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景操已经发现邹乃杰经常有人请,还听说姘上了一个喑娼。但认为他是自己的帮手,越吃香越有利于自己控制局面;而且他在建安有了绊脚的,便不会总往奉天去打野食儿,有利于自己呼之即来听使唤。
而阚山,暗下里大喜过望:原以为邹乃杰在大地方逛悠惯了,眼界一定很高,轻易不会上套儿的。自己让徐二妹招惹一下,是想试试他道行深浅,什么样儿的女人能让他中意。不料他一见到已经过了三十的徐二妹,竟眼花缭乱麻了爪儿!阚山对下步棋,可就信心百倍了。
徐二妹呢,自从阚山把年轻*的邹主簿引进门来,“三道疤”便没敢再涎皮赖脸地来敲门。她觉得手里的房契地照有了攥牢实的希望,也不用闭起眼睛让“三道疤”那张丑脸在自己眼前晃悠了。她把邹乃杰当成一块香饽饽,撒起欢儿讨他的好,做起秋风刮回的春梦……
一。1。
红颜薄命的徐二妹,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当套儿用。
翠兰也是个漂亮女人,命也不济。谷英把她接到建安后,对她挺体贴;她心里那个恨疙瘩儿虽然还在,但没人再椎着她脊梁骨说三道四,心敞亮了不少;认命跟谷英混半辈子的想法儿,也比过去多了几分。
那天谷璧去曾家屯一走,谷英便是双义肉铺大掌柜的了。五月节这天,他格外给了张二晃悠一天假,让他回家过团圆节。翠兰见屋里屋外没第三个人了,便温了些水在外屋地洗头。谷英第一次看见她在大白天只穿了件兜肚儿,便贪婪地盯着那细嫩白腻的肩头后背。翠兰发现了他那双贼眼睛,便转了一下身;洠氲饺唇泄扔⒖吹搅诵谛厍暗哪羌鳎褐屑渥鹤乓桓龌仆笄⒅芪в煤烊尴弑嗟男男蜗步帷枰羧⌒谓型慕帷9扔⒑闷娴卮盏剿肀叨晃剩骸罢馐巧锻嬉舛俊贝淅己熳帕赤洁炝艘痪洹氨苄暗摹保职压扔⑥隽朔棵拧4淅紱'心思洗头了,挽起头发回东屋,坐到炕沿上发起呆……这小东西,跟我在过大礼那天送给宏哥的那个,本來是一对儿,这个还是宏哥亲手戴到我脖子上的呢。没想到它们和人一样,也落了单儿,再也没法成双成对了……姓谷的一碰到我这身子,就让我想起那场劫难,让人家心里感到说啥也对不起宏哥……我和宏哥的美好姻缘,我这一辈子的希望,就像还没裂开嘴儿的桃花骨朵儿,被铺天盖地的冰雹打得七零八落了……就是能有再见面儿的机会,我还有啥脸走到宏哥面前?最多也只能远远地躲起身子,含着泪儿偷偷地看上几眼……这辈子,我只有稀里糊涂往下混的份儿了……有人说隔心的男女如隔江,有了孩子就有了桥,两个人的心会慢慢地贴到一起的。若真到了那一天,我心里的宏哥会不会躲开我呢?
