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人民怨沸腾,南京宋朝虎视眈眈,西京西夏国阳奉阴违,使大辽国陷入内外交困的艰难局面。
在耶律章奴看来,大辽国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地步,根源在昏君天祚帝身上。只要除掉昏君,另立贤明君主,大辽国还有前途。而对于大辽国来说,自应天皇后述律平废东丹太子耶律倍另立太宗耶律德光之后,废立之事就未曾间断过。如今,他废掉昏君天祚帝,立有为之君救大辽国于危难之际,扶大厦之将倾,事成之后,也算为大辽国做件好事。
对于这件事儿,他事先慎之又慎,谋之又谋。当看见天祚帝率领土匪一样散漫,叫花子一样松懈,花花公子一样漫不经心的辽军去与女真军对阵的时候,耶律章奴震怒了,这不是驱羊群入虎口吗!
耶律章奴找来他的副手,南京留守耶律淳妻兄萧敌里及耶律淳的外甥萧延留,商量废天祚帝拥立耶律淳的事儿,几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起兵反天祚帝,拥立耶律淳为帝。
耶律章奴派萧敌里和萧延留到南京与耶律淳联系,却迟迟得不到耶律淳的响应,没办法,耶律章奴率军返回上京。上京有萧兀纳留守,耶律章奴劝萧兀纳与他一起废天祚拥立耶律淳,遭到萧兀纳拒绝。耶律章奴率兵攻打上京,因与萧兀纳有师生之谊,没下死命令攻城。只好转攻庆州、饶州、怀州、祖州等地。所到之处,竟然得到很多人拥护,十几天时间,聚集了几万人的队伍。队伍壮大,给养却跟不上,兵士开始抢劫并鱼肉百姓。最后闹到连耶律章奴也无法控制这支队伍的地步,刚开始收拢起来的民心,很快又丧失掉。到后来,耶律章奴不得不走一招险棋,到广平淀端天祚帝的老巢。走到半路上,他突然想起耶律大石那篇关于坚守广平淀的文章,心想耶律大石是个忠君思想很浓的人,废天祚帝这件事儿如果成功,耶律大石也就认了。万一半路上遇见耶律大石,耶律大石不会跟随他反天祚帝的,那样他将前功尽弃。
耶律大石说:“章奴兄,此时回头还不算晚!”
耶律章奴苦笑说:“晚了,大石弟,但我不悔!”
耶律大石说:“章奴兄,你可以单骑逃走,可以奔宋朝,也可以去高丽和西夏,但不能去女真。因为,朝廷正与女真打仗!”
耶律章奴摇头说:“大石弟,谢你这番心意,能往哪儿跑,到处都是朝廷的人马。这些人与女真人打仗可能屁滚尿流,但若收拾我手下这些兵,会如狼似虎!”
耶律大石说:“章奴兄,那你就下马投降吧!我拼着这个官儿不做,也要死谏救你性命。”
耶律章奴:“投降不是我的性格,大石弟,你撒马过来吧!”
耶律大石不忍心亲自动手,派副将耶律小乙与耶律章奴交锋,耶律小乙挥刀向耶律章奴砍去,耶律章奴不接耶律小乙的刀锋,举枪直刺耶律小乙前胸,耶律小乙中枪摔下马去。
耶律大石心中感叹:章奴兄真是将才,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大辽国所用。耶律大石挺起三刃枪催马向耶律章奴刺去,谁知耶律章奴并不躲闪,扔掉手中枪坐在马上等死。耶律大石发一声喊,才把已刺中耶律章奴身上盔甲的三刃枪收住。军士们一哄而上把耶律章奴拉下马捆起来。
第7节
萧敌里、萧延留两人来到南京见耶律淳。耶律淳奇怪地问妻兄萧敌里:“兄长不跟随皇上在东北打仗,跑南京来干什么?”
萧敌里说:“想来拥立妹夫你当皇帝,坐江山,废掉昏君天祚帝!”
萧延留也讨好地说:“舅舅,我们是来拥立你当皇上的。昏君天祚帝不值得大家为他卖命。耶律章奴将军已率军回上京,就等你去上京坐金銮殿宣布即位!”
耶律淳急忙屏退左右,关好房门说:“你们胡说些什么,不想活了!”
萧敌里说:“真的,我们真来拥立你当皇帝的,耶律章奴带兵1万在上京等你音信!”
耶律淳低头想一会儿说:“东北那边情况如何,皇上现在何处?”
萧敌里说:“东北战败,被女真人打得落花流水,皇上逃到哪儿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
耶律淳命人送萧敌里、萧延留两人去吃饭,他来到议事厅,派人找来李处温密议。
李处温原是宋朝人,小时候被辽兵掠来。因满腹诗书、才高八斗,曾任南京府学汉文教师,后被耶律淳看中,升为南京析津府参知政事,现为南府宰相。
李处温考虑很久说:“这事儿不能太草率,要等一等,听一听。萧敌里、萧延留、耶律章奴这些人匹夫之勇,不容易成大事,不可轻信。”
耶律淳说:“是啊!早些年,耶律乙辛曾提议立我为太子,事未成,弄得天祚帝疑虑我这么多年。家父的秦晋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本来早该袭给我,天祚帝就是迟迟不下旨任命。”
李处温说:“不是天祚帝不能废,关键是得成事之人议废立。天祚帝不得人心,但他坐拥朝廷,把握兵权,不是一句话就能废得了的。再说,朝廷还有那么多王公大臣,耶律章奴等废立成功则罢了,不成功,大人你白白跟着获罪啊!”
