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露晚年丁玲生活思想状态:丁玲办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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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露晚年丁玲生活思想状态:丁玲办中国-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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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情况,说来话长。
  1983年10月,中共中央十二届二中全会提出,思想战线不能搞精神污染。会后一大批作家纷纷发表谈话,拥护党中央的决策。丁玲先是接受新华社记者郭玲春采访,谈话刊登在《 人民日报》上。后又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星期演讲会”发表广播讲话《认真学习,开展批评,整顿文坛,繁荣创作》,更加完整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中国作协召开了一次座谈会 ,发言摘要刊登在《新观察》上。一些稍年轻的作家,发言调子都比丁玲高得多,却只有丁玲等几个老作家被诬为“棍子”。
  1984年9月10日上午,丁玲在中宣部京西宾馆文艺座谈会上发言时说:“夏天我到福州,有人告诉我说,这里听到北京有人说,你们是‘四条棍子’(指的是我与艾青、臧克家和欧 阳山)。我想来想去,不就是在清理精神污染时新华社记者采访了我们这几个人,说了那么几句话吗?这怎么竟成了棍子!”老太太敢说话,就在那次会上,又对张贤亮的《绿化树 》提出了批评:“三年前,我在厦门读到了张贤亮同志的《灵与肉》,我欣喜难安,整天在走廊上徘徊,看着起伏的海浪,不由得写了一篇赞扬文章。几年来我一直注视着他,把 希望放在他身上。但最近读了他的《绿化树》,心里很难受。这篇小说却又得到了许许多多的好评,使我一时不能理解。……我不喜欢这篇小说,我觉得太过分了,使人感到是共 产党把人变成了兽。这个世界太阴暗(好像只有一个队长稍好一点,还有一个有人性的女人,和一个流浪汉),对此我心里是不愉快的。……我认为我们对作家是不必深究的,因 为他有这种感受,他不能不写出来。我们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和作者共同探讨、商榷,互相提高。但我认为文艺界的领导,思想战线上的领导,研究、指导写作的理论批评,与一 些普通读者一样,对这一作品也如此偏爱,却使我不能理解。”1980年2月,她在厦门鼓浪屿疗养时,阅读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参评篇目,陈明在日记中说,丁玲“甚赞张贤亮的《灵 与肉》、邓友梅的《三猫图》,及刘绍棠的《二度梅》”。
  同时,丁玲还不指名地批评了9月3日《人民日报》8版上的一篇文章《农民到大饭店订酒席——南行随想之二》,说:“《人民日报》上的一篇文章,说农民花两千元请客,意思是 农民富了,可以而且应该有这点享受,如果加以反对是不应该的。其实农民请客并不一定是从万元户才开始的。抗战时期战争环境,农民很穷时也是要请客的,农民向来也很慷慨 大方。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文章的后面,并不是说农民请客,而是骂特权阶级、骂这些人养尊处优,不关心群众疾苦和人身安全,不让别人高消费,这是该骂的;但甚至说提倡什 么勤俭节约、艰苦朴素都不合新时期的道德观念。还说‘用少数先进人物……甚至革命烈士的楷模律之于全民’也要受到责备,并且断言不会收到实效。这种观点是否太偏了?也 许是我自己太偏了?那么,请大家判断、批评。”《人民日报》这篇文章的作者,是牛汉的好朋友,后来牛汉找他约稿,被回绝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6。 第四次作代会(3)
老太太在文学创作上出道早,资历老,评论作品口无遮拦。1984年2月8日,丁玲主持作协创委会关于1983年小说、诗歌、报告文学创作情况汇报会,讲了半小时话,谈最近看作品 的感觉。她说很喜欢邓友梅、王蒙、蒋子龙的作品,但有的文章白话太多,文字不讲究,邓友梅的《烟壶》有四分之一可以省掉,王蒙的《哦,穆罕默德·阿麦德》题目下的一行 小字可以省掉,蒋子龙的访美文章有些粗糙,他有生活,有阅历,应该爱惜自己。第二天,丁老问我对她的讲话有何感想,我说,一听您点了三位知名作家我就紧张,怕您又得罪 人,后来听到您前面做了铺垫,先肯定了他们,我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丁老又来到我屋里说,你刚才说的“铺垫”不对,用词不当,“铺垫”指虚伪的事,我可是真心诚 意,再说你这个词也有点现代派的味道。
