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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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地火-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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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那几个人把他放倒,捆牢实、勒住嘴,抬回家”。 。。

五。2。
五。2。五。2。王二吹还算挺仁义:只带那几个人把张喜瑞按住、捆上了手,往嘴里塞了一个核桃,连推带架送回了家。

  阚山已经回到了小公馆,见张喜瑞被架进了下屋后,仍然不老实:咧着塞了核桃的嘴儿,对自己连瞪眼睛带晃头儿,还迈起腿往外门外挤。阚山觉得张喜瑞肚子里装的秘密,不只已经叫他张扬出去的这一宗——特别是跟“追风沙”的联系,都是派他去的,那可是绝对不能让他吐出去的。他想到这儿,耳朵眼儿里响起了老娘的嘱咐:一发现有人要把这件事儿捅咕出去,“必须先下手儿让他永远张不开嘴儿”……他立刻命令王二吹领人把张喜瑞按到炕上,把他的两只腿也捆上了。

  等王二吹等人一走,阚山就把一颗安魂丸交给了张喜瑞老婆,叫她用水和开,她给丈夫灌下去。张喜瑞还真睡着了——可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也没醒过来,连气儿也不喘了。

  王二吹从阚家回到画匠铺,对宋春华说了张喜瑞“疯了”的事儿。宋春华皱起眉头儿埋怨丈夫说:“冤家,你也不该向周大叔下黑手的。”王二吹强词夺理地分辩说:“我是奉命行事;再说了,也是他们把我招惹的——我刚住进这个屋儿没几天,咱们俩儿还清清白白的,他老婆就來瞎攉弄;妳若是听了她的话儿,我还有机会贴近妳吗?他辞灵那天,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把我数落得狗血喷头,我能不记恨吗?”

  宋春华却说:“你不该记仇的。他们那是为我……跟那个人着想,是出于好心的。倒是咱们……做出的事儿不太光彩。虽说那个人没挑咱俩儿的不是,咱们也把双福过给了他,但我怕关老爷……”

  王二吹听她不往下说了,却呆呆地盯着炕上的双福双寿,明白她怕自己遭了报应,使两个孩子将來无依无靠,也有些后悔了。为了解开心爱女人心里的扣儿,也除掉自己心里那几分畏惧,王二吹低声说:“妳给我扎个替身吧,我找机会在老爷庙烧了,向关老爷祷告祷告,求他老人家儿高抬贵手。”

  张喜瑞死了的当天,就埋进了乱坟岗子。没等烧头七,阚山就把他老婆孩子打发回了阚家街。

  阚老夫人对这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十分可怜,同情地对张喜瑞撇下的老婆说:“你的这两个孩子刚过十岁,你一个人咋拉扯得了?你才过四十,又不是大户人家的的太太,干守着会有啥好果子吃?你就带两个孩子跟门房姓陈吧——虽说他比你岁数大了一点儿,身板儿却硬实,还是半个管家。我若是不发话儿,你打灯笼也靠不到这么好的肩膀头儿。”

  张喜瑞那刚刚守了寡的老婆,知道是自己灌下的药,使丈夫“睡”过去的;也知道阚老爷能轻飘飘地治自己一个“谋害亲夫”的死罪,叫两个孩子更没法儿或下去了。她没敢说半句不答应的话儿,当天就同乐呵呵的老陈头儿,一起向阚老夫人磕了“谢恩”的头儿,还叫孩子给老陈头儿磕头儿叫“爹”了……

  这事儿一传到了县城,那些恨张喜瑞杀害周凤鸣的人,都有些解恨地说:“老天爷还算有眼睛,让姓张的家破人亡了!”不过也有人偷偷咬耳朵:“阚典史也太心狠了——就算姓张的是条瞎汪汪的疯狗,也不该叫他孩子也随娘改姓绝了后。”还有人说:“人若把事做绝了,报应就快了。”

  刘半仙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这些话儿,心里可就把杀害周坛主的主谋,圈到了阚山头上;不过他还想找人对证对证,把自己的猜想凿实了。

  刘半仙想到了王二吹:大家伙儿都说是他对周坛主补的刀,那他就一定知道谁是主谋。不过他虽然跟我还说得来,可他见风使舵,其实是个假二横子,就是不给自己撇清,也不敢得罪了当官的,十有*不能说实话儿。他媳妇儿虽说是丈夫还活着就跟他勾搭到一起了,算不上贞节女人;可从她后来对画匠那份儿伺候劲儿上看,得说不是装出来的,说明她心眼子还不坏,或许能从她嘴里打听出几句实嗑儿来…… 。 想看书来

