《独步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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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风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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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兰桡伸手,摸了摸太子的脸,她的手上还沾着陈源的血,她不想鲜血沾上婴孩的身上,动作一僵,小太子却挥动手臂,忽然间竟握住了她的手指,死死不放,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咯咯地笑了起来。
  空气中,硝烟跟血腥的气息交织,是恐惧跟死亡的味道。
  陈兰桡察觉嘴里是一种铁锈般的味道,是血在舌尖上殷开,却不觉得疼,她把血泪用力咽下,抬手抓住陈源腰间的佩剑,猛地拔出。
  “凌云,你守在此,若是……就护着太子,离开陈国。”
  凌云迟疑着不肯领命:“但是公主,主上说……”
  “住口!”陈兰桡却不再理他,手握天子剑,转身大步往殿门口走去。周遭的臣子跟将士们见状,也都齐齐跟在她的身后。
  才出了勤政殿,就见守卫宫门的禁卫且战且退,已经到了殿前,打着黑色龙纹旗帜的武魏兵马紧随攻入!
  陈军守卫迎上,两下交锋,喊杀声震天。
  陈兰桡提剑而立,忽地看到那魏军将领身边有一人身着陈国服侍,面上颇有矜傲之色。
  她身旁的一名老将指着那人愤然说道:“公主!那是原本守城的王统制!必然是他里应外合,引了魏军入城!”
  说话间,那王统制似有所觉,正也看了过来,目光相对,陈兰桡清斥一声,腾空跃起,单足在殿外的朱雀头顶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翩然灵凤,闪电般袭向乱军丛中!
  那原本站在陈兰桡身边的将军见状,大吃一惊,心道:“只闻公主殿下文武兼备,不输须眉男子,没想到身手竟如此了得!”当下精神一振,忙也冲入战团之中,奋力往陈兰桡身旁搏杀冲去,想要尽力助她一臂之力。
  陈兰桡心无旁骛,只看着那叛将王统制,她身法轻灵,几个起落,便到了那人跟前。
  那王统制本来自恃投奔了武魏,而陈国倾覆在即,已无人可奈何了他,因此虽然跟陈兰桡对视一眼,却也并不畏惧,却没想到对方如风而至,当下才觉骇然。
  陈兰桡未曾落地,当空横剑先扫了过去,剑锋如同霜雪,挟带无限杀气袭来!王统制才知她并非软弱闺阁女子,百忙中惊慌失措后退,又恰好有一名武魏士兵及时挡在身前,才逃过一劫。
  陈兰桡一击未成,并不惊慌,双足点地,不等那武魏士兵变招,已一剑自那人肋下穿过,而她身形不停,旋风般擦身而过,长剑灵蛇一般,复攻向王统制。
  此刻那被刺中的武魏士兵才无力倒地,王统制从旁边摸到一把长刀,勉强往前一挡,将陈兰桡的攻击阻了一阻!
  
  兵器相交,发出金石之声,两人近距离对峙,王统制望着陈兰桡的双眼,陈国公主以美貌闻名天下,而所谓的“文武双全”对多数人而言都只是赞溢之词罢了,至多不过是会些花拳绣腿,算得了什么?
  但可是今日亲见,才知传言非虚,在他面前这双杀气腾腾的美眸,充满了愤怒跟恨意,交织成迫人欲死的杀意,让人战栗胆寒。王统制本也是武将出身,按理说绝不该惧怕一名女子,但是此刻,被对方如此注视着,他仿佛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阎王殿,已然是半个死人!
  陈兰桡满怀怒意,清声叱道:“受死吧!”招式一变,剑锋如同漫天寒霜洒落,仍不改夺命之势。
  王统制被这凌厉煞气所慑,魂飞九天,无法回剑自保,亦来不及后退,陈兰桡抬脚,顺势重重踢中了他的小腹,王统制痛呼,竟向后跌了出去。
  机不可失,陈兰桡飞身而上,剑光闪烁,向着他的喉头刺去!
  生死攸关之时,只听得有什么破空之声,陈兰桡听得异动,却并不撤手,势必要取王统制性命,但那破空而来之物,却并不是要取她性命,竟射中剑刃!
  手猛地一抖,“铿然”一声,长剑堪堪错开王统制喉头,刺中了他脖子旁边的石阶。
  陈兰桡头也不回,咬牙拧眉,拔剑又刺,却听有人于耳畔轻笑了声,道:“好生凶悍。”
  这声音如此清晰,就仿佛是凑在她耳畔说话一般,且略带狎昵之意。陈兰桡心头一震,手腕抖动,电光火石间,回剑刺向身后!
  若是陈国的士卒将领,自然不敢以如此口吻对她说话,来者必然是敌非友。陈兰桡想也不想,回剑相向,她反应极快,若是等闲之人,猝不及防,必然会伤于她手。
  却听那声音复淡笑道:“连我都想杀么?”
