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叽地请我拉帮套”了。他对宋春华挤咕挤咕眼儿,声不高也不低地说:“嫂子也吃些——一打大哥身板儿不如从前,家里家外都得你费心挨累忙活到,别把身板儿累着了。”
宋春华听出來了他在撩臊,心也有点儿忽忽悠悠地稳不住了,便打开点心包儿塞给丈夫一块,又抓起两块回身送给小叔子,还红着脸点点儿自己鼻子,又指指小北炕,许愿说:“你大老远地赶回來,肚子饿得发慌了吧?先垫巴几口——我热好饭再端给你。”
王二吹明白她要把自己送过來了,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儿,高兴地说:“谢谢嫂子惦记着——我回來到肉铺交差时吃过了。现在得歇歇乏了。”
宋春华心里想:那个主儿若不发话,我那敢有这个胆儿?回头扫一眼南炕头儿,抬手虚刮了一下王二吹的鼻子,撇撇嘴儿说:“那你就先侧歪一会儿,养养精神头儿吧。”
王林听了,心里暗骂:“真他妈是两头没尾巴的驴,当老子面儿就哧溜起撩臊屁。到了那边儿,老子非请阎王爷,把他们下八百遍油锅!”这个晚上,他却一直没再吭声儿。
宋春华又里屋外屋地磨蹭了一阵子,才给王林端來了一碗水,上炕放下幔子;见王林闭目合眼躺着,看不出來是不是睡着了,便吹灯脱衣服躺下。
王二吹虽然见南炕放下了幔子,但觉得天黑不太久,便耐心等着——他估计已经成了相好女人的小嫂子,不敢早过來,少说也得再等个八儿时辰。可过了不太长的工夫,他就发现宋春华从留好的幔子缝儿钻了出來。他暗暗地得意起來:我只把她晾了两天,她就急得疯心了……
宋春华手里掐着丈夫发给的“跟他好好來往”的许可证,却想充充不是没脸没皮的养汉精,打算等发证的人半阴半阳了再挪窝儿。可王林惦记着早些借成种子,却见北炕的那个活驴人模人样儿地没过来,身边儿这个儿小养汉老婆假装正经不过去,倒有些着急了。他咬咬牙使出浑身力气,推了老婆一把。宋春华觉得自己不再是偷偷摸摸地抓锅头子,而是被丈夫追着上桌陪客人,可以大大方方地让菜碰杯了,这才拱身离开南炕。 。。
七。2。
七。2。七。2。王二吹本來就猫一样儿馋、狗一样贪。宋春华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又借给了他豹子胆。所以,回锅肉一摆上桌,他就饿死鬼似地抡筷头子往嘴里夹,甩开腮帮子往下吞……
王二吹心满意足,咬耳朵逗弄怀里的相好女人说:“妳今儿晚胆儿咋大得像捣蒜缸子?把炕洞子踹得直咕咚,好像忘了南炕头儿还有个人儿——他气儿不足,耳朵儿可不短。”
宋春华觉得从来没这样儿舒畅过,对小叔子非常可心,后悔自己太傻:早就应当帮他壮起胆子……她掐了他一把,先耍娇低声骂了句“买乖的鬼”,接着就咬起他耳朵儿,连真带假地说:“我早就看出了你有贼心,那晚上就怕你把人家儿按在柴火垛……后来听你有真心将来跟人家儿嘎伙过日子,又可怜你一直孤雁似地过冷清日子,就想让你在外屋地先暖和回身子。谁知你犟驴似的死心眼子,抬蹄就走;没等夜深就闯过去硬扯人家被边子,让炕头儿的那个人儿,把那些动静都听到耳朵眼儿里去了……”
王二吹大吃一惊。他知道痨病鬼哥哥没力气扬巴掌,却也担心地问:“他把妳臭骂了一大顿吧?”
