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如此尴尬,彼此似乎都有很多话要和对方说,可是偏生却不知道又该从何说起,怎么会这样呢?
周公公站在一旁,安静的如同一件古木家具,即不催促林雅蓉也不说话。
沉默良久,叶秋南低声道:“雅蓉,知道你还活着,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感谢老天爷感谢佛祖,让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叶秋南这话说的是情真意切。林雅蓉久久看着叶秋南,是呀,眼睛应该是骗不了人的,叶秋南的眼里满满是关切,不像在说谎。可是林雅蓉心里的那个梗让她已经无法再相信这个男人。
幽幽轻叹,她道:“陛下召我过去,叶大人请便吧。”说完,不再看叶秋南,她向一旁的青顶小轿走去。
周公公打起轿帘,她弯腰上轿,就在帘子放下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叶秋南眼底的悲伤。
心里最柔软处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纵是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从彼此的眼睛里都能看到一个事实——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林雅蓉休息的地方就在崇政殿的偏殿里,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方便一会去见陛下吗?自打进宫后,林雅蓉是满心疑惑,一直困扰着她的那团迷雾正慢慢退去,而她也正在一步一步接近事实的真相。
可是越到这样的时候,她内心越发有说不出来的不安。
她在害怕着什么吗?林雅蓉不知道。当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时,她又会怎么样?
抬头看去,铜镜里的人苍白而消瘦,这几个月所经历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却让她身心交瘁如同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接下来,她又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呢?
心底的那股不安越来越重。
“夫人!”殿门外传来周公公的声音,“夫人,陛下召你进见。”
——终于。
轻吐一口气,林雅蓉站起身,理理衣裙,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吾皇万岁万万岁。”
叩拜行礼,从头至尾林雅蓉都不曾抬起头看过一眼,可是打从进到大殿起的那一刻开始,似乎脚下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到荆棘之上。
“平身。”
低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雅蓉直起身,心里寻思着要说什么。
大殿里安静至极,一种无法言语的威压重重压在林雅蓉的心头上,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她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听闻夫人身受重伤,可好一些了?”
陛下低沉的声音传到林雅蓉耳里,犹豫片刻,林雅蓉轻声道:“承陛下圣恩,已经大好了。”
“真是幸事,夫人无事,想必镇国侯也很高兴。当日惊闻夫人身故恶耗,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好在夫人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真是大幸事。”
此话落到林雅蓉耳里就像是一种讽刺,这些日子她受的苦受的罪,那一幕幕的过往不断在脑海里闪现,心里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像什么东西淤滞在她胸口,让她喘不上气。
猛的抬头,林雅蓉忍不住轻声问道:“陛下,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173 陛下
突然从殿外吹进一阵风,风打在林雅蓉的后背,如同数九寒天一般,骨子里也透着冷。
不知过了多久,陛下才开口说话:“夫人此话怎么讲?”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陛下您在后面布置与操控的吗?”
呵呵的笑声在若大的殿内不住回旋着,仿佛在笑话着某个人一样。可是林雅蓉却感觉一点也不好笑。
“陛下,您这样做是为了太子还是安王?抑或……”她轻轻一顿,然后把后面的话一并说了出来,“陛下应该是为了孙靖邦手里的那两道兵符吧。”
皇朝开国至今已近一千五百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从来没有一任皇帝陛下会手里没一道兵符。没兵符就没兵,做为皇朝的最高统治者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局面,那种握不住一切的感觉没有一个人会喜欢。
孙靖邦是皇朝忠诚的守护者,这一点在他多年的赫赫战功中就可以看出,可是人是会变的,谁敢说孙靖邦不会变?也许孙靖邦这一生他都不会变,不会对皇朝产生别的想法,可是做为皇朝的权力者似乎并不想冒这个险。
只有兵符在手,只有这皇朝的兵马在手,似乎有些人才能把心放下。
林雅蓉早说过,这些日子以来,她和孙靖邦所遭受的一切变故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控制的,没有极大的权力很多事情都不可能提前一一布置好,甚至不可能一步步将她与孙靖邦引至如此地步。
想到这,一直拦在林雅蓉眼前的那团迷雾已经开始在退散,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忍不住,林雅蓉上前一步,道:“陛下,您这又何必呢?”
是呀,这又何必呢?
