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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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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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多人的苦心相劝,三毛总算暂且应允。但那段时间,三毛沉溺在通灵的迷信里。她曾和文友一起,请碟仙降临,在众人面前与死去的荷西得到沟通,甚为安慰。之后又用笔仙,靠纸笔自动书写的方式,与阴冥世界的荷西联系。荷西的亡魂甚至还通过陌生的台湾人玩碟仙时,请他们打电话给三毛,叫她不要悲伤。

  无论这个世界,有没有神仙鬼怪,只要能够给活着的人带来一丝慰藉,真假又何妨。如果死去的人,真的有灵魂之说,那么荷西一定可以将人间的一切,看得清楚明白。而他亦希望爱妻能够勇敢地活下去,完成他未了的夙愿,了断未尽的尘缘。

  几个月后,三毛走过千山万水,回到了拉芭玛岛。尽管这是一座巫风兴盛的岛,但她必须归来,她承诺过荷西,会回来陪他。她不能在丈夫死后,独自留在台湾安享鲜花与掌声。她知道,她若不来,他不能安睡。

  下了机,三毛去镇上买完鲜花,直接奔赴墓园。这是死别后的重逢,三毛看着荷西的墓,有着万箭穿心的痛。黄土之下,埋着她至亲至爱的人,只是他再也不能握一次她的手,不能为她擦拭眼角的泪。

  “来,让我再抱你一次,就算你已成白骨,仍是春闺梦里相思又相思的亲人啊!这段时光只是我们的,谁也不能在一旁,荷西,不要急,今天,明天,后天,便是在你的身畔坐到天黑,坐到我也一同睡去。”

  是的,为了陪伴死去的丈夫,为了荷西的灵魂不寂寞,三毛选择在加纳利岛隐居,静静地度过了一年光阴。虽然三毛早已习惯了孤独,可是孀居生活,怎比得了以往单身的逍遥自在。那时候,她独自流浪,天涯是家。看惯了苍茫的风景,洞穿了尘世的一切,却怎么也躲不过情关。

  加纳利群岛,有一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这座岛上,留下他们太多美丽哀伤的过往。曾经她期待可以与荷西在这座岛上,守着这所浪漫的屋子,终老一生。可现在的三毛,只能依靠着那些飘忽的回忆过活,她幻想着自己与荷西的灵魂沟通。

  多少次,从梦里笑醒,又在现实中哭着睡去。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死了,与荷西躺在冰冷的泥土里,再也不用分离。可荷西没有沉睡在身畔,她分明握不到他的手,听不见他的低唤。

  每次站在美丽的加纳利海滩,远眺对岸的拉芭玛岛,三毛就痛得不能呼吸。那座岛上,有他长眠的丈夫,他在坟墓里,安静地睡着。她必须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态,不远不近地将他守候。做一个守坟人,等十字架上的油漆干了,她要一次次涂新。

  “荷西·马利安·葛罗。安息。你的妻子记念你。”就这样一笔又一笔重新描好。她只是在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那就是照料死去的丈夫。而后,拿出口琴,轻轻地吹一曲最喜欢的歌曲《甜蜜的家庭》。

  心里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但她希望这样的偎依,可以抹去一点点悲伤,一点点就好。三毛总觉得,荷西的灵魂早已不在黄土之下,他的灵魂一直陪着她。“荷西,那么让我靠在你身边。再没有眼泪,再没有恸哭,我只是要靠着你,一如过去的年年月月。”

  “到底跟荷西是永远的聚了还是永远的散了?自己还是迷糊,还是一问便泪出,这两个字的真真假假自己就头一个没弄清楚过,又跟人家去乱说什么呢?”

  隐居了一年的三毛,似乎在某个瞬间顿悟。她觉得,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哪怕是天人永隔,都可以厮守在一起。一年前,她来到加纳利岛,决意老死在此,永伴荷西,不归红尘。一年后,三毛结束孀居的日子,她要打点行装,带着荷西的魂魄,一起回台湾去。

  十四年的流浪生涯,她真的累了。一九八一年,三十八岁的三毛,回到台湾定居。失去荷西,她心如死灰。但父母的牵挂和宠爱,让她再也不敢辜负。如果说,她前世亏欠了沙漠,今生她已还清了。如果说,她欠荷西一段情,那么嫁给他之后,也曾过了七年朝夕相处的神仙眷侣。而父母之恩,才是她一生一世也还不了的情债。

  繁华的都市与隐逸的海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回到台湾的三毛,忙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悲伤。作为台湾畅销书作家,她每天被许多少男少女,热情追捧着。多年清淡生活,而今突然立于万丈光芒之下,让三毛觉得浮名累人。