宋春华故意提高声音说:“没想到他心胸宽得宰相肚子般摆得开船,倒劝我今后依靠你;还说你是他好兄弟,会看在他面儿上好好待我,他走了也放心……他若不松口,我咋敢早早就把盘子碗儿端给你?咱们也不能没良心、太小气,应当好生将养他……”
王二吹没吭声。
宋春华以为他不愿老有个碍眼的,便小声儿哀求说:“他不会碍事的,我夜夜过来陪伴你还不行吗?”
王二吹这贼小子,是感激一个太爷的痨病鬼哥哥大量呢,还是要讨好搂在怀里的小嫂子呢?竟然认认真真地说:“我在想咋给他治病。妳不是说过东河套的李大夫,人不老,脉条儿却好吗?咱们把他请來。”
宋春华十分欢喜,娇声浪气地夸他心眼儿好,还悄悄地说:“我后半夜再回去。等你缓过乏儿了,我再替他谢谢你:虽说是个偷嘴的贼,却有副付好下水……”
躺在南炕头儿的王林,几乎把北炕的声响话语都听到了。他不气不恼不恨,可也高兴不起來。他只求老天爷保佑,能让自己做成那个梦。他听完宋春华大声说的最末尾儿那两句话,心里想:今年春天雨水勤,墒情好,听说庄稼苗儿又齐又壮……王森这贼小子撒下的种,能不能替我拱出芽儿呢?我能不能看到小苗拱出土呢?
三天后,王二吹还真把李大夫接來了。号完脉,李大夫当着病人面儿说:“这位掌柜的年轻,按我开出的方子用药,很快就会起色的。”可王二吹、宋春华送到院儿,他却低声说了实话:“我开的放子,只能帮他再多挺些天,准备后事吧。”
宋春华按方子抓药,一剂接一剂熬,一匙接一匙喂。王森还真见了些起色;可很快就又重了起来。王二吹听说“吃啥补啥”,便不断地把牛肺子、驴血往家提溜儿,帮宋春华做给哥哥吃。可狗肉贴不到羊身上。牛肺子没润了王林的肺,驴血也没止住他咳血。宋春华便换大夫看,换方子抓药,还请來大神向胡仙黄仙求帮,可也都不顶事儿。宋春华、王二吹没招儿了,只好豁出钱來给他买可口的东西吃。王林虽然吃不下去多少了,却在顽强地熬着……
过了不太久,宋春华不断地呕吐起來。王林可能是看到了希望,心一放宽再也挺不下去了。他临咽气前,指着宋春华的肚子,可怜巴巴地向王二吹乞求说:“好兄弟,孩子出世后,能让他……接续我……香火吗?”
王二吹慷慨地答应他“那当然”。宋春华想起了他的种种好处,流着成对儿的眼泪疙嗒儿,下保条说:“你放心,若是生个女的,也招个倒插门儿的女婿,让他把你的画匠铺传下去。”
王林走了,应当说他走得还算无牵无挂。
王林的人缘还不错。家前庙后的人听他走了,都来看最后一眼,打听一下后事的安排——当然,也有人想看看宋春华:她若是蒙着脸干嚎,心里就一定在为没了碍眼的偷着乐。这些人儿也想看看王二吹:是不是脸上强板住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后脑勺儿却乐开了瓢儿。这些人都有些扫兴:王二吹拉拉儿着小脸儿,跑里跑外地忙着,看不出高兴的样儿;宋春华挺着大肚子,小脸儿灰黄,小嘴儿说着道谢的话儿,成对儿的眼泪疙瘩儿竟不断地往下滴嗒儿。 。 想看书来
七。3。
七。3。七。3。那些失望的人离开画匠铺后,李大先生请大家去家里喝茶。都进屋坐下后,他屋里的从孙大嘞嘞起给大家斟茶。
这些人刚端起茶碗儿,就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了。争论是从孙大嘞嘞的话儿引起的——他啜了一口儿茶水,就摇头晃脑地说:“王画匠没儿没女,画匠铺过不了几天儿就得换掌柜的了。”
有个老太太姓程,是接生的老牛婆,有些不同意地说:“他媳妇儿是双身子,将來不生一男,也生半女,应当说还是有后的。”
她的话刚一落音儿,这种“王林有后论”立即遭到了孙大嘞嘞地嘲笑:“老程婆子,你天天脚步没闲着,不知道画匠落炕半年多了吗?王二吹早就替他哥哥莳弄起那块小园子,那是野种!”
