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葛思宇送穆千里回去,他有他的坚持,有时候穆千里也拗不过。
穆千里租住的房子,是另一个老旧的小区,在城东,离穆千里上班的地方不远。这一带是H市新兴的商业区,她所租住的,是硕果仅存的几栋老房子之一。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间,显得非常拘谨。
葛思宇站在她的楼前,观察着这里的环境,四面围墙封闭,出口处有门卫,小区里间或有穿着淡蓝色制服的人巡逻,看上去还很妥当。
穆千里陪他站着,事实上这是她无声的逐客令。葛思宇自然明了,他还是要求道:“让我上去坐坐吧,我看看就走。”
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家具家电都很齐全。穆千里的东西不多,只是入口出的鞋柜被塞得满满当当,她最爱买鞋。
客厅里放着沙发,上面罩着碎花布罩,布罩虽然干净,却有些皱皱的,显然被穆千里滚过。沙发里有一本书,一件长袖针织衫,沙发前是一个茶几,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保持着翻开的姿势。
葛思宇可以想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是以何种随意的姿态摊在沙发上的。在家里她很随意,不爱穿内衣。她贪凉却又怕冷,夏天通常是穿着长衣长裤呆在空调房里。她最爱针织衫,搭一条棉质家居裤,有时恨不得穿一双袜子。她一会看书,一会又玩电脑。哦,对了,她总是不专一。
他们租过很多的房子,却一直没有一个像样的客厅。要么没有空调,要么没有沙发,他们在家里的活动空间,一直集中在卧室或是书房。
穆千里收拾了一下沙发,然后请他坐:“只能请你坐一会儿,我刚搬来,家里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坐,而是马上说道:“我陪你去超市吧。”竟有种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不用了,东西越少越好。”
穆千里的回答有些硬邦邦的,似乎有些不耐。最后,她还是不忘强调:“思宇,我们离婚了,我们没有关系了。”
“可是……”
“无论有多少个可是,我们离婚都已经是事实了。我没和你闹着玩,或者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以前无数次在你看来的闹着玩,都是彩排,为了今天的出走成功。”
葛思宇又低下了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他又来了,穆千里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思宇,你不是犯了错,你只是在经历。或许这对你来说有些残忍,可是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像个成年人,好吗?”
说完这一句,穆千里觉得很累,面对他,她总有一种无力感。也许是这种无力感影响了葛思宇,他终于抬起头,依然灰败的脸上牵起一丝笑容,好歹他笑了。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还是不放心,他又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小三,没有恶婆婆,没有家暴,甚至没有激烈的争吵,穆千里依然义无反顾地以强势的姿态结束了他们维持了近三年的婚姻。她和葛思宇,从七年前还在上大三的时候便在一起,此时终于走到了尽头。
没有了葛思宇的屋子显得有些空,可是她不会颓废消沉,洗把脸化了个淡妆,她给齐詹打了电话,约着去逛街了。
“什么?你离婚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下午的时候,H市城东一大型商场的水吧前,穆千里和齐詹各捧着一杯冻奶茶,往那为数不多的座位边走去。听到穆千里离婚的消息,齐詹失控了,声音很大,也很有穿透力,一下子集中了周围人的目光。穆千里有些尴尬,恨不得捂住齐詹的嘴。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齐詹的脸上有些讪讪。噤了声抬头瞄了眼穆千里,对方虽然尴尬脸色微红,但更多的还是一脸的平静,她不觉又生气。
“葛思宇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穆千里摇了摇头,一副想说而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这副样子,齐詹也看了好几年了。以前的时候,穆千里也偶尔说起和葛思宇吵架冷战的事,每每问到原因,她总是讳莫如深。平静的表情下,有片刻的难受纠结,你以为那会是一个爆发的契机,却不想,她很快又恢复平静,然后说道:“你知道,感情的事,真的不好说。”
好不好说,齐詹不知道,只是急性子的她觉得沟通很重要,不好说就要慢慢说,说到好说为止。每每这时,穆千里就留给她一个白眼,一副“以后你就知道”的表情。
对于齐詹来说,这时候的感觉糟透了。但糟糕归糟糕,热心的齐詹还是愿意在她们费劲的沟通中担任引导者的角色。
“他找了小三?”
“他打你了?”
“他赌博把积蓄全输了?”
