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高见?”项东谦然的说。
楚阳就急了,“项兄,我的大参谋长,你就别卖关子了行不行?我知道,你准有妙计。说吧,快说吧。”
项东看了看张立仁,这才温声细语的道,“这淞沪之战打响之后,我就对我们团有可能接手的地方进行了研究。但看来看去,不管是蕴藻浜,还是罗店、大场,都是平原地带、河沟湿地和庄稼地。仅有的一些树林,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了。简言之,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无险可居、可借用的战场。所有的战斗,都要在平展展的地域上进行。不往前冲不行,硬冲无疑又是白白送死。怎么办?我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分期分批地冲,不要一窝蜂地冲,尽量减少伤亡。”
“这、这,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楚阳连声的道,嗓门也顿然变粗变大,一张大脸也仿佛在膨胀。
张立仁拍拍楚阳的肩膀,“如果依参谋长的打法,能保证拥有五十步的优势,那也是天大的造化了。你看前面的兄弟部队,整团的人上,下来的人有多少?不到十分一吧?”
“嗯,没错。那惨的真的没法说。真不知上头为什么要制定打这么一场仗。”楚阳直言道。
项东马上道,“楚贤弟,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还是听听司令的吧。”
楚阳忙道,“是的,是的。”
说罢,目光落在张立仁身上。
张立仁头微扬,便胸有成竹地道,“虽说人生自古谁无死,英雄战死沙场也是等闲之事。但无谓的死,我们还是要尽量避免。这里的地形,固然不利于我们作战。但你们想过没有,象棋的棋盘为什么从立体的变成平展展的一览无余?那就是考人啊。而且兵力相等,你看得到我,我看得到你,彼此都像是很清楚似的。可为什么下起来,还是有高有低,有输有赢?靠的是什么?当然就是棋人的智慧了。也就是说,两军相争,智高者胜。根据特务连的侦察,日军目前留守在阵地的只有一个加强连……”
“司令想打夜战?”楚阳打断张立仁的话,急问。
张立仁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不错,我们是要打夜战。以我的观察,下半夜的西风,会带来云层,遮住星月。我们可以利用这下半夜的夜黑,进行偷袭。”
“好,这办法好。起码可以拔掉我们眼前的钉子。”楚阳高兴地道。
张立仁笑了笑,继续道,“我们行动的方法是从各营抽调一个加强排,组成一个加强连,利用河道这些地形,由特务连的人带路,迂回包抄过去。正面我们也严阵以待,如果他们失手,我们就从正面详攻,以掩护他们的撤退。如果他们得手,就让他们留守在那里,白天抵挡一阵日军的进攻,然后炸掉日军的战壕,再往回撤。”
“嘿嘿,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楚阳赧然的道。
“司令,这就传令下去?”项东问道。
张立仁点了点头。
第三章 身先士卒
张立仁点了点头。项东刚要起身去打电话,传达命令,张立仁突然又加了一句,“叫抽调的加强排,十二点准时前来团部报到。”
“是,我马上传达。”项东兴奋地答,白净的脸泛起红红的血色。站了起身,他就感到自己中等的身材高了许多,目光是如站在山巅一样俯视山谷间的云海,仿佛与旭日平视。
张立仁也站了起身,对楚阳道,“我们看看那些少伙去。”
张立仁所说的少伙,就是他们团的几个作战参谋。几个作战参谋,都是两年前从西点军校毕业回来的,年纪都是二十五岁左右。
走入作战室,张立仁一眼就看到他们正站在沙盘边,一个个都显得愁眉苦脸。
“张司令和楚团副来了。”谢长安身高眼利,一下子就看到了入来的张立仁和楚阳。
其他几个参谋——骆家祥、段青山、何国华、王耀明马上转过身来,立正敬礼。
张立仁也回了个礼,然后问道,“你们研究得如何?”
谢长安鹤样的身子挺了挺,“不太理想。面对这平坦的地带,我们也想过用挖地道的方式,从地下往前推进,到时打个日军措手不及。可这个方法行不通,因为这里都是长江冲种地,要么是湿地、河沟,要么是松软的沙泥地,挖地道的话,要用支撑物不说,还得防水。如果在地面上出击,我们最好做一些木板车,前面加上铁制挡板,既可抵挡日军扫射的子弹,又可掩护士兵前进。”
“这不像是小孩子的玩法吗?”楚阳不以为然地道。
张立仁却笑说,“小孩子就是天生的战术家啊。因为他们怕痛,本能促使他们拿到什么,就用什么来保护自己,哪怕是一根草,他们也要拿来举到头上。古人所用的盾牌,谁能说不是来自小孩子的启发?”
