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这个层面上说,引虎入柙,其实也是一个假像。”项东兴奋的道,然后望着二营、三营攻向谷山师团总部方向的箭头,却又不解的说,“我们为什么不让二营、三营乘势直攻谷山师团的总部呢?”
张立仁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要二营、三营乘势攻击,谷山也一样知道的啊。如果行棋行到对方一眼都能看出,你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了。棋盘上,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但这一目了然,不过是表面的现象。通常的棋手,在开局的时候,也可以车来炮往,中规中矩地应几下招。但越往下走,就会感到摸不着头脑了,中规中矩的棋,很快就会变了形。棋一变形,不是这只失根,就是那只棋子找不着北,阵形便渐渐变乱,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以你的看法,我们现在才走到第几步棋呢?”
面对张立仁的目光,项东想了一想,头发也咝咝地响了一阵,方道,“如果从昨晚算起,我们才走了六七步棋吧。吃了他们一个加强连,虽说吃得干净利索,但以整体局势来看,这个加强连不过是一只卒子。一连作为尖刀刺入谷山的第一大队,也是单刀赴会一样,会了,就回来了,并不能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倒是引虎入柙这一招,引住了他谷山第五大队这只虎。如果从他谷山的力量来划分,这第五大队,也不是一只大虎,但算得上是一只马或炮吧。二营、三营乘势击溃他们的第六大队,可以说是伤了他谷山的一只手指。而我们的代价是一营正处于危险的境地。如此看来,我们目前只是吃了他谷山的一只卒,伤了他的一只指,困住了他的一匹马。这匹马是失根的马。我们只是略微占了一些上风。”
“是啊,我们离最后的胜利,还有好多着棋要走。”张立仁十分客观、冷静地说。
项东正要张嘴说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入来。只见负责观察的王耀明神情焦急地走到张立仁身边,“报告司令,夫人正被敌人的榴弹猛烈攻击,万分危急,我们是否叫炮连的人为她掩护?”
张立仁的脸上闪过一缕不易觉察的焦切神色,双眼却射出坚定的目光,“不能动用炮连。”
“可夫人她——”王耀明欲道,项东对他打了个眼色,止住他往下说,然后望着张立仁,“司令,开几炮掩护一下嫂子也未尝不可。”
“不,我们这是税警团,不是张家军。不能因为她是我的夫人,就打乱我们的整个计划。”张立仁毫不动摇地说。
项东知道再说也没用,便对王耀明道,“出去继续观察,一有情况马上报告。”
王耀明应声而去。
谢长安他们围了过来,目光落在张立仁身上。
“望什么?觉得我这个人很无情是不?”张立仁笑问。
他这一问,倒令谢长安他们不好意思起来。
只有项东知道,张立仁这笑,是比哭还要难受的表现。心想炮连不能动,隐藏起来的二营、三营是否可以动?只能二营、三营一动,多少也能对孙晶英有点帮助,便对张立仁道,“司令,二营、三营是否可以走下一步棋了?”
张立仁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
项东一时也没招了。
只有孙晶英知道,张立仁嘴上拒绝一切提议的时候,灵魂却飞到了她的身上。
感到身子一暖,孙晶英的顿然全身充满了力量。脚下的土地,仿若庐江郊外的田园一样,散发出醉人的气息。
油菜花在她眼里金黄。
当她在前面跑,张立仁在后面追,她突然停住转身,马上看到金黄的油菜花,就像万千只金色的蝴蝶一样,在张立仁的头顶上飘舞。
而张立仁明亮的瞳孔里,也飘舞着她头上的万千蝴蝶。
他美着她。
她美着他。
彼此的美都像蝴蝶翩翩,要将他们翩入泥土的深处,种子一样沉甸、实在,然后又会在沥沥的春雨中生根、发芽、开花……
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泥土的亲切气息。
每一朵花都都盛开着泥土的芬芳。
脚下踏着的虽然不是庐江的田园,只是上海的蕴藻滨,但给她孙晶英的感觉却是一样美。要不是遭受战火的蹂躏,这里的芦苇花,也定然在飘舞着诗情画意。
榴弹在她的四周爆炸,一阵阵的弹气,嗖嗖地冲得她的衣服飘起,乌黑的长发,也落满了尘土。
她边跑,边听声辨声,以迅速避开鬼子的榴弹。
身上的军衣,已经被弹片划成条条块块,隐约可见里面的白衬衫。
但令她感到惊奇的是,还没有一片弹片划破她的身子,没划破她的一块皮。
透过炮火的销烟,她分明看到张立仁在前面朝她招手。张立仁酷帅的脸庞,就像一轮明月,带着她出天山一样。
而她仍在炮火中穿越。
不管她是扑到地上,还是跳入弹坑,她都感觉是在扑入张立仁的怀里。
她很清楚,张立仁虽然没有来接应她,可他浓浓的爱意,却充满血性的阳刚,伴她在炮火中一路穿越……
第二十二章 突然变故
谷山次郎望着炮兵联队的炮弹变成毫无目标的狂轰乱炸,连张立仁第二支队的第五、第六团的影子都见不到,一条手臂都没被炸起来,他的心突然就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虚落。本能地喃喃自语,张立仁张立仁,你搞的什么鬼?
