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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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上的鱼-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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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丝瑜羡慕地看着她们,猛然感觉自己好孤单好害怕,就像一只离群的小雁折了翅,突然间被丢弃在荒林中,黑暗、孤独与恐惧越来越强烈地笼罩着她。

  她必须要争取这次转正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已经有股风声传来,说这些年从各种路子中充斥到教育系统的人是越来越多,代课人员不断被清退,以后转正的机会将会越来越渺茫,这次很可能是教育局最后一次开恩的机会了,从此后将会彻底关上代课教师转正的大门。她不能就这样让这难得一遇的、最后的一次转正机会从身边溜走,哪怕是花尽代价也要搏一搏。 

  她赶紧到母亲那儿准备好好商议一番。

  母亲听说此事,急得一时不知怎么办,其实像她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又能怎么办,只得数落陈丝瑜自己捞害受,别人都是吃现成饭,她偏要动手煮,一定要考个什么有含金量的狗屁文凭,现在好了,反毁了自己。但失误既已铸就,无法挽回,也只能怪女儿心眼太直,脑袋一根筋。

  父亲一边抽着闷烟,一边打电话找老同事,可一连几个都说在教育局没有人,父亲不便挑明是自己的女儿,且他也知道自己本身就没有什么一官半职,现在退了休就更没有用了。

  母亲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太重要了,让陈丝瑜又把卫曾征喊来一起想办法。卫曾征也有些急红了眼,他也略微听到点消息,说:“看来这次确实需要行动行动了,我也听说以后再不会有转正机会了,可惜陈丝瑜和我都没有当官的亲戚。”

  “原先帮你调到教育系统的那个什么叔叔管事吗?”陈丝瑜的母亲想起从前的事儿来。

  “这哪成,我当时只是运气罢了,半只脚已踏在里面,且那时我是有企业编制的,好办事,又搬出了我的父母,我那叔叔完全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卫曾征觉得他那个远房亲戚根本就是忘本的人,当了官后几乎不与老家人来往,那时还真亏他父母和他老脸皮厚地走了好几趟,总算为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至于陈丝瑜这件事,他料想那个亲戚也帮不了忙,一方面他不是归口管理这块,另一方面年纪大了,已经退居二线,也就不再讨没趣了。

  “找个什么样的人呢?”母亲冥思苦想,她曾得到小店里那位老伯的指点,便扩大范围、抽肠刮肚地搜索着找有没有其他可以牵线搭桥的合适人选。

  她眼前忽然一亮,想到了前些时日买菜时遇到的人,那是她儿时结拜姐妹的老公,便决定当天晚上和陈丝瑜夫妻俩登门拜访。 。。

第十九章  抓住希望(3)
这次卫曾征似乎开了窍,推开手边的一切活儿,全部以老婆的事业为重,陪着一起行动。

  开门接待的是个又矮又胖的女人,圆滚滚的,走起路来就像个冬瓜在地上滚动,看得出是富日子过惯了。母亲和她亲热地寒喧了几句,便让陈丝瑜夫妇喊她姨妈。

  这位姨妈将他们带进很宽敞的客厅,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翻看着报纸,眼睛极度近视,整个头快贴在报纸上了。他看清来人,嗓门大得像洪钟:“哎哟,大妹子是你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母亲又一阵客套,让陈丝瑜他们俩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吴伯伯,便直奔主题将陈丝瑜的情况告诉给他。

  这个吴伯伯看了看陈丝瑜夫妇,说:“大妹子,不是我责怪你,这点小事怎到今天才想办法,早就该出出手了,若早些年花点钱,稍搞些动作,丫头也就无需吃那么多的苦喽!” 

  母亲连连称是,说:“那时也未当什么大事,只说会有什么好政策下来的,且又两眼漆黑,不认得人。前些时日不正遇到你嘛,你谈到大儿子竟也做了教师,说明老哥还真有两下子,特意来麻烦你呢!”

  吴伯伯一提到他那大儿子吴术,又是生气又是骄傲,大儿子完全是他年轻时的克隆版,不管是相貌还是生活习性,都活脱脱地像他。吴老伯年轻时可是个大花少,这个被称作姨妈的又圆又矮的女人是他最后没能摆脱掉的一位,还为他添了一老来子,遂成为他第三任老婆。所谓一物降一物,自有了这位老婆,吴老伯到处寻花问柳的习性就此收敛了很多。吴术是他原配妻子所生,因与此后母、小弟不合,不怎么在家住。吴术初中就学会抽烟、喝酒,把女朋友带回家同居,搞得吴老伯十几年前就差点做了爷爷,真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好不容易让吴术糊了初中毕业,又出些钱让他上了个半调子中专,前年毕业,托了一位在教育局有些脸面的老弟,竟然成了一名教师,是正式的、有编制的初中教师。

