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简奥斯汀- 第31部分

劳伦斯上校把帽子拿在手里低着头看，简觉得自己真的想伸头去从下面看看他的脸，看他是不是还像一开始那样在笑着。

但不管怎么样，求婚与否是男性的权利，简很快想到既然是她主动邀请上校坐到马车里，似乎再主动说上几句话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简笑嘻嘻的问，“劳伦斯上校，回到伦敦之后，你有什么安排么？”

上校表现的，就像所有从沉思默想中被打断的人一下，明显愣了一下，才回答，“没有，勒弗罗伊小姐，”然后他又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我虽然需要常常去营部报到，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任务。”

“可惜夏天的旅行已经结束了，上校，”简大着胆子说，“回到伦敦之后，我大概只能天天呆在家里了。”

这是简能够想出来的最为主动的话了，说出口的时候，她差点儿又要脸红了，但愿上校能明白她的意思——她的家里已经上演过一场求婚的好戏了，没理由让那些仆人们一次次的大饱眼福。

不过上校显然是领会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或者说，他已然做好了抓住机会的心理准备，因为他很快就再一次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简。

“勒弗罗伊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的心思瞒不过你，只不过我现在想要猜的是你的心思……”

上校的开场白说到一半，居然就卡住了，简看他的时候，他又在盯着手里的帽子了。不过幸亏他之前已经被给予了足够的鼓励，没等简编出一句回答他的话，他已经再一次开口了。

“坦白说，勒弗罗伊小姐，我现在都记不清自己是何时爱上你的，说来你一定不相信，在我和安德鲁第一次去你家里拜访之前……我房间的窗户，恰巧能看到你家的院子……那时候也许我还没有爱上你，不过我一直在想，上帝让这样可爱的小姐住在隔壁，我应该怎样才能认识她呢？”

如果说简其实是对上校的求婚有心理准备的话，她也绝没有想到过在送苹果的情节之前，居然还有偷看的情节，这使她整个人儿立刻陷入了害羞的包裹，浑身都在发烫，但在劳伦斯上校这一边，谢天谢地，最初的纠结已经过去，现在他可以滔滔不绝的抒发自己的感情了。

“勒弗罗伊小姐，我知道我做得不好，甚至很糟糕……”上校又说，“我的性格算不上开朗，甚至有人说我古怪，不过我总算也知道，要想追求一位小姐，应该在她面前表现自己，吸引她的注意……事实上，我知道你即便注意到我，也不过是最近一两天的事情，这使我即使产生了什么奢望，也只敢把它们藏在心里……”

上校说到这里，其实没有停顿的意思，但是他被简打断了。

只听她很急切的解释道，“上校，我承认我最初并没有注意到你的好意，但我也并非像你所看到的那样麻木，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完美……”

“而且……”说到这里简突然觉得上校真是真是太可爱了，于是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劳伦斯上校，你没理由一边称赞我聪明，一边却又怀疑我比我们周围的朋友们迟钝……分明几乎所有在威尔克斯庄园的人，都能够察觉你的情感，难道你认为我会完全忽视？”

这是大实话了，因而理所当然的比任何之前准备过的鼓励都更容易产生积极的效果，简看到上校的脸也一点一点的涨红了，但男性的害羞或者能够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力量，下一个瞬间，上校已经随手把帽子扔向哪个角落，探过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简的手指冰凉，但上校的手心里都是汗。她不敢抬头去看他，但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呼吸的急促。

“亲爱的简，我确实从一开始就决心要娶你为妻，现在，求你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么？”

简几乎立刻就答应了，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或者说面对上校这样的情真意切的好人，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虽然她的声音很低，但足以让那紧张而又激动的求婚者听清楚了，马车里空间狭小，却并不妨碍劳伦斯上校顺势就跪在他心爱的人面前，颤抖着反反复复的吻着那双白皙的手。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场雨不到一个小时就停了，不过，最初下雨时在马车里面对面坐着的那一对儿，等到雨停了的时候，已经幸福的挤在马车后边的座位上了。

上校起先是抓着简的手的，始终都没有放开，但当他发现她其实并不排斥再亲密些的接触时，立刻用胳膊把心上人圈到自己怀里，然后……才去思考怎样面对她的质问。

确实是质问，虽然简幸福的直想笑，却还是想问问劳伦斯上校，假如她今天不邀请他坐到马车上，他会在什么时候才求婚。

“亲爱的简，不要再叫‘上校’了，”被质问的一方显然想逃避问题，“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嗯，简，你确定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爱德华，”简笑了笑，“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么？”