  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她更是敢于讲话,不怕伤人,一定要表示鲜明的立场观点,所以她就经常处在风口浪尖上,被视为一种力量的代表,也因此遭到忌恨。刘白羽1987年1月22日在 中宣部座谈会上说:“四次作代会以前,张光年到我家,一口气说了三个钟头,中心就是从反丁玲起,要我跟着他们反胡乔木、邓力群……”可见,那次作代会之前,丁玲就已经 面临险境了,但她一点都没有察觉。
  12月末,参加第四次作家代表大会的各地代表陆续抵达北京,丁玲家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大都是延安时期或五十年代的老友。马烽、康濯、陈登科来访,丁玲留吃午饭,接着马 加、峻青等人陆续登门。秦牧也来了,他是《中国》的编委,并参加了唯一的一次编委会。
  中国作协第四次会员代表大会,1984年12月29日至1985年1月5日,在北京京西宾馆举行。
  12月28日上午举行预备会议,全体代表出席,作协党组副书记唐达成传达了12月20日会议上胡耀邦等中央领导的指示精神,核心就是“两个不提”(不提“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 ,不提“清除精神污染”),否定了中宣部、中组部人事安排小组提供的新一届领导名单。这个预备会议,为四次作代会奠定了基调。会议简报说:“传达完毕,会场内立即爆发 出热烈的掌声”。下午,丁玲住进京西宾馆739号房间,那是主楼七层东南角的一个套间,它的西侧737号住的是艾青,对门740号是舒群。
  第二天上午,四次作代会开幕式,丁玲在主席台前排就座。胡耀邦、万里、习仲勋等中央主要领导出席,中央书记处书记胡启立主动跟丁玲握手打招呼,丁玲说:“今天要听你的 报告了。”胡启立开玩笑说:“我是广播员。”胡启立代表中央书记处向大会致贺词,讲到创作自由问题时说:“对于创作自由来说,党和国家要提供必要的条件,创造必要的环 境和气氛。同时,作家自己的思想感情和整个创作活动,要同党和国家所提供的这种自由环境相合拍。”这时会场里响起长时间热烈掌声。会后,一些作家近乎失态地大喊:“自 由了!自由了!”散会后,胡耀邦和丁玲在主席台侧幕处还聊了一会儿,他关切地问到丁玲的身体,因为那天中南海开会时他知道丁玲住医院了。我站在旁边看着,听着,他穿了 一件半旧的花呢西服,没有打领带,我觉得他脸色不好,显得很疲惫。中午,一楼走廊里贴出了用毛笔写的大字报,代表们涌去观看。原来是一封给周扬的慰问信,越来越多的作 家在上面签名,密密麻麻。

6。 第四次作代会(4)
下午,张光年作《新时期社会主义文学在阔步前进》主题报告。可是刚开了约半个小时,许多人陆续离开会场,到走廊上聊天、抽烟……特别是看到几位当红作家也在走廊里说说 笑笑,我觉得奇怪。主席台上的人寥寥无几,丁玲穿着件枣红色毛衣,格外显眼。陈明让我去告诉她该吃药了,让她下来休息一下,但催了几次毫无效果,丁玲一直坐在主席台上 听完报告。第二天,香港的一本杂志就刊登了一篇对会内作家的访谈录,讥讽坐在主席台上的丁玲是“红衣主教”,是“左”王。
  大概因为换了环境,加之京西宾馆的暖气太热,住进后,丁玲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好。30日清晨五点她就起来了,说:“我住在这里不能安眠,很不习惯,还是搬回家去吧!” 我赶紧要了汽车,她连早饭也没吃,回木樨地去了,到家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倒头便睡,上午一大觉,下午又是一大觉。
  元旦,大会休息一天,代表们或访友或聚餐,十分热闹。丁玲家里却没有那么多来客,只有胡正、刘真、雷加、杨润身等来访。3日晚上,丁玲请了楼适夷、李乔和李辉英夫妇等几 位老友来吃饭。
  那几天,会议选举也正在紧张酝酿进行。那一次选举,有很多极不正常的现象。张僖1987年2月28日在一次谈话时说:四次作代会,小兄弟、哥们儿在下边搞串连,半夜三更在516 房间开会。《文艺报》的×××说:“我们516俱乐部又开会了”。还有人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着:“走啊,咱们多去几个人,把丁大妈选下来!”过了几个月,杨犁来看丁玲。丁 玲谈起那次选举说:“他们以为我在乎那个作协副主席啊,我才不稀罕呢!打成右派20多年,我在下边不是同样过得很好?”9月,刘白羽到协和医院来看她时,她又谈到四次作代 会的选举:“他们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制造谣言,搞串联,‘文化大革命’那一套都学会了,所以这一次作家代表大会人家就说你们真傻,还参加会,主要的活动根本不在会上,都 在会下面,天天都有请客的。”