其实,翠兰和谷英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一件事儿:谷英是个清水罐子。这样的男人;虽然也能行*;却是不会有后人的。因而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把两颗心联到一起的桥。而且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有过醉心的初恋;即使他或她后來的婚姻很成功;初恋情人的影子也不会磨灭的;会保留到此生此世最后那一刻的。所以;我们可以肯定地预言:翠兰在她这一辈子的最后那一刻;她仍然会感到她的宏哥是她最爱的人。
谷壁从曾家屯回来了。他买回了两件羔皮儿坎肩儿——和谷英一人一件;给翠兰买了一个大红缎子面儿的狐狸皮套袖。他递给谷英;翠兰从丈夫手里接过來。她把两只手插进套袖;抱在身前;感到又柔软又暖和;还十分挂架儿;迭忙向大伯哥道谢。谷璧却说花的是伙儿里的钱;“妳应当有这份儿”。接着,他向兄弟和兄弟媳妇儿讲了起來,说马胡子如何如何纵马扬刀围着绕圈子,屠知县如何如何摔下了轿;周凤鸣又如何如何吆喝跑了蒙古马胡子——其实他像羊扇子;一直忽悠在队伍的屁股后;啥都没看清楚;却添油加醋;讲得有滋有味;还感叹地评论说:“县太爷看起來威风凛凛,其实像谷草扎的摆设,把雀儿吓得不敢上前儿,挨了快刀可就散了架子。”
翠兰打一小儿就爱听人讲瞎话儿,听得入了迷,顺口夸了句“没想到周大叔能降住马胡子”。
谷璧见兄弟媳妇儿头一回主动跟自己搭茬儿,高兴地点点头儿,有些神秘地说:“妳这话可说到卡劲儿的点子上了!他一个平平常常的大夫,咋会有这么大的神通?张捕头就怀疑过他跟杆子头儿有瓜葛……”
谷英关心买卖上的事儿,又挺尊重周凤鸣,不愿意扯闲话,便插嘴打听曾家屯的牲口儿行。
谷壁便咋唬说:“跟这圪塔儿比,那可便宜死了!等咱们本钱再滚大些,就去那圪塔儿收牲口,赶到柳条边里去卖,准能像三伏天的泔水缸——发得咕嘟咕嘟直冒泡儿!”
谷英听了满怀欢喜:他希望发大财,能使翠兰活得更高兴。
谷英对买卖上的事儿更上心了。一发现案子上的肉可能卖不净,便挑起一部分到附近的乡下吆喝叫卖。一回來,他便向谷璧报账交钱。谷璧一不细听,二不数钱,捧起來“哗啦”一声就装进了钱匣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一。2。
一天,谷英往各家馆子送完货,又担起肉挑子走村串户去了。谷璧蹲在西下屋门口洗牛下水,见來了个女顾客,便朝上屋喊了句“翠兰,我正占着手,妳來给称肉吧”。
翠兰在娘家时卖过菜,最近又打过几回短儿了,应声奔过來砍肉、称熟食。收完钱,她边送那位顾客边说了一句“大姨常来”。
那个女顾客,是给徐二妹做饭的柳妈,头一回來买牛肉。她觉得这小媳妇儿挺响快,加上她在徐二妹跟前儿说惯了奉承话,便讨好地夸赞说:“你们小俩口儿鳔成对儿忙活儿,小日子保准儿越过越红火!”
翠兰臊得满脸通红,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停下步,低下脑袋瓜子盯起脚尖儿。
谷璧招呼翠兰过來帮忙,只想借机会搭讪几句儿,没想到买肉的半大老婆子好显摆儿,硬充道得去,愣头青似地胡抡套马杆子,把自己和兄弟媳妇儿往一个槽头儿上圈拢!他高兴得像腔子里揣了个小兔子,心“嘭、嘭”地撒起欢儿;却也有点儿担心翠兰戗不住劲,麻利地往门口儿瞥一眼:翠兰并没“刷拉”一声火上房、急口酸脸地呲那个女人瞎冒炮,倒脑瓜子像灌了铅,沁了下去没吭声儿。他那颗心像掉进了蜂蜜罐子,认定她像熟透的山东棒儿香瓜起了沙,比被谷英掐到手时更面糊了。他心里偷着乐,却板着脸儿站起身,压低声儿吆喝柳妈说:“妳也老大不小了,咋这么冒冒失失的? 这双义肉铺是我和兄弟合伙开的,她是我弟妹!”