  陈兰桡一惊,察觉手中的剑仿佛被谁握住,竟无法挥动,陈兰桡果断松手,身形往前跃起,这才堪堪躲过身后那人擒来一掌。
  她旋身站住,抬头看去,却见在她原本所站之处,轩昂而立一名披着大氅的黑袍男子,此人身在乱军丛中,却如闲庭信步般自在悠闲,手中所持,正是陈兰桡原本所用的天子剑。
  陈兰桡抬眸,对上一双略带不羁色如渊海的眼睛,眼神半冷半暖,似陌生似熟悉。
  这眼神,令她终生难忘。
  


☆、第 5 章
  湖泊中鸭儿伸长脖子,向着岸上张望,粼粼碧水波动,映出两道一前一后的影子。
  身形娇小的那个不停拦阻,却挡不住她身旁那英伟男子的脚步,而她又不敢强行拦挡,只软语相求:“神光哥哥,你听我说……”言语间,那叫“神光哥哥”的,已经到了后屋门口。
  他满含威严地看向身旁,目光中带了几分不悦,而陈兰桡无法,只好收手垂头,无奈而失落地叹息了声。
  师神光抬手在门上一推,两扇门向着旁边敞开了去。里头情形,一览无余。
  陈兰桡几乎要捂住双眼,不敢相看,耳畔却听到呜咽一声,她睁开眼睛看去,却见眼前地上空空如也,而自屋内旁侧,有一只黑狗儿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乌溜溜地眼睛看到陈兰桡,便低声呜咽着跑到她身前。
  小黑狗瘦骨嶙峋,腿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但却十分亲近陈兰桡,可见是认得的。
  陈兰桡意外心喜,蹲下地来亲热抚摸小黑狗的脑袋。
  师神光见此情形,拧眉道:“你又新收留了一只犬?”
  陈兰桡心虚,不敢看他,便只低着头,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倒出几粒果子在手心给那小狗吃,一边道:“神光哥哥,它受了伤,我若不管,就被车轧死了,多么可怜……”
  师神光啼笑皆非,眼中却显出几分笑意:“你啊。”
  陈兰桡听他不再恼怒,这才放心,偷偷地又看一眼屋内,仍是毫无人踪,之前那昏厥不醒的伤者竟如凭空消失了般。而她所见,自然也是师神光所见。
  陈兰桡放心之余,又有些担忧,此刻那小狗便开始吃她掌上的果子,陈兰桡喃喃道:“小黑,你是不是又跑去陈伯家里了?你有伤,千万不可以乱跑,乖乖呆在这里,等我下次来带好吃的给你,知道吗?”
  小黑狗胡乱呜吱两声,又舔她掌心。
  师神光忍笑将她拉起:“行了,快些跟我回去,时候不早了!”
  陈兰桡应了声,依依不舍起身,师神光掏出帕子,擦擦她被狗儿舔过的手:“这样肮脏,你倒不怕。”
  陈兰桡鼓了鼓嘴,不忘把门带上,师神光牵了她的手,向着在湖畔吃草的马儿走去。
  陈国宫殿中,万军当前,陈兰桡一刻恍惚,而后定睛看去。
  那来人生得龙章凤姿,猿背蜂腰,英武之中颇有几分慑人之气,虽然于万人丛中,却如鹤立鸡群般卓然出众。
  他方才空手夺白刃,电光火石间把陈兰桡的长剑取了去,此刻随意将剑往上一抛,长剑于空中倒转,将落未落之时,却又被他轻轻握住剑柄,他信手一挥,如同小儿耍弄玩具。但自始至终,那沉沉的目光却都未曾从陈兰桡身上移开。
  陈兰桡拧眉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还未开口,地上的王统制却如见救星,大叫一声:“公子救命!”起身欲往来人身边扑去。
  刹那间,陈兰桡单脚一勾,将地上乱军丢落的一柄钢刀挑起,顺势握在手中,皓腕微抖,长刀斜扫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压在王统制颈间。
  陈兰桡喝道:“胆敢动一下,就叫你血溅当场!”
  王统制低头,见胸口钢刀雪亮,刀刃上还沾着血迹,一震之下不敢擅动:“公主饶命……”
  陈兰桡冷哼了声,看向对面之人:“你就是公子燕归么?”
  那人凝视着她,双眸波澜不惊,缓缓开口道:“你说我是,那我便是了。”他顿了顿,忽然之间对着身后的一名随侍抬手示意。
  那随侍后退一步,向天扬手,只听得一声尖锐响声,有烟火冲天而起,蜿蜒如龙腾九天,声震四方。
  陈兰桡看着公子燕归的双眸,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意,让她心头恍惚,但是大敌当前,又怎容丝毫分神,于龙啸声中,陈兰桡道:“很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公子燕归淡笑:“哦,是吗?”
  他一语说罢,随着这龙啸之声响起,周围的士兵竟渐渐停止厮杀,陈兰桡转头看去,见武魏的士兵们纷纷后退,分列成行,并不攻击,而陈国的士兵们失去对手,一个个手握兵器,有些茫然,不知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此刻两名部将终于冲到陈兰桡身旁,一人道:“公主小心,这便是公子燕归那魔头!”
  另一人却看着地上的王统制,恨道:“这样无耻的叛贼,留他作甚,不如一刀杀了!”