耶律淳说:“萧敌里说,朝廷兵马被女真人打败,天祚帝逃往哪里还不知道。”
李处温说:“此话有假,昨日军中秘探来报,天祚帝一路上走走停停,像狩猎游玩一样。已接近混同江,还没看到敌人的影子!”
耶律淳叹息说:“看来,这事儿就得等等看了!”
李处温说:“马上派探马去打听天祚帝的消息。果真天祚帝兵败,一切另议,一旦东北兵败的消息有假,凭天祚帝的性格,宁可把东北全部恭手送给女真,也不会坐视叛乱不管。多半天祚帝会率重兵临广平淀,观察我们的举动。”
耶律淳面露惊惧之色说:“那样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李处温高深莫测地摇头。
耶律淳急切地望着他说:“你是我的军师、宰相,这样的大事你不替我拿主意,谁还会替我拿主意!”
李处温有些难为情地说:“古话说,疏不间亲啊!”
耶律淳拿过桌上一支狼毫毛笔用力折断说:“你我之间发誓,朝政无小事,贪妻恋子非丈夫,李先生你只管说,将来无论结果如何,谁若反悔,正如此笔!”
李处温:“如果真出现天祚帝率重兵屯集广平淀的局面,大人你只有一条路可选择!”
耶律淳:“哪条路?”
李处温:“杀掉萧敌里与萧延留,亲赴广平淀向皇上谢罪。以天祚帝的性格,不但会赦你无罪,还会把该给你的都给你。或许给你的,比你想要的还多!”
耶律淳站起来说:“那还等什么,快派探马出发!”
李处温微笑说:“这些小事不劳大人操心,探马我已派出去!”
耶律淳说:“还有,派人马上把萧敌里、萧延留两人给我监视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们出留守府!”
李处温胸有成竹地笑:“留守府大门我已派人关闭,没有大人你的命令,谁也别想在府内随便走动。”
耶律淳说:“李先生,你真神机妙算啊!”
李处温淡然一笑说:“萧敌里、萧延留两人一身征尘地来到留守府,我就对他们产生怀疑。皇上御驾亲征,随军将士不在军中效力,却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跑到这儿来。此其一;其二,二人来府没去后院见夫人,可见不是家里出大事;其三,二人到议事厅时间不长,大人即屏退左右,可见所议之事非同一般。而大人你又没召集同僚共同商议,可见二人非为朝廷公务而来。有以上四点,足以判定事情的端倪。”
耶律淳由衷赞叹说:“先生神人!当此乱世,南京析津府能有先生,是上天赐给我耶律淳的福分!”
第8节
广平淀城外,天祚帝庸懒地坐在宫帐内与萧莺下围棋。
宫帐外,几万兵将手握刀枪,虎视眈眈。
天祚帝随手放到棋盘上一枚黑子,紧接着又拿起来。萧莺笑按住天祚帝的手说:“皇上,不能玩赖啊!”
天祚帝用手按着棋子说:“是吗?朕赖棋了?”
萧莺说:“皇上玩赖了,不许悔棋的,可皇上悔棋!”
天祚帝说:“不许悔棋?谁立的规矩?”
萧莺说:“这是棋规,多少年都是这样。”
天祚帝说:“萧莺你记住,跟朕玩棋,以前那些臭规矩都不算。棋规在朕心里掌握着,朕说怎样玩就怎样玩,朕说谁不犯规谁就不犯规,知道吗?”
萧莺说:“那谁还肯跟皇上玩啊!”
天祚帝板起面孔说:“谁不愿意跟朕玩,朕可以杀他!”
萧莺大张着嘴巴看天祚帝,不敢再说话。
太监王华走进宫帐禀报:“皇上,耶律大石擒获逆贼耶律章奴来见。”
天祚帝又拿起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上,萧莺赶紧也拿起一枚棋子胡乱放到棋盘上。
天祚帝对王华说:“让耶律大石回营歇着,带耶律章奴进来。”
耶律章奴被四名侍卫押进来。
王华这时又走进宫帐说:“皇上,耶律大石请求见驾!”
天祚帝不耐烦地说:“让他去!”
天祚帝站起来走到耶律章奴跟前,他不看耶律章奴,也不与耶律章奴说话,从一个侍卫腰间抽出长剑握在手中,眼睛瞅着剑刃说:“这剑好久没磨了吧!快吗?”
侍卫点头说:“皇上,昨晚磨了半宿,快!”