  唯一可以安静藏身的,就是家。流浪了这么多年,只有家,会永远地收留她。父母才是她永生的乡愁。在家里,她可以封闭自己,可以安静写字。她终究没有走出荷西死亡的阴影,但是她的作品,却愈发地沉入内心世界。时间给了她很深的伤,也给了她太多阴晴冷暖的故事。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三毛受《联合报》的赞助,往中南美洲旅行了半年之久。她游走了墨西哥、洪都拉斯、哥斯达黎加、巴拿马、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智利、阿根廷、乌拉圭、巴西等十多个国家。一路上,三毛用她的笔,记载了各国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后来这些文字,都收录在《万水千山走遍》集子中。

  三毛,的确是一位值得令人欣赏的女子,令人敬佩的作家。经受了生离死别的三毛,带着柔弱的身体,深刻的情伤,还能不畏艰辛地远走各国。将她的所见所闻,用她的情怀,她的文字,为我们描述万水千山之外的神奇际遇。

  读过三毛的游记,让我们相信,风景也可以疗伤。开阔的视野,深厚的阅历,让千疮百孔的三毛,渐渐地恢复初时模样。三毛这个名字,已经传遍华文世界,仿佛人人都在谈论她的故事,期待一睹这位传奇作家的落落风采。

  只是这个曾经执意要远离人群,不与世同的孤僻女子,真的愿意卷入滚滚红尘吗?深爱苍茫的三毛,走过千山万水的三毛,是否可以在拥挤的人海中,展现她的质朴、洒脱,得到众生的宽容与珍爱?

  生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在一切还未尝尽时离去。在春来秋去的路途里,如何,如何还能遇见昨天的那个你。

  第二十八章 洗尽铅华

  人生如萍,相忘烟水。那些锦衣夜行,风餐饮露的日子,总算到了终点。一路上,看着掠过的尘世浮生,万千世象,皆化作梦幻泡影。但始信,走过残枝落叶的今天,明日定然是花好月圆。

  鸟倦知返,流云尚且寻找归宿,何况是人。车水马龙,喧闹沸腾的人间,总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居所,让心留白。世事原本就是虚实相生,又何必过于清醒,更无需沉溺于悲伤。就算执手相依的人,离你远去,一个人也要笑看风云。

  从南美洲远游归来的三毛,亦觉身心疲惫,在台北须找一方安静之处,搁放灵魂。但一回国,三毛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座谈会、演讲会,还要应酬饭局。甚至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这浓得化不开的亲情,亦让她觉得负重。独处的时候,唯有内心的时光,是清决而明净的。

  写作和教书,突然成了三毛生命里的全部。一九八二年九月,三毛重回文化大学任教。授小说创作和散文习作两门课程。三毛这一生,除了流浪各国、伏案写作,就只有教书这份职业。她曾经说过:“教学,是一件有耕耘、有收获、又有大快乐的事情。”她并不是一个喜爱热闹的人,却愿意将自己的人生阅历,传递给那些有情怀的人。

  中国文学是三毛骨子里的至爱,今生她所愿,就是看尽世间风景万千,写尽红尘离合故事。十年前,三毛是文化大学一个默默无闻的德文助教。十年后,她已是声名远扬的作家。三毛授第一堂课,有着盛况空前的热闹场景。前去听课的学生,无非是想见这位传奇作家的风采。

  三毛教书,十分认真。每天晚上,要大量阅读课材,作好充分准备。以她多年来的游历生涯,以及她的写作经验,自是能够给学生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三毛的课极为生动,她将自己的写作心得,用来启发学生的创作潜能。她讲课,如同说故事一样,趣味横生,余韵绕梁。

  从《红楼梦》到《水浒传》,三毛将这两本自己最爱的文学巨著,耐心地给学生讲解。撒哈拉的那段沧桑历程,亦是学子们最爱听的一段故事。三毛常说,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痛快地活过。尽管她这一生经历太多风雨,但是她真实地爱过,拥有过,所以无论命运将会给她安排怎样的结局,她都无悔。

  为了写作,为了教书,三毛透支健康,燃烧灵魂。这样不余一点时间,是怕寂寞之时,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曾经的三毛说过,先走的是幸福,留下来的,并不是强者。可是当她体味到失去爱人彻心的苦,切肤的痛时,却说:“为了爱的缘故,这永别的苦杯,还是让我来喝下吧!”