……
齐詹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理由,越来越牵强,穆千里只是摇头,越来越沮丧,她真的不想多说这件事。
“之前没有告诉你,很抱歉,其实我连我妈妈都没说。”
真的决定做一件事,其实不需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就像当初他们结婚,也是领完证才各自打电话,象征性地往家里报备。
穆千里不愿多说,齐詹也没有办法,她们一起逛了街,穆千里又要买鞋,好容易才被齐詹劝住。
五点的时候,她们已经不想逛了,约定去商场四楼那家西餐厅吃饭。穆千里提议:“我们喝酒吧。”
商场负一楼是一大型超市,酒区很安静,暗色木纹的展示柜低沉高雅。两个女人在展示柜前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无所获,那是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因为不了解。
女人都是视觉性动物,玫瑰红酒的颜色吸引到了两位,穆千里拿了一瓶,通身的字母标签两个人看不明白,背面贴了张中文,可以看出产地是西班牙。还有一段比较具体的介绍:果香宜人,清新、芬芳、轻盈、平衡而柔和,是一款适合任何场合的令人愉悦的起泡葡萄酒,可以在庆祝活动中作开胃酒饮用。
虽然还是不明白,两个女人还是决定买了。
晚餐吃的是鳕鱼,酒配得不错。虽然果香浓郁,酒的涩味还是让她们不太受得了。可是,喝酒为的从来都不是味道,两个人分着喝完一整瓶酒。
喝了酒的穆千里心情不坏,却明显看得出迷蒙。齐詹也好不到哪里去,趁着都还算清醒,赶紧告辞,各自搭了车回了家。
下了车穆千里被空气中的热度一激,一种陌生的感觉陡然冲击了她,她不禁又提醒自己一次:她已经离婚了。
回到租住的屋子,她的胃开始闹革命,翻腾得厉害。好在吐过之后好受了很多,喝了水她也没耽搁,洗洗就睡去了。
只是接下来她的胃一直不好,连续几天清粥小菜小心的伺候,还是时不时地反胃恶心,直到吐出了苦胆汁还在干呕。
很多时候穆千里冷静得可怕,一个人面对生病,她丝毫没有慌张,甚至连自怨自艾的难过也没有,而是分析可能的情况,大姨妈似乎延期了,这对她来说很少见。除了在饮食方面注意意外,她每天保证睡眠,然后去了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验孕棒最好在晨间使用,取一天里的第一次尿液最好。当女性怀孕时,就会分泌一种人类绒毛膜性腺激素(human chorionic gonadotropin)简称HCG,这种激素存在于尿液及血液中。为了让尿液中的激素能被检测出来,尿液需在膀胱中起码四个小时。
这天是周二,穆千里起得早,验孕棒上面很快出现第一道红线,两分钟过后,另一道红线出现,只是暗了很多。穆千里还没来得及分得真切,它们又消失不见,留下一页标注得清清楚楚的使用说明书,以及专业但没什么用处的准确性数据。比如:
本产品的检测准确率大约在90%。
在5分钟后判读的结果无效。
穆千里脑子有些糊涂,可是她还是选了一件棉质有些宽松的T恤,下面同样是一条棉质长裤,还特地选了双平跟豆豆鞋。
这样的打扮,让她一下子老气了很多,关键是,她的气势弱下去了很多。要知道,她现在很不想认输。
穆千里是一家大型购物网站客服部的副经理,是被经理排挤打压的副经理。他们公司刚在B市建立了物流分销中心,总部派了一批人过去。本来没有客服部什么事,可是客服部经理王悦推荐穆千里去新物流中心督导,其目的就是想把她永远的推出去。
看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女人,穆千里涌起一阵不甘心,可旋即又归于无奈。拿了包,急急地往公司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党需要表演,继续求花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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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的女人看医生
计划赶不上变化,礼拜五这天,大姨妈似乎造访。只是血是褐色的,量极少。一个人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穆千里强按住内心里无数个要冒头的念头,早早地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
礼拜六的早上,穆千里起得早。去了医院,挂号、排队、抽血,然后等待。一个人看医生着实有些凄凉,不过这对于穆千里都不算什么。她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去吃了早午餐,回来后坐在等候区等结果。
结果出来的时候并不太晚,下午三点多的样子。她走进医生办公室,一个年长的女医师,专业严肃中也满是疲惫,招呼她坐下后才开始翻手里的检查报告。
“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怀孕了。不过现在情况不好说,你需要做B超的检查。”
穆千里什么都没问,她知道听医生的是最好的选择。她拿着检查单就准备自己去交费,女医生又问她:“你一个人?你老公呢?”
