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的死亡秘密。

  她以为她会先荷西一步,离开尘世。甚至悄悄去了公证处,写下遗嘱。这份预感,不知不觉地传染给了荷西。那段时间,荷西只要一空下来,就往家里跑。若三毛不在,便大街小巷去寻,一旦遇见,两人像久别重逢一般亲密。

  三毛每天买完蔬菜水果,总舍不得回家,而是到码头去找荷西。看到荷西浮出水面,才能安心。每次他下沉,三毛就在岸边痴望着,心慌意乱。在一起的同事,都不明白,是怎样的爱,会让他们如此难舍难分。三毛亦觉得,明明上一秒还在一起的,明明好好地做着夫妻,怎么一分手竟魂牵梦萦起来。

  结婚纪念那日,荷西用外快给三毛买了一只罗马字的老式女用手表。双手环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叫人心惊不祥的话:“以后的一分一秒你都不能忘掉我,让它来替你数。”那一晚,荷西枕着海潮睡去,三毛却一夜不眠。她回想那个在大树下痴情等候他的少年,十三载春秋,他已成为与她共枕呼吸的亲人。

  三毛内心无比柔软,她唤醒睡梦的荷西,对他说:“荷西,我爱你!”这几个字,荷西等了十多年,总算如愿以偿。六年的夫妻,荷西竟为三毛这句话,泪流满目。三毛看着孩子似的荷西,痛到无所适从。

  那日,三毛心口又是一阵绞痛。平静下来,她对荷西说:“要是我死了,你一定答应我再娶,温柔些的女孩子好,听见没有——”荷西听后惊慌失措,自是不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知道,这座美丽的岛,不适合三毛。只期盼着,做完这个工程,不再续约,带着妻子尽快离去。

  三毛总以为离开的是自己,每一天,都充满恐惧,不舍与牵挂。频繁的噩梦,不断地给她启示。拉芭玛,是一座悲情之岛,一座死亡之岛。多想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一生一世封存在这座岛上,打鱼为生,看夕阳晚照,听潮起潮落。就这样活到白发苍苍,再一起慢慢老去,慢慢老去。

  为了这份平淡的相守,三毛愿意从此止步,放弃远行,不再流浪。这渺小的心愿,终不得圆满。她能做的,就是珍惜与荷西在一起的时光,以及茫然地等待,无端地泪垂。三毛深切地知道,这不是错觉,是将有大难来临。

  “那一年,我们没有过完秋天。”这座死亡之岛,给了三毛最后的预示。她的噩梦从此没有停息,一直一直在美丽又荒凉的岛上轮回。

  那个叫荷西的男子,三毛的爱人,永远留在了这里。他丢下了诺言,抛下了责任,独自安睡,独自长眠。

  拉芭玛,一座宿命之岛,一座死亡之岛。

  第二十六章 天上人间

  群山寂静,流水无言。就这样告别过往浅薄的年华,一夜之间老去。如果有一天,相爱的人突然离开,那些千恩万宠,执手相看的日子,便成了一无是处的回忆。诺言如风,谁又能在风中,找寻一份想要的永远?

  经历过了,就知道,流光只是生命的旁观者。它看似与众生同游红尘,却分明遗世独立。那么多的生死离别,离合悲欢,它都坦然相待。人的一生,被时光追赶,时光却依然故我,不急不缓。

  三毛自诩可以未卜先知,与鬼神相通,却无力更改宿命的沟渠。直到那天,她听到荷西的死讯,才知道,噩梦的预示终于成了真。梦里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荷西。以为自己会寂寞地死去,却不想,她与荷西阴差阳错。奈何桥上,竟是她至爱的丈夫,踽踽独行。

  一九七九年,和每一个年岁一样,春荣秋枯,月缺月圆。这一年,有人享受新生的欢乐,有人背负死别的痛苦。对三毛来说,这一年,是她生命里的劫。她的心,因为痛失至爱,再也没能圆满。

  灾难来临之前,三毛正忙着迎接从台湾而来的父母。陈嗣庆夫妇,远游欧洲,一路赏阅西方的名胜古迹,也为了探望远别的女儿女婿。双亲的到来,让三毛暂忘噩梦里可怕的预示,她希望相聚的快乐,可以驱散未可知的离别。

  不知道如何称呼岳父岳母的荷西,在三毛父母到来之时,他竟然用中国话喊了“爸爸,妈妈——”三毛为此感动得落泪。从来不讲中国话的荷西,竟对初次谋面的父母,有了这样的呼喊。可见他对三毛,有多么深刻的爱。陈嗣庆夫妇看着这位厚道的年轻人,想起女儿多年来的情感历程,亦是感慨万千,热泪盈眶。