五。3。
五。3。五。3。刘半仙有了这种想法儿,就开始琢磨试探的路数。一天,他在辰时——也就是王二吹应卯以后,走进了画匠铺。正在莳弄双福、双寿的宋春华,赶紧让坐。刘半仙坐下后便借孩子当话头儿,称赞起大人:“双福这孩子,一转眼就这么大、这么壮实了!可见二吹兄弟和你没少尽心下力——画匠在那边儿,一定感谢你们俩儿的!”宋春华听了又高兴,又有些犯疑:他咋只夸双福、没提双寿呢?人们可都说,他在相面上两只眼睛挺毒,难道他看出了双寿相上有啥说道儿?便有些忐忑不安地说:“双福他二叔倒没少对我说过,‘咱们宁可领双寿蹲百家门儿,也得让双福把大哥的画匠铺传下去’。我倒时常担心双寿……命不济。请大叔给他们哥俩儿都相一相。”刘半仙一边儿看着两个孩子,一边儿暗想:她已经说漏了嘴儿——她是跟小叔子通奸才怀了双福的,所以她才会“担心双寿……命不济”,怕报应落到双寿头上。将来双福长大,肯定会当画匠铺掌柜的,也早晚会知道自己身世的底细;这种人往往性情乖张的……他想到这圪塔儿,收回目光开腔儿了:“双福这孩子吗,额宽腮满,虽不能富得银子成山、贵得前呼后应,倒一生吃穿不愁,手有余财;可唇纹微曲,难免引出些是非,生出些磕磕绊绊——过了三十可也就无忧无虑了。双寿的相,倒挺好,是个本本分分的忠厚相:鼻梁又直又正,两翼高耸,实为身不逾法、室有贤助之兆。可天庭隐隐约约有一丝暗影儿,似乎前世有些亏欠,是不是要今世补偿却看不清……记事儿后常劝他多行善事,也就增了福禄,抵去了先天的不足。”宋春华本来就心里有鬼,一听他说双寿“前世有些亏欠”,哪能不相信?不由己地“咳”了一声儿,顺口儿叨咕出了一句“不该报到他头上的”——话刚出口儿,她就发觉自己走嘴了,赶紧另起个头儿来遮掩,问:“大叔自打房子叫‘四大损’给扒了,不天天都忙着下乡找生意吗?今个儿咋有了串门儿的工夫?”刘半仙也“唉”地长叹了一声儿,连拉带打地说:“我和二吹一样儿,都是在街面儿上混饭吃的人儿,一直把他当小兄弟。你呢,一打进了这画匠铺的门儿,我就看出你是个厚诚的闺女,便把你看成大侄女。对你,我是不能打诈语的。你是知道的,我跟周坛主是好朋友——若不然,我没了遮风避雨的地方,他咋能把我收拢到家边儿,帮我盖了个马架子窝棚!我前些天出了一趟远门儿。没想到一回来,竟听说他不明不白地被人害死了!我窝窝囊囊,没法儿为他报仇,可也想弄个心里明白呀。我听说张喜瑞是个叫人当枪使唤的人,他疯了后跑到窦家店倒出了不少实嗑儿,叫人抓回去便稀里糊涂见阎王爷去了。我是想去窦家店跟郑老麻子打听打听,看是谁逼他们干的。正好经过你们家门口儿,就进屋看看你和孩子……”宋春华心里一惊:她知道张喜瑞叫嚷过“王二吹若不补了那两刀,周坛主也死不了”——她哪能愿意叫刘半仙去坐实了这件事儿?便含含混混地劝道:“大叔,这还用打听吗?管不了他的人,能把他当枪使唤得了吗!”刘半仙觉得她这话儿已经把事儿证明了,就点点头儿,说:“大侄女说得是。自己是个窝囊废,去抠根儿问底儿有啥用?还兴许惹出啥不利索的事儿……”

  刘半仙回到家便拿起招子上路了。他进入蒙旗后,找到了“追风沙”和许彪。他先说自己去了一趟彰武,到翠兰的坟上烧了纸,接着说了有关周凤鸣被害的事儿。“追风沙”听出了他的意思:“你应当为周坛主报仇。”可他一来已经心灰意冷,把绺子交给了许彪,二来又觉得阚山虽算不上正经八百的朝廷命官,却也有八品的顶戴,不宜随意结果了他的性命。他轻轻地长出了一口儿气,说了句着头不着尾的话儿:“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咱们睁着眼睛看吧。”许彪见老当家的打的是糊涂炮,便也没出声儿;不过他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儿。

  刘半仙是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可眼前这两个有“报”的能力的人,一个打囫囵语儿、一个双唇紧闭,使他不得不无奈地暗骂自己“窝囊废”了……

  可是好人却没有好报。周凤鸣老伴儿卧床不起了。临终时她把刘半仙请到炕前,指着十二岁的盼福托靠说:“刘大哥,替我们两口子把她养大——就把她许配给你家的玉吉吧。”刘半仙忍住泪水答应下來,叫來刚十岁的大小子刘玉吉,让他“给岳母磕头”……

  刘半仙让玉吉打引魂幡,把盼福妈和周凤鸣并骨了。

  外地抓捕“乱党”的风声越来越紧。刘半仙即要顾全一家老小,又怕仇人对盼福“剪草除根”,也不敢在县城住下去了,匆匆忙忙地搬走了。

  屠景操否极泰來,官复原职了。

  不久,慈禧老佛爷通过圣旨要求各地筹款,重修教堂,赔偿教堂、教民的损失。屠景操欢欣鼓舞,在县内加税加赋,刨开了他早已瞄准了的藏金窖,发了一把大财。 。。


一一

  光绪二十七年了。

  二月二是春分。“追风沙”骑着一匹普通的走马,按着刘半仙说过的路,走进了离彰武十多里的一个大甸子。他感到有些奇怪:甸子上左一条子右一趟子、这一圪塔儿那一块儿的,都是白灰儿;若是发过荒火,枯草甸子就是不烧光了,也要烧成豹花秃儿,灰儿也应当是黑色的;而且,不大可也不小的风吹过来,这些白灰儿还像胶在了地皮上……他走近山根儿,并没发现刘半仙说过的“挺高的坟头儿”,却有个青砖搭起的小庙,庙前还有几个人在跪着烧香燎纸。“追风沙”跳下马,向一个刚站起身儿的老太太打听说:“大姨,二师姐的坟迁走了吗?”

