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门庭,可是我却让他们失望了。而今,半生漂泊,也只有这一点东西聊以自慰而已。”
白玉堂道:“人生一世,不就是图活得快意自在么?那些名缰利锁一旦缠身,想摆脱可难如登天了。”说着想起展昭,不由又是一叹:“人人都道做官好,其实官场就是是非场,不知道有多少风波险恶呢,老前辈何必为这个遗憾,我瞧您远离尘世,活得仙风道骨,悠闲自在,这不比什么都强么?”苏九闻言笑道:“白少侠说的是,想不到少侠小小年纪就已悟到这么深的道理,老朽真是白活了。”
欧阳春也笑道:“他哪里是悟?他是闲散惯了,从小衣食无忧,年轻轻就扬名江湖,活得逍遥自在,当然不想趟官场的浑水,但现在倒被人绑住了,心里不知多烦恼呢,却又来劝你。”苏九笑问:“是了,听说白少侠目下在开封府当差,可还习惯?”白玉堂道:“快别提了。我也不是正经当差,不过是帮帮忙罢了。”苏九道:“听说包大人断案如神,公私分明,人称包青天,依你看,可名副其实么?”
白玉堂道:“那是自然,包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好官清官,凡事绝无偏私,就是至亲犯案也决不会包庇纵容。至于断案,无论是什么难缠的案子,到了开封府就有指望了——怎么,前辈莫非有什么需要开封府帮助的?”苏九一怔,笑道:“没有没有,老朽住在这深山里,与世无争,能有什么事麻烦到开封府?只是年纪大了,愿意听点市井新闻,这几年一直听说包大人断案的事,什么日审阳,夜审阴,什么皇亲国戚也敢铡,实在好奇得很,见少侠在就随便问问,若真如你所说,包大人可真了不起呢,这年头官官相护,能做到这样清明,实在难得。”
白玉堂点点头:“不错,若朝中多几个包大人这样的好官,朝政就会更清明了。”苏九随声附和,几人又随意聊了些别的话题,不觉天就暗了下来。苏樱早去准备了晚饭,这时便来请几人用饭。祖孙俩生活俭朴,基本都是自给自足。这会儿饭桌上摆了一锅山药粥,一盘窝窝头,几碟山野菜,一盘嫩笋炒鸡蛋,中间还有一盆蘑菇炖山鸡,虽然简单,但是野味十足,鲜香扑鼻。
苏九道:“山居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欧阳老弟是常来的,也就罢了,可白少侠第一次上门,这样也真委屈你了。见谅。”白玉堂道:“前辈说哪里话,这等山野风味,寻常还吃不到呢。”苏九笑道:“那少侠就好好尝尝丫头的手艺吧,今天有蒸白蒿,既好吃又可清热利胆,春天吃最好了。”白玉堂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坐下来。苏樱又去后院拿了自酿的米酒,几人和和乐乐吃起了晚饭,倒也惬意。
晚上白玉堂便和欧阳春一起留宿在了樱园,虽然走了一天山路颇觉乏累,但白玉堂还是不愿休息,捧着那本《玄机拾遗》看得如痴如醉,欧阳春和他闲聊几句,看他答非所问的,也觉好笑,便不再打扰他,自己先睡了。白玉堂一直看到三更天才歇下,似睡非睡的脑子里还是一直想着书中的东西。
到了天亮他便早早起了床,见欧阳春又不在了,但他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急着要请教苏九,便也不在意,开门走了出去。山间的清晨空气非常清新,风也很凉,院中的樱花迎着初升的朝阳开得分外绚烂。白玉堂见老人的房门还紧闭着,不敢就去打扰,便慢慢踱着步子欣赏樱花。这时只见大门是虚掩着的,一时好奇走了过去,正听到苏樱的声音:“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接着门被推开了,苏樱提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乍见白玉堂不由一怔:“白少侠,你——”
白玉堂正瞥到一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不远的拐角处,还想再看看,见苏樱问话,忙笑道:“我还以为门没关,过来瞧瞧,刚刚来人了么?苏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苏樱笑笑道:“没什么,那人是洛阳城郊的,以前爷爷给他们家看过风水,他爹是好心人,见我们祖孙两人下山采买东西不方便,所以隔些时候便叫他帮我们将需要的生活用品送上来。刚刚就是他,本来我说要他进来坐坐,可他说有急事,也就走了。”
白玉堂道:“原来如此。”见苏樱还提着那袋东西,便道:“来苏姑娘,我帮你提进去。”苏樱忙道:“不必了,谢谢白少侠,不重,我自己就可以了——白少侠昨日走了一天山路想必也乏了,怎么今天不多睡一会儿?”白玉堂笑道:“昨日前辈给我的书里,有许多地方我都不大明白,所以睡不着觉,一早来请教前辈的。”苏樱一边和他往里走,一边道:“是这样啊。白少侠真是个好学的人,可是爷爷这会儿正在打坐,不便打扰,吃过早饭再问吧。”
白玉堂道:“也好。我就是个毛躁脾气,一点沉不住气。”说着帮苏樱将东西归拢到厨房里,又道:“苏姑娘一直跟着前辈,想必也精通此道,不如我先问姑娘吧。”苏樱笑道:“我哪里精通?不过是学些皮毛,白少侠若不嫌弃,就问,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就是。”说着抱起柴火放到灶中。
白玉堂忙帮她点着了火,又帮她端锅添水,一边问她自己不懂之处。苏樱也有明白的,就一五一十说给他,也有不明白的,两人就一起讨论。不知不觉就说了一个早上,忽听门口欧阳春笑道:“一早起就这么热闹了,玉堂,你什么时候学会帮厨了?”