天祚帝淡淡地说:“快不快,试一试才知道。”说着话儿,天祚帝手腕一抖,长剑已“喳”的一声刺进耶律章奴的胸膛。耶律章奴瞪着眼张着嘴,嘴里满是血沫子,倒吸一口气栽倒在地。
天祚帝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又坐回桌前,对萧莺说:“莺儿,咱们接着下棋。”
萧莺手颤抖着拿起棋子往棋盘上放。天祚帝微笑地看着她说:“莺儿你记住,与皇上下棋,心不在焉也有罪!”
萧莺轻点头,泪水已涌满眼睛。
耶律章奴的尸体被侍卫们抬出宫帐,耶律大石大喊一声:“章奴兄!皇上,你为什么不问清楚再杀人啊!”
耶律余睹强拉起耶律大石向远处走去。
萧奉先这时走进宫帐说:“皇上,逆贼已获诛,臣请灭其族!”
天祚帝叹息说:“我大辽国契丹族就皇族耶律氏,后族萧氏,怎么灭其族?此端自太祖以来也未开过。皇、后两族人犯罪,杀其身就算了。若大开杀戒,这200年来,恐怕皇、后两族早已被杀光!”
萧奉先说:“皇上,南京留守耶律淳拥兵自重,包庇、窝藏萧敌里、萧延留两逆犯,罪当斩。臣请皇上率王师杀向南京析津府,问耶律淳罪!”
天祚帝摆手说:“朕这位皇叔不像你说那么简单。再等一等,很快就会有消息。”
这时,宫帐外王华大声禀报:“南京留守耶律淳提逆贼萧敌里、萧延留人头来见!”
天祚帝笑看着萧奉先说:“怎样,朕说得不错吧?”
萧奉先有几分失落地躬身说:“皇上圣明!”
耶律淳快步走进宫帐,把装着萧敌里、萧延留人头的大布袋扔在地上,跪在地上磕头说:“罪臣耶律淳叩见皇上!”
天祚帝笑呵呵站起来,走过去扶起耶律淳说:“皇叔请起,卿有什么罪?”
耶律淳跪在地上不起来说:“皇上,臣在南京析津府每天担心皇上御驾亲征旅途劳顿,还要留心辽宋边界动静,以防宋朝背信弃义,趁我出师伐女真,发兵攻打我幽、燕之地。谁知我妻兄萧敌里,外甥萧延留不理解臣下的苦心和忠心,竟然弃守职责,从东北战场跑到南京来,扬言皇上已在东北战败,耶律章奴已起兵回上京,说什么要拥立臣下做皇帝,陷臣下于不忠不义之地。臣念家族屡受朝廷恩典,皇恩浩荡,圣上即位以来,内修明政,外抗强敌,呕心沥血,振作朝纲……臣没太多想,命属下拿下此二贼,不念私情、大义灭亲,砍下二贼人头,派探马打听皇上在广平淀永昌宫城外,迅即赶来,请皇上恕臣下杀兄灭甥之罪!”耶律淳说完,用衣袖擦眼泪。
天祚帝扶起耶律淳说:“奸臣逆子,人人得而诛之,卿有何罪!不但无罪,卿还有功。卿身为皇叔,坐镇南京,保我大辽南疆无事。今知萧敌里二贼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卿大义灭亲,正说明卿心怀家国,忠于朝廷。来呀!”
王华躬身进宫帐:“皇上。”
天祚帝:“宣翰林承旨耶律大石拟旨:拜南京析津府留守耶律淳为大辽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元帅府照旧设在南京析津府;封耶律淳为秦晋国王,晋见天子可免跪拜之礼。允许耶律淳在南京析津府自己招募、编练军队,自行任命将士,不必请示朝廷,以备不时之需!”
耶律淳涕泪长流,伏地谢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9节
混同江辽军营寨,夜里,连营军帐依山而建,顺山势逶迤而下,扯地连天,绵延百里。营帐外边用木栏杆做围墙,墙外有辽兵把守,墙里边灯火通明。
萧奉先营帐内,他与耶律俊两人坐在灯下商讨军需供给等事务。
门外卫兵通报说:“枢密使,耶律余睹将军求见。”
萧奉先说:“让他进来。”
耶律余睹走进营帐,向萧奉先施礼说:“枢密使,末将有要事禀报。”
萧奉先没抬头看耶律余睹,说:“余睹将军,又抓奸细了?”
耶律余睹说:“枢密使,臣刚才在山岗上观望,我军营寨绵延百里,没有规矩,没有阵法。这样潜藏着祸患啊!”
耶律俊冷笑说:“余睹将军多虑了,这漫山遍野的,营寨可以随便扎,没事儿。只要内部少出几个内奸就谢天谢地了!”
耶律余睹没跟耶律俊计较,仍然对萧奉先说:“《三国志》上记载,当年西蜀*东吴,绵延七百里连营,被东吴陆逊火烧连营。如今金秋时节,禾苗野草枯黄,一旦敌人用火攻,我军损失惨重,不得不防啊!”
萧奉先说:“我知道了,余睹将军请回!”
耶律余睹告辞走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