  老太太见他不像本地人,可马上也挂着一大摞子纸,估计也是来求神许愿的,就认认真真地做起说明:“二师姐升天后,玉皇大帝封她做了‘二仙姑’,她的仙宅咋能迁了?这不是在原地方起了个‘仙姑庙’吗!”

  这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妇道凑拢过来。这个人更道得去,比比划划地絮叨起来:“我们这个大甸子可不是凡地:有一条火龙住在下面儿。所以着呢,一到老秋断了雨水,就烧起串地火。这是‘地火’。二师姐带人杀了假洋鬼子、烧了教堂后,忠心义骨葬到了这圪塔儿。人们来上香烧纸的不断流儿。所以着呢,这圪塔儿就有了‘人火’。去年大三九天的一个夜里,好多人听到半天空响起了串雷,看到了一大溜儿彩灯,引着一团祥云落到了这圪塔儿;等那团祥云又化成一大片红云飞上了天,可没人看到把彩灯带走。所以着呢,那把‘天火’留到了这圪塔儿。第二天,大家伙儿就发现二师姐的坟烧平了;这还不出奇,怪的是它砖一样儿的青、铁一样儿的硬!这么神奇的事儿,谁经过?有人去找一个失明的先生给掐算。他累得满头大汗,歇了一袋烟的工夫,才有力气开口儿,说:‘吕纯阳祖师爷把二师姐接进了仙府。仙姑咋能再住土坟头儿?接引二师姐的仙姑们便用三昧真火炼出了一块地基,留给愿结善缘的人修座仙姑庙。’所以着呢,一些闹腾过红灯照、青灯照的,加上我们这些掉了牙的、头发还没咋白的老太太,你十文她一吊地凑了些钱,盖起了这个仙姑庙。老话说得好:‘有志不在年高,神灵不怕庙小。’二仙姑为红灯照时忠义无双,成仙后更大慈大悲、有求必应……”

  “追风沙”虽说当过大队马胡子的瓢把子,还被尊为“侠盗”,可他并不明白泥煤能自燃,在大甸子上留下了白灰儿;也不知道烧纸的人点着的蜡头子,把坟头儿附近漂垡子烧着了,地下的暗火慢慢地烧塌了棺木,使坟头儿也坍了下去……猜想一成了谣言,传起来可就耗子吃了咸盐变成了燕蝙蝠,二师姐也就高升为“二仙姑”了!

  等到别的人都走了,“追风沙”也把带来的纸箔点着,对着“仙姑庙”低声叨咕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地升仙了,只希望你在那边儿过得舒心如意……我金盆洗手了,等把绺子里的事儿都推利索了,我就去找小宏……我们是有过婚约的,还都带着那对同心结:他是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抚养成人……你已经走了,我的心也凉透了。你要保佑我能得小宏的济,让他把我们老李家的香火传下去,别让我成了老李家的罪人……”

  “追风沙”上马离开了“仙姑庙”。他望着马前的一道子、一圪塔儿的白灰儿,想起了刘半仙说过:它们是“串地火”烧出来的。他觉得大清国有点像这个大甸子,也已经叫地下的火、外来的火,烧得左一个窟隆眼子、右一到儿大裂缝子了。他更觉得自己这个逃旗的人,是应当快些扎到庄稼人堆里去了……

  他想得不错:旗人的政权确实快叫火烧垮台了。

  但他没想到、也不不会想到:即将烧垮大清国的那股火,是一个叫孙中山正在组织的革命党。

  不过,他却知道:建安县有一股不太大的“串地火”,正筹划去烧“贼卵子窝儿”里的一个人。他没有同意、也没反对;他是借口“回趟四平”躲开了身子……

  他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还躲不躲?

  他想遮掩起旗人的身份和逃旗的罪,做一个不问是非的小财主,混着过下半辈儿。可是没过多久,不仅洋人打破了他的梦,逼得他不得不拿起了枪;而旗人的衙门,还紧接着把他抓进了大牢……。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二

  这天是二月十五,再有两天就是清明了。太阳偏西时,阚山带着小老婆王可一,坐车离开了县城,回家扫墓。小车子后边儿,是由王二吹率领的十名护卫团丁。阚山因为王二吹在捕杀周凤鸣的行动中立了功,提拔他接替了张喜瑞,当了民团总部的卫队长。

  小车子要就合步行的护卫团丁,车轱辘不紧不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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