林雅蓉抬头看去,陛下的样貌和她才进宫时基本是一样的,纵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依然英俊威严,让人害怕也想靠近。
“其实只要陛下一句话,孙靖邦一定……”
“雅蓉,孤就要死了!”
陛下突然出声打断了林雅蓉的话。
死?
这是一个多么奇怪而陌生的字眼,林雅蓉心里一跳,谔然的看着陛下。
“您……您说什么?”
一种其名的恐慌突然从心里升起,她的身子不禁在发颤。
“叶红萼已经替孤看治过了,孤……最多还能再活半年。”
——不可能。
林雅蓉脑海里反复出现这三个字,她不住摇着头,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自认已经知道一切真相,这一切不过是陛下的一种手段,将她置之死地,让孙靖邦进艰两难,甚至把太子和安王都推到了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回头的地步,而这一切无非只是陛下为了将所有的权力抓在手里,然后向天下人宣告皇朝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是,陛下说他要死了。林雅蓉不相信。
“陛下,虽说叶先生医术高明,可是她难免有时候也会看错。我……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的医术不比叶先生差,也许……”
“雅蓉,孤去了后,你会怎么办?”
林雅蓉紧紧抿着嘴,她不明白陛下这话的意思,似乎有些东西她忘了。
陛下叫来周公公,搬了一张软椅让她坐下。
“陛下。”林雅蓉有着太多的问题要问要说,“陛下,您是让想安王登位吗?”
从万里关回京的路上,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而此时她这样问,无非也是因为陛下之前的那句话。
“孤就只有这两个皇子,无论是谁登上皇位,好像都没有什么差别。”陛下低哑的声音传过来。
林雅蓉眉头微皱:“若是陛下不想让安王上位,又何必如此?”
“夫人是指什么?”
“如果陛下真想让太子登上皇位,此次与尉末国开战,若太子出征,不是更好吗?他日太子登上龙位也好让这天下人心服口服。”
“其实这并不重要。”
“那么陛下认为什么重要呢?”
林雅蓉不解,陛下这是和她打太极吗?再者,如果不是费心为安王铺路,陛下又何必做这些事情?一个要死的人,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难道陛下疯了?
林雅蓉没开口说话,她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这一切太难以让人想象了。
174 真是眼瞎了
大殿内再一次陷入到一种莫名的安静之中。
林雅蓉原本渐渐清晰的脑海里此时疑云密布,不过只是和陛下说了几句话,可怎么她越来越糊涂?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什么呢?
“夫人。”不知过了多久,陛下突然出声唤了一声。
林雅蓉抬头看去:“陛下,我不明白。”
“夫人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尉末国打战?”要害她,林雅蓉可以不去计较,可是这场战争真是让人感觉到莫名其妙。
“夫人问的好。”陛下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林雅蓉忙站了起来。
“夫人一向聪明,难道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
林雅蓉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看出来的远远不够解释她心头上的疑问。
“陛下,是太子吧。”
终于,林雅蓉还是说了出来。是的,从莫吉鲁把她绑到尉末后,她就在怀疑一个人,而且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更是让她坚持了内心的想法。
陛下布置的这么大一个局不管是为了太子还是安王,到了此时明显都被太子在利用。那么新的问题又出来,陛下布置这一切是在发现太子的不轨后还是之前呢?
“夫人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太子呢?”之前她的问题陛下还没有回答,此时却问了她一个看上去不相关的事情。
当年?
她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坚持太子呢?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陛下一直对安王庞爱有加,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之位应该是安王的。而且她认识安王在前,论理她应该帮安王,可是最终,她却选择站在安王的对面。
过了良久,林雅蓉才低声道:“为了活着,为了活下去,活着走出皇宫。”
皇宫,对于一般人而言是神秘而充满诱惑力的,可是入宫后,不论你原来有多美好的想法,只要在宫里呆上一两个月,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平安的从这个吃人的地方活着走出去。可是从古至今,能平安走出皇宫的人又有多少呢?
宫中十年,从一个小宫女到第一女官,林雅蓉走的很快也很辛苦,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当初的一个承诺罢了。
活着,虽然仅仅只是两个字,可是这两个字却如此沉重与不易。
活着,这是她对秋官的承诺,
她活着,而秋官死了。
当年她不想死,所以她拼命的抓住任何能活命的机会,于是她选择了太子。
“当年……那件事情,你还没忘,对吗?”