野种的说法儿,在这些人中不是一天半天了。程老太太像被一块鸡骨头儿卡住了嗓子眼儿,没再吭声儿。李大先生同意程老太太的“王林有后论”,还懂得些法律、习俗,便打帮腔儿说:“别管那是家种、野种,得看世人都咋看、官府会咋断。宋春华现在是画匠明媒正娶的寡妻,她肚子里的孩子,画匠的遗腹子。再说了,连王二吹都表过态了:他答应了他大哥,将来要帮‘梦生侄儿’把画匠铺开下去。这不是他也认为那孩子,应当祧承画匠的香火儿吗!”
这种补充,又立刻遭到了支持孙大嘞嘞的人反驳:“王二吹的话儿你们儿也信?他偷鸡摸狗、欺兄盗嫂,干出的事儿,哪一件是讲礼义廉耻的?将來玩腻了他嫂子,说不定还会转手卖了换钱花!”
李大先生屋里的,是孙大嘞嘞的“野种说”支持者;不过她不好意思跟当家的唱对台戏,便又把带叉儿的舌头儿对准了宋春华,撇咧地说:“依我看你们谁也别争了——这事儿得看那个大肚子女人:她过去若不是闲不起嫩身子了,才借小叔子那杆枪耍着玩儿;这以后又愿意从‘大嫂’那把椅子上抬起屁股儿,乐呵呵地就在那屋儿转悠出第二步,可就名正言顺地给小叔子端夜壶,做起他的小媳妇儿了。这么一来,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管是家种也好、野种也好,画匠铺的掌柜的现在也好、将来也好,左右还不是都姓王?她若是觉得画匠一死,自己的路宽了,嫌恶小叔子那杆旧枪锈了巴叽不亮堂,想另换一杆闪光锃亮的新大枪,就一定瞪圆眼珠子说:‘我这肚子里的芽儿,是画匠下的种儿。’这可就像俺家大先生说的了:世人谁能打干证,敢说‘画匠没下种’?官府呢,凭啥断‘孩子是野种’?别说咱们这伙儿人,就是王二吹也得长起贼巴眼睛:连播带趟忙了一春一夏,到老秋打下的粮进了别人的仓!所以嘛,将来画匠铺掌柜的,左右还是姓王!”
李大先生、老程婆子带头拍起巴掌儿——孙大嘞嘞和他的支持者,也只好点头儿,承认她“说得实在”……
周凤鸣夫妇都听说了这些议论,王二吹早就打定了睡到南炕头儿的主意,更认为宋春华不会甩了小叔子。周凤鸣讨厌王二吹为人不地道,他老伴儿却担心宋春华将來的命运。周凤鸣去辞灵时,点上香、作完揖,便扯脖领子把王二吹拽到一边儿,恶狠狠地说:“你若是不让王林的遗腹子祧承香火,你若是将來不好好待你现在的嫂子,我非一脚踹你个狗抢屎,在你后脊梁上戳个透明窟窿!”
