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蓉久久看着莫吉鲁。
这真是动听的话,孙靖邦可不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那个男人一向话不多,林雅蓉笑了笑,然后什么也没说。
她觉得达呼尔好笑,莫吉鲁又何尝不好笑呢?对她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最近,她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莫吉鲁了。
虽不见林雅蓉开口,可是光看她脸上神色,莫吉鲁也知道她没把他的话当真,不知为什么,莫吉鲁心里泛起丝丝酸楚,不过只是片刻,他定定心神,低声道:“夫人你休息会,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上路。”
“从这里到昌都还有多远?”
“还有七天路程。”
还要七天吗?
见她皱着眉头不语,莫吉鲁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脚又痛了?”
林雅蓉摇摇头,然后问:“说起来,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看到呼延将军。他不是和我们一路出的万里关吗?莫不是……将军已经提前回昌都了?”
莫吉鲁看着她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
果然,果然。
她就觉得不对劲,达呼尔无缘无故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驿站,总不可能是因为兄弟情深特意来接莫吉鲁的,昌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吉鲁低下身,额头几近抵着她:“夫人,你想知道什么?”他说话时的气息轻轻扑打在她的脸上。
身子微向后仰,林雅蓉反问:“那大皇子会告诉我吗?”
“夫人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说?”
“那我能问什么?”
莫吉鲁轻轻一笑:“夫人你说呢?”
这真是诡异的对话呀,绕来绕去,是在比谁会先低头吗?
林雅蓉是有很多事情想问,可是……
现在她还不能问。
她伸手将莫吉鲁推开一些,而莫吉鲁顺势直起身,却把她的手抓在他的手掌心里。
林雅蓉又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尉末国的人都很随意,这男女大防也不似中原那么严重?可是再怎么随意,林雅蓉还是不习惯被莫吉鲁这样触碰。可不等挣扎,莫吉鲁轻轻捏了下她的手,随后便放开。
“夫人休息吧!一会我再来看你。”说完,莫吉鲁转身出了屋。
看着他的背影,林雅蓉意识到,莫吉鲁心事很重,想来想去,应该是和达呼尔有关吧。
达呼尔到底有什么意图?
莫吉鲁从林雅蓉的屋里退出来后,下楼去了后院,想起之前林雅蓉的话,他直接往北边走去,果不其如,在林雅蓉的窗子底下,他看到了达呼尔。
达呼尔一直抬头看着林雅蓉半掩的窗子,对于莫吉鲁的到来,达呼尔像是没什么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达呼尔转头看着莫吉鲁呵呵一笑。
“大哥,你真不愿把她给我吗?”
莫吉鲁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达呼尔。
达呼尔看着莫吉鲁的眼睛:“那个女人是谁?”
莫吉鲁往后退了两步,他站在树荫下,抬头看去,好一会后,他才开口道:“达呼尔,昌都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
大约不过是四更天左右,孙靖邦突然一下醒了。
此时天还没亮,从窗子看出去,是无边无际的黑。
孙靖邦从床上坐起身,然后长长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头,看来今天他又睡不着了。
他没点灯,只是把窗子推开,让夜风吹了进来。北方的风带着冷和凛冽灌了进来,孙靖邦想起了很久以前,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他当兵时住在大营里的事,想起了在金明府第一次见到慕云烟时的情形,更多的,他在想林雅蓉。此时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孙靖邦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包括凌彩兰的死,都在向他预示着一件事情。
他想起他在驿站里听到的一些事情。不知不觉中,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不等天亮,他就把徐明给叫了起来。
“侯爷,这是??”
当徐明看到孙靖邦递了一样东西给他时,徐明忍不住惊呼起来。
孙靖邦阴沉着一张脸:“我知道你想什么,可是我想你也应该注意到咱们一路上这各州各府的变故,虽然不起眼,却不能小视,我估计事情有变。你拿着这东西,秘密潜进西北大营,记得,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把东西和信交给左十七营的文书蒋镜,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徐明见孙靖邦神色凝重,知道孙靖邦不是在开玩笑,徐明忙收起惊讶的神色,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孙靖邦交给他的东西贴身收好,然后慎重的对孙靖邦说道:“侯爷,末官定不辱使命。”
孙靖邦点点头,再三叮嘱:“万事小心,切记不可大意。”
“是。”
徐明领了命,趁夜快马向西北大营一路狂奔而去。
孙靖邦站在窗子边,看着天际边夜色渐渐泛白,当太阳升起来时,驱散了一夜的寒冷。
朗云凌果然如他所言,在中午时分返回万里关。进屋后朗云凌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孙靖邦。
只是一眼,孙靖邦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这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朗云凌道:“这是百泉镇上的一个大夫交给我的。”
“大夫?”孙靖邦神色一怔,“雅蓉受伤了?”
