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只是点头,同我一样也想不出到底还能说什么,他不忙的从身上不同几处摸出已压成型且模成花黑的钞票,全部塞给我。面对这笔数目不多的巨款我是不会推辞的,请你尊重沾满污浊的钞票,因为它穿过无数工人的手。
又一日,晨光的辉煌刺痛我的眼睛,抬头,天空已然多了一片漆黑,亘古不变的春秋,亘古不变的岁月,亘古不变的轮回,亘古不变的宿命。
我坐上与去时相同的车楚楚离开,父亲延迟片刻,看见短暂的光明。
夕阳在他的承诺中
选择了黄昏
忧思在他的承诺中
而选择了梦
我的承诺
在你无限拉长的背影中
选择了梦魇
十四。孟尚
我终于知道引诱我堕落的空虚究竟是什么了。也终于知道我为何如此寂寞而颓废的过活,那份引诱我的孤独现今再也不需隐瞒,仔细想想我们的哪一时刻不都是站在自我欺骗的精神世界里?
我感到无比绝望,而又无所能做,逃避啊逃避!直到现实逼得我们没有丝余退路为止。
勇气,我需要勇气。
可是那里来的勇气,我若是有真正的勇气可以至此地步?在迷茫空虚中的人们无不失去动力,无不没有前行的方向,算甘愿的仅是面对眼前的几本事实……
我曾经说过自己太沉溺于一个人自怜自爱的精神世界,忘了我们的生活还是有历史使命的,可是历史的重责会全压在我的身上吗?我不认为,所以我只能是自私的,可谁有不是呢?
谁没有说过假话?谁没有说过大话?谁没有嫉妒他人?谁没有伤害他人?谁从来不好女色?谁敢拍着胸膛或对着苍天说:我从来不做亏心事?
想到此我的心平静了多。
甄加业住在我的下铺,但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事实上我毫不在意,但见他整日嘻嘻哈哈,没有一点忧虑,我一向好奇他怎么会有这种执着的快乐?
一双明朗而又单纯的眼中伴有些许疯狂与奇异,我相信他这双眼睛是有洞察世界的能力的,正如他时常飞快的旋转。
似如平常的一日,我满足的在饭后走在降临暮色的校园小径上,时间对我而言一向是表似充足的,为什么这样说?闲暇时我不知道干什么,流逝了,又会无比内疚。
教室了已来的学生无几,甄加业正在台上忙碌,他专注的表情一反常态,不对我们解释,什么也不说。投影屏缓缓降下,发出吱吱呀呀的不愉快,甄加业从包中掏出一沓A4规格的纸,人手一份。
他靠近我时我上下打量,想得知他迷惑人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铁青的脸,严峻的神情。
“甄加业”我小声喊他,他仍专注自己的眼前,不在意我。
纸,发在我的桌子上,口里念念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时间领进上课,教室了人渐全,腾声喧闹。更多的人对甄加业的所为不能理解,质问“你要干什么?”“什么意思?”。众人的口气毫不客气,只因为他平时是孤独的人。
沉默,俨如人格的突变。
“瞎搞什么,放着那么多作业不写”。甄加业显然也听到了,他瞪大眼睛,歪着嘴,如观察一类样扫视眼前众人。
“他要给我们做一次演讲……”我为甄加业掩护,嘟嘟囔囔的声音还有,甄加业的表情仍如铁一般,仿佛是来自地狱一般。此时,只有我对他满怀信心,确信这将是一次精彩的讲演。
座位满了,他坐在教室的位置,背靠黑板眺着眼思索。
“行了,开始吧”
“等等”他开口说。
“切”几个女生为他不尊重的口吻而不屑。
“看材料”他突然大声说,让我们阅读先前发下的那张A4纸,是从杂志上印下的一篇文章《愤怒的青年》,内容已被他钩钩划划,标注许多记号。
“毛主席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你们青年人一定要关心国家大事”
我大体懂得了他的意思了,这将是一次有意义的尝试,现今世界就是因为缺少愤怒而容忍罪恶的继续存在,颓废的时代应当有所举动了。
上课铃响,最后一个同学踩着铃回到座位。甄加业站起身,我看他既没有准备演讲稿,也没有只言片语的纸片,甚至连正式的开场白都没有,他诡邪的眼神扫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威严之感随即造成。
气氛冰冷了,他牢牢掌握了场面的主动权,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断他,都被他恐怖的眼神震慑,等待接下来的场景。
他将一张照片放在投影一下,屏幕上是一排排杨树——模糊不清。
“你们看到了什么?”他不在注视我们,身体也无力状的靠在黑板上。
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出于人类最根本的怜悯,我仍全力支持他。
“是不是我们应当向往新生,我们被这个窗子封闭的太久了?”一个女生礼貌的起身回答。
甄加业摇摇头,接而失望的垂下了,我也对着屏幕思索。我看不出什么,这张照片充其量只是半成品的风景照。“他什么也不是,他不美”我无意一说。
“对”甄加业突然目光如炬,大声回答,顿生引起一片异样目光。
“什么?”这样的答案叫多数人无法理解,甄加业缓缓站起身,也没有挑明问题,只是在黑板上写下——1。变态。立刻有后排几个学生呲牙笑了。
“甚意思?”甄加业又问我们,搞得我们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一种生理现象?”