王二吹吓得一裤兜子冷汗,连声说:“你老放心,你老放心。”
刘半仙听说了这件事儿,搖搖头儿,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老周是个好人。可仗义有余,行事不智;拙于韬晦,难免后患。”
王林死后,宋春华心诚情真的扎了两个半人高的纸人儿,描得细眉大眼,还分别题写上了“遂心”、“如意”的名儿,在王林坟前焚化了,让她们去阴朝地府陪伴王林。当然了,她这么做也有一种不便说出的想法:王林的阴魂有这两个女人伺候了,便不会找老账,给自己和王二吹添麻烦。
王二吹也还算对得起叔伯哥。为了把丧事办得风光些,他花掉了一半儿卖房子钱。而且跑里跑外地操劳,一连几天几夜没睡囫囵觉,小脸儿都熬得没了血色。宋春华又感激又心疼,铁下心跟他在给死鬼烧完头周年后正式就合,做名正言顺的夫妻。王二吹比她着急,要“烧完七七就娶你”,还说“省得天天费事,在小北炕多捂个假被窝儿”。宋春华哀求他:“人家早就做了你的小媳妇儿,都差点儿叫吐沫星子淹死了,你咋还不帮人家争点儿面子……”王二吹点头儿同意了,还提醒说:“准有人说咱们挂假幌儿,你听到了可别生气。”宋春华一本正经地说:“真幌假幌都是幌儿。谁背后咕咕,就算他哧溜臭狗屁;若有人当面儿揭短,我就让他拿出真凭实据来——知道底细的只有那个人儿,可他已经走了;炕席缝儿里的臭虫倒看到过咱们常睡在一个被窝儿里,却不会打干证!”王二吹却走到她身边儿,一边儿摩挲她肚子一边儿轻声逗她说:“就怕这个小东西非要把我叫‘爹’,生得小脸儿就像从我脸上剥下去的一个样儿……”宋春华还真没想到这码子事儿,眨巴了一阵儿眼睛才说:“那也不怕,我就说是那个人跟我核计下的套儿;让我把你拽上了炕,为的就是让他能有个捧香炉碗儿的——宁可由我担放青*的名儿,也不能让你落个硬上了南炕的话把儿!”
一。1。
一。1。一。1。王二吹从打在叔伯哥家借宿,到把他哥发送出去,前后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却把叔伯哥和叔伯嫂安排得妥妥贴贴:走了的没了后顾之忧,活着的对以后的日子更加欢喜。在这段儿时间里,贼卵子窝儿里那几个有头儿有脸儿属狗的,也都撅起尾巴、连刨带蹬地忙活着,不管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事儿,都没耽搁;只不过收获有大有小,但都在努力地经营着,争取有更大地占有和积累。
屠知县高瞻远瞩,进一步推进了在建安刨开金窖的准备工作,召开了全县吏员、社长村头儿大会。屠景操亲临训谕:“圣上雄才大略,变法中兴。我等小吏细民,也当以忠君爱国之忱,奋行强县富民之举……不清县情,何以强县?不解民忧,如何富民?”接着他就提出“强县富民”的“肇始”措施:进行地亩清查。并严厉申明:“胆敢轻怠者,当以目无国运、藐视官府责处。”与会之人,哪敢“轻怠”?都认真地倾听了李可依师爷宣布的具体办法——包括对参加清查人员的奖惩细则。随后,清查地亩的行动便在全县展开了。不过屠知县以“县衙日常事务有待主簿、典史操劳”为托辞,没让邹乃杰、阚山参与这项工作。而真实原因:他想让邹乃杰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及时去奉天探听时局变化的的消息。对阚山,他料想地亩清查的目的,肯定瞒不过阚山,但不想让他过多地掌握到详情。
差不多也就在这段儿时间里,阚山先利用了自己在地利人和上的优势,靠左一条、右一条用女人裙子带儿结成的套儿,把邹乃杰拉近了身边儿;但离给他套上笼头儿,可还差着一大步……
阚山那天断完了陶青“诬告”的官司,带着彩荷回到了县城。他先遵照老娘的嘱咐,去拜谢屠县太,表示今后要“跟在邹主薄身后,尽心竭力为大人当差”。
屠景操见他送來的五根金条,每根都抵一百两银子,觉得自己恩威并用使他不得不就范了,便有些得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