朗云凌交给他的是一件小小的饰品,虽然不打眼,可是孙靖邦一眼就认出来这佩饰是林雅蓉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平安符。
“大嫂没受伤,真是得了风寒,听那大夫说,莫吉鲁一行人在百泉镇呆了两天,然后就往北边去了。”
听得林雅蓉没大事,孙靖邦不由松了一口气,手里的东西也再次证明他没猜错,林雅蓉果然落在莫吉鲁手里。
沉默片刻后,孙靖邦低声问:“那……那雅蓉还说了什么吗?”
朗云凌摇摇头:“没了,听那老大夫说,因为当时情况不太乐观,一直有人紧紧盯着大嫂,大嫂也是趁空把东西交给大夫的。我特意问过那大夫,大嫂只是得了风寒,身上没别的地方不妥。”
孙靖邦长长苏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朗云凌理解孙靖邦的担心,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朗云凌犹豫了下。
“大哥,你有听到从京里传来的消息吗?”
孙靖邦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去。
朗云凌轻吐一口气,然后沉声说道:“从京里传来的最新消息,陛下病重,已经好多天晕迷在床不醒人事。”
孙靖邦心猛跳了几下。
128 她的男人在哪?
昌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莫吉鲁的眼睛,达呼尔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莫吉鲁眼睛是深蓝色的,就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一样透亮干净,他们几兄妹只有莫吉鲁继承了他们父亲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别的孩子都随了母亲。
达呼尔想起了他的二哥伊帕尔克,伊帕尔克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不过却是那种掺杂着灰色的淡蓝,不仔细看基本上是看不出来的。他讨厌那种灰蓝,冷冷的像是永远深藏着无法抹去的肮脏。
莫吉鲁见达呼尔明显是走神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在几个弟妹中他最看不透的就是达呼尔,看上去没心没肺可是心计最深的就是这小子。
过了好一会,达呼尔才回过神来,他清咳一声,说了四个字:“伊帕尔克。”
二皇子?
莫吉鲁有些不相信,就他那个常年卧病在床没多少生气的二弟伊帕尔克发动了政变?
达呼尔似乎知道莫吉鲁想什么,他耸耸肩:“伊帕尔克把父亲软禁了,现在朝政是他和艾克哈吉共同把持,最奇怪的是整个王国里,居然没有人反对。”
艾克哈吉是伊帕尔克的母舅,任参事大臣,是个不大不小也没多少实权的官,在莫吉鲁的印象里,艾克哈吉脸上常年挂着笑,遇事先惧三分,永远的中立派,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没看出你二哥挺有本事的呀,这些年倒看轻他了。”
达呼尔翻了一个白眼:“莫吉鲁,你可别忘了,伊帕尔克也是你二弟。不过,事情发生的太快,伊帕尔克一个人可做不出来。”
“是,就算加上艾克哈尔,光凭他们两个人也不太可能在这个短的时间内扭转一切。那么,会是谁在这后面指使一切呢?”莫吉鲁看着达呼尔,眼底是冷冷的冰霜。
纵是在白日里,头顶上是大大的太阳,达呼尔还是被莫吉鲁眼里的冰冷冻了一下。达呼尔退后两步,不住搓着手臂:“你别这样看我,太吓人了。莫不是……莫不是你以为是我?”达呼尔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的看着莫吉鲁,“肯定不是我。”
“别把话说的太满了,达呼尔。你比你二哥聪明,再加上你母妃在草原十二部中的实力,很难不让人想到你身上。”莫吉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在说着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事情。
达呼尔是猛翻白眼:“莫吉鲁,我看你去了中原一趟后,人就变傻了。要是我想当国王,直接把咱们老爹踢下王位就成,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把伊帕尔克扶上去,我可没病。”
莫吉鲁脸上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直接登上王位倒是好,可是按中原人的说法,这是师出无名,纵是你在国内名声再好,可直接把国王废除了这传出去到底不是光彩的事情。就像你说的,你又没病又不傻,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我猜你是想,先把伊帕尔克扶上去后,再举着平叛的大旗把伊帕尔克杀了,如此一来,你正好可以顺理成章的登上国王的位子。”
达呼尔目瞪口呆的看着莫吉鲁,他实在不敢相信,莫吉鲁怎么……怎么能这样想他?
定定神,达呼尔正色的开口说道:“大哥,如果我是你,也许就这样做了。可是我不是你,你也应该知道我对那个位子没兴趣。”
没兴趣吗?