柳妈没想到自己会看走了眼。她虽说过了四十,可一天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那张脸还挺少相。可现在像被人左右开弓扇了一顿大耳光子,红得得像烀熟的牛肝儿发了紫,烧得脸蛋子直往外蹿火,讨饶地扔下句“都怨我眼瞎嘴臭,两位大仁大义别怪罪”,便毛兔子似地跳达开了。
谷璧盯着翠兰,扎挲开两只手,无可奈何地说起小话儿:“哥本想胖胖地揍她一顿,可……她是个女人,没法子下手……都怨哥招呼妳过來,让妳连挨累带受委屈。”
翠兰觉得大伯哥挺厚道:大风刮來的便宜也没偷偷地捡了,没让自己当面儿吃哑巴亏儿。而且她还觉得:大伯哥向自己陪了不是,自己也应当说两句公道话,便有些儿忸怩地说:“那个人……顺口开河胡乱诌,怨不得大哥的。”
谷璧便轻声夸她说:“妹子通情达理,真是个贤慧的女人。”
翠兰没有搭言,把后脚迈出槛儿,想回上屋,却又停下了脚步——发现张二晃悠正在西墙边儿打扫牛粪,心可就一忽悠:他离这疙瘩儿没几胯子远,一定把那两句混账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若到外面儿瞎扯咕,非有人无中生有地喷吐沫星子,把我龙得清不清、白不白。。。。。谷嬖见她脚下打奔儿,扭头扫了张二晃悠一眼,便才到了她的心事儿;忙低声给她壮胆说:“没事儿,他嘴挺严实,还得保住手里的饭碗,听到了啥儿也不敢瞎出溜舌头儿。”
翠兰却仍然有些担心。回到上屋后,她从门缝往外瞄了几回,见张二晃悠一直低着头儿干活儿,好像啥也没听到,心里才踏实了一些。她脸皮薄得像鸡蛋壳儿里的那层膜,一连几天见了大伯哥都不敢抬头。谷壁看出了她的心思,却人前背后都跟往常一个样儿。翠兰更觉得他能分清家里外头了,几乎把他看成了亲哥哥。
翠兰有对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缺乏犀利的眼力。她只看到了谷璧摆在脸皮儿上的忠厚相儿,没看出他腔子里的花花心:她认为“能分清家里外头儿”的,早就把她看成了一只鹦鹉般的稀罕物,结好了马尾儿套儿,正在找机会把她抓到手儿……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二。1。
邹乃杰知道自己是屠知县手里的香饽饽,却没想到典史阚山也把他当成了香饽饽,更发觉自己正一步步钻进阚山下的套儿。他感到县太爷把自己看作心腹,言听计从;手下人围着自己转,像一群秃子想借月亮的光。而自己那几分“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寂寥,已经叫徐二妹的娇声媚眼扫了个精光。他对把自己引见给徐二妹的阚山,也有了好感,再见面儿时不仅有了笑容,有时还也抱抱拳。
徐二妹呢,自打阚山把邹乃杰送进了门儿,她意外地开起心:既不用再闭起眼睛让丑老道脸上的疤瘌儿,把自己的脸硌出深纹长痕了,也不怕他凶神恶煞地威胁,要收回房契地照了。可她没料到昨天阚山溜进了这个小院儿,竟板起大胖脸来,劈头泼下了一桶冷水,逼得自己不得不窝着心应允“离开建安一段儿时间”……
柳妈买回牛肉,按着徐二妹的吩咐做了好几样儿菜,摆满了东屋的小炕桌。徐二妹穿了身儿水田格子花衫儿,坐在炕梢儿一边儿陪邹乃杰喝酒。邹乃杰见她穿得五颜六色,人却无精打采,便逗弄地说:“这些日子,我差不多把这铺炕坐塌了,妨碍了不少朋友來拜访妳。”
徐二妹送往迎來十多年,听了这种酸了巴叽的逗闷子嗑儿,若是心情好,准会装模做样耍一阵子娇、开一阵子心的。可现在她没有这种闲心浪劲儿,望了一眼挂在门旁的道袍子,耷拉下脑袋儿蔫声说:“一披上那身皮,就变得神不神、人不人、鬼不鬼了,比穿了孝袍子的小寡妇儿还惹人眼。虽说我也有几个还算有些交情的熟人儿,他们来了我也会请他们进屋儿,却没有一个还敢往这圪塔儿送脚步的了。”
邹乃杰身为主簿,知道嫖妓宿娼,国法所不限:勾引道姑女尼,有人告发,却是要治罪的。不过他对徐二妹的话儿却半信半疑,便继续念歌子说:“平头百姓或许怕庙里找麻烦、衙门追究;可阚大人是不怕谁说三道四的,咋也好多日子没露面了?”
