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安慰赵广尚,“别看他们哇呀呀的叫得凶,那都是虚张声势,并非因为他们铁甲铜身,刀枪不入。”
赵广尚红了一下脸,紧张的情绪却平缓了下来。因为张立仁并没因他牙齿打颤,而认为他胆子小。在张立仁从容的神态里,他分明感觉到,张立仁一点也没少看他,反而认为是正常的。
感激地看了张立仁一眼,赵广尚突然看到几个战士从猫儿洞跳出来,欲举枪还击,但刚站起身,半只头刚露出战壕,一连串子弹,就将他们头削掉了半边。
连“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身子往后便倒。
赵广尚看到张立仁的双眼痛苦地闭了一下。
平常训练,张立仁就经常强调,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有效地打击敌人。但那毕竟是训练。他们第四团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面对敌人哇呀呀的先声夺人,不吓得尿裤子就不错了。情绪出现反常,忘记平时的训示,做出激动的行为,也情有可原。
只是,这白白就送了命,只能令张立仁感到痛惜。
日军的哇呀呀之声铺天盖地,就像一群乌鸦从头上呱呱飞过,不祥、不吉不说,还夹带着一种难以忍受的死气。
赵广尚平缓下来的情绪,又紧张了起来。仿佛看到日军端着三八大盖,刺刀亮晃晃的就要跳入壕沟来一样。不由加重呼吸,脸色由红而发青。
他不敢再喊张立仁,只是手哆嗦着从枪套里拔出了盒子炮。
就在这时,连声的地雷轰隆开了。
张立仁倏地站起身,边高喊“兄弟们给我打”,边挥着手枪,对着五十码外的几个日军来了一串点射。
弹无虚发,几个日军嘴里还在哇呀呀,身子却往后一昂,就倒到了地上。
全连的战士都从猫儿洞跳出来,齐齐朝日军掷出手榴弹,然后举枪还击。
二十多挺轻机枪则齐喷仇恨的烈焰。
而第四团的炮连,也在这时发炮,密切配合他们。
刹时,炮弹、地雷连连在敌阵中炸开。
因为日军的距离太近了,在后面掩护的机枪,大多都失去了作用。
眨眼之间,冲在前面的日军,都鬼哭狼嚎地吃到了子弹,纷纷倒到地上。后面的日军反应也奇快,马上趴到地上,举枪还击。
也是这时,日军的机枪又响了。
这时不用张立仁喊,大家都及时地隐藏好自己。
日军的哇呀呀之声停了。
但坦克的咔咔之声却越来越近。
张立仁当机立断地下令撤退。
但撤之前,大家都掷出了烟幕弹,机枪手也迎着敌人的弹雨,进行射击掩护。
面对浓重的烟幕,日军生怕中计,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坦克继续冲过来。
借着烟幕,张立仁指挥着战士迅速后撤。
往后撤了三四百码的时候,身后的战壕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加强连事先埋下的炸药响了。
几辆开上战壕的坦克,被炸得一动不动了。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谷山的望远镜。
咬了咬牙,谷山不由骂道,“好你个张立仁,我不把你们第四团灭了,我谷山就刮腹给你看。”
许多年后,当张立仁看到刮腹而死的谷山次郎,只是投以轻蔑的一笑。他并不知道,谷山次郎的刮腹,是在和他第一次交手时发下的毒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七章 兵不厌诈
越过七八百码的开阔地,张立仁带着加强连,顺利地撤回到自己的阵地。经景有为最后核对,此上午第一回合,全连杀敌三百多人,而加强连只牺牲了九位兄弟,二十一人受伤。景有为还特别强调,孙晶英毙敌三人,自己却丝毫未损。
张立仁笑了笑,“如果加上凌晨杀敌的数,一比二强,一比三还不到。”
瞪大双眼,景有为分明听出孙立仁的意思,对这个骄人的战果,他张立仁并不满足,不由嗫嚅道,“司、司令,其他兄弟部队都是十比一,有的连十比一都不到啊。我们……”
张立仁不以为然的说,“难道你还不懂,我们的是什么装备?兄弟部队的又是什么装备?培养一个税警团士兵的费用,就人家兄弟部队一个士兵的五倍。你以为我们是在打第一次世界大战,靠的是人海战术?”
