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暗纳碛案刑静灰选
来往如穿梭的金兵探马不断来向阿骨打禀报战况。从早晨进攻到临近中午,金兵已攻破上京外城墙,势如破竹,只在攻打皇城的时候受到了阻碍。
阿骨打询问身边宗翰:“守城的辽将是哪一个?”
宗翰说:“上京留守挞不野。”
阿骨打说:“萧兀纳已死,其余辽将都是些酒囊饭袋,不足虑。”
阿骨打说完催马向前,一直来到攻城的最前沿。宗翰跟在后边担心地劝说:“皇上,小心箭矢!”
辽上京是大辽国建筑最早的都城。大辽神册三年(918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任命礼部尚书康默记为版筑使,在西楼故地建皇都辽上京。上京城周长27里,城墙高二丈。分南北二城。北边的叫皇城,南边的叫汉城,皇、汉两城呈“日”字形排列。皇城,是皇上及王公贵族居住的地方。汉城,居住着汉人及管理汉人事务的官员。
阿骨打策马来到辽上京皇城东安门外,攻城的金兵身冒城上像雨一样倾泄而下的滚木箭石冲到城门跟前,用一辆专门冲撞城门用的铁车撞击城门。阿骨打打量着城门楼上高高飘扬的契丹军旗,伸手从宗翰手里接过一张铁弓,箭上弦,瞄准契丹军旗用力拉开弓,一箭射过去,悬挂契丹军旗的绳索被射断,契丹军旗随着一阵风飘落下来。
皇上亲临战场,箭射敌人军旗,金兵受到鼓舞,拼死用命攻城。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将皇城攻破,留守挞不野出城投降。
阿骨打带着赵良嗣骑马入皇城,路过金銮殿,当晚在延和楼摆下酒宴庆贺胜利。阿骨打劝赵良嗣喝酒说:“朕听说赵大人曾经是辽国人?”
赵良嗣说:“是啊!我原是汉人,名叫马植,世代在南京析津府经商。我祖上是被契丹人掠来的,我本人也被辽朝的贪腐弊政害苦了。后来气愤不过,才举家投了宋朝。”
阿骨打说:“天祚帝天生不会做皇帝,命运却把他推到皇位上,他自己受罪,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也都跟着他沾光啊!今天观看我大金国将士攻打辽上京,赵大人有什么感想?”
赵良嗣叹息说:“看到故国在硝烟战火中受到催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一想,成败荣辱是天数,不是人力可以挽救的,心情也就好多了。当时还在马上吟诗一首……”
阿骨打笑说:“是吗?吟出来让大伙听听!”
赵良嗣饮尽一杯酒,站起来说:“‘看辽上京为金人所破’:建国旧碑胡日暗,兴王故地野风干。回头笑向王公子,骑马随军上五銮。”
阿骨打及在场的金朝文武臣僚听后都默然一会儿,阿骨打突然仰天大笑说:“好诗,好诗呀!‘回头笑向王公子,骑马随军上五銮。’人就是这样,很多事并不遂你的愿,可也没办法,只能坦然面对!”
众人都举杯与赵良嗣碰杯,祝贺他诗写得好。宗翰喝得有点儿高,说:“赵大人这么有诗才,投宋朝干什么,干脆来我大金国得了。宋朝给你中奉大夫、右文殿修撰的官儿,我们朝廷上的官儿任你挑,怎样?”
赵良嗣淡然一笑说:“良嗣弃辽投宋,是回归故国,不是背叛。若再转而投金,岂不成反复无常的小人!”
阿骨打笑说:“宗翰醉言,赵大人不要见怪。这次赵大人奉宋朝天子之命来我朝,是为金、宋夹攻辽国而来,不知道宋朝天子怎么看待这件事儿。上次与宋使马政订下的夹攻辽军的‘海上之盟’,我军已攻下上京,下一步就是中京和广平淀,宋军却一直按兵不动,不知是什么意思!”
赵良嗣说:“我朝已派童贯总督20万大军兵临燕京城外。种师道率兵10万出白沟,辛兴宗率兵10万出范村。只待贵朝攻打中京,我军必攻幽、燕之地!”
阿骨打笑说:“今天说几句酒话,请赵大人别介意。种师道、辛兴宗这两个人怎样朕不清楚,宋廷命童贯总督20万大军攻打南京,却是所用非人啊!童贯这个人朕知道,他包藏祸心、言过其实、好大喜功、不懂兵策、不知进退、文过饰非。早年他出使辽国,就曾经闹出过不少笑话,让契丹人讥笑宋朝没人了,派这么个半吊子任使臣……建议贵朝还是换个挂帅之人吧!辽南京留守耶律淳不足虑,他手下的耶律大石、萧幹二将不是等闲之辈,一旦贵朝进攻失败,贵国朝廷内外一片和谈之声,宋帝坚持不住,再与辽朝搞什么和谈,那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实话说,虽然我国在战场上屡败辽军,攻城掠地,却也希望早日结束这场战争。让国力有所恢复,让百姓休养生息!”