“呵呵,这倒是、这倒是。”楚阳呵呵的道。
张立仁亲切地看了谢长安他们一眼,又道,“这看似是一场没有章法的仗,但如果我们细心去研究,还是可以从中找到可行的章法的。这就是老子说的无即是有。关键是我们如何去动脑子,从无中去寻找出有来。像你们所说的做木板车,我认为就很好。它们虽然比不上日军的坦克,可毕竟还是有了抵挡的武器。我们做人要纯朴,但打仗就要不拘一格,只要能打倒敌人,哪怕是用古人的方法,也不必脸红。”
“谢谢司令的鼓励。”
几个少伙一扫愁眉,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张立仁笑笑,“正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棋局如战场,如何才能出新,使棋变得出奇不意?我想,我们不要去理会对方是如何的强大,而要去多想如何让我们变得强大。像在棋局里,车是最强的吧,可往往最后捕将获帅的,常常是兵,是卒。也就是说,在通盘有效的密切配合下,最弱的兵卒,也可以成为强者。”
“呵呵,司令以棋论战,真是让我们茅塞顿开啊。”楚阳开心地道。
张立仁继续道,“如果单从我们团来说,我们除了没有坦克,其他的装备都胜过日军。因此,我们的重点,就可以放在如何对付日军的坦克上。哪怕是一块小小的湿地,你们都要考虑如何去好好利用。明天早上你们拿出一个作战方案来。”
“是,我们就按照司令的思路去研究。”谢长安欣悦而爽快地道。
走出作战室,张立仁对楚阳说了声“我去休息一下”,便竟直走入自己的房里。
说是房,其实也就一间十来平米的地下室,通风口都是用手腕粗的管子接向外头。气是有点通,却也有点闷。好在已经过了中秋,已有了秋凉,否则就不仅是有点闷,而是闷热了。
扫了一眼房间,张立仁感觉尚可。
一张大床,显然是为他和晶英准备的。两边壁上,一边挂着李白望月的国画,一边挂着怀素的草书。
望着,张立仁的心就像春燕一样在风中剪雨,那自由搏击风雨的淋漓快意,沿着他身上的皮肤,美美地扩散。
无疑,这样的布置,只有出自晶英的主意。
摘下周瑜剑,和衣躺到床上,张立仁迅速入睡。
无梦,无纷扰的思绪。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决战前的宁静。
两个小时后,他准时醒来。
赵广尚为他端来一盆水。
洗了个脸,对着镜子整了整衣服、领带,挎上周瑜剑,张立仁便快步走出房间。
项东和楚阳坐在桌子边,已经为他沏好了一壶热茶。
闻着茶香,张立仁不由心旷神怡。
茶是黄山茶。茶色碧绿,叶芽翠嫩嫩地舒展。这黄山茶采自黄山悬崖峭壁上的千年茶树,产量极少,都是孙晶英通过各方关系,才买到手的。
望杯中碧绿的茶色,孙立仁的眼里不由闪出孙晶英绝色的脸容。这脸容一闪,他差点没卟声笑出来。心想像晶英这种绝代佳人,怎么扮男装都不像吧?
“司令,今晚的突击,就由我去带队吧。”楚阳笑容可掬地对张立仁要求道。
张立仁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你和项参谋长镇守团部。”
“那你呢?”楚阳明知故问,可掬的笑容已像风一样飞走。
“我来带队。”张立仁淡然的道,却有一种不容分辩的威严。
“这、这怎么行?”楚阳仍要争。
项东也说,“司令,军中岂可一日无将?我看还是让楚阳去吧。”
“不用再说,就这样定了。”张立仁的话音刚落,一连的连长蒋国盛就急匆匆地走入来报告。
“什么事,这么急?”楚阳盯着蒋国盛问。
蒋国盛像破坏了别人的好事似的,红着脸道,“司令夫人拼死都要参加今晚的行动。”
“今晚有什么行动?”项东反问。为了保密,他传达命令的时候,根本就没说抽人要搞什么行动。
“我、我也不知道。但司令夫人好像知道有重大任务似的,怎么都要参加。”蒋国盛实话实说。
“行了,就让她参加吧。她到了你们连,就是一个士兵,她也有权参加行动。”张立仁对蒋国盛道。
蒋国盛却一脸为难。
项东笑了笑,“蒋连长,司令都说行了,你就放心回去吧。”
擦了额头的一把汗,蒋国盛连忙称是,然后退出了团部。
项东的目光,楚阳的目光都欣羡万分地落在张立仁身上。
“望什么?望什么呢?第一回见,还是咋的?”张立仁望着他俩,嘴上这么道着,心里却甜丝丝的,仿佛一万株草莓甜汁欲滴地在他心间嘀哒。
“嘿嘿,是第一回见啊。现在我们才知道什么叫心灵相通,你在这里谈的计划,嫂夫人在那边就知道了。”楚阳收回目光,呵呵地乐道。
张立仁也笑而不语。