难道你会变出天兵神将来?来如风,走如风,说不见就不见了?
迷信,你这也太迷信了吧。
谷山次郎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否定容易,但重拾信心,就不那么容易了。刚刚还看得很清楚的棋路,所有的棋子都按照他谷山次郎坚强意志去及时到位的,重拳也出击了,却打了个空。
是中了张立仁的空城计?
当然不是。
实打实见到的是张立仁的第二支队啊,怎么会是空城计?第六大队被打得溃不成军,也实打实的事。
哪一点空了?虚了?
哪一点都没有啊。
他谷山次郎叫第三步兵联队按兵不动,就是要避开张立仁的锋芒。眼下倒好,不用他避,张立仁的部队就不见了踪影。
鬼打墙了。
感到长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疑惑,谷山次郎就来气。就像一个棋手走出了臭棋,或者是不知如何走棋,被旁观者讥嘲一样。谷山次郎的脸不由红了一下,狠狠地盯了长野一眼。
小子你疑惑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走出一着臭棋啊。
谷山次郎不满地想。
冷静,冷静。
谷山次郎心里对自己道。将军为什么要决胜于千里之外?目的就是要心平气和,心清如镜,对局势看得一清二楚,从而调兵遣将,取得主动权。
现在面对面的打,更需要心静如水。
所谓当局者迷,就是因为被对手变化莫测的棋所迷惑。
审棋度势,得静下心来审棋度势。
谷山次郎心道,你张立仁想以一些怪招来疑惑我?嘿嘿,你还嫩着哩。
你的第五、第六团和二营、三营突然消失,目的就是想引诱我出动第三步兵联队吧?当我的第三联队一出击,你就可以乘虚而入,突袭我谷山师团的总部。说不定,你张立仁做梦都想活捉我吧?
你张立仁也想得太美了。
我的第三联队偏要以不动来对付你的动。
审棋。
谷山次郎重新举起了望远镜。
如果以中国象棋的兵力来划分等级,第一联队无疑就是一只车。
这只车正气势如虹,打得张立仁的一营快喊爹哭娘了。
拿下一营,只是时间问题。
第四大队相当一只马吧。
这匹马正被张立仁的机枪连牵住。
马被绊脚是正常的事,也不必去大惊小怪。
沼泽地还传来第五大队的枪声,显然这只炮还在响,还在作顽强的抵抗。
谷山次郎如此一分析,他觉得大势还在自己这边。要不是第六大队被击溃,他还略有胜势。
第六大队损兵折将六百多,占了一半之强。
他谷山次郎并没怪归田。
在华北战场上,归田也是立过不少战功的。将无常胜,兵无常败。
谷山次郎放下望远镜,即对长野道,“令第六大队择地休整,随时听候调动。”
“可归田那样——”长野一直看归田不顺眼,想趁势参归田一把,但话还没说完,谷山次郎就打断了他,“归田咋样啦?不就被人家的炮火猛烈得昏了头么?”
主将护着,他这个副官岂敢多言?
乖乖地传令去吧。
就像头上飞过一片石头,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谷山次郎心下不由一颤——
只见张立仁的炮连,朝第一联队发射出一颗颗炮弹。
炮弹打得很有准头,几乎都落在冲到对方阵地前的队伍中。
一只头颅。
一条手臂。
半边屁股。
仿佛在依呀鬼叫着跳入谷山次郎的望远镜里。
谷山次郎闭了一下眼睛,心下长叹:一仗功成骨枯啊。
这是他侵华以来,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也许以前的中国军队都像冬瓜豆腐,太不堪一击了。
而眼下令他发出感叹的,既不是中国的正规军,又不是满嘴麻辣的川,倒是名不见经传的税警团。
因为张立仁毕业于西点?还是因为税警团的装备一流?
