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去复检吗?”一下来筱珂就偏头问翌北。
“嗯。”纪翌北微笑着,“别担心了,我知道你要去公司,不用陪我了。”
安筱珂微微嘟起嘴,“我哪里担心了!是你要好好复检听医生的话。”
“哎哟喂,这听得我太酸了我受不了了啊啊!”Vivi窃笑地跑开,“我还是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啊!”
“什么呀!”筱珂狠狠一跺脚,回头继续对翌北,“那晚饭……”
“今天我来做。”
“哦?”她很不信他的样子。
“之前你不是总吵着要我做?”她脸红了,的确,翌北很少做菜,但是做的绝对是天上美味,自从她吃过一次之后每次都要软磨硬施地央求他来做。
“你说的哦!”她蹦跳地离开,“不许耍赖,耍赖是小狗!”
“嗯,等你回来。”他向她挥手。
安筱珂在公司工作完之后,才发现窗外早已经华灯初上了,城市里璀璨的霓虹灯此起彼伏,随着江际大桥蜿蜒点亮,她忽然想起那一晚,含着烟味的吻,她有点震颤,这种罪恶感并没有让她停止想下去。
他看了今天的电视了吗?他怎么想她?不,她不应该去揣测他的想法了,她不是早已经离开,也许他们根本就从未开始,也谈不上结束。
下楼有两个楼梯可走,明明左侧的楼梯更近,她却鬼使神差地走了另一条,仅仅因为……邵弈的工作室就在那边。
她经过门口前,越近她就越心跳如鼓,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仿佛她一走到门口,辛海就会推门而出。
可是……没有。
她走到门口,门却是虚掩着,她不免有些失望,然后正要继续,却发现脚步一顿的同时,邵弈的爆炸声已经猝不及防地窜入脑海。
“辛海那混小子又放我鸽子!几天了,啊?自从演唱会那天晚上把我抛下一走了之之后,电话也不接!短信也没回音!又搞失踪吗!他是要拿他的前途开玩笑吧?”
好像有人开始安慰邵弈,然后里面声音小了许多。
她顿了几秒,然后才恍惚地仓惶逃走。
……失、踪?不,不会是那样的,怎么,可能?
辛海,他又不是翌北!他怎么能放弃自己?一种说不出的震惊和失望从心房里涌流开来,她无法遏制冲动。即使知道这冲动是魔鬼,将会,无情地吞噬掉她现在平静拥有的一切……
多久没有来了?一个月?两个月?不,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吧……
安筱珂站在曾经她和辛海住的同一幢公寓楼下,她曾经的那套房子当然是灭着灯的,而辛海的那间……也是灭着的。
怎么可能因为邵弈的一席话,她就惶然地跑回这里来?
因为她方才才察觉,原来她和他拥有的过去,原来仅仅是在这幢公寓里罢了。
这算什么,怀旧?回忆?寻觅?还是……念念不忘?
她忽然被最后一个想法给攫住,震撼得无以言表。
他……又怎么可能正好又遇上她呢?原本就不只是两条遥远的线,短暂的交错之后,唯一的归宿便是渐趋相离,相距甚远……
她着了魔似地走上去,寂静的楼道里,只有她的脚步在回响……
嗒,嗒,嗒,嗒……
最后一个转弯了,太过寂静的夜色欺瞒了她,如果她知道她会看见什么,她是绝对不会走上来的。
……眼前,是倒了一地的空啤酒罐,以及,坐在地上一脸迷乱的他。
她呆呆地愣住,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吗,为什么那么遥远……又,那么让人心痛……他骄傲的眉眼,他微勾的唇角,都没有变,可是是什么变了呢?
他仿佛听到了声音,却没有抬起头,她听见他自嘲的笑声,“笨蛋,她怎么可能来呢……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再回来呢……”
筱珂一步步地靠近他,她想呼唤他的名字,可是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她发不出声来,她想问他,你唤的,是我,还是……你最爱的浅浅?
看见他的字迹的那一刻的痛楚还刻骨铭心,原本以为不会在乎的,原来却矢志未忘。
她想起他带着烟味的吻,那是她的初吻,原来,她在那一刻就早已心动。
因为心动,所以害怕;因为心动,所以抗拒;因为心动,所以才要急急逃开,甚至来不及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情,现在想起来,是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心情吧。
“筱珂,你不能回来……”
她蓦然被这两个字给震得无法思考,他,他说了什么?在这茫然里,她机械地蹲下身去,去挽他,他醉了,她知道他醉了,却不明白他为何要醉,醉,是为了蒙蔽自己,是为了欺骗自己吗……?