几句话,说得景有为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嘿嘿起来。
“加强连解散,各排回到自己的连队,准备继续战斗。”张立仁交带好景有为之后,才快步回到团部。
还没等他张立仁坐稳,外面又枪炮声大作,天空还传来隆隆的轰鸣声。
谷山次郎要变本加厉,陆空一齐上,要硬吃他们第四团来了。
喝了一杯茶,张立仁还没和项东、楚阳说一句话,就站起身,对他俩道,“我们去作战室。”
作战室里,谢长安和其他几个作战参谋的神情,既兴奋,又脸带难色,还有一种茫然无措。
张立仁一走入来,就直问谢长安,“作战方案出来没有?”
“出来是出来了,可是——”谢长安红着脸,欲解释。
张立仁挥手打断他的话,“不要跟我说原因,只跟我说结果,行,还是不行。”
“不行。”谢长安大胆地答。
“好,做人就要爽,不要为自己找原因。无能的人才会千方百计为自己找原因的。”张立仁直言不讳道,“战场的情况,常常的瞬息万变,一切既定的方针,与实际情况都会有出入,甚至相差很大。因此,敌变我变,绝不能死抱一种定式去应对。”
这话既是提示,又是鼓励,一下子就将谢长安他们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自信马上替代了脸上的难色。
“谢参谋、骆参谋,你俩在这里帮我传达命令,段参谋、何参谋、王参谋你们三个轮流到外面观察战场的情况,十分钟向我汇报一次。”张立仁对谢长安他们道,然后站在沙盘前,一手叉腰,一手撑着沙盘边沿,目光炯炯有神地扫射着沙盘。
旁边的楚阳欲言又止,生怕打断了张立仁的思路,但身子偏不听话,偏像蚂蚁咬一样,左扭右扭,像人家在扭秧歌。
头也没抬,张立仁即道,“楚团副,你到二营去坐镇指挥。”
“是,多谢司令、多谢司令。”楚阳激动地道,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离开。
静观了沙盘片刻,张立仁自言自语起来,“谷山次郎,我知道你是围棋高手,将棋也下得不错。但围棋岂是你这种侵略者配下的?既然将棋和象棋差不多,那我就跟你下一盘中国象棋吧。”
“吧”音刚落,张立仁马上道,“传令,集中火力为一连打出一道缺口,缺口打开,一连当尖兵,直插敌人心脏,二连、三连从两侧掩护。”
谢长安听罢,马上去传令。
项东却“哎”了一声。
张立仁不由抬头望着项东,“参谋长有更好的方法么?”
项东的目光充满忧色地落地张立仁身上。
张立仁的身子也微微颤了一下。是啊,孙晶英就在一连。一连当尖兵,那是比任何一个连队都要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孙晶英为什么偏要去一连呢?
想着,孙晶英挑战的目光就闪在他张立仁的眼前。
她是把自己当作危卒来挑战我啊。
一连是第四团最强的连队,在训练的时候,张立仁就为他们加了码,尤其是在突击战方面,特别得到了强化。孙晶英常陪他一起下连队观察训练,岂能不知?
晶英啊,你真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心意一定,张立仁就回以项东坚定的目光。
项东也知道,张立仁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认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头。
可孙晶英是他张立仁的妻子啊,万一她有个闪失,能不影响他张立仁吗?
但见张立仁没商量的余地,项东也不敢开口提。
望着沙盘,张立仁又在自言自语,“谷山次郎,你看清楚了,我走的这步可是炮。”
谷山次郎心下不由一惊,“张立仁,你不要命了?”
映入他望远镜里的,是密集的炮火,齐齐轰在他们第一大队冲锋的位置上。刹时,第一大队的日军被炸得人仰马翻,满天飞舞着黄色军衣的碎片。
看如此强大的炮火,谷山次郎就知道,税警总队的炮团也出击了。
炮火未停,只见一连的战士飞出战壕,风刀一样砍向日军第一大队。
谷山次郎的眉毛跳了跳,心里轻蔑的道,“张立仁,你也想跟我玩调虎离山之计?你还太嫩。还是跟我多学学吧。”
收起望远镜,谷山次郎马上对传令兵道,“令第一大队扑杀敌军一连,第二联队全力攻击敌军二营阵地。”
道罢,谷山次郎又举起了望远镜——
一连犹如出山的猛虎,轻机枪打头阵,撕开一条血路,其余的战士也猛冲猛杀。
“噫”了一声,谷山次郎感到大为惊讶——
同是猛冲,但这税警团的人与别的中国军队大有区别,别的军队冲锋,就像一战的打法,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冲上,好像凭着这种硬冲,就能刀枪不入似的。实则像一盘散沙,毫无章法。税警团的人却是冲得此起彼伏,人与人互依互靠,班与班互为掩护,排与排相互衬托,整个连队浑如一个整体,一只充满力量的拳头。
第一大队的人虽然被炮火轰昏了头,但很快就重新组织了起来。
嘿嘿,第一大队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张立仁你就等着收尸吧。谷山次郎宽慰地想。
段青山回来报告了战场上的情况。
张立仁点了点头,段青山继续出去观察。
哼,谷山你想围魏救赵?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传令,二营施放烟幕弹,对敌打一轮火力即往后撤。”
骆家祥兴奋地答,“是。”
谷山次郎将镜头移向第二联队,三个大队的人正从三面朝税警团二营包围、攻击。
一阵烟幕在二营阵前升起。
谷山次郎呆了一呆,瞬即不屑地道,“张立仁,你还有没有新招,老是放烟幕弹,老是老趁机撤退,你以为我还会给你喘息的机会么?”
