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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北城门的步军校尉洛宾曾两次跟随李林龙在西疆作战，凭战功由队正升到今天的位置。城内撕杀声大作后，有一些散兵逐渐汇集到东城门，加上他自己手下的五百人，人数达到了八百多人。他把全部人马布防到城楼上，准备好滚木，火引等待敌军出现。
有一名新投降过来的高句丽队正向他建议道：“洛校尉，咱们开了城门就可以逃走，何必在这里苦苦守侯，一会敌人杀来，想逃都逃不了了。”
他闻听眼睛瞪圆怒斥道：“放屁，没有陈将军和阿将军的命令，老子就是死也不会退一步。我苍鹰军就没有逃跑的孬种，你问问这些将士有几个想逃跑的！要滚你滚，老子还等着在这里杀他个痛快。”
那队正向身后那些将士望去，见众人个个神情坚毅，心内不由肃然起敬。
战斗在城里依然激烈地进行着。高句丽人如群狼疯狂围攻唐军将士，一名名久经沙场的弟兄，拼尽了最后一滴血，倒在血泊里。
陈涣然身上中了好几刀了，伤口见风就冻住了，他已经感觉不出冷与痛，双眼通红，领着剩下的几百人，手中的陌刀虎虎生风，不断劈开高句丽兵将的身子一直向北门杀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援军来了，最近的城门就是北门，拼光了也要守住。
一大队高句丽骑兵向这里杀来，那些狂卷的马蹄敲击着陈涣然和剩余将士的心房，大家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以步兵对抗骑兵只有死路一条。
“后面的弟兄分散上房，用弓箭射杀！前面的兄弟跟我顶住！”陈涣然声音嘶哑，拼命地大吼着。
唐军兵丁尽可能向陈涣然靠拢，想拼死保护他们的将军。
高句丽步兵开始闪开大路，任由骑兵杀向这里。
一片箭雨忽然从旁边的岔道里射来。箭雨掠过步兵的头顶集中射向高句丽人的战马群，长长的骑兵队伍瞬间一片翻滚落地的声音。岔道内一阵急促的马蹄骤然而来，一群大喊的声音杂乱地响起：“杀……”
阿都勇一马当先，身后是上千名骑兵将士，他们刚刚击溃一部几千名高句丽兵丁，从东城方向绕道杀过来。
高句丽步兵见有唐军骑兵杀来，惊慌地后退，而骑兵群则急忙迎击上来。
爬上街道两侧民宅的步兵开始稀稀落落地射杀高句丽兵丁，箭矢虽然不多，但也将后续的骑兵群打散，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一名高句丽将领挺枪刺向阿都灵，阿都勇的长枪也挥出，兵器在半空中相撞闪耀着金色的火花，敌将没有阿都勇力气大，手震的酸麻，再回枪攻击的速度明显变的迟缓，而阿都灵则枪如风暴、快如流星，噗嗤一声将敌将的铠甲刺破，点点血花顺着他的胸膛四散而出。
“你给我下去吧！”随着阿都勇的喊声，敌将被挑落马下。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敌兵慌乱地喊起来，“韩耨萨死了，韩耨萨死了。”
高句丽人大乱，而阿都勇身后的将士则趁机向前冲杀，接连劈砍了几十名高句丽骑兵。这队高句丽骑兵见唐军悍勇，心生胆寒，纷纷掉转马头。那些高句丽步兵见骑兵败了也慌忙向后退却，唐军骑兵一阵马踏刀砍又杀倒一片。
“阿都勇，别再恋战，咱们先退到北门，在那里与敌人决一死战。”陈涣然见阿都灵杀的起兴，怕敌人一会包裹过来吃亏，急忙大喊提醒。
阿都勇听到了喊声，勒转战马，大声应道：“老陈，先率军到北城门，无论如何死死守住。我掩护你们后退，坚持到明天大帅的援军就会到了。城要丢了，回去也会让邓迪（苍鹰军的法曹参军事）给宰了……”
各路高句丽军队扫荡后正向这里围拢过来，喊杀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守卫北城门的步军校尉洛宾率领他的八百将士依托城楼击退了两次高句丽人的攻击。城门下和左右马道上横满了高句丽人的尸体，而经过血战，他的八百多人能战的的也就二百多人，全都退到城楼里，用火引阻击敌人的进攻，而城楼的四周成弧形排列着高句丽人，不断向城楼射去箭雨，双方的人在彼此的对射中连续有人倒下。
陈涣然率领几百人出现在包围城楼的高句丽人后侧，一阵冲杀把高句丽人杀的秩序大乱，趁着敌人混乱，他们沿着马道抢上了城头。
陈涣然进了城楼里。城楼共三层，他与洛宾一起蹬上最高处举目向全城观看。
城内到处是晃动的火把，几条街道上的房屋还在熊熊燃烧，主街上传来阵阵喊杀声，其他街道都陷入了静寂，西门、南门方向还有零散火引的爆炸声，但显然剩余的唐军不多了。看来，除了三个城门、街上阿都勇率领的兵丁还在与高句丽人缠斗外，全城基本上被敌人控制了。