她将茫然不知的他挽住,他冰凉的手臂,根本没有丝毫温度,可她紧紧地挽住他,要温暖他,要唤醒他,她不知道她在流泪……
“辛海……”床上的他好像皱起眉头,她终于忍不住呼唤他。
她没想到她的声音一下子让他清醒了,他睁开眼,和她对视。
“做梦吧……”她迷糊间听到他的嘟囔声,可是下一秒,她就被翻身而起的他紧紧地压在了下面。
“……唔……唔……”是做梦吗?他根本不像是喝醉的人,舌头灵活地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她从来没有被吻得这样深和疯狂,好像是最后无望的告别。
激情来得毫无缘由,却颠簸起伏,她错了,他明明是热的,还是滚烫的,他的手方才还冰凉如斯,现在却游荡在她的腰,她的背部,她的脖颈,点燃欲望的火焰,仿佛要在这方寸之地上熊熊地把两人全部淹没!
她不能思考,不能动弹,仿佛一瞬间她理解了什么,然而立刻她就被他带入了另一个奇妙的新世界,他们共生同息,她流泪,然后又被蒸发,她终于忍不住唤他,这声音里带着迷离的痛楚。
他终于沉沉地睡去,她凝视着他,仿佛就像是做了一场遥远的梦。
她埋下头去,他的面部轮廓刚硬而清晰,她的唇不由自主地碰上他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吻他。
可惜,他大约以为这吻和之前发生的一样是梦,他并不知晓。
'正文 (四十九)'
“筱珂,出来吃早餐吧。”翌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狭隘的空间里,安筱珂一阵激灵,手猛地颤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她急急忙忙地把那个东西藏到口袋里,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打开门,“我来了。”
“今天的早餐是鸡蛋加土司,还有新鲜的水果。”翌北戴着白色围裙拿着炒菜用的铲刀,一脸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兴致勃勃地将鸡蛋铲入盘子,转过身来,“筱珂,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啊,有么?可能是昨晚睡得有点迟了。”
“要好好注意休息。”翌北放下盘子,手抚上她的额头,“还好,没有热度。”
“……嗯。”筱珂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缩,直接坐了下来,“翌北你炒的鸡蛋形状都很好看!”
“呵,”纪翌北笑着打趣,“好看有用么,好吃才是王道。”
安筱珂不敢抬起头来,她忽然害怕盯着翌北的眼睛。
“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筱珂。”快接近尾声的时候,翌北突然出声。
“啊?”心不在焉的筱珂猛地抬起头来,因为太快反而呛住了,“咳咳、咳咳……”
“睡眠不好弄得你今天恍恍惚惚的呀。”翌北扑哧一声笑了,“爵爷说,我下周就可以复工了。”
“真的?!”安筱珂一阵惊喜,“翌北这是真的吗?”
“嗯。”翌北看着筱珂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赛斯医生开出了证明,我已经向公司说明我现在的健康状况良好,所以爵爷批准了。”
“这真是太好了!翌北你又可以唱歌了!”筱珂差一点就要去抱住翌北,因为也许只有他们俩知道,这段时间是多么艰难。
“筱珂。”翌北忽然轻声地说,“谢谢你,以后,我不会再成为你的负担。”
“……”筱珂有点不自然,“我们之间还要说什么谢谢呢,翌北。”
纪翌北挑眉,“那么,你还想要我有什么表示呢?”
安筱珂抿起嘴角,这是个好消息,然而就连这个好消息也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那件事,她必须去做,而且,那个结果,她不知如何去承受。
到公司的一路上,筱珂一直看着车窗外,外面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眼前浮光掠影般地飘过无数的记忆片段,蓦然之间,她忽然很怀念曾经无名却单纯的日子。
那时,梦想还很遥远,但是身边却有温暖的朋友,温暖的人,不像现在,每个靠近的人都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揣测他们的动机及心事。
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和她前后隔着距离走在路边。她赌气问他戴着墨镜是不是怕别人认出来,他反问他需要这么做么。
需要么?有些人,天生的气质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她忽然有些心酸。却不知为谁。
风翼总部里,筱珂还没进歌手休息室就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不时弹出“辛海”的名字。她惊疑不定地走进去,蓝羽琪一见她边招手,“筱珂!这里!”
“筱珂她知道么?”彩恩转头问汀兰。汀兰摇摇头,表示不知。
“你们在讨论什么?”筱珂装作不经意地反问,“是关于他吧。”
“诶你知道辛海向公司提出退出娱乐圈了?”彩恩惊叫道,立刻被蓝羽琪给堵住。“啊……哈哈没事,我说错了我……”
“退出、娱乐圈?”安筱珂的脑海砰然一声炸开,说出口的动作都显得如此艰难,“你、彩恩,你再说一遍?什么、退出……”
蓝羽琪看着她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拉过筱珂低声说,“今早爵爷身边的人透露的消息,说辛海在爵爷的办公室呆了很久,好像说的就是退出演艺圈的……哎,筱珂,你到哪里去?筱珂!”