“我怎么敢？”上校凑到简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怪就怪我一直没本事猜透你的心思，你这几天又吃了不少苦，一开始我可不敢拿求婚这件事来麻烦你。”

“不过，知道了你的想法之后，如果我再不求婚就是傻瓜了……”上校的头越来越低，趁怀中人没有防备，便用唇去贴那些发丝。

简不是没有注意到上校的小动作，她虽然不敢做出类似的动作，却不介意享受这一番的柔情蜜意，她觉得和他之间再没有了之前那种作为异性朋友之间的隔阂，现在两个人是无所不谈的。

“我可不可以猜测，爱德华，在坎特伯雷遇到那个吉普赛巫婆的时候，你给她钱完全是为了她说的那些话。”

“亲爱的简，当时我找出来的理由你不也接受了么，其实那天晚上我就后悔了，我那个时候要向你求婚该多好。”

“那个时候……”简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实话，“虽然我觉得你是一个大好人，但我确实没想过你会向我求婚……”

“亲爱的简，你这么说真让我担心，我真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从内心接受我的呢？”

“大约是看到圆桌骑士先生出场的时候吧，”简立刻抓住机会开起了玩笑，“遗憾的是，这一次高纹骑士没有骑白马。”

结果上校立刻回答，“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买一匹白马，不过我还是觉得白马太显眼了，在战场上很容易成为敌人的目标。”

说到战场，简担心了起来，“爱德华，你以后还会再上战场么？”

“亲爱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上校不假思索的回答，“欧洲的战争，几十年才会爆发一次，等再打仗的时候，大概我已经老得没办法上战场了。”

……大凡男女由朋友升级成为情侣，陷入热恋的大泥潭之后，谈话的质量就会显著降低，把许多无营养的内容翻来覆去的重复，劳伦斯上校和简在这方面，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以至于车窗外面远远的都能看到塔山了，上校才想起来，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和简说呢。

“亲爱的简，等回到家以后，你要帮我关注着令尊的心情。”

“为什么？”爱情会使人迟钝，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我要从令尊那里娶走他的独生女儿，非得找个他心情好点儿的时机不可，否则他也许会把我打出来的。”

“爱德华，你不要担心，我觉得家父对你印象挺好的，”所谓女生向外，不过如此。

“亲爱的简，那是在令尊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的情况下，”上校有点儿急了，“更何况还有那张报纸的事情，我可不想去火上浇油。”

简想了想，觉得上校说的也有道理，便满口答应下来。

随即上校就说，等一会儿要进城了，他还是在进城前改换骑马吧。

“简，朝花园那边的二楼第三个窗户，是不是你的房间？”

简迟疑一下，才明白上校说的是家里的房间，于是立刻笑出声来，“爱德华，你是什么时候就看好了啊？”

“我没有看好，”上校居然还嘴硬，“我就一直没弄清楚，令尊的房间在哪一间？”

“我隔壁的隔壁，”简从心里还是向着上校的，他一问，她居然就说了。

没想到上校又问，“那三楼的第一个窗户是？书房么？”

简点点头，才想到自己也应该问清楚，于是赶忙问，“爱德华，你是哪个窗户？”

“二楼靠你们家那边的第一间，第二间是安德鲁的，不要弄错了哦。”

这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行驶在泰晤士河边了，上校看了看外面，“简，我必须下去了……”

简还没有反应，就被他一把抱紧，在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而且这一次不再是啄了，而是轻轻吸吮着，还眷恋着不愿离去。

简以为自己适应了，结果还是浑身烧的发烫，虽然心里欢喜，却丝毫不敢乱动。好一会儿上校才松开她，万般留恋的看了她好几眼，说了一声，“回到家里要自己保重，不要惹令尊生气，”然后他才叫马车停下来，跳下车去。

简在那种亲密的半迷醉的状态中持续了好久，马车再次启动好一会儿了，她看着上校，才想起她确实是第一次和异性这样亲热呢，想想都脸红。

因而一直等到了道蒂街，简脸上的红晕都还没有完全散去，好在勒弗罗伊先生不在家，仆人们欢欢喜喜的把小姐的行李箱子一个个从马车上卸下来，劳伦斯上校若无其事的下马，走到简的面前和她道别。

“勒弗罗伊小姐，今晚请好好休息，”上校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安德鲁回家，我会尽快带他去拜访你的。”