正面的第五大队哇呀呀狂喊着冲入烟幕。
“这才是我的兵嘛,总是深得我意。”谷山次郎开心地想。
而一阵猛烈的枪声,却令谷山次郎大跌眼镜——
第五大队的人一下子就倒了一片。
瞬间就死伤几百。
良久,谷山次郎才从牙缝迸出一句,“张立仁,算你狠。”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引虎入柙
“嘎嘎,狗日的小日本,你以为你们有三头六臂啊。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楚阳激动站在壕沟内,边举枪射击,边高喊。
二营营长周长明走到他身边,提醒道,“楚团长,我们该撤了。”
“就撤,就撤,等我再撂倒一个小日本就撤。”楚阳话音刚落,一枪就在一个矮墩墩的日军脑门上开了花。
周长明等他这一枪打完,也不管他有没有打倒鬼子,就硬拉着他往后撤去。
往后走了五十码,周长明就带着楚阳往一旁斜走。因为再往前就是一片沼泽地。
二营迅速往日军第四大队这边扑过去。
张立仁得到何国华的报告,二营已按原定计划撤出并扑向第四大队,酷帅的脸庞泛上了一层红潮,“传令,炮火齐轰日军第六大队,三营迅速从第五、第六大队之间的空隙直插入去,断日军第五大队的后路。一营回撤,回战壕继续阻击日军第一联队。”
“以一营之力阻击一个联队,这任务也太重了吧?”项东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张立仁却充满自信地笑了笑,“舍不兔子套不了狼。”
“可这棋也行得太险了。”项东仍然担心的道。
“险才能出奇。”张立仁笑说。
楚阳撤得迟,冲得却快。双脚呼嗖着一股湖南人的牛气,穿山虎一样啸过林海,一下子就飞到二营的前面,振臂一挥,高喊道,“兄弟们,跟上我的脚步。”
二营的官兵看到团副身先士卒,一个个精神大振,紧跟着楚阳急跑起来。
日军第四大队见第五大队已经冲上二营的战壕,也加紧侧翼的包抄。
二营是撤出了自己的战壕,但特务连的人却在战壕后接替了二营,详装是二营的人,一边阻击,一边往后面的沼泽退去。
沼泽并不深,深处才齐腰,当中便有一些可行的湿地。特务连的人熟门熟路,这里一弯,那里一侧,在沼泽地如鱼得地行走。
当第五大队的日军一出现地二营的战壕,沼泽地边的几十堆干草便冒出了浓烟。
第五大队的日军避过特务连的一阵弹雨,马上冲出二营的战壕,哇哇叫着追击特务连的人。
楚阳一马当先。然而,与第四大队日军相距五六百码的时候,一阵机枪声连天震响——
是团直机枪连的人。
机枪连的人与敌相距不过百码。
机枪连的人怎么会在这里突然冒出来的?
楚阳也想不透,只能猜到是张立仁悄悄将他们调到这里来埋伏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机枪弹雨,第四大队的日军一下子就被打懵了。成片的日军倒在弹雨之下,原先配合有致的队伍,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还没等他们喘息过来,楚阳已带着二营的人杀到。
一看情形不对,第四大队的日军迅速后撤。
第六大队的日军也不好受,他们密集的炮火轰击之下,也被炸得喊天哭地,纷纷往后撤。
三营的战士在营长戴煌的指挥下,势如奔腾的群马,片刻功夫就穿插到日军第五大队的后面。
直到这时,第五大队的日军才发现自己被孤立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们大部分已经被特务连引入了沼泽地。
一部分想往第四大队这边靠拢,却被掉转枪头的机枪连打头抬不起头来。
快,实在是太快了。
快得谷山次郎还没来得及看清张立仁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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