他望着城楼内四散躺着的伤兵，内心有些绝望，剩下的人加上阿都灵的，估计最多也就两千多人，恐怕很难坚守到援军的到来。先死守吧。万一能坚持到大军到，拼死也要冲出去，砍开北门……
阿都勇被高句丽的几路兵丁围困在军府前的空地上，眼见自己的将士一名名的倒下，他的眼睛被愤怒填红了，他不断大吼：“杀、杀、杀……”
他接连刺死冲到跟前几名敌军将领。高句丽人震动了，有人大喊：“敌将悍勇，集中箭羽射死他……”
无数箭飞快地向他掠来，他舞动长枪将射来的箭不断击飞。
他的战马痛苦嘶鸣，踉跄歪倒，它中了几箭，猛然跃起，冲撞到对面的高丽步兵群中，临死还用前蹄踢飞了最靠近的兵丁。
阿都勇摔倒在地，无数刀光向他砍来，而他身后的将士见他危险，死命地打马，嗷嗷叫着冲上来保护。
阿都勇从地上站起，长枪变棍，用力挥舞将冲到跟前的几名高句丽兵将扫倒，刚拽住一匹马的缰绳想要翻身而上。又一阵箭雨再次向他袭来，他挥枪磕挡，但还是慢了半拍，几支噗嗤穿透了他的胸膛，接着有箭又贯穿了他的额头，他用尽力气大吼：“杀！！！”声音未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将军，将军……”将士们哭喊，有人阻挡高句丽人的进攻，有人跳下战马死命抢夺他的尸体，而高句丽人士气大振，蜂拥而上。
北城楼处高句丽人新的一轮进攻被化解，陈涣然肩膀上被射中一箭，他疼的大汗淋淋，咬牙将箭羽生生拔出。
洛宾见他伤痕累累，不由得哭道：“大人，你走吧！我率军战斗到底。”
陈涣然应道：“休得胡说，我为主将，焉能先逃！”
“大人，城外出现大队人马，快到城门跟前了，都是骑兵！”有将士大声报警。
陈涣然向下望，见火把如昼，隐隐约约可见唐军旗帜，他心内惊喜，喊道：“来的是什么人？”
下面喊道：“奉李林龙大帅之命，建安州都督朱斯率军增援盖州！”
城上唐军将士听了，知道真的是自己人来了，欢呼声大起，陈涣然不顾身体疼痛，精神头大涨，拔刀在手，大喊：“洛宾，你带些弟兄砍断绳索，放下吊桥；不能跑的，用箭掩护；剩下能跑的弟兄们，与我杀下城去，打开城门，迎接咱们大军进城啊！”
吊桥轰然放了下去，几百个兵丁从城楼里涌出，沿着马道狂野凶猛地向城下杀去…
第十五章 千里棋盘（绞杀）
安市城内。
裴行俭正在阅读战报。战报中详细写明，偷袭白涯的四万骑兵全军覆没，偷袭盖州的二万人只有数百人惨败而归，几个山城等于拱手相送给唐军了。
这样的结果基本在他意料之中。
事实上，这次对唐军驻守的几座城池采取大规模偷袭，并非出自他的筹划。偷袭辽州确实是他的手笔，而余下的则是高元亮的主意。对于偷袭白涯和盖州，他明确表示反对，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李林龙又不是傻瓜，不可能不防；再加上苍鹰军作战能力太强，即使偷袭成功，高句丽军也是伤亡惨重，夺了城也无兵可守。
但轻易攻占辽州，使高元亮、杨万荣等几名主将欣喜若狂，他们觉得裴行俭顾虑过多，有意夸大唐军的能力，所以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仓促制定了冬季猎杀计划，并按照袭击辽州的方法，迅速调集兵力采取了行动。
裴行俭坐在在安市城军府大堂内，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这次猎杀计划的失败，使高句丽军队损失了六万多人，安市和辽州的驻军也减员到六万人。整个一字型防线不但没有形成，反而因失败弄的兵力紧张、举步维艰。
等到春暖花开，唐朝廷派十二卫的人支援过来，完全可以分兵，一部分涉过并不宽敞的鸭泸水，包围平壤；一部分围困安市和辽东。那时候高句丽只能是俯首称臣了，而自己作为大唐叛臣，弄不好高句丽不敢再收留，甚至有可能被杀死或送回唐朝来谢罪。想到此，他内心更加忧虑重重。
“裴将军，有故友要见你。”他的侍卫进来禀报道。
裴行俭并不相信高句丽人，所以自己侍卫营大约二百多人，召集的都是中原人。贴身的几人，都是原来旧部中的嫡系。所以众人还是按以前的习惯称呼他为将军，而不是褥萨。
“故友？”他心里非常诧异。作为大唐叛臣，他已决然了断了过去的一切，也相信不会再有朋友认他这个背叛祖宗的人。
“请他进来吧！”他想见见这所谓的故友。
侍卫很快带着一名身穿普通便服，面容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裴大人，我给你带来了家信。”
裴行俭上下打量着这名并不认识的年轻人，凭直觉他感到此人必是大唐官员，并负有特殊使命。
他不由自主地摁住了腰间的宝剑，问道：“阁下贵姓？把家信递上来吧！”
来人是苍鹰军录事参军士卢照邻。他是奉大帅李林龙之命前来游说裴行俭回归大唐的，他带来了李林龙的亲笔信和裴行俭寡母的劝儿书。
