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简奥斯汀- 第30部分

“当然，勒弗罗伊小姐，”上校在答应之后，却没有立刻接下去说，他皱着眉思索着，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弄得简也担心起来。

“事实上，勒弗罗伊小姐，关于你的这件事是我又从伦敦回来的原因，”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很整齐的报纸，“我在报上看到这个消息，觉得你也许需要尽快赶回伦敦去，所以才回来找你。”

“什么消息？”简充满疑惑的接过报纸，按照上校的指点看到那条消息，然后……她这一次的震惊程度远远大于前几天的任何一次。

黑体字的标题是“女作家简。奥斯汀小姐不为人知的私奔故事”，而标题下面故事的男主角，居然是她的父亲托马斯。勒弗罗伊先生。

简艰难的读完了短短的一段文字，这名作者其实对这段情史算不上了解，但是他找到了斯蒂文顿小镇上的一名村民作为证人，证明这两位曾经私奔过，另一个证据则是勒弗罗伊先生的女儿——今年在伦敦社交界很受欢迎的简。勒弗罗伊小姐的闺名事实上来源于这位女作家。

“这怎么可能？”简的脸又一次涨得通红，她万分懊恼的看向上校，“家父说我用的是外祖母的名字。”

“我也觉得这则消息让人难以置信，”劳伦斯上校低声回答，“但是，勒弗罗伊小姐，我想你是知道报纸的影响力的……”

上校当然不好明说，但简还是立刻就明白了，“上校，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伦敦呢？我想尽快见到家父。”

“勒弗罗伊小姐，你不要着急，”上校安慰道，“我的计划是，今天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回伦敦去。”

简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本来已经对上校产生了依赖，又遇上了这种让她心烦意乱的事，几乎立刻就全盘接受了他的安排。

038　因果

上校和简两个人在威尔克斯庄园的草地上已经走出很远了，劳伦斯上校唯恐简累着了，就提议到附近的树荫里去坐一会儿。

然而等简一坐下来，她立刻又把那张报纸拿出来，反反复复读着那段不长的文字。

简知道她的父亲年轻时就认识奥斯汀小姐，也知道是勒弗罗伊先生在斯蒂文顿小镇长住过，她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去年圣诞节前在聚会上见到奥斯汀小姐的每一个细节……这些都是劳伦斯上校所不知道的，因此，在上校更多是把这消息当作哗众取宠的不实之言的同时，简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开始慢慢相信这消息了。

事实上简也并没有找到什么称得上是证据的东西，她依靠的更多是直觉，或者说，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从人品到相貌都足够出色，那么他在年轻的时候，有理由和奥斯汀小姐相识相知甚至相爱。

但简很快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如果报纸上所说的都是真的，早逝的勒弗罗伊太太是否就成了一个牺牲品呢？尽管那消息里提到了私奔，但简还是觉得语焉不详，她觉得自己了解父亲，既然都已经私奔了，以他那种性格，他们为什么最后没有结婚呢？

因而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消息完全是假的……简在某种程度上陷入了矛盾的怪圈，她越想知道这消息的真实性，就越仔细的去思考，而越思考，她就越难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这完完全全是勒弗罗伊家的家事，因而即便简再怎么信任劳伦斯上校，也不愿同他讨论这条消息的真伪。但同样是出于对这位上校的信任，她也确实有一个需要向他征求意见的疑问。

“劳伦斯上校，”简垂着头看脚边的青草，那张报纸仍然拿在她的手上，“如果你是我，或者说，在你的观点中，我是否应该去向家父寻求一个关于这消息的确切的答案呢？”

突然被提问，上校也愣了一下，看看简，她没有看他，他才又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勒弗罗伊小姐，我能否问一下，对于这个问题，你是怎样想的呢？”

简确实想过，虽然她没有得出答案，但这并不妨碍她回答上校，“我其实觉得，我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家母也蒙上帝的召唤故去多年了，现在用这样的消息去询问家父，真是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情……”

“可是，如果你不弄清楚的话，又总觉得闷在心里很难受？”上校试探的问道。

“正是……”简一边答应着，突然想到，她似乎更应该搞清楚，劳伦斯上校他是怎样看待这件糟糕的事情的。

她这样想着，话就脱口而出了，“但是，上校，你不觉得我在此事中所处的位置十分尴尬么？将来也许会有人问我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我该如何回答呢？”

“有谁会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呢？”上校摇了摇头，“勒弗罗伊小姐，这方面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

我未来的丈夫……简确实是想这么说的，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最后改成了，“家母那边的亲戚也许会问的……”