“我可以的。”
穆千里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女医生,目光平静语气坚定。说完她又轻轻说道:“我离婚了。”
也许是她太平静,语气神色中都没有半分怨怼,女医生竟然呆了呆,那一句“现在的人就是自私”最终没有说出来。
她是这天最后做B超检查的病人,女医生竟然等到她的结果出来。女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脸色越来越凝重,抬起头来几次看着穆千里,有些不忍。
穆千里知道不好,可是她依然没有慌乱,看着女医生甚至还有笑意:“您说吧,没事的。”
“怀孕五周,但胚胎已停止发育。”
坚强如穆千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依然无法冷静,她脸上的痛苦虽一闪而逝,但是真真切切的。
过了会,穆千里问:“明天做手术,可以吗?”
女医生摇了摇头:“你还有炎症,需要打针,建议你从现在就请假在家,下周再安排时间手续,然后在家休息一个月,像坐月子一样。这在民间,叫做小月子。”
穆千里也跟着摇了摇头:“您给我开药吧,我在小诊所里面打针,下周末我来做手术。”
“你有什么难处吗?”
“没有,这是我的选择。”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特殊的字体在白净的便签纸上写下了穆千里看不懂的药物名称。
穆千里拿了单子,划了价又去取了药。她没有去药店或者其他的诊所比价,因为没有精力和精神,也因为对医生的感谢。
那些药品装在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很沉重。穆千里却只是一手提着,另一只手长久地停留在小腹处,那里有她的孩子。即便已经死去了,可是还在她的肚子里。
就让我们一起走完最后一程吧。她在心里道。
穆千里依然穿宽松的衣服、平跟鞋,不再维持自己不败的形象,甚至对王悦多了很多忍让。下班她走得早,不去想会不会被领导下属看见有不好的影响。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抚着自己的小腹,想象那里还有一个真真切切的生命。她甚至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好让她和这个生命能多相处一段。
只是,周末又来了,她还是早早地去了医院。
躺在手术台上,白色的墙面,医生穿着的蓝色手术服,白色手套,各色金属手术工具,都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冰冷。
因为有麻醉,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她是清醒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甚至听得见那些手术工具在自己身体里工作的声音,也可以通过声音想象它们工作的场景。
这很恐怖,只是她依然不能害怕。
她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上,好心的护士帮她买了晚餐。手术和药物让她没有任何胃口,甚至舌头已经感知不到味道,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大半碗。
最难受的是不断有尿意,她要一遍一遍地爬起来往厕所去。麻醉已经过去,动作间牵扯出来的疼痛让她几次险些跌倒。
同病房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还没有结婚,也刚刚做了人流手术。只是她有男朋友在,疼了难受了就开始骂她的男朋友。小伙子一言不发,任劳任怨。
小伙带了水果,看见穆千里一个人,也好心地问她要不要。穆千里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但还是礼貌地说谢谢,甚至牵起一个笑容。
她真的很坚强。
这样的坚强感染到了那个女孩,她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关心地问:“你怎么一个人来做这个手术?”
“我离婚了。”
女孩和小伙的脸上都开始凝重,女孩很单纯已经帮她打抱不平:“什么破男人……”
小伙也同情地看着穆千里:“你的家人呢?你没有朋友吗?”
穆千里掀开被子躺好,转过脸来又对着他们笑了笑:“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没那么可怜。”
晚间虽然难受,但好歹她睡着了。她的身体比预计地要坚强,后半夜起夜已经很少,有几个小时她的睡眠甚至可以用香甜来形容。
第二日起床,小伙给她带了份早餐,热粥和小笼包。她饿了,味觉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把那些东西全部吃完了。
然后,她和这些帮助过她的好心的人告别,走出医院,搭了车回了家。她虽然走得慢,可是她走得坚定。
回了家她精神尚好,只是不能开空调身上流汗有些难受。她开了客厅的空调,待客厅温度降了下来,她又把卧室的门打开。只是这空调已经老旧了,卧室里的温度下降得有限。她只得烧了开水,然后用盆子盛着让它自然冷却,待到温度合适了,就绞了毛巾擦拭身上。
午餐和晚餐都是叫的外卖。晚上的时候齐詹打来电话,邀请她去唱歌。她以身体不好推辞了,倒也没有引起怀疑。
可怕的星期一这样到来了,闹钟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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