  1月3日上午,丁玲去投票选举理事会。5日上午去政协礼堂参加了柯仲平逝世20周年纪念会,发了言。下午是作代会闭幕式,大会公布了理事会选举结果,票数排在第一的是巴金, 633票,刘宾雁和张光年以534票并列第二,丁玲的票数是401票,排在第39位。1979年第三次作代会上,投票人数488人,她是472票,仅次于巴金的475票,与茅盾并列第二。
  1月6日召开新一届作协理事会,选举主席团和主席、副主席。选举主席团委员时,张光年131票,唐达成121票,丁玲、马烽均为90票,刘白羽73票,均当选,贺敬之以65票落选。 选举主席时,巴金以134票当选主席,张光年128票、丁玲81票当选副主席,刘白羽以67票落选。张光年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晚饭后听到选举结果,刘白羽、曹禺、欧阳山、贺敬之四人 落选,(刘只选上主席团委员),不胜遗憾!”又在第二天的日记中写道:“丁玲(差两票几乎落选)、刘白羽(已知选举结果)未参加今天的主席团会议。”①很有一点幸灾乐 祸的意味。
  我在1985年1月5日的日记中记载:“今天公布作协四次代表大会理事会选举结果。丁的票数是401票,排在第39位。许多人为她不平,她却出奇地冷静。在参加闭幕式之前,我扶着 她走在京西宾馆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她语调平缓,对我说,眼睛不要光盯着京西宾馆的红地毯,世界大得很呢。现在这点小事算什么,比起五七年不是好多了么。五七年开完大 会把我打为右派,周扬找我谈话说:‘以后我们再也不能管你叫同志了!’想想那是什么滋味。”当时我听了,深为老太太的大气所震撼。她这一生大起大落,什么样的场面没经 历过,什么样的罪没受过,所以面对今天的事情才如此坦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6。 第四次作代会(5)
那天开完大会刚回到家里,李伯钊的秘书就打来电话,说“伯钊同志要顺路来看看丁玲同志”。她来了,没有说多少话,只是反复说:“你要相信党,相信党中央。”丁玲明白她 的心意,想起李伯钊是1936年11月到达陕北苏区后认识的第一批朋友,她们共同发起成立了中国文艺协会;想起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最后一天,吴印咸拍合影时,她们两人紧挨 着坐在前排;这几年,她们虽然一个是作家协会副主席,一个是戏剧家协会副主席,见面不多,但是就在不久前,李伯钊邀请丁玲陈明出席他们的家宴,席间她深情地说:“丁玲是我最好的朋友……”李伯钊只坐了 几分钟就告辞了,临别,两位好友紧紧握手。4个月后,比丁玲小七岁的李伯钊因心肌梗塞突然去世,丁玲在悲痛中赶写了一篇悼文,发表在《人民日报》上。杨尚昆读了,说写得 好,很有感情。
  《中国》本来打算在作代会期间开一个座谈会,加强联系,约集稿件,但是由于形势突变,没有开成。
  丁玲再一次感觉到寒风袭来,势头强劲,源头还是1955年和1957年整她的那些人。他们今天仍然执掌大权,仍然要压她一头。历史问题没有压住她,中组部文件为她彻底恢复了名 誉,那他们就要在文艺界圈子里压住她,把她边缘化。他们当年把她打成右派,现在又把她封为“左”派。丁玲给陈登科写信说:“我又有一点落在五七年的情况之中了。不过帽 子是换了一顶,‘右’的还没有完全摘掉,‘左’的又来了。”
  那次大会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至今仍有不同看法不同评价。这些年来陆续看到一些文件、资料,结合当年的亲身见闻,我对那次会议有如下认识:
  第一,反对精神污染,是写入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决议的,丁玲、贺敬之、刘白羽,乃至所谓的“四条棍子”,坚决拥护坚定执行,无可非议,何罪之有!虽然后来在高层领导人 中出现了不同声音,但始终没有写入党中央的正式文件。坚决拥护党中央决议的干部,在庄重的大会上却受到几近疯狂的“围剿”讨伐,这是极不正常的现象。
  第二,那些“围剿”讨伐者,口口声声要的是创作自由,选举自由,那为什么就不能给丁玲们一点拥护党中央决议的自由呢?为什么因为观点不同就必欲除之而后快,非要采取小 动作把他们搞掉不可呢?这哪里还有一点“自由”可言呢?
  第三,实际上,那些口称“自由”者,是利用了党内上层的不同声音,利用作家协会换届改选的机会,排除异己,风头十足地大大搞了一把宗派!他们争的是权力!所以他们后来 洋洋得意,认为是打了一场大胜仗,甚至把这次作代会比喻为“遵义会议”!
  丁玲办《中国》,是真心实意要搞“大团结”,创刊招待会上方方面面来了那么多人,她天真地以为真的就要“大团结”了。人家并不想团结她,对“丁玲的人”始终十分警惕。 张光年就公然对贺敬之说:丁玲一掌权,文艺界可就大乱了!还说:马烽是丁玲的人,你们要叫马烽上来,不就等于是让丁玲掌权嘛!
  丁玲不仅被边缘化,而且被妖魔化,沾了她的边就倒霉。贺敬之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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