他看见裴行俭下意识的动作，心中耻笑。当下先掏出其家信递了过去。
裴行俭是个大孝子，对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慈母感情极深。这次背叛大唐来高句丽，心中最割舍不下的就是他的寡亲。他也曾派人想把母亲接来，但对于忠义很在意的母亲闻听儿子投靠高句丽，不但不跟来，还将派去的人痛骂一顿，表示将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母亲坚持的大义，使他很彷徨。他经常反思，自己当初投奔高句丽之举，是否过于疯狂？是否太不明智？每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感觉头痛万分，强迫自己去做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双手微颤地接过侍卫传递过来的信，心情复杂地看了起来。在信里他的母亲再次痛斥了他背叛祖宗的不耻行径，并说她已经求李林龙不计前嫌，接纳他回归大唐。并叮嘱说，即使获罪下狱，也要回来，让裴家的列祖列宗安心。信的末尾，寡母非常自责，说他再不思悔改，她将到其父坟前自尽，以求原谅……
读完家书，他已经泪眼朦胧，想到慈爱的母亲一字一泪书就此信，他内心更加疼痛难安。
“大人能否屏退左右，在下还有一事告知。”卢照邻见状，知道裴行俭的心已经动了，连忙说道。
裴行俭随口应道：“这几名侍卫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家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卢照邻沉吟片刻，思绪定定，应声道：“苍鹰军录事参军士卢照邻奉大帅李林龙之命给裴大人带来一封信。”
裴行俭眼睛大睁，烈声道：“来人，将奸细拿下。”
几名侍卫上前就摁住卢照邻。
卢照邻哈哈大笑起来，朗声应道：“大人杀了在下易如反掌，只是恐怕大人从此再无法回归大唐了，也将会以判贼之名贻臭史册！”
裴行俭心里一颤，他招招手，示意侍卫先放开卢照邻，道：“把信拿出来吧！”
卢照邻把信递了上去，侍卫把它转到裴行俭手中。
李林龙在信中写道：
“行俭兄，论才干，你也是当世人杰；论家世，出身将门，而今却甘当叛贼，其行为实在令人不耻。如传到京师，想来御史台弹劾的折子将以千计，汝之家族也再无立足之地了。
长孙大人的罪责，全由你来承担，你一时处于愤恨而出走高句丽，我理解。但如果只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或者说是不同势力之间的恩怨，而与自己的祖宗、族人为敌，士子的寡耻之心何在？你的事情，我至今未禀报朝廷，就是怜惜你的才干，希望能给你留下回归的余地。
高句丽弹丸小国与我大唐对抗，那是自寻死路，其国必被我大唐剿灭。而今以兄之才力，虽然帮其打了几个胜仗，但其国力和军力毕竟后续匮乏，被我苍鹰军几战歼灭十余万后，可战之丁丧失将近三分之一，如此打下去，不出年余，其国遍插唐旗亦！而兄以一人之力能力挽狂澜吗？到时身归何处？
兄自诩将才，为将者大多审时度事，能够顺应发展大势。你现在逆大势而行，不觉得自己前途渺茫吗？我希望你斟酌思量。只要你能为平定高句丽立下功绩，我当在陛下面前为你掩饰，并竭力保举兄之功劳；至于兄与林龙和紫薇子弟之间的恩怨，皆可化去。如兄不愿意留在苍鹰军效力，我可举荐你去其他府军或苏定方将军处效力。
何去何从，当应决择了！”
裴行俭看完信，沉默不语。大厅内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几能听到心跳。许久许久，他对卢照邻说道：“我写封信，你带回给李林龙大帅吧。”
……
一支高句丽军队犹如长蛇般出现在前往白涯的路上。为首的将领是大模达金顺可利，他是奉驻守安市城的副褥萨裴行俭的命令率领两万人马袭扰白涯城。
厚厚的积雪使全军兵将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金顺可利是员猛将，多次叫嚷与唐军列阵对战。这次接到命令，万分高兴，立即起程。
道路变的更加崎岖难行。他向四周看了看，两面的高地大约距他们一百五十多步远，都被殷实的积雪覆盖，除了军队行进的马蹄声和兵将发出的粗重喘气声，余杂的声音到是不多。
为了防备被唐军发现攻击，他沿途派出了大量游骑。如果发现敌情，可以迅速回禀。
呜……悠长的号角声突然响起，两侧高地雪原里瞬间挺立起无数的兵将，密集的箭雨如黑云般呼啸飞来。
行进的高句丽军队兵将看着如蝗虫般飞翔过来的箭雨，纷纷躲避，大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