莫吉鲁轻声数声,然后走过去搂住达呼尔的肩头:“你这小子,我就是知道你那性子所以才对你说这些话。你要真是那样的人,昨天见面就直接把我杀了,又何必大老远的从西边绕个圈跑来塔玛接我。好兄弟。”
达呼尔毫不客气的瞪了莫吉鲁一眼:“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以吓死人。”
莫吉鲁放声大笑起来:“好了,收拾收拾,咱们也该上路了。”他松开手,转身向驿站里走去。
达呼尔跟在莫吉鲁身后,不解的问:“回去,你难道想这样只身就回昌都?”
“那你说呢?”莫吉鲁转头看着达呼尔,“难道你要我偷偷摸摸?我回自己的家,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城门进去吗?”
达呼尔抓抓头,还是不明白:“可是……可是这样的话,一旦你进了昌都的城门,恐怕伊帕尔克立马会下令把你抓起来。”
“我认为——那不太可能。你二哥凭什么抓我?我实在想不出我身上能有什么罪名让伊帕尔克对我下手。”
达呼尔承认莫吉鲁说的在理,可是事情那有这么简单容易。
不过……
看着莫吉鲁,达呼尔必须得承认莫吉鲁就是一只狐狸,谁知道他心里打了什么主意。而且一想到要回到昌都去,达呼尔莫名感觉到说不出口的兴奋,肯定有好戏看。
上楼前,达呼尔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大哥,楼上那个女人真不能给我?”
莫吉鲁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上马车前,林雅蓉看着一心想挤上车同她一起坐却被莫吉鲁无情赶走的达呼尔呵呵真笑,这孩子真是有意思。不过,她还是之前的那个心思,绝不能小看了达呼尔。
莫吉鲁扶着她上了马车。
将舒适的垫子放到她身后,莫吉鲁凑近她低声道:“回昌都前,夫人可要万事小心。还有,关于夫人的身份,请夫人一定保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林雅蓉抬眼看着莫吉鲁,这话她自然明白,不管怎么说,她是镇国侯夫人,光凭这一点,一旦她身份暴露,回到昌都后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恐怕没有人敢说清楚。
昌都城内有大变动这是可以肯定的事,而这场变故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林雅蓉说不准,恐怕面前的莫吉鲁也不敢明言直断,指不定莫吉鲁他都自身难保,更不用说她。
林雅蓉低声道:“关于我的身份只要大皇子和你身边的人不说,恐怕没有人会知道。”其实说起来,连阿夏娜都不知道她就是堂堂的镇国侯夫人,目前看来,她应该还是安全的。
莫吉鲁保证道:“关于我和我的人,夫人尽管放心,旁人定是不会知道夫人的真正身份。只不过……”莫吉鲁顿了下,有些为难的看着林雅蓉。
林雅蓉不解其意,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恐怕要委屈夫人暂时装作是我的待妾。”莫吉鲁见林雅蓉脸色大变,忙解释道,“夫人,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只有这样,在我的护翼下才能保夫人周全。”
林雅蓉是一阵阵火大,莫吉鲁分明是在占她的便宜,可是转念一想,也必须得承认莫吉鲁说的是事实,目前也只有他才能保她平安。
其实能保她平安无事还有另一个方法可行,那就是放她走,让她回去,回到有孙靖邦在的地方。不过,林雅蓉心知,莫吉鲁绝不会认同这个方法的。
深呼吸了几下,林雅蓉才很不高兴的沉声道:“我希望大皇子也记住了,我是真的不得已才会同意你的做法,事实上……”
“事实上,夫人不喜欢我。关于这点,我自然明白。”莫吉鲁打断她的话,一副无所谓的神色。
林雅蓉脸色微变,她看着莫吉鲁,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马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莫吉鲁笑了笑,然后坐到一旁不再说什么。
随着马车继续向北前行,林雅蓉内心越发不安起来。
前途茫茫呀。
…………
从塔玛驿站到昌都城,这一路上,莫吉鲁一改之前的匆忙,不紧不慢停停走走,到了第八天傍晚,马车终于到了昌都的东城门。
抬头看着那用白色巨石修建而成的高大城墙,林雅蓉这心里是百感交集。
她从东到西,从熟悉的地方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说不害怕不恐慌那是在说谎,事实上她心里充满了不安与忐忑。
“夫人,你喜欢这吗?”达呼尔凑上来,紧紧挨着林雅蓉站着。
“这是一座很漂亮的城市。”
的确,昌都的美与大气超出了林雅蓉以往的认识,在亲眼看到之前,林雅蓉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贫瘠的沙漠里会有这么一座用白色巨石建成的城市,带着北方民族特有的粗狂与豪迈,完全有别于她以前看到的任何一座城镇。
“欢迎到昌都。”
莫吉鲁不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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