徐二妹听出了他的话音儿:阚山也是妳的相好,咋也好多天儿没露面了,是不是怕和我碰了车——我们都是有身分的人,他不能不躲着我点儿?”
徐二妹却盯着邹乃杰,毫不顾忌地说:“你这是围着酱油缸找醋吃——踅摸错了地方。他家大业大,有权有势;人虽然没你*出众,那时也四十刚过,身强力壮,还能说善唠,烟花姐妹谁不想贴靠他?就算不图他大把儿地给银子,也想借他的荫凉免去些是非。可惜我吋运不济,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火。”
这可大出邹乃杰的意外,便追问是啥缘故。徐二妹先表白了一句“这些日子,人家儿连身子带心都给了你,在你面前还有啥羞口的”,接着便讲古似地诉苦说:“我刚出道的那阵子,他正迷恋着逯二姐。我虽然与逯二姐齐名儿,他却一次也没往我那里送过脚步儿。后来我和逯二姐义结金兰成了干姐妹儿,才在二姐家见到他的面儿。逯二姐跟我还真实在。她看出了我挺想跟他亲近些,便故意给了我几次跟他单独处的机会。我觉得自个儿的眉眼儿也不比二姐差,可他却好像把我看成了歪瓜裂枣虫嗑过的梨,别说是啃一小口儿,连一手指头儿也懒得碰……”
其实,徐二妹在这段儿话里,是撒了谎的。烟花姐妹结了“金兰”,那里会有多少的“义”?何况那时逯二姐已经答应阚山“赎身为妾”了。徐二妹是借逯二姐外出不在时去拜会干姐姐的。她按边外的习俗,对阚山一口儿一个“亲姐夫”。阚山喜欢逯二姐的是又漂亮,有会卖弄风情。逯二姐不在,他那里愿意孤单?便把艳名几乎和逯二姐齐肩的干小姨子,整个身子都要了。正是由于有这种个关系,徐二妹才多次向阚山借荫凉。昨天,阚山不仅要她跟瑞木出去“云游”一趟,还警告她“不许向姓邹的提咱们过去的事儿,不要断了以后再求我照顾的路”。
徐二妹说到到这圪塔儿,伤心地叹了口气,说了句“这可能是我根本没那种缘分”,才又接着说了下去……
二。2。
二。2。二。2。阚山是棵独苗儿,十五岁时他爹一走,他妈便开始当家。阚寡妇精明强干,狠下心光大阚家门户。他让阚山连年应考,奔求功名;给十六岁的阚山娶了大三岁的媳妇儿——他的一个姓俞的远支外甥女,想早点儿抱孙子。可她兒媳妇儿肚子不太争气,先生下的两胎都是姑娘;二十四岁生下了阚如鹏后便住了桌。阚寡妇这吋已经被家里外头尊为“老太太”,担心孙子单木不成林,在阚山快三十岁的时候,满足了他纳妾的愿望,给他务色了个相貌宜男、名字吉利的小老婆——孙莲芝。可这个年方十八,容貌平常的黄花闺女,竟进了阚家门儿就没开怀儿。让老阚太太心里窝火的另外一宗事,是阚山在考场上屡战屡败。阚山平吋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真有些像羊群中的骆驼;可一进考场便提笔忘字,成了一只爬不出洞门儿的笨耗子。老阚太太见儿子忙活了十多年,却只闻到了几个秀才屁;她一狠心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个典史。阚山进城后,头些年还挺听他妈的话儿,老老实实住在小公馆。他虽然看不上轮流来伺候他的大老婆、小老婆,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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