“勒弗罗伊小姐，你不再回都伯林，见到他们的机会大约会很少了……”上校这么说了半句话，突然停下来不说了，简再看他的时候，他居然也低着头在看地上的青草。

即便正在烦恼着，简也觉得上校的这种表现很好笑，于是她索性不再绕弯子了，“劳伦斯上校，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为这样一条消息而给家父增添烦恼？”

“勒弗罗伊小姐，我觉得你在钻牛角尖，”上校的回答虽然还有避重就轻的嫌疑，但至少他已经恢复正常直视简了，“也许你一回到家里，令尊就会主动向你解释的，所以，现在还请你不要再在此事上困扰自己了。”

那段消息里的每一个字简都背熟了，因此她把报纸递给上校，“好吧，上校，就按你的吩咐，我不想了。”

“勒弗罗伊小姐，”劳伦斯上校似乎也轻松下来，“我可没办法控制你的思维，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安德鲁据说已经找到史密斯小姐了。”

“真的？”简的惊喜写在脸上，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确实算是个好消息了。

“当然是真的，”上校也笑了起来，“可惜我没办法提供更多的信息了，安德鲁留了一张便条在家里，我没见到他本人。”

“上校，说不定我们很快又要参加婚礼了呢！”简很开心的感叹道。

“那是肯定的，勒弗罗伊小姐，格兰特先生还邀请我们去多特伯里村参加他的婚礼呢，”上校回答。

“我们？”简突然注意到了这个词。

“呃……是我和安德鲁，”上校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想威尔克斯小姐也会邀请你的，也许还有史密斯小姐，我们可以一起去。”

但威尔克斯小姐本人似乎是忘记了她该邀请简去婚礼的，但傍晚的时候，她给简带来了另外的消息——德海姆村的菲尔德小姐，大约是为了保留她在威尔克斯庄园作客的权利，写了一封充满歉意的信，刚才送到了威尔克斯小姐的手上，信中详细的解释了她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对于发生在德海姆村的事情，简就像在做一张拼图，她自己经历的那些事不用说了，至于劳伦斯上校，他因为报纸上的消息恰好回到了威尔克斯庄园，在听说她一个人留在村子里的时候，他立刻由里德家的卑劣品行联想到了她可能遭遇不测，当他把这一担忧告诉威尔克斯小姐和格兰特先生之后，他们也支持他的看法，于是营救行动展开，并且有如神助般顺利搭救了简。

但是简其实还有疑问，为什么里德先生要对她下手？为什么菲尔德家会帮里德先生扣押她？这些疑问她都没有和上校说，她知道他与那两家人有着深仇大恨，更不想引起他的不快。

但菲尔德小姐的来信恰好解释了这些问题，这事实上是里德先生的一个计划——这位先生虽然相貌不错，却不像他所吹嘘的那么富有，他介绍给简的那些所谓他家的产业，都是骗人的，而那幢聚会的房子，则是另外一位先生的。里德家虽然除了马场之外，还有一两处产业，但老里德先生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比亨利。里德年长的私生子，老先生曾不止一次的表示要补偿他这个实际意义上的长子。

因而亨利。里德现在确定能到手的产业，就只有菲尔德家的那幢旧房子了，他急于寻找一个有足够嫁妆并且有一定身份的小姐为妻，以便和他的私生子哥哥相抗衡，但他也像所有年轻先生一样喜爱美女，在否决了村子即周边的其余小姐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外界，而勒弗罗伊小姐恰好是符合他要求的人选，更重要的是，除了相貌嫁妆之外，简还只有十七岁，这种年龄被他们认为是比较容易被欺骗的。

简看到这里，已经涨红了脸，而接下来的内容却更让她觉得窘迫异常。“我们都发现劳伦斯上校对勒弗罗伊小姐格外关注，这也是亨利。里德最后选定她的原因，他不介意在这件事上再让劳伦斯上校吃个亏，事实上，自从听说上校在短短几年内得到了这样高的军衔，他就非常嫉妒。”

威尔克斯小姐显然察觉到了简的窘态，她拍拍她的肩头，“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一点告诉上校的，不过，我们都很奇怪他为什么还没向你求婚呢？你不知道，当听说我们把你独自一人留在德海姆的时候，他的表情好像要杀了谁似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对你的确相当迷恋……”

简更窘了，对于威尔克斯小姐的疑问，她其实能猜出原因，大概是因为那张报纸吧。但表面上，她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她很感激劳伦斯上校的这番深情厚谊，但他确实有权利决定是否向她求婚。