  吴老伯很自豪地又说:“不是我吹牛皮,我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儿子都混到教育系统里面吃公家饭了,就不信丫头的事解决不了。”

  母亲感动得连连点头,递上一个红包:“让老哥辛苦了,这烟酒、电话费我出,就烦你替你这个侄女也去找找那个兄弟。”

  吴老伯未拒绝就收下了,拍拍胸脯:“我那兄弟可是从小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几次请他帮忙都二话未说便把事给办好,还不是钱好使?你们要稍稍大放血一回啊。我先探听探听他什么时候空闲在家,你们就先回去准备几万元,听候我的消息。”他就像一个大将军在战场上进行指挥。

  母亲连连说是,只要有路子,花多少钱她也愿意,这是女儿一辈子的事。

  陈丝瑜有些难过,早知要出几万元还不如以前就上那狗屁进修校。

  第二天,卫曾征捧了几万元放在陈丝瑜面前,说:“为了你,家里最后一点积蓄也没了,还向几个同事借了一些。”

  陈丝瑜非常感动,平生第一次感觉两人近十年的婚姻还是有一点点感情的。曾几何时,她已经对这个婚姻失去了信心,再也没了幻想,就像对这份工作,失去了所有激情后又燃起了希望。

  卫曾征抚着这些钱,问:“你妈妈找的这个吴伯伯管事吗?这样的人就像皮包公司一样,自己不做官,没有怎样的成本,全靠在中间吃回扣和报偿。现在有很多这种人,已经成为一种时尚职业,你信不信?”

  陈丝瑜很吃惊地摇着头,这还能成为一种职业?世界无奇不有。

  “我说你确实孤陋寡闻。不过我还是担心那个吴老伯办事牢不牢啊?”卫曾征最后又提醒她。

  陈丝瑜也有些担忧,但现在是穷途末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十九章  抓住希望(4)
两天后,终于接到吴老伯的电话,先到他家集中。

  在那儿,吴老伯将陈丝瑜夫妇俩准备好的钱塞进一盒牛奶箱中,他解释道,这些做官的人虽然拿惯了,但一下这么多钱递上去他们心里也是害怕的。如何让他们收下钱,又不能掉了他们的面子,这就必须与他们打迂回战了。

  陈丝瑜很不放心地问:“要是他们把这些东西送人了怎么办,企不是打了水漂?”

  “丫头,你这句话倒中了,常有拾荒人发现过期的食物箱中有红包。这情况以前常常有类似的报道,可现在当官的都贼精得很,哪会总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没有人那么傻地认为请他们帮件不算小的事,只拎那丁点破东西,这些牛奶什么的还会在他们眼里?现在这个社会,做什么样的事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是怎样的市场行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放心,他们基本上都会将别人送来的礼物好好审查审查一番的。”

  陈丝瑜的母亲还是有些疑虑:“老哥,就这样能成吗?”

  “你们放一百个心好了,若真怕被他们扔掉,我也可以用语言暗示,不就双重保险嘛!”

  “那你怎么暗示啊?”陈丝瑜有些好奇。

  吴老伯得意地说:“丫头,你不懂,这就是本事,你在送时可再三叮嘱说,这箱牛奶请留给自家孩子吃,或这牛奶可不要送人啊!咳,话也不能太多,点到为止,他们都心照不宣。”

  一席话让陈丝瑜他们又上了一堂人生哲学,原来送礼还有如此大的学问。

  晚上,吴老伯带母亲和陈丝瑜来到那所谓的兄弟住宅楼,他让母女俩在楼下等会儿,由他一人送上去。见陈丝瑜母女有些迟疑,便说事情就包在他身上了,送礼人多了不好办事,有了生人反会产生尴尬。

  话说得似乎有道理,陈丝瑜便和母亲在楼下等待,过了两小时,吴老伯空着手出来了,他对陈丝瑜说:“丫头,你也要份表填一下送过去吧,人家心里有数了。”

  第二天,陈丝瑜向学校要了表填好,把所有的材料复印好交到教育局,那个贾虎威看了看未说什么就装进材料袋中。陈丝瑜心里有些高兴,感觉自己的执着真的没有白费,便开始期待着暑假早点来临,这是九年来她第一次如此热切地盼望着暑假。

  暑假中,当大家正兴奋地翘首以盼时,忽传来通知,因符合条件的人比较多,还要兼顾到今年分配的毕业生,必须进行人才市场的双向选择,未选中的只能自认倒霉。这让很多人有些扫兴,但所有的人还是使出浑身解术,展开各方面的路子进行双向选择。