  总盼着,有苦尽甘来的一日。既是忘不了旧誓前盟,她唯一能做的,则是让自己不断地忙碌。耕云种月,不为收获,只为风烟弥漫的日子,可以沉着俱净。“有时候我们要对自己残忍一点,不能纵容自己的伤心失望;有时候我们要对自己深爱的人残忍一点,将对他们的爱的记忆搁置。”

  母亲缪进兰说:“三毛现在除了在文化大学中文系文艺组教书,每月有三个固定专栏要写,兴趣来时自己又要再写七八千字,然后每个月看完五十本书以上,剩下的时间,有排不完的演讲和访问。看到女儿无日无夜的忙,我的心里多么不忍,总以为,她回家了,结束流浪生涯,离开那个充满悲苦记忆的小岛,三毛可以快乐的在自己的土地上,说自己的语言,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始她的新生。”

  然而忙碌的生活,真的是新生么?出版完游记《万水千山走遍》,三毛依旧不肯歇笔,每日除了备课,就是写作。她终究病倒了,三毛为了静养身子,只好远离纷扰的台北,赴美国疗养。她辞去了教职,踏上远行的路。

  这一生,仿佛所有的路,注定得一个人走。寻梦之路,远行之路,哪怕是最后终极的死亡之路,都是孤独的自己。三毛在美国治好了病,简短地休息了一段时日,便回到台北。她决心告别讲坛,只专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写作。

  她将所有的浮华都关在了门外,只和文字做朋友。她拒绝所有的鲜花,不与任何人交往,不接电话,不看报纸。甚至连吃饭,睡觉,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事。当我们在那些月明风清的日子,泡一杯香茗,捧书静读的时候,却不知,那个操纵文字人所付出的心血。

  也许我们能够看到的,更多的是这位著名作家耀眼的光环。但难以深刻体会,她背后所付出的艰辛。尽管也为三毛传奇的人生际遇感叹不已,可所有的荣辱悲欢,都是别人的烟火。真正疼痛的,只是那个置身于文字中的主角。佛家说,我执是痛苦的根源。而三毛,一直承认自己是一个我执很深的人,无我则不能成文。

  三毛的诸多作品,字字句句,点点滴滴,写的都是她自己的经历,情感与故事。她不愿意虚构情节,只觉得用生命写就的文字,真实感人,值得用一生来铭记。这几年时间,她给自己定了大量的写作计划:《倾城》、《谈心》、《随想》等多部作品,都是三毛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三毛这样透支明天写作,让她原本就柔弱的身体,更加虚弱。她一度丧失记忆,精神恍惚。那一段日子,又赶上母亲和好友杨淑惠均患癌症住院。善变的世事,多舛的命运,给不平静的生活,雪上添霜。一次,三毛去医院探望杨淑惠,走在茫茫人海中,竟忘了归家的路。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已是一九八六年。精神衰弱逼迫三毛放下纸笔,飞往美国疗养。远离人群,每日看鸟从檐角穿飞,看云在窗前漫步,看花静静地开,叶缓缓地落。才明白了,寂寞与宁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可惜纷繁的世事,让她不能在寂寞里,闲度余生。

  漂泊在外的日子,难免会生出一些情节,发生一些故事。失去荷西的三毛,已是心如止水,她觉得以后的人生,再也不会有爱情发生。倘若求不得真正的安稳,得过且过,也可以活出别样滋味。

  这一年,三毛还去了离别两年之久的加纳利岛。来这里,不仅是为了来探看荷西的墓地,也是与这座美丽的海岛诀别。这间关闭了两年的海边小屋,除了落了那么一点尘埃,屋内的摆设,没有丝毫改变。

  那个曾经与她一起听海潮,下象棋,看月亮的人,早已是流水落花,天上人间。夜里静下来的时候,三毛还是会忍不住回忆。直到泪流满面,直到朝霞从海边冉冉升起。万物都可以轮回,只有死亡,是永远的寂灭。

  远眺大海,想起荷西过往的承诺,此刻薄弱到抵不过一缕清风,半弯明月。他走了,留在三毛心中的暗伤,再也无法恢复。爱情——一个美丽却缥缈,一个温暖又寒冷,耐人追寻,亦值得敬畏的词。在今生有限的岁月里,三毛拥有过,也失去过。

  离开吧,与这里的一切诀别。否则,回忆会不依不饶地将她缠绕,否则,她没法给脱胎换骨的自己一个交代。让沉睡的人,永远沉睡。而活着的人,挨过一段漫长的光阴,看尽苍凉,便会垂垂老去。那时候,所有的故事,都留给后人评说。

  荷西,生命里最珍爱的人。三毛最后一次亲吻了他的名字,转身离去。她知道,从今以后,牵挂已是多余。她与荷西不会别离太久,有一天终将殊途同归。

  别了,拉芭玛岛;别了,加纳利岛;别了,荷西。她变卖了房子,给屋子里所有的宝贝,各自找了新的主人。她离开了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从此彻底忘记这里发生过的悲剧。

  再美的开始,都将是冷落收场。她愿化作轻舟,漂泊去了无人烟的彼岸,满足地老去。从此甘心为茧,永不化蝶。

  第二十九章 滚滚红尘

  光阴到底为何物?如风似烟,触摸不到,可明明一直如影相随。每个人,都是背着时间匆匆赶路,看春水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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