林雅蓉看去,此时陛下离她只有三步之遥。很久以后,林雅蓉低声道:“陛下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说不知道吗?当年如果不是您,恐怕我早就死了。陛下……陛下呀,我现在发现我好像错了。”
“夫人何错之有呢?”
轻轻吐出一口气,林雅蓉叹息道:“要是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也许我就不会那样帮太子了。”
“所以……”
身后远远传来脚步声,由远至近,那脚步说急却稳,林雅蓉不由回头看去,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陛下,当年……我真是眼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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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是个短小君,唉,不多说。
反正差大家的,我都记在心里。
爱你们。
175 夫人你太天真了
“夫人既然身有不便,为何不好好在府上休息?又何必淌上这混水?”
似叹息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丝冷笑不由浮现在林雅蓉嘴角边,她怎么会有一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呢?
“请太子安,许久不见,太子别来无恙?”林雅蓉就是这样的心性,凡是让她心情不好的人,她一向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说话间,她看到了跟在太子身后进到大殿内的叶秋南,心头有不悦闪过,她眉头紧皱,看着叶秋南轻轻叹了一声。
“阿南,我终于明白当日吴隐事发时,你为什么会在那么快的时间内赶到饶州,现在我才知道吴隐不是为安王做事,他真正的主子应该是太子才对。”
叶秋南脸色不佳,听了林雅蓉的话,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抿着嘴,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阴。。
啪啪……
清脆的拍手声在大殿里响起,然后传出很远,林雅蓉转头看着太子,心里泛起太多复杂的情绪,要是当初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话,她还会选择站在安王的对立面吗?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现在再看从前,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可是呀,人就是这样的,因为不知道未来会发现什么事情,所以根本不知道当初的选择会对以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再怎么后悔都是没有用的,不过,林雅蓉在心里还是又重复了一句,她当初真的瞎眼了。
“从登上太子之位后,殿下就一直在暗中谋划今天的事情吗?”
林雅蓉看着太子,很认真的问道。
“夫人大难不死,反而比以前通透了。是,吴隐是为我做事,只是可惜,我万万没有想到夫人回家后居然会嫁给孙靖邦。”说到这,太子是一副惋惜的神色,好像林雅蓉嫁给孙靖邦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一股莫名的怒火燃烧在林雅蓉胸口,话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太子当面把一切摊开了来说,可见如今太子已经认为他已经掌握了一切。
可是……
“殿下为什么想着要对付孙靖邦呢?莫非太子是在害怕?”
说话间,一群带刀青甲侍卫鱼贯而入,那冷冰冰的神色让大殿内的所有人都不由感觉到胆颤心惊。
只见太子微微一笑,道:“夫人说什么呢?”
“殿下不懂我的话吗?”
太子走到林雅蓉对面坐下,然后摇摇头:“夫人想说什么呢?”
“殿下做这么多事,是怕有一天孙靖邦把两道兵符交给安王吧。”说到这,林雅蓉下意识的向坐在高位之上的陛下看去,对于太子的事情陛下又知道多少?
对于林雅蓉的话,太子并没有否认,沉默良久,太子缓声道:“夫人难不成认为本太子不如安王吗?”
“如果殿下对自己有信心,你又何必做这些事情?”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林雅蓉对太子丝毫不讲什么客气,看太子这个架式,恐怕今天也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崇政殿。
见太子不说话,林雅蓉不由冷笑出声:“让我来猜猜看,太子布下这么一个天大的局到底是从何开始的呢?应该是从韦安杰说起吧,你暗中把中原的铁器大量输入尉末,做为西北节度使的韦安杰不可能不知道,听孙丽云说,韦安杰起先是挺好的人,我猜只是后来他有了什么把柄在你手里,所以才不得不和你同流合污,现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太子眉头皱的很紧,想了一会,他还是出声问道:“夫人想起什么事情来?”
“吴隐事发后,我总觉得事出太突然,按殿下的性格不应该会如此仓促对孙靖邦下手,当日孙丽云从韦安杰那偷走所谓的节度使符其实应该是韦安杰故意为之,韦安杰应该是想把西北边关的变故这一消息传递给孙靖邦。当日事出突然,不得已之下殿下只好让吴隐事先发难胁迫孙靖邦,然后又让叶秋南迅速赶到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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