赵良嗣说:“陛下请放心,只要大金国不与辽朝言和,我大宋朝绝无率先言和之理!”
吴乞买插话说:“我们攻占辽上京,把契丹皇族的墓坟、宫室、庙像全捣毁烧掉了,已经断了与契丹人言和的后路。肯定不会与辽国讲和,只有血战到底!”
阿骨打说:“我国攻打辽上京、中京,把辽国的重兵吸引过来,协助你们攻打南京。事成之后,贵朝把原来每年向辽朝进贡的银币,进贡给大金国!”
赵良嗣说:“临行的时候,我朝皇上说了,只要我朝顺利地把幽、燕之地取回来,每年可以给金国30万银币做军费补偿。”
阿骨打摆手说:“不行,太少。以前南京在辽国手中,你们每年向辽国进贡银币50万,现在,我们把南京还给你们,怎么给我们的进贡反而少了!”
赵良嗣亮出底牌说:“这样吧!我只能答应以后大宋国每年向金国进贡银币数不少于50万,再多我就当不了家了!”
阿骨打爽快地答应赵良嗣年贡50万银币的提议。赵良嗣还提出连西京大同府一同归还宋朝的请求,阿骨打推说西京的事儿以后再议,便命上京城破时逮住的辽朝天祚帝的儿媳吴王妃到大殿上来为大家跳契丹舞蹈助兴。吴王妃年少俊美,窈窕淑女,在辽朝宫廷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舞姿优雅,阿骨打、赵良嗣等人把酒尽欢而散。
送赵良嗣回住处,阿骨打笑对宗翰和吴乞买说:“他们派兵攻打本来就属于他们的地方,还要向咱们每年进贡银币50万,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从这点看,宋人比辽人要温顺,如果把咱们比做狼,辽人是狗,狗急眼还能咬咱一口,这宋人则是羊,任咱们啃食……有这么温顺的邻居,咱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啊!”
宗翰说:“宋朝军队比辽国军队还软弱。20万大军陈兵南京城外一个多月了,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依我看,打下中京,打败大辽国,咱一鼓作气打进关去,把宋朝的江山也给夺了。到那时,达到海内一统,皇上您就能称得上千古一帝。哈哈……”
阿骨打笑说:“宋微宗赵佶这个人比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略强一些,但也强不到哪儿去。赵佶也是个纨绔子弟,浪荡公子,不成器的主儿。当年,宋哲宗死后无子嗣,向太后提议立端王赵佶当皇帝,朝臣章惇曾大声反对说:‘赵佶太轻佻,不适合君临天下。’要说呢,这个章惇也是个奸恶之徒,但在赵佶这件事儿上,他说得很有道理啊!耶律延禧喜欢琴棋书画,赵佶喜欢舞文弄墨、花草鱼虫,更喜欢任用奸臣。他身边的蔡京、童贯等人,都是臭名远扬的奸恶小人,不亚于耶律延禧手下的萧奉先、耶律俊这些人。他弄得那个花石纲,耗尽宋国财力物力,只是为他个人搜集奇石异花。方腊、宋江叛乱,起因就是花石纲扰民害民。而宋朝平定这两宗叛乱,耗尽军力财力。等咱们灭亡辽国,宋朝还是赵佶当皇帝,他任用的还是蔡京、童贯这些人,那就是上天有意再把宋朝江山也拱手送给大金国。老天要送给大金国,大金国不要,老天会不高兴的!哈哈……”
吴乞买说:“我已往宋朝增派了暗探,现在,宋廷上下有个风吹草动,赵佶知道,皇上您也会知道。一些事儿甚至赵佶不知道,皇上您都能知道!”
阿骨打说:“好,好,只要咱们大金国君臣同心、将士用命、百姓乐业,就没有咱们攻不下的城池。对了,吴乞买,今晚朕在哪儿下榻了?”
吴乞买说:“早给皇上安排好了,就住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寝宫。”
阿骨打笑说:“好啊!夜里朕跟这位前辈老英雄聊几句,问问他一世英名,怎么就被这些后世不孝子孙败坏成这样!”
吴乞买说:“皇上,那吴王妃……”
阿骨打笑说:“朕虽说当了皇帝,还没受过他国王妃的服侍,告诉吴王妃,只要她能服侍好朕,让朕高兴,朕封她为大金国皇妃!”
这时,一名辽朝刚归顺的宫廷太监跑过来说:“皇上,吴王妃她舞蹈回宫后服毒自杀了!”
阿骨打沉默一会儿说:“还是个烈性女子,明日厚葬。辽国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
第2节
萧昂是化装成道士从中京大名府来到上京临潢府的。他混进上京城门时,辽上京早已被金军攻破两日。大街上,契丹族、汉族的百姓做生意的仍旧做生意,开店的依旧开店。街上没有了战前溃军横行的身影,看上去比战前更繁华了。只是偶尔一队身穿金军制服提刀扛枪的士兵从街上走过,才提醒人们这里不久前发生了改朝换代的战争。从城破之日起,这里改称大金国上京临潢府,城里的百姓成为大金国的臣民。
萧昂来到做了大金国皇帝阿骨打临时行宫的上京皇城,找到正给向中京进发的金兵调拨粮草的吴乞买。萧昂被一名金兵押着去见吴乞买,吴乞买惊讶地看着萧昂说:“哎呀!怎么是你,很长时间没见了,我还等你赶着牛车到我们金库里拉宝贝呢!”