白玉堂闻言回过头去,也笑道:“我会帮什么厨?我在这里是给苏姑娘添乱的。”苏樱不由红了脸,低头道:“白少侠,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爷爷也出来了,你还是去问他吧,我赶紧把菜炒了,好吃早饭。”白玉堂点点头,走出来道:“早起就不见了你,去哪了?”欧阳春道:“山里清静,这附近有个小瀑布潭,风景绝佳,我每次来这儿早上都要去那儿练功,真是神清气爽。”白玉堂道:“老哥哥你倒是会享受。”
欧阳春道:“你呢?昨晚就被那劳什子弄得神魂颠倒的,今早又开始了,小心别魔怔了。”白玉堂笑道:“还不至于。不过苏老前辈这书里玄机甚多,短时间内我怕是不能参悟,真是为难。”欧阳春道:“你也太急于求成了,苏九想了一辈子的东西你才看了一晚上就想全悟透,哪那么容易?”白玉堂舒口气:“你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欧阳春道:“知道就好——对了,你怎么和那丫头这么熟了?”
白玉堂道:“刚才我正好看到她在门口接山下送来的东西,就想帮她拿进来,这才说了几句话,后来讲到那本书,不觉就说多了。”欧阳春皱眉道:“送东西?昨天不是刚送过,怎么今天又来了?”白玉堂也是一怔:“是么?那大概是有忘记的吧。”欧阳春也没在意:“忘了下次送上来就是,什么要紧的值得又跑一趟,那傻小子还真不嫌累。”
白玉堂不以为然,摇摇头正要说话,忽听苏九的声音道:“两位好啊。”两人一抬眼,见苏九正站在不远处一棵樱桃树下,忙上前道:“早。”苏九道:“两位聊什么呢,刚刚听到说得好热闹。”白玉堂道:“正说前辈的那本书,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正要请教前辈。”
苏九道:“好说,先用过早饭,你到我房中我们细谈,我那里有许多机关的小模型,看着说更清楚。”白玉堂喜不自胜,忙答应了。等吃了饭,来到苏九房中,只见里面空间很大,陈设却甚为简单,除了床、衣柜,一张小几和两个矮凳,其余的空地摆满了大桌子,上面全都是木制的各种机关模型以及奇门阵法的沙盘,都做得极为精致。
白玉堂眼睛都看直了,就是从师父那里他也没见过如此数目繁多的各种模型,当下奔过去,看过这件又拿起那件,不知该先看哪样才好,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苏九微笑着瞧着他:“白少侠,怎样?老朽这几样东西还入得了你的眼吧?”白玉堂忙道:“前辈说哪里话?这些东西真是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我白玉堂能得您传授实在是三生有幸。”苏九道:“少侠谬赞了,如此,有哪里不明白,就问吧。”白玉堂闻言大喜,忙打开随身携带的《玄机拾遗》,将不懂之处一一指了出来,苏九不慌不忙,指点着桌上的模型,慢慢为他细细讲解。
这些玄妙之术最是深奥幽微,讲解起来也就格外费时,两人就这么一个讲一个学,不知不觉三天已经过去了,白玉堂听得越多就越为苏九的才学折服,也越奇怪他这样一个奇才怎么就甘居在这深山之中过如此清苦的日子,但也不敢越礼动问。
他这边学得兴起倒不觉得,欧阳春却憋闷坏了,本来他每次来樱园也不过小住三五日就会离开,这次为了等白玉堂却多呆了好几日,眼见白玉堂仍没有离开的意思,就有点急了。这日晚间无事,看白玉堂又在摆弄那些小模型,便道:“五弟,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呢?”白玉堂回过神来道:“是啊,我来的日子也不少了,不能一直在这里打扰下去啊,可是——我还没有学完这些,下了山再有不懂的可问谁去?”