安筱珂一路奔跑,她的心在流泪,反复地怀疑,反复地质疑,却反复地疑惑和愤怒:是谁告诉我属于舞台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就应该坚持下去?是谁告诉我放弃了的就不是梦想?是谁告诉我他会一直看着我直到我走上舞台的最顶端?辛海,你是为什么,你在骗人对不对?你又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永远不说出来对不对?
她走到门口时,不由自主地停滞了脚步。门是关着的,但是筱珂发现有一扇窗是虚掩着,从里面传出了爵爷不可置信的惊呼,她默不作声地凑了过去。
“不,我不会答应的,坚决不会!”爵爷在发飙。筱珂心下一寒。这说明,退出这事,是真的了?
“……”长久的沉默,筱珂的心也跟着一起颤抖了起来,“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非走不可。”
“辛、海!”爵爷不可置信地遏吼,“你要搞清楚,你和公司的合同还没有到期!而且也约定了风翼有优先续签的权利!”
“我不是要签别的公司,我是要退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还是一样的桀骜不驯,但是却多了一份心酸,一份无奈,这是他的声音吗?
明白他的人如廖爵,自然已经清楚地了解到一旦辛海说出口的话,便永远不会再收回。他就是那样执拗而骄傲的人。
廖爵似乎也明白了,他颓然坐下,“你要为了安筱珂,放弃你的歌唱生涯吗?因为你们是同父异母?还是因为……”
“哐当”一声,廖爵和辛海都转过头来,窗户的玻璃被打破了,破碎的边角,还残留着血……
“……筱珂?”
辛海的背影重重地凝滞了下,他转过身来,筱珂看到了他的面容,憔悴,伤感,心酸,宿醉……不该有的,和有的,似乎都凝聚在他的一双眸中。
她忽然不由自主地热泪盈眶,她再也不想理会什么流言蜚语,不管不顾什么前途星光,她只是凝视着他,仿佛要把他印在眼里。
“你要退出,为……了……我?”
“你逃避我,就为了,埋藏这个……秘密?”
“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告诉我……?”
太震惊,太茫然,太迷惑,太心动,太辛酸,筱珂终于泪流满面。“辛、海,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筱珂,你镇静一点,这件事阿海也是最近才得知的,他不告诉你也是怕伤害你……”
“伤害我?”筱珂轻轻一笑,这笑声中带着轻蔑,却弥漫着伤感,“你告诉我,我只想你亲口告诉我,辛海……”
辛海缓缓抽身,“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任何人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敢和我留在这里?”即使在质问,心里却早已明白她已经开始绝望,因为眼前的人,即使深情,也会把这份深情深埋心底,永远不会他人所晓。
她突然眼前一暗,突如其来的震惊让她眼前一片深渊。
“辛……”她的意识消失之前,她唯一剩余的意识便是抓住他,紧紧地抓住他,不让他逃走,仿佛只要她一放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悄然离去……
“既然我们无法都幸福,那么,就把我这份给你,残缺的幸福合起来,才是完整的幸福……”
这是他说的吗?可是思绪越来越沉,她只依稀看见他的那双眼睛,如此深,幽蓝如紧紧包围她的深深海……
'正文 (五十)'
空白的时间和空间,思绪渐去渐远。
病床上的少女的脸,带着些许的苍白,却纯净得让人心生怜惜。他无声地推开门,果然,她还没有醒来。
倘若她睁开眼,他还敢走进来么?
不,不是早已下定决心,狠心地将自己抽离她的世界,越远,便越安全。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的反应竟然和他如出一辙。不是因为他们此生此世,再也无法在一起,而是因为,生怕对方将会因此而遭受外界的非难,与伦理的折磨。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她竟然比他还要勇敢,即使如他,在最初得知时,第一反应也不过是怨恨上天,为何要如此不公地安排?二十年前的过往和爱恨情仇,又为何要无情地让他们俩承担?
在秦晟面前,他冷静得可怕,让秦晟不由得心生恐慌。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正在渐渐死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和他一直以来的心愿相符。有时远离,便是成全;远离,便是守护。
她的手被玻璃划破的时候,鲜血淋漓,可她却定定地凝视他,“你是为了我,埋藏这个秘密?”
她没有问二十年前的纠缠过往,仿佛那只是过往云烟。
她质问他的,所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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