甄加业没有表情。
“一种人?”
“心理问题?”
不见甄加业反映,这使我们面面相觑,莫名而奇妙。突然他瞪大双目,发狂的脸上显露出无比愤怒。他大喊“变态,就是改变状态!”,这一喊使教室里的空气空前凝重。
我同桌的女生有些害怕,悄悄问我:“他怎么了?”
我苦笑一下,虎说道:“鬼上身”,果然吓到了他,不在问我了。
甄加业在讲台上来回走了动,又在化学课黑板上留下的酸碱平衡图的上面响亮的敲了一下,大声说:“想!”。
终于有人安奈不住性子,抱怨道:“以为自己是干什么的……磨机”
这幅图是在碱液里滴定酸的PH变化图,我看了许久,也不知是什么文章。也有几个人回他,但他的脸色显然这是不靠谱的答案。
随而,他又大怒的“啪”一声拍桌子,“叫‘突变’”。我惊了一颤,想吸血鬼也就是这幅形像。“随酸的不断滴入,总会有一滴发生突变!”
我倒吸一口气,不由想到,他若不是隐匿在人群中的天才,便是一个疯子。
接下来他更疯狂了,问了许多诸多人迷惑的问题“下雪了,打雷了,下雪天是不打雷的,为什么?”“楼道标语被换了,你们看到了么?”
“换成什么了?”
“自个儿看个”
他又说:“美国人在月球上发现了水,你们想……”他就这样胡乱的说,周围明显感觉一股愤怒滋长。
“你到底想说什么?”又人拍案而起。
“个儿想个”甄加业不屑的表情,仍是这句话。同学轰然开来。这一日,青年果然愤怒了,越来越多的人反对他,叫他下台。我对甄加业佩服之处就在此,如此形势他竟然不变神色,他瞪着眼左右看了看,突然大吼“我们这个世界需要愤怒,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够愤怒才使罪恶的继续存在……”
我大为惊讶,这……知音啊,我激动不已。
“你是不是吃多了!”拍桌子那人叫嚣,中指指着甄加业。
我感到脸上的肌肉正在抽搐,猛的站起身“你说什么?”我凶恶的看着他,一时也使这吃惊不小。
他较畏惧我的,让步说“是他半天不讲一句正经话……”
“不说你理解不了,难道好赖话听不出?”我张目而视,随时准备爆发。
对方怨恨的坐下了,可我又有种失望,真的是曲高和寡?在我无法判断是非的时候,众人的嘴就是是非,现在,有人同我一样了,我想是非远不是我可以看到的这样的。
我也有些担心,众人的反对究竟有没有道理?甄加业又能不能坚持?我呢。
我还有些欣慰,人们愤怒了,我忘了有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是连愤怒也没有的,不知淹没在哪里了。
平时和我还好的另一个人起身,直接朝向我“他疯了,在台上乱讲,你也……“
“滚出去!”我大喝一声,我不缺乏这样的友人。甄加业仍是神态自若,观众则屏住了呼吸。
“你跟我吼什么?我只是……”,即刻三昧之火穿上眉梢,眼耳炽热,跳起三丈。
班长和机敏的几人见势赶忙过来拉我,“冷静些,不要冲动”班长不住灭火同时将他搡出教室。
我回到座位,不能消气,甄加业还是无表情的在讲台上来回走,下面无精打采一片。
我为什么这样生气?我知道的。
他叹一口气,在黑板上原先“酸=碱”上加了几笔,成了“酸心=碱决”。随后伴着嗡嗡乱响的下课铃瘫倒在地,他……失望了。
仍有人议论“年轻人,若不是天才,就是个疯子”
十五。一凡
风飒飒兮空异响;
云漫漫兮幻奇色。
乍秋风兮叶踅飞;
忽溷浊兮水砯流。
未卜筮兮于行路;
惟素梦兮意踯躅
悠悠荡荡的生命,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消耗着什么,比来时更多一份深重的心情,对世界的认识也一如既往,不会改变。
有人对我说:如果把自己的一切寄托于理想之中,我们便会疯掉。或许是这样的吧,无论成功与否,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代替的。所以,我们最终是不能对不堪的命运屈服与妥协,我们要以自己的存在、千回百折的经历为筹码去了解世界的一二分真谛。