欧阳春道:“苏九是我的老朋友,多住几日倒也无妨,说不上打扰不打扰,而且,他能对你如此倾囊相受也实在难得,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不一定有这好运气了。”白玉堂道:“我也是这么想,你看——”欧阳春道:“可是我就难熬了,你们爷俩天天钻研这个,我一个人好生无趣,和那丫头也不能比武喝酒啊,真是闷坏了人。干脆,我先走,你再住上几日,学全了再下山,怎样?”
白玉堂有些踌躇:“咱们兄弟也许久不见了,你这一走又要到哪里去?”欧阳春道:“我还要在洛阳盘桓几日,等看过牡丹花会才走,你下了山我再找你。”白玉堂点点头:“也好——对了,你下山后去洛阳城中打听一下,看那方文俊可曾回家。”欧阳春道:“平白打听他做什么?”
白玉堂就把来青要山之前韩忠云找他兴师问罪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当时我答应他三天之内会在洛阳城中等方文俊的消息,但是来了樱园没想到待了这么久,这几天学这些东西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若方文俊真出了什么事,韩忠云找不到我定会说我不守信用,老哥哥先去帮我瞧瞧,无事最好,若有什么事,只说我五日内必会赶回。”
欧阳春道:“原来如此,你放心,若他真在找你,我一定把话带到,不过,这件事多少有些蹊跷,你下山后自己当心。”白玉堂道:“我理会得。”两人计议停当,第二天一早,欧阳春便和苏九作别离去了,白玉堂则留在樱园继续学那些机关阵法。这一住又是三四天,欧阳春并未传回什么消息,倒也风平浪静。
这日晚间,白玉堂已将书中不懂之处学得差不多了,因为担心方文俊的事,便也对苏九提起告辞的话。苏九闻言道:“白少侠心思伶俐聪敏,老朽肚里这点东西也给你学得差不多了——也好,那明日我为你饯行。”白玉堂道:“前辈太客气了,我叨扰这么久,又蒙您传授奇书,没有谢仪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能劳您为我饯行?”
苏九道:“少侠莫要推辞,其实是老朽有事求你。”白玉堂道:“前辈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晚辈做得到,一定万死不辞。”苏九轻叹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还是等明天说罢,不过,少侠能先应允了么?”白玉堂虽有点为难,但看到苏九急切的目光,还是道:“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应允。”苏九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晚白玉堂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虽不知苏九明日要托他什么事,但直觉一定是有些棘手的,否则,他不会先以一生心血相授,再提出这件事。他并不怕麻烦,只怕万一苏九所说的事有违道义,那就难办了,不免后悔刚刚答应得有些草率,但这时再想亦是无用,只好静待事情的发展了。
第二天一早,白玉堂刚起身出了房门,就看到苏樱往这边走来,见到他低头施礼道:“少侠早,爷爷在前厅等着您呢。”白玉堂不料他这么早,忙道:“知道了,这就去。”苏樱仍低着头:“那您和爷爷先聊着,我去准备饭菜。”她似乎精神不大好,声音很低,还带着鼻音。白玉堂疑惑地细细打量一下她,发现她的眼皮也有些红肿,关切地问:“苏姑娘,出什么事了么?你哭了?”
苏樱闻言一惊,头埋得更低了:“没有,是昨晚没睡好。您快去吧。”说罢匆匆转身走了。白玉堂见她这样,不由有点懊恼,自己刚才是太唐突了,女孩儿家,想必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怎么肯说与自己?摇摇头,望着苏樱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到了前厅,苏九正在厅中来回地踱着步,白玉堂上前道:“前辈早。”苏九一见他,立刻微笑道:“白少侠早,这么早叫你,没扰着你吧。”白玉堂道:“哪里,我平日也就这时候起来。前辈这么早叫我,是为了昨日所托之事吧。”苏九道:“这个——来,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说这把他拉到屋子正中的圆桌旁坐下,桌上已摆好了两小坛开封的“女儿红”,醇厚的酒香绵长地透了出来,白玉堂不由赞道:“好酒,这女儿红怕有十八个年头了吧。”苏九抚须笑道:“少侠好本领,只一闻就知道这酒的年头了。”
白玉堂坐下来,也笑道:“我干娘是开酒坊的,我从小混在那里,闻惯了而已,哪是什么本领。”正说着,苏樱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大托盘,里面盛着各色菜肴,看起来,她是一早就起来忙这桌酒菜了。白玉堂忙接过来帮她摆好,苏樱仍是低着头,摆好菜又走了出去,这样来回了三次,才将菜肴全部摆齐。
看这一大桌子菜,白玉堂道:“苏姑娘,真是辛苦你了,咱们三个人怎能吃得了这许多——”苏九打断他道:“白少侠别客气了,这是为你饯行,简陋不得,再说我有事托你,这个还是太微薄了。”听到他这句话,白玉堂还没说话,却见苏樱再次红了眼圈。白玉堂心中疑惑,也不便多问,便道:“那苏姑娘快坐下吧。”
苏樱欠身拿过酒坛,为爷爷和白玉堂都满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