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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子要就合步行的护卫团丁,车轱辘不紧不慢地骨碌着。在日头爷儿还有两杆子高时,离阚家大院只有十多里了。日头爷儿把路西的树影模模糊糊地印在沙土路上,像一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手。小车子就在这些手中钻进钻出。
阚山坐在蓝布车篷里,搂着三娘的嫩肩膀打盹儿。小车子在树林里的路上拐了个弯儿,老板子突然惊叫起來:“这路咋给封上了?”阚山惊醒了,一把扯开车帘子,看到车停在了堵住路的树头前。阚山立刻冒出了冷汗:有人劫道!他用力推开小老婆,跳下车,撒开腿就往路旁的树林子里钻——可是來不及了:车前车后、路左路右,都涌出了举刀端枪的壮汉子,有的骑马,有的牵缰,齐声高喊道:“只抓阚山一人,其余人放下武器的一律免死!”
领队护卫阚山的王二吹,前后左右踅摸了一圈儿,见冲到近处的人马少说也有三十多,前后远处还有人把路掐断了,其中有一半儿是端着洋枪的,便又來了机灵劲儿,扔下手中腰刀,向手下人喊道:“咱们认栽。”那十个人听他发话了,便把手中武器“呛呛啷啷”都扔到了地上。
带领人马在这里埋伏的,是骑着花里豹的许彪。他比过去胖了些,也显得更加沉稳了。他稳稳地坐在马上,把手里的马刀举起來,飞快地在空中一前一后画了两个圈儿。他手下弟兄立刻行动起來,分别把阚山和小车子、把王二吹等人围在了两个圈圈儿里。
许彪提马到王二吹身边儿,飞身下马,抓住他辫子根儿往下微微一拽,王二吹的那张脸便扬了起來。许彪认准了他是王二吹,便咬牙切齿地说:“对你,不能轻饶了!”
王二吹也认出了他是“小力巴”,想起自己带人捉拿过他妈和小菊,还把他打伤了,知道遇上了冤家对头。但他不甘心挺脖子挨刀,便撒起泼來,像对老天爷喊冤似地说:“大当家的,你们说过了‘放下武器的一律免死’。英雄好汉,说了得算!你若找老账、报私仇,我掉了脑袋心也不服!”
许彪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握着辮根儿的手一用劲儿,把王二吹叽哩骨碌抡到了一个弟兄脚前,那人立刻一脚把王二吹胸口踩住。许彪瞪圆眼睛说:“我们的话当然算数;那笔旧账,我只记在了老假婆名下,根本没想跟你算!”
王二吹听了,觉得有了逃过这一劫的希望,把身子往起一拱想站起来;可踩住他的人脚下一用劲儿,又把他踩趴下去了。
许彪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厉声说:“阴谋杀害周坛主的是阚山,从背后刺了致命一刀的是张喜瑞,在周坛主身上补了两刀的就是你王二吹!张喜瑞己经被关老爷追到地獄下油锅了——弟兄们,咱们能饶过王二吹那两刀的罪吗?”
端枪握刀的人们,七嘴八舌地喊了起來:“不能饶过他!”“要给周坛主报仇!”大家的声儿一住,许彪便判官似地宣布:“他今天领头交出了武器,可免去死罪——但活罪难饶:一刀换一刀,废了他的招子!”
那个踏着王二吹的人,一听瓢把子发出了命令,弯下腰从护腿上拔出匕首,用左手按牢王二吹脑瓜门儿,刷刷地剜了两刀——王二吹鬼哭狼嚎地惨叫了一声,便随着脸上流下的两道子血昏了过去……
许彪一挥手,这部分弟兄便叫王二吹手下人架起他,押着他们走开了。;
许彪牵着花里豹,走近了另一群人。他的弟兄已经打掉了阚山的红缨帽,剥光了他的上衣,把他绑到了一棵树干上。别看阚山往日飞扬跋扈,威风凛凛,一听说要取他心肝祭奠周坛主,立时吓得三魂出窍、六神无主,大脖筋软得挑不起那个胖脑袋了。他的小老婆王可一,被人从小车子里掏出來,扯后脖领子拽到了他身边儿。她一见阚山半死半活的狼狈相儿,想起他方才逃跑时全不顾自己的狠心样儿,觉得自己也应当“爹死娘出门——各人管各人”了……她拿定了死里求生的主意,便跪下身子哀求说:“我是他抢到手的小女人,他干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跟奴家沾不上边儿的。你们饶了奴家吧,奴家愿意轮班儿伺候各位好汉……”
许彪又气又可怜,叫过两个弟兄,说:“把她塞回小车子,叫老板子快点儿赶,押送到城边子再放掉。”
许彪见太阳爷儿已经往地下钻,而阚山在被扇了一顿大嘴巴子后也没抬起脑袋瓜子來,便有些失望地说了句“便宜了这条老狗”,下令“把这个密谋杀害周坛主的畜牲,开膛破肚,看看他的心黑到了啥粪堆儿”……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三
三三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使这个牛年的二月十五的夜里,伸出手看不清五个指头儿。周凤鸣那低低的坟头前,燃起了一大堆烧纸。火光照着坟上稀稀拉拉的枯草。许彪亲自把阚山的心、肝、肺摆到了坟前,悲声祷告说:“周坛主,设奸计、派人杀害你的人,已经遭了报应。你安下心找个好人家投生去吧……”在场的弟兄,齐刷刷地跪在了许彪的身后,跟随他磕了三个头……
许彪率领马队离开了。他骑在马上,心随着身子忽悠着:周坛主能一心无挂地去投生吗?他会不会等着杀害他的另一个谋主遭报应呢?那个人是朝廷命官……“追风沙”大哥离开绺子时留下话。不许绺子反朝廷。我若是继续为周坛主报仇,那可就货真价实地违背了“追风沙”大哥定下的规矩……
王可一回到县城的时间,要比许彪给周凤鸣上坟烧纸早些儿。她和小车子老板儿都受到了警告:“若敢在日头爷出來前去县衙报案,七天内像阚山一样开膛破肚、取出心肝肺!”