这时,景有为走入来报告,“司令,抽调来的加强连已集合完毕,请发指示。”
张立仁站了起身,对景有为挥了挥手,“我们出发。”
景有为瞪大了双眼,“司令你——”
张立仁没答他的话,三步作两,已大踏步走在他的前面。
走出团部,张立仁望着空地上列着队的加强连,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昂扬之气,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也突然想说了。站到连队的正面,他却只硬朗地说出几字,“上刺刀,出发。”
几乎是同时“叭”的一声,全连就上了刺刀。那整齐划一,无疑都是平时艰苦训练出来的。
紧接着,连队一分为四,分头没入夜黑之中。
张立仁带着景有为和几个特务连的战士,紧跟在四排的后面。四排的人都是特务连的人,他们年轻,身手敏捷,走起路来不但风快,且悄无声息。
夜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凭感觉,张立仁总感到四排的人中,有一双目光不时回头望着他。
晶英?难道是晶英?她怎么又跑到特务排来了?难道她事先就知道我要和特务连的人一起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初露锋芒
张立仁不由加快了脚步。仿佛是瞬间,他就嗅到了孙晶英熟悉的肤息。这种肤息,是一种汗息。他太熟悉了。少年和孙晶英对练剑术的时候,孙晶英的身上,常常就散发出郁金香一样的汗息。
这下夜中急行军,孙晶英显然是流出了香汗。
加强排五十人,呈一字蛇行。
蛇行得无声,蛇行得无息。但它们犹如一条过山龙,暗藏着一股激昂的杀敌之气。
这支部队自创立至今,还没有参加过实战。以往的训练,都形同纸上谈兵。这下有机会抗击外敌,打杀日寇,不仅战士情绪激昂,就连他张立仁也感到一种血战沙场的气慨。
这是他带兵打的第一场仗。
按说,将军决胜在千里之外。
可他觉得自己还不是个将军,即使是个将军,他也要亲自出马,以圆满完成自己精心设计的处女作。
当他走到队伍中间时,一股浓郁的汗香扑鼻,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看到孙晶英的双眸是星星一样,晶亮亮的闪。
张立仁心下怦然一动,却没有停步。只是朝孙晶英投去笑意,也不管孙晶英是否能看到,他的身子已风驰电掣一样飘了过去。
景有为见自己的司令走得风快,知道司令是要走在队伍的前面,赶紧加了把劲。
若说这里的地形,他要比张立仁熟悉。当淞沪之战打响之后,张立仁就感到他们税警团要加入战斗行列似的,还没接到战斗命令,即派他景有为带上一个侦察小队,提前到这淞沪战场侦察地形地物。一来就是十多天,兄弟部队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军情局的人。对蕴藻浜这个地方,他的印象太深了,这里天然河网交错,沟浜密布,湿地连片。
快速走到张立仁前面,景有为对身边的几个战士说了声“打尖”,几个战士迅即飞速急促前去。
所谓“打尖”,一是为部队开路,二是诛杀敌方的哨兵。这不但需要打尖的人心明眼亮,还要身手极为敏捷,杀敌于无形。三是遇到强敌,马上示警。
夜黑夜静,张立仁只听到落在湿地上的沙沙脚步声。
穿过一片湿地,他们进入了一段长长的河汊。
河汊布满淤泥,行走起来极为不便。
但对这一片开阔地带来说,不太高的河岸,就成了他们的掩护。他们猫着身子前行,也就不太显眼。
这一带原有不少的芦苇荡,可经一个多月的战火摧残,芦苇荡早已名存实亡,只稀稀落落地立着几棵,独对西风哀鸣。
万物皆有灵性啊。
张立仁瞧了一眼岸上孤另另的芒苇,心里不由感慨。
听到身后“哎”了一声,张立仁的双耳如灌春风。
不用说,发出“哎”声的人就是孙晶英。
这“哎”声像是喊他,又像是在求援。
张立仁马上停下,转过身去,沿着孙晶英的汗香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孙晶英一只脚被深深的淤泥吮住,动弹不得。
“伸出手来。”张立仁边对孙晶英伸出手,边低声道。
感到手一柔,孙晶英的手已搭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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