“哦，亲爱的简，”即便只有两个人在屋里，威尔克斯小姐还是凑过来和简耳语，“说实话，我觉得你需要稍微给上校一点儿鼓励，你应该已经知道他过去的那些痛苦经历，也应该能理解他比平常人性格孤僻一些是正常的。”

这是真正的建议了，简不用细想，就先诚心诚意的感谢了威尔克斯小姐。但她其实心里乱糟糟的，因而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还是继续看信。

接下来就是菲尔德小姐的自白了，她在这个计划里充当里德先生的帮凶，她负责和勒弗罗伊小姐交朋友，邀请她到德海姆村，编造谎言骗她一个人留下来，并且最终软禁了她，而根据菲尔德小姐的解释，只要她帮助他完成了整个计划，在菲尔德先生去世之后，这位菲尔德家的财产继承人，就会善待未亡人以及两个孤女。

“这真荒唐！”威尔克斯小姐感叹着，“没想到他们完全是在演戏！我真是看错了他们，还在庄园里招待他们……”

“愚蠢的菲尔德小姐，”她又抱怨道，“像亨利。里德那样的人，即便她真的帮他得手了，他也一定不会兑现自己的承诺的。”

但是简在感叹之余，却想到了另一方面，“这也就是说，除我之外，也许亨利。里德先生下一次还会用同样的方法去欺骗别的小姐？”

“必然是那样！”威尔克斯小姐大声喊道。但随即两位小姐几乎是同时认识到，她们对此无能为力。

简在看《傲慢与偏见》的时候，偶尔会觉得军官维克汉姆先生做尽了坏事，居然还能任意逍遥，真是让人生厌，但当类似的事情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她才明白这种事情原来就是如此的无可奈何。

“威廉明妮，好在你我都没有待嫁的姐妹，”简只能这样回答威尔克斯小姐，“不用担心里德先生的计划降临到我们至亲的人身上。”

“我不会再让菲尔德小姐来庄园了，”威尔克斯小姐收起那封信，“等哥哥嫂子回来，我要和他们讨论这件事情，至少对于里德家和菲尔德家，我坚决认为应该不要再和他们来往了。”

关于信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简就向威尔克斯小姐说起，她想明天就告辞回伦敦去。威尔克斯小姐吃惊之下，立刻开始解释她确实没有把亲爱的简小姐照顾好之类。

“亲爱的威廉明妮，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有生你的气，”简认认真真的回答道，她不得不编了一个谎言，“我之所以想要回家去，是因为家父请上校带口信来说，让我快点儿回家去。”

“哦，那你和上校一起回去喽，”威尔克斯小姐大约只听见了“上校”两个字，立刻欢愉起来，“那就去吧，今天晚上早些睡觉，明天早上可以更加精神些。”

“你和上校订婚了的话，一定要尽快通知我哦，”威尔克斯小姐又说，“我要在你们之前结婚，不过，亲爱的简，我会把你们两人写在一张请帖上的。”

然而简满腹心事，即便她已经习惯了威尔克斯家的这张床，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她已经不再去想那张报纸上的消息了，但带来报纸的那个人，却时时刻刻的出现在她的思维里。

如果没有那张报纸，劳伦斯上校今天是不是就会向她求婚了呢？他昨天那样的抱紧她，应该不是毫无意义的吧，他今天看起来心思那样重，指望他会求婚似乎不切实际，但明天回了伦敦以后，彼此各自回家，想要再次见面，似乎也不太容易啊。

想到这里，简又想起了威尔克斯小姐的建议，她知道她去研究赛马，算是一种主动行为，但放在自己身上，她却束手无策，上校有什么爱好……简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她确实不知道呢。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老天爷却帮了大忙。离开威尔克斯庄园的时候，上校本来骑着马，让简一个人坐在他家的马车里，但走出去没多远，居然下起了雨。

简其实从坐进马车开始，视线就没有离开劳伦斯上校，虽然他多数时间都走在前面，留给她的都是背影，但一看见下了雨，简赶忙叫停车，邀请上校坐到马车里来。

劳伦斯上校走过来听到这样的邀请，立刻就笑了起来，这笑容导致简在作出邀请时积攒的一点点勇气立刻烟消云散，只能羞红着脸往马车的拐角挪过去。

上校一边微笑着叫仆人去照看他的马，一边上了车，他一开始大约是想坐在简挪出来的这一段空位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对面去了。

039　求婚

马车继续前进，简一开始是低着头的，可等了一会儿，不见上校说话，她就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他。

劳伦斯上校把帽子拿在手里低着头看，简觉得自己真的想伸头去从下面看看他的脸，看他是不是还像一开始那样在笑着。

但不管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