  三毛的父母,陪着她在岛上居住了近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这对夫妇,真切地感受到三毛不与世同的生活。让他们担忧了半辈子的小女儿,到现在依旧让他们放不下对她的牵挂。尽管三毛往日孤僻的脾气和性格,已经随着岁月的磨炼而淡化。尽管她的身边,已经有一位携手共度人生的男人。可父母的爱,却是永恒。

  后来陈嗣庆在写给三毛的信中,这么说道:“你的丈夫也性格相同,所以你们相处起来彼此欣赏。在一个普通而安适的环境里,你们这种族类,却可以把日子搞得甚富情趣,也可以无风起浪,演出你们的内心突破剧,不肯庸庸碌碌度日子,自甘把自己走向大化。我不知,到底这是太爱生命,还是什么旁的东西。”

  岂不知,这位慈祥的父亲,骨子里有着与女儿一样浪漫的情结。所以他能够深刻地理解,三毛梦里的河山,是萧瑟苍凉的沙漠,是浩渺无垠的海岛。

  后来,三毛陪父母去伦敦旅行。在拉芭玛岛的机场,荷西为他们送别。约定好了,来年陪同三毛一起回台湾。约定好了,会一生一世照料他们的小女儿。可他失约了。三毛没有想到,这次挥别,竟是永诀。

  一架小型的螺旋桨飞机,载走了最后的相逢。回眸的那一瞬,至爱的人,已成了不可触摸的云烟。飞机上,三毛邂逅了一个路人,她递给三毛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她是某某某的未亡人。这是西班牙的风俗,守寡的妇女,都要加上未亡人。然三毛看到这几个字,突然莫名地心慌。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淹没……

  不料两天后,荷西在潜水中,意外丧生,三毛就这样成了未亡人。那日,荷西像往常一样潜入海底,便再也没有浮出水面。这个一生痴恋大海的人,用生命交付他的情深。留下遗憾,给他爱了十三年的女人。从此,三毛的神情,有一份永远也抹不去的哀愁。

  这就是人生,不能如人所愿的人生。三毛闻得噩耗,随父母从英国一同赶往拉芭玛岛。她跪倒在海外,痛苦地呼喊,乞求上帝让荷西能够回家,哪怕是尸首。可回应她的,只是汹涌的海浪涛声。可怜的三毛,一夜白头。

  “我说上帝,我用所有的忏悔,向你换回荷西,哪怕手断了、脸丑了,都无所谓,一定要把我的荷西还给我,陪我的西班牙老太太告诉我,她看着我的头发一夜间,一点点的都白了。”

  天可怜见。两天后,荷西的尸首被打捞起来。但被海水浸泡了几天的荷西,已经全身僵硬,面容十分难看。三毛不顾一切扑倒在丈夫的怀里,放声痛哭。这凄惨的情景,让陈嗣庆夫妇仿佛回到当年,三毛的未婚夫因心脏病突发死亡,三毛血泪模糊看着他被钉进棺木。为什么悲剧,要在这个善良的女子身上,一次次重演?

  听着三毛凄切的哭声,荷西的伤口,流血不止。三毛相信,在另一个幽冥世界,荷西一直可以感应到凡间的一切。只是他不能再一次把爱妻拥入怀中,不能再给她一丝温暖。三毛守在荷西的灵前,回首在一起走过的时光,觉得她给他的爱,太少太少。

  她知道,她真的永远地失去了荷西,是真的。这座死亡之岛,夺走了她的爱人,以及她对人世间最后一份留恋。但她不敢死,年迈的双亲尚在,她如何能够死。或许荷西不忍心让三毛一个人孤独地心伤,所以选择在她有父母的陪伴时,离开人间。抛下至爱的人,是多么地不舍,可有限的生命,只给得起这一点点,一点点时间。

  夜里,三毛独自为荷西守灵。她希望可以在这间小屋,与荷西静静度过最后一夜,今生今世最后一个相聚相依的夜。握着那双冰凉苍白的手,三毛知道,荷西再也不会回来了。白烛有恨,为人泪垂到天明。

  荷西的墓地,在与三毛经常去散步的陵园。那是一处高岗,在那儿可以看到荷西以前工作的地方,看见这座美丽古老的小镇,看到蓝色辽阔的大海。曾经他们携手在这里看风景,可今天,荷西却葬身于黄土之下,与这片土地,做永恒的知己。

  “我要独自把坟挖好,一铲一铲的泥土和着我的泪水,心里想,荷西死在他另一个情人的怀抱里——大海,应也无憾了。”三毛独自为荷西挖坟,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以此报答这么多年丈夫对她的宠爱。

  三十岁的荷西,被永远地葬在美丽的拉芭玛岛。这是一个不能制止的悲剧,所幸的是,陪伴他的有昼夜不息的海浪。他爱的,大海。

  原以为,三毛可以从此平淡,与荷西终老在这个异国小岛,不再流浪。只安静地守着小小的家,写着淡泊的文字,忍受贫穷与无闻。事与愿违,他们终究还是被迫永诀,不能躲闪。三毛被伤得太深,她每天靠注射镇定剂,来缓解痛苦。

  荷西这个名字,似锐利的尖刀,狠狠地划破她的心口,日日夜夜,流着伤痛的血。这伤痕,这破碎,再也不能愈合。多少次梦里醒来,都听得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荷西回来!荷西回来!