萧昂腼腆地笑说:“吴大人拿萧某开玩笑!”
吴乞买认真说:“不是开玩笑,只要攻下中京、南京、西京,你们父子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当初怎么说,就怎么办,错不了。”
萧昂向吴乞买说了父亲萧奉先希望儿子能代他拜见大金国皇上的意愿。吴乞买挺痛快地答应下来,进大殿跟阿骨打通报一声,这天正好阿骨打没什么大事儿,很爽快地让吴乞买把萧昂领进大殿。
阿骨打上下打量萧昂说:“朕见过你父亲,你与你父亲长得太像了,不愧是父子。”
萧昂向阿骨打跪拜行晋见皇帝大礼,阿骨打挺高兴说:“你是辽国臣民中,第一个给朕行晋见皇帝大礼的人,说吧!这次来你父亲又提出什么条件?”
萧昂说:“父亲说,他马上在夹山举行立秦王为太子的柴册礼,把天祚帝、耶律淳、耶律大石、萧幹这些对大金国构成威胁的人一网打尽。然后,立秦王为帝,辽国可以向大金国称臣,进贡,也可以称儿皇帝。金军可以不用攻打即占领中京,辽国只保留南京、西京地面。辽、金自此罢战言和!”
阿骨打边听边点头说:“你们父子的意思是,辽国不亡。可以,回去就按你们的意见办,哪天我们听到你们取得成功的消息,我们便停止进攻。”
萧昂一听太高兴了,又给阿骨打磕了回头,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阿骨打命吴乞买带萧昂出去好好招待,走时带上重礼。萧昂临走时带了许多金银财宝离开上京,赶往夹山。
萧昂走后,吴乞买对阿骨打说:“皇上,攻下中京后,可以把南京留给宋军,我们直接向西京进发。眼瞅着胜利在望,怎能答应他立秦王为帝,保留辽国的条件!”
阿骨打笑说:“他要在夹山举办立秦王为太子的柴册礼,然后把天祚帝、耶律淳、耶律大石、萧幹等人一网打尽。他真做成了,辽国更无可战资本,一战可下。而战与不战,都是我们说了算。这事他做不成,也会内部挑起纠纷,以利于我们抓紧时机,攻占中京、平州、广平淀、松州这些地方。以前朕对你说过,只要辽朝廷有萧氏父子这样的人在,我们就有把握打败辽国,说得就是这个意思。明白了?”
吴乞买恍然大悟地点头说:“哦!真是高啊!这么说,萧氏父子是皇上您手中的一枚棋子,你想让他怎么走,他就得怎么走!”
阿骨打叹口气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枚棋子。我们利用萧氏父子,萧氏父子也在利用我们。他们做得是无本生意。辽国保住了,他们是辽国的护国功臣,辽廷的栋梁;辽国灭亡了,他转而会向我邀功请赏,说对大金国有功。我们做得却是有本生意,是血本生意啊!”
吴乞买点头称是。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3节
天祚帝到南京城外却不进城,在离城二十里扎下行宫,派人进城招耶律淳等人出城见驾。耶律淳接到圣旨不知道皇上玩的什么把戏,带着萧幹、耶律大石、李处温等人来到城外见驾。
天祚帝在行帐里接待耶律淳,赐耶律淳坐,询问了南京的情况,耶律淳把东京失守、平州撤守后南京将受宋、金两面进攻的状况说给天祚帝。天祚帝说:“淳帅啊!论起来你还是朕的亲叔叔,当今朝廷遇到困难,朕下一步还要赶往西京,南京析津府这个地方就全靠你守卫。要寸土必争!”
耶律淳站起来说:“既然皇上信任臣,把南京的事儿交给臣办,臣敢不尽心尽力去办吗!”
站在后边的李处温突然插话说:“皇上,眼下上京失守,中京危急,南京眼瞅着就成为一座孤城,臣恭请皇上移驾南京城内,在南京多住些时日,也好鼓舞将士和百姓的士气!”
天祚帝沉吟一下说:“你的说法朕可以考虑,明天答复你!”天祚帝说完站起身来,耶律淳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皇上站起来要送客,只好率李处温、耶律大石等人施礼告辞,退出帐外。
耶律淳等人走后,天祚帝对耶律俊说:“耶律淳是朕的叔叔,他人憨厚,不会对朕怎样。他手下人对朕似乎有二心。尤其那个李处温,天生一副奸臣相,他邀朕进城,绝非好意。看来,南京地界不可久留,明天一大早咱就拔营奔夹山。萧奉先等人也捎过信来,他们到夹山等圣驾。”
耶律俊心悦诚服说:“皇上真圣明,臣也看出李处温、耶律大石这些人不可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