王可一举目无亲,觉得虽然还有口气儿,却如同孤魂野鬼;她知道小公馆住不长了,十分害怕被接回阚家大院——很快就得被阚山的大老婆折磨死的。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彩荷还是个近人了,便磕磕绊绊地摸到了邹乃杰家门儿,盼望他们能帮自己捉摸出个活路……邹乃杰确实想出了个“一箭双雕”的高招——不过不是为她,而是为自己财色双收……
王二吹是天大亮后被手下人抬回家的。宋春华正在贴大饼子,一看到王二吹满脸血污、两眼只剩下了黑窟窿,手中的苞米面团子“叭叽”一声落到了锅台上。她竟然没淌眼泪,也没嚎,还无可奈何地说:“关老爷还是报应了你,让你应了那句‘双眼瞎’的毒誓……”
王二吹被剜去了一对儿眼睛后,心好像倒明白了:我在周坛主后背上补的那两刀,追走了他的命。他们讨还了,我的命也不会长了。所以,屠知县派人來问“是不是‘追风沙’领人劫杀了阚典史”时,他肯定地回答说:“不是。阚典史和我都该遭报应的。”他还明明白白地嘱咐宋春华说:“我是不该有后人的。我死后妳一定要找个忠厚人,叫双寿改姓。妳一定把双福拉扯大,叫他顶我大哥的香炉碗儿”
宋春华差不多请遍了全县的大夫,想保住王二吹的命。他们给二儿子起名儿叫“双寿”,就是希望能白头到老的。可王二吹两个多月后就成了瞎鬼,使宋春华又成了寡妇。宋春华认为自己在头个主儿还活着的时候,就和王二吹勾搭成奸,也是有罪的。她没有再嫁人,也没叫招惹她的男人得过手。她向关老爷求情:晚些报应她,让她把两个孩子养大,让他们分别接续王林和王二吹的香火。她万万没有想到:双寿却有善终,把“王记画匠铺”开了下去;而双福却在三十年后,因为谋杀了抗日军的的一个团长,被辽北民众抗日义勇军枪毙了。
阚山的尸首,是在第二天才被发现的:野狗把他的肠子扯了个精光。阚老太太用一个金元宝当心、两个银元宝当肝肺、一个装有五谷杂粮的铜香炉当肠肚,把他“完完整整”地埋进了祖坟。她十分明白人情世故:人死茶凉。县衙今后不但不会是阚家的靠山了,还会找借口來敲诈勒索。她亲自去拜见县太爷,送上了一千两白银;还把贴身丫环如雪留给屠景操做侍妾。
后來街面上传起风言风语:三娘被邹主簿收留送走了。阚山的大老婆听说后,要求告官,“把这个贱货追回來,用家法处治”。阚老太太把儿媳妇儿臭骂了一顿:“……妳想把家丑扬满天吗?就算她私奔了,可无凭无据,日子一久就没人嚼舌头儿了。阚家得罪了当官的,弄得门庭败落,妳就解恨了咋的?”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三娘才在奉天安稳地给邹乃杰当起了小老婆,又做起了一品夫人的梦……
建安的老百姓是很有文才的。在阚山和王二吹死后不久,他们又琢磨出两句俏皮嗑儿:
“阚山的肚子——没啥。”
“王二吹的眼睛——没冒(帽)。”
二○○○年初稿
二○○四年修改
二○○五年又改
二○○八年改定 。 想看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