一路上,我思考了许多,父亲一定曾跟我一样心比天高,然而总是会有一些希望的种子遗落在痛苦饿土壤中,最终,他的生命概括为三个字“堕落的”。不必唏嘘,我们每个人最终都逃不过几个字的判词。
汽车抛洒着煤屑,正远离巨大的冒着烟的煤山,又经一站,上来不多几个人,最后那人扶着车壁,显得很疲惫的上了车。我瞅了几眼,好像是聂臻,我盯着他仔细辨查很久,我有些激动,显然在这时遇见故人是对我的莫大慰藉,但须臾,又产生诸多怀疑,他显得比最后见面时高了许多,但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成菜色,神色怏怏。
我仍盯着他的举动,他买票后并不着急寻座,而是将手伸入兜中四下看了一会儿,摸索好久掏出两包“中华”
他嘶哑的嗓子,强作大声的喊“有人要烟没?比商店便宜”
如此几遍后他的脸色变得镇定了些,离他最近的两个人瞅了他几眼,问:“不是假烟吧?”
“不是,你可以看么”说着他将两包烟递了去。
那人接过但没有辨别真假,跟旁边人笑了一下又将烟还给了他,然后又将烟还给了他,然后在没有人问津。
他向车厢深处走来,依座询问,渐靠近我。
目光冲突一刻,他半张口正要问却突然停住了,现在我可以肯定,这就使聂臻。
“聂臻”
他激动地赶忙将烟收起,腾出手将我的手攥住,一边却不知说什么。
车正逢又停一站,聂臻没多说一句话的拉我下车,欲要与我找个说话的地方。
“走,我请你吃饭‘
“别瞎忙了,就找个领进处说话吧,我还有事”
聂臻便在马路沿坐下了,前面不远坐着一排抗铁撬的打工队。我上下大量他一番,凌乱的头发压平了半边,周身邋遢,眼神不安宁带一圈黑。以此我已能猜出他现今生活的一二分情景了。
我犹豫阵,还是问“发生了什么?”
唉——他叹息一声“我慢慢给你讲吧……”边说,聂臻把刚才要卖的那包中华烟打开递我一支。
“这个,你知道的,我不抽烟”
他故作不乐意状“为你开的包”
我有些为难,此情景的聂臻慷慨至此也是不易的,我虽然没有抽过烟,但还是见过的,双指夹住,做个样子。他又要把剩下的烟全给我,被我决心拒绝了。
聂臻将“中华”收起,又从裤中掏出一包劣质烟,取了一支了离起来。
青烟满滥,却不是什么滋味。他苦着脸,吸了大半支才安定下,徐徐道来:“真的是不容易啊,你我兄弟能这样子见面。”
我轻轻点头,他又说“毕业后,咱们分了东西,我没在读高中,就在家里的超市帮忙照看生意(他吸口烟),后来,就去了现在一家*当学徒……”
“这也不错啊,学成一门手艺也很吃香的”
“是啊,我也这样想,可再后来,就像小说似的,我和我师傅的妹妹好了”
我默默点头,方说“他也在*工作?”
“嗯”
“发生关系了?”
“嗯”他用力的吸尽最后几口烟,在地上用力的按灭。
他继续说“让他哥哥知道了……”他很懊恼的拍打脑门“工作是家里给找的,惹了这样的事……怎么回家?”
我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听他又说“我烂命一条很无所谓的,只是……”
“他家不愿意你们?”我又不深不浅的问了几句。
聂臻苦笑道“我这么一个穷小子,他们家也算殷实……起先我也知道自己不配……但是……我就是爱上了他……”他盯着我看“而且……”
“什么?”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想要为一个人付出所有,想要给他一切,只要见到他就感到快乐,相反就浑身难受……”
“他现在呢?”
他又叹口气“不知道,被她哥不知道弄哪里去了”
我叹息的点点头。
“后来,算了……”看聂臻不愿再说,我也就不变追问。看到朋友们处到这般境地,也想到自己,又是什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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