  王统制浑身颤抖,看看陈兰桡,又看看公子燕归,忽然叫道:“纵然我不开城门又如何?惹怒了大魏,陈国必将落得晋国一样下场!谁都知道陛下命在旦夕,陈国已是回天乏术,我如此做,不过是为了满城百姓跟士兵们着想,公主你可知,七天来折损了多少兵士,他们也都是有老有小,何其悲惨……降了大魏,才能保住满城百姓身家性命……就算拼了被人说奸臣贼子,我也要如此义无反顾!”
  王统制说罢,竟把头一昂,一副大义凛然之色。
  此刻无人交战,不管是魏军还是陈军都鸦雀无声,王统制的声音于空旷的广场上传出甚远,隐隐听来竟有种慷慨凛然的味道,许多陈国士兵都垂下头去,将领们也无言以对。
  公子燕归静静而立,也不做声,双眸深沉如海,凝视陈兰桡,仿佛要看她如何应对。
  陈兰桡环顾周遭,看到士兵们脸上的倦容跟隐然的悲恸之意,她心头一动,看向公子燕归,望着那张脸上的若有所思,以及那氤氲有光的双眸,不知为何,她心底那股熟悉之意更浓,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王统制见自己的话已经生效,心中微喜,趁热打铁又道:“公主你久居深宫,娇生惯养,又怎知我们的苦楚……”
  陈兰桡镇定心神,说道: “若不是为了陈国,为了满城百姓,我哥哥又何必死守,他从没有担心自己失去性命,他只是不想让他的子民失望,以为他们的国君是个没有担当之徒。”
  公子燕归眉头一蹙,周遭在场的,都是些虎背熊腰的骁勇男儿,唯有面前这人,素衣玉面,窈窕纤柔,如空谷幽兰,偏手提凶器,那份慷慨凛冽之气,却更胜男儿。
  王统制道:“我亦敬佩太子的所作所为,但我如此,也是为了成全太子所愿,谁不知道太子仁德,不忍心看百姓置身血火,公子也答应了,不会行屠城之举……”
  陈兰桡抬眸,扫了公子燕归一眼,对方道:“方才的穿云箭就是号令,你大可放心。”
  “这么说,我倒要多谢武魏了?攻城伐地,真乃义举!不知晋国百姓是否也是感激涕零。”陈兰桡冷笑。
  公子燕归眉峰一蹙,沉默不言。
  陈兰桡复看向王统制:“你当真只是为了百姓着想吗?”
  “当然如此!”
  “那好,我成全你!”陈兰桡将手中钢刀扔在王统制跟前,兵器落地发出铿然声响,吓得王统制一抖,问道:“公主何意?”
  陈兰桡道:“自古以来,并没听闻有叛国投敌的忠臣!你若真的如自己所说只是为了百姓着想,并无半点私心,那你便用这把刀自刎当场,以全名节,如此,我便承认你是个为国为民的忠臣,而非贪生怕死的叛贼!你敢吗?”
  王统制胆寒,看看陈兰桡,又看看地上兵器,他伸出手去,颤抖着想要取刀,却又颓然缩手。
  陈兰桡大笑:“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国君当为江山社稷而死,士大夫当与百姓同死,将士们当奋勇杀敌而死,如今国君能舍身为国,你身为武将却不能尽忠职守,亦不能殉国,反而卖国求荣,巧言令色,以忠良之名掩饰卑劣之实,似你这般鼠辈,也敢说自己为国为民,呸!”
  她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殿阙,令本来士气低迷的陈军一个个重又热血沸腾,王统制匍匐地上,无言以对。
  陈兰桡身边左将军怒道:“公主,让末将先杀此人!”
  陈兰桡将地上的钢刀挑起,复握手中,转身看向公子燕归:“你自以为长驱直入,整个陈国已是你囊中之物了对么?除非你先杀了我!”
  公子燕归微微一笑:“我对公主并无敌意。”
  陈兰桡怒不可遏:“你破我城池,伤我兄长,竟说自己并无敌意,公子燕归,你这虚伪卑鄙的小人!”
  “伤了令兄,是个意外。”公子燕归眉头一皱,眼中暗沉之色一闪而过。
  “你当我会信你这般无稽之谈?”陈兰桡抬剑斜指:“公子燕归,若是个男人,就痛痛快快地!你敢不敢与我一战!”
  簇拥陈兰桡身边的众将领们亦纷纷道:“跟武魏拼了!”
  眼见陈军士气大增,魏军纷纷戒备,拼斗一触即发,公子燕归却仍面沉似水,他冷眼扫过面前的陈军将士,于他沉静的目光之中,仿佛视这些义愤填膺热血涌动的兵士们如无物。
  但当看向身前素衣白裳、持剑指他心口的女子之时,他波澜不惊的双眸中,才有暗潮如涌。
  陈国公主美貌的传闻,天下皆知,但此刻她仗剑而立,衣袂飘然,秀美的眉眼中杀气跟怒意交织,娇美同英武浑然天成,如此勾魂夺魄。
  公子燕归双眸微微眯起,往前一步。
  陈兰桡只当他按捺不住动手,持剑戒备,却见面前之人紧紧凝视着自己双眼,他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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