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而不是武器吧?
不管是什么,就一只头颅、一条手臂、半边屁股,就让他谷山次郎发出那样的感慨,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睁开双眼,谷山次郎的双手一颤,差点没掉望远镜——
两股“杀呀杀狗日的小鬼子”的冲杀声,突然从第一联队和第四大队的方向传来。
这是怎么啦?
张立仁的一营早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啊。
怎么还敢发起冲锋?
谷山次郎看清楚了,冲向第一大队的不是张立仁的第一营,而是新加入的部队。从声音,从火力去判断,新加入战斗的部队约莫是一个营。
张立仁又从哪里多出一个营来了?
原先是两个团,现在又一个营。
怎么回事?
他张立仁到底有多少底牌?
这边先不用管。多区区一个营,能奈何得了我的第一联队么?
令他谷山次郎震颤的倒是第四大队这边。
不知什么时候,张立仁的二营和三营突然就冲杀到第四大队的阵上。
第四大队本是被张立仁的机枪连绊住的马,这下突然冲杀出两个营来,岂能不乱了阵脚?
眼一黑。
当然是假的。他谷山次郎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的人,早就练下了一副铁石心肠。
但这突然的变故,仍然令他为之一颤。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三章 移花接木
微微地笑了一笑,张立仁将目光投在项东身上,“项参谋长,我们出去透口气去。”
项东的脸容马上像一朵花那般灿烂。
这种灿烂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在他项东的印象中,这种如花的灿烂,以前只出现过两回。一回是入洞房之夜,想到要掀起新娘子的红头盖,他的心就卟卟地跳,血液马上沸腾。他虽说是到美国喝过洋水的人,但他的骨子里,还是挺传统的。父母说在老家帮他相中了一个姑娘,他就不敢有二话,正准备自由恋爱的一番心思,咕嘟一下就吞到肚子里去,永远都没有翻身。老爹寄来姑娘的相片,他一眼都没看。不是他不想看,而是生怕看了后悔。如果姑娘美丽,当然很好;如果姑娘长得丑呢?难道要提出抗议,违背父母的意志?他长这么大,还没在父母面前说个一只不字的。村里的人都说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几乎成了同辈人的楷模。与其看了有不良反应,不如不看,以防万一。只看信,老爹在信中说到姑娘如何的小家碧玉,如何的贤惠,虽然没说到如何的美,但也暗示了姑娘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这暗示,也就为他的梦添了不少色彩。一年后回老家成亲,他还没见过姑娘一面。只知道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何玉屏。
有了梦中的色彩,加上玉屏这个好听的名字,项东的心情就有了激动。
到了洞房之夜,这激动就令他的脸容像花朵一样灿烂。
那晚喝了不少酒也是真的。
却没醉,他记得很清楚,当他去掀玉屏的红头盖的时候,手还激动得有点颤。何玉屏就忍不住“卟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柔声的道,“夫君,人家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你还这么陌生似的。”
心里道声惭愧,项东如花的灿烂,马上阳光一样开在何玉屏俊美的脸蛋上……
第二回则是任命他当张立仁的参谋长。
当时他在第六团当副团长,并没和张立仁接触过。只是在一些公开场合见过几面。
可不知为何,第一回见到张立仁,他的心就怦怦的跳,好像遇到千年的知交一样。
是因为张立仁的酷帅?
当然不是。
而是张立仁身上那种既儒雅又大气的气质。
张立仁到税警总团不久,马上就掀起了一股新的操练方式。后来称之为“张氏操典”。这张氏操典咋看起来与一般的操练没什么两样,无非是列队走正步、单兵的实战技能、班与班排与排连与连互为配合的战术训练,但细细品味之下,“张氏操典”的精华,则是体现在以人为本身上。按以往的规矩,士兵不过是个工具,服从命令就行了,不需要什么大脑。“张氏操典”则强调个人的主观能动性,按张立仁的话说,就是能够戴着镣铐跳舞。即不管在何时何地,个人都要全方位地发挥自己的特性,与战友达成心气相通的默契。
当时就有人私下不屑,说当兵又不是相亲,搞什么心气相通?
他项东则不然,一看到“张氏操典”,心里就佩服得不行,恨不得拉张立仁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番。
按他项东的资历,是不可能这么快升为参谋长的。
偏就升了。
当接到任命书,他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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