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流水- 第3部分

　　他们把我爸爸请到病房外。“为了替我们那个不孝的儿子赔罪我们在红星大酒店定下一桌酒席，请客赔罪，包括把老爷子送来的同村人。”他们搓着手对我爸爸说。透过病房的玻璃看着躺在床上的我姥爷我爸爸点了点头。我也跟了去。

　　宴会极为丰富。比我姥爷七十岁的寿宴强的多。宴会的主办者在嘈杂的宴席上致了歉。“并祝老爷子早日康复健康长寿。”他说完便鞠了躬。他身后的电视正切换着屏幕唱歌。歌手的名字叫蔡琴。很老的一首歌。我爸爸也说了几句。很淡。在这样的宴会里是不能慷慨激昂的。台下的人们早已不耐烦，但谁也没有显露在他们汗水满布的面容上。到最后宴会终于开始了。觥筹交错，光怪陆离。我也是只知道吃饭夹菜。这样的菜肴是很难得的。这时谁也不会想起我姥爷在病房里的痛苦呻吟。

　　一盘菜被我弄翻了，泼在我的T恤衫上。菜汤的流动犹如蛇的蜿蜒爬行。给了我一种恐惧之感。没有人。我庆幸地悄然离开房间。我关上房门时看到房门上317的阿拉伯数字。我不知道这个与我姥爷病房的号码相同的房间号码意味着什麽。

　　我妈妈在酒店门口看到了我的狼狈不堪。我和我妈妈在回医院的半道上有人在背后叫了我的名字。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我很奇怪。扭过头去，是我的同学王XX她比以前更漂亮了。高考前的几个月她经常拉着我去吃饭，我却不愿意去。但最终还是忍受不住她的死缠硬磨。我总是用筷子敲打着青瓷碗敲出最简单的音乐旋律。王XX则看着我咯咯笑个不停。我知道她想对我说什么。但直至高考过后她都没有把窗户纸捅破。

　　我对我妈妈说一声后便跑到王XX的面前。她问我：“你的通知书来了吗？”我把脚下的一颗石子踢向远处说没有。“你呢？”我又说。她黯然神伤：“也没呢。”几个月后我从李X的口中得知王XX复读了，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县城。她指着她的衣服说：“你看我穿这身衣服漂亮吗？”“漂亮，”我看了看我妈妈说，“我妈在等我呐，我得走了。”不等她说话我就快步跑开去。

　　我妈妈问我那是谁。我说只是一同学。我妈妈看了看不远处的王XX不可置否的瞥了我一眼。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走到医院门口时我妈妈说：“那女孩挺漂亮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被脚下的台阶绊倒。

　　我姥爷正安静地睡着。花白的头发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窗外的阳光照射在白色的床单上。刺激得我的眼睛晃晃悠悠。晚上我和我爸爸回了家。我爸爸浑身散发着酒精的味道。躺在床上打的呼噜雷霆一般。半夜我爸爸要水喝。喝完水后就吐了。中午的饭菜全都躺在地面上，难闻的臭味飘然散开。我收拾完之后我爸爸的呼噜声再次响起。

　　我坐在书桌前再次翻开《博尔赫斯小说集》。他的一篇名为《结局》的小说里写着这样一句话：窗户的栏杆外延伸着下午的平原。我走出房外，远处树木的影影绰绰如同阴暗天空里的大片乌云。明亮的弯月照下了我的影子。我翻过我家的土墙。我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来到我家门外的河岸旁。月光下的河水波光闪闪，犹如鱼鳞一般。我脱下衣服趟过河边的杂草跳进水里。水纹一浪浪地涌向岸边。黑夜里的河水有点冷。

第九章　　发传单
接到###飞的电话时我正在网吧。看《天生杀人狂》。在这个炎热的中午我把许亮亮叫了过来，让他坐在我的位置上继续上网。我嘱咐董辉告诉许亮亮方位之后关掉播放器直接来到九十五公交车站。我没赶上刚刚离去的公交车。看着远方飘动的白云我等了十分钟，我听着路旁黑槐树里的第三次鸟鸣声踏上台阶走进公交。我的双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我是在防范，在我一年前刚刚到达这个地方挤公交时被偷过一只手机。那次的井绳经历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把公交当成了蜿蜒曲折的蛇。把学校和市区连接起来柏油路两旁是茫茫的玉米地，早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抬目望去，犹如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所散发的淡淡的尴尬气氛一般笼罩在天际。站在我旁边的女孩依偎在男生的怀里，他们轻声地说着不为人知的悄悄话，女孩小心翼翼的表情一度让我以为大分贝的声音会将话语的内容打破玻璃一般打碎掉。一阵东南风从窗外吹来，不断