  每天起来,三毛第一件事就是去墓园,陪伴她长眠的丈夫。小时候,三毛曾说过,死去的人是最温柔的。她孤独地坐到黄昏,希望温柔的丈夫,可以给她一个微笑,说一句话语。等候那么久,只有清风给她一个浅浅的拥抱,明月为她送别。

  三毛去了木匠店,请人给荷西的坟做了一个十字架,写了几个简单的铭文:荷西·马利安·葛罗。安息。你的妻子记念你。

  她一次次亲吻这个名字,抚摸这个名字。希望通过这个十字架,给死去的丈夫传递一丝尘世的暖意,传递她深刻的怀念。三毛觉得,这冰冷的黄土,埋葬的不只是荷西,还有她自己。

  陈嗣庆夫妇再也不忍心让女儿孤独地留在这个岛上,他们近乎哀求三毛,希望她可以陪双亲回台湾。看着老泪纵横的父母,三毛答应先回一趟中国。她告诉沉睡在地底的荷西,她只是回一趟中国,不久后,她一定会守诺归来。来他的坟前,陪他一起看云卷云舒,听潮起潮落。

  走之前,三毛趴在荷西的坟上痛哭。她拼命挖土,让十指挖出鲜血,希望可以把他挖出来,再紧紧拥抱一次,直到一起烂成白骨。悲痛欲绝的父母上前将她带走,他们无力承受女儿这般折磨自己。

  离开这里吧,让死去的爱人,可以真正地安息。从此,这个叫三毛的女子,只能带着一种残缺的凄美独走天涯。那个秋天,拉芭玛岛的红叶似血,火山如蓝。

  直到那么一天,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场死别,再回来陪她的爱人,好好地说一夜情话,唱一首情歌。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

  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第六卷 滚滚红尘聚与散

  第二十七章 万水千山

  你轻轻的走过

  淡淡的人生

  像尘埃的来去从不留痕迹

  很多的画面串起一个你

  就在春来秋去的路途里

  生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在一切还未尝尽时离去

  晚风中刻画一个不完整的梦

  我们拿什么去忆昨天的你

  有一天 我也会归去

  在我最眷恋的这一片土地

  风把我记忆抹去

  雨把魂淡淡的送离

  轻轻从你的生命中

  我也会淡淡的离去

  轻轻从你的生命中

  我也会淡淡的离去

  苏曼的这首《忆》,似乎很适合此时的三毛。一个失去至爱,带着一身伤痕与尘埃归来的女子。曾经换过心的人,约定好了一生一世厮守的人,也不过只是匆匆过客。一起尝过酸甜苦辣,背负了兴衰荣辱,可没有道一声珍重,就那样从生命中淡淡离去,留下一地悲伤,给活着的人。

  如何,就走到今天这般境地。像戏剧一样的故事,重复在一个人身上发生,是巧合还是杜撰?正因了这些离合聚散的故事,这些来去飘忽的缘分,让三毛成了一个传奇人物。其实她只是一个和孤独相依的女子,有一天,爱上了流浪,从此弄假成真。原本有了可以相伴同行的人,到最后,都抛散天涯。

  多年后,台湾文化界,曾经流传着一个与荷西相关的谣言。有人说,荷西并没有死,只是与三毛感情不和而离了婚;更有人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荷西这个人存在。三毛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异国丈夫,一切都是她的虚构。

  谣言如风,风过无痕。但三毛却为此事而烦恼不已,精神恍惚。不曾想,这个与她相识十三年,共枕七年的男子,这个陪她走过撒哈拉沙漠,与他同甘共苦的男子,这个为她一生情深,至死不能瞑目的男子,被莫名说成了虚幻人物,成了编织的情节。

  我自是相信,像三毛这样不加修饰,自然天成的女子,不屑去为自己安排故事。她本身就是传奇,无需再去杜撰传奇。直到那一天,她历尽尘劫,才选择和我们,永远沉默。

  随父母一同回到台湾的三毛,依旧沉浸在荷西死亡的阴霾里。支撑不下的时候,她想到死。任凭父母声泪俱下的劝说,自杀的念头一直在她脑中徘徊。台湾著名女作家琼瑶视三毛为好友,为了劝她打消轻生的想法,与她长谈了七个小时。一定要听到她肯定的承诺,方肯作罢。

  经过多人的苦心相劝,三毛总算暂且应允。但那段时间,三毛沉溺在通灵的迷信里。她曾和文友一起,请碟仙降临,在众人面前与死去的荷西得到沟通,甚为安慰。之后又用笔仙,靠纸笔自动书写的方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