  不知是否真是吴老伯起了作用,还是其它原因,陈丝瑜所填的表非但未退回,还在双选中给聘上了,她真的是太激动了,虽然说还要到更远更远的农村,但被聘上了就有了希望。

  邹郝芸也被另一所学校给聘上了,而信心十足的汪然竟然没被录取,作为一向有着弹、跳、说、唱、画扎实功底的汪然在面试时竟然未通过?这令熟知她的所有人都感到愕然。

  汪然的父亲只是叹着气,这个家由来是老婆说了算,养成了他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做不到的习性。汪然的母亲气得在家直跺脚,她只是个快退休的幼儿教师,长期与幼儿在一起,自己的思维也和孩子一样单纯,以为汪然填了表就万事大吉了,谁想要双选,她又想凭着女儿的气质与能力,加上党员身份,决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自然也未怎样当回事,更何况女人再有能耐,其所站的高度和男人就是不一样,她也想不到那么远。

  汪然则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无悲无喜。晚上她会更加放纵地与客人喝酒,喝得天旋地转,那些披着官皮的动物玩腻了她,早就把承诺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陈丝瑜知道朋友不好受,很想打个电话安慰她,可又有些心虚,一直没敢联系,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白颠倒。

  人生就是阡陌交错的路,很多人会在一段路上陪着你,当遭遇人生的十字街口时,会各自拐弯,另一些人将陪着你走,再拐弯,又有些人陪你……就这样,直到走进只剩下自己的小巷。

第二十章  终成泡沫(1)
像是历史倒退了九年,陈丝瑜应聘的那所小学和她刚毕业在纱桥乡那所村小有些相似,甚至还有再陈旧些,教师只有十个,班级都是单轨制,尽管如此,多少还是让她有种重生的感觉,似乎希望真的正在冉冉升起。条件虽说更简陋,路途变得更遥远,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有了那么一丝希望,就觉得做什么都不累了。在似曾相识的学校中,她对所谓的恶劣环境、简陋的条件已经极其适应,曾经的害怕与孤独感早已钝化了。

  只是教育局迟迟未帮他们办理转正手续,说还要再代些时日,大家也未放在心上,都等了快十年了,还在乎什么一些时日吗?

  这些通过双向选择的代课人员算是有了岗位,尽管现在暂时还拿着二百四十元的代课工资,各项福利还轮不到他们,却已经属于“待编人员”的性质了,新的学校教职工都将他们作为正式教师对待,那种看他们的眼神就是不一样。

  因为陈丝瑜很快在新的环境中又崭露头角,被当选为学校大队辅导员,进行各类少先队大队活动。学校领导同事的信任、孩子们淳朴而听话,让陈丝瑜的自信又渐渐地回来了,脸上也有了笑容。现在与卫曾征聚少离多,再加上他一下大度地使出那么多血汗钱给她送礼,曾经遭受的那些伤害似过眼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相处倒也融洽了起来。

  当然周围的邻居与同事也会很小心地问起卫曾征陈丝瑜的情况,他便爽朗地说:“我丝瑜暂时还在农村,快了,快了,要转了。”因有了这种转正的希望,他倒也不再讳疾别人对他有什么看法了。为了让陈丝瑜和家里联系方便,卫曾征又替她买了部手机,陈丝瑜为表感谢,回到家也竭尽做到一个贤妻良母。她常常暗暗感叹,事业真的是一个婚姻的根基,会影响到婚姻的幸福,关系到一个家庭的存亡啊!

  在静寂的农村,陈丝瑜除了安心工作外,又心无旁鹜地将本科课程修完,令新同事新领导赞不绝口,都有意要将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只是教育局还没有任何动静,岁月不饶人,一晃都快一年了,依然没有声响,不知是不是又要故伎重演了。有一天没转,陈丝瑜的心里就一天不得踏实,毕竟她是找了人来的,有些心虚,常想,究竟怎么了?

  暑假刚到,T市忽然发生了教育界有史以来最重大的事件,有关部门到一所中学查账时,无意间翻出一本“进贡”的账本,这本来不足为怪,几乎每个学校都会私设些小金库,记录一些灰色的活动经费。但这账本却是密密麻麻地、详详细细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向教育局某些领导进贡了哪些金额,几乎每一次的“照顾费”都做了详实的记录,且数额大得让人咋舌,这立刻引起N市的高度重视,对T市的好几所学校都进行了盘查,全部如此。

  N市开始责令T市进行前所未有的审查,一下就挖掘出一拨又一拨的硕鼠,牵扯出大批大批的贪官污吏,其广度与深度都使得上面实在难以继续查究下去,只得抓了几个典型作为警示。多少年来,整个T市一直波平浪静,这些官员们从开始虚情假意地推辞到心安理得地收受,再到后来的欲壑难填,是越陷越深。

  那个在T市教育系统做了十几年局长,堪称泰斗级人物的汤观原来是个不扣不扣的“三玩局长”,单从他的办公室抽屉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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