然而，当他向她欠身行礼的时候，简听到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亲爱的简，我爱你。”

劳伦斯上校这次彻底失算了，他只顾着自己去表白，却忽视了他的小爱人的承受能力，于是两家出来迎接的仆人还是大饱了眼福，就看见劳伦斯上校嘴唇动了动，然后勒弗罗伊小姐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上校也看见了，哪怕他确实动了咬一口红苹果的心思，无奈却还要把这场戏演完。简也知道自己的脸必然又红了，行完了屈膝礼，也不敢再看上校，就低着头赶忙转身往家里去。

勒弗罗伊家的仆人们都随着小姐进去了，劳伦斯家的仆人们还在兴致勃勃的看着他家男主人慢吞吞意犹未尽的往家里挪，留守家里的那些，已经急不可耐的向马车车夫去打听，主人这一趟出门，究竟发生了哪些奇闻异事了。

简觉得家里很冷清，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杰森太太一边帮她脱下外衣，一边抱怨老爷天天埋头工作，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儿之类……简这才想起那份报纸来，虽然她和劳伦斯上校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但父亲的事情也不能不管啊。

因而简换好衣服之后，又和杰森太太聊了一个多小时，问问在她不在家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顺便告诉杰森太太威尔克斯家兄妹的婚事，说说婚礼上的情景给她解闷。

虽然简有意诱导，但杰森太太的描述中，似乎还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勒弗罗伊先生曾经受到那条报纸上消息的影响，于是等杰森太太走了之后，她很快想到另一个办法。

简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听了听仆人们似乎都在一楼闲聊，她就悄悄的上了三楼，钻进勒弗罗伊先生的书房里。

她父亲的办公桌一如既往的整洁，简先看到了自己写的那封信，放在最上面，然后她发现，信的下面赫然就是那张报纸，折叠的很整齐。

那么她的父亲是选择用沉默对待整个儿事情么？回到自己房间，简想了许久，觉得沉默不失为一种好办法，虽然对当事人不太公平。

040　重逢

当天晚上勒弗罗伊先生回家了，看到女儿自然很是高兴，吃完晚餐，父女俩又聊了一个小时，做父亲的没有提及某张报纸，做女儿的自然也不会提及某位上校。

简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她在面对父亲的时候，压根儿无法开口询问那张报纸的事情，即便她是多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也许只能把这种好奇带去问上帝。

晚上洗完了澡，简才把这件事彻底放到一边，开始想想她的劳伦斯上校。一想起他她的脸就会不由自主的发烫，于是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想让晚风吹吹自己有些发涨的脑袋。

简房间的这个窗户，如果不探出身去，只能看到劳伦斯家花园的一个小角落，而现在，她确实是看到，在那个角落里，有一点亮光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等她适应了外面的黑暗，简终于看清楚，那个影子，似乎就是上校，他在抽烟，那亮光就是烟头。她立刻开心起来了，上校一定不是随便跑到那个角落里抽烟的，那么，他是在那里等着她么？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等了多久了？

上校显然也看见她了，他把烟从嘴边拿开，向前迈了一步，简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似乎做了什么手势，她也看不清。

但简有她自己的办法，她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去，看了看楼上，书房窗户仍然透着微光，上校一定也看得见这一点，于是她赶忙回到桌边，把烛台上的蜡烛都点燃，再把烛台拿到窗边。

这样上校就能看清楚她了，但他在院子里，却什么都不能做，一旦惊动了勒弗罗伊先生，那可就麻烦了。简把这看成了一种游戏，觉得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已经很幸福了，但上校似乎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就这样对着看了一会儿，上校开始不断的做手势，简猜测他是叫她回去睡觉，不过她可不想这么早睡，她装作看不清楚，不理睬上校，到最后他似乎放弃了，自己回屋去了。

于是简又开始担心了，上校不会因此生她的气吧……不过她的这种担心也不过就持续了睡着前的那一会儿，到第二天早上勒弗罗伊先生出门之后，安德鲁牧师就登门来拜访了。

简看到喜气洋洋的安德鲁牧师的时候，还不由自主的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才确定他是一个人来的，她就有些失望。偏偏这位牧师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聊起了这趟去威尔克斯庄园的旅行。

东扯西扯了好几分钟，牧师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勒弗罗伊小姐，我的一位同行，温特牧师的太太，请你去她们家里喝茶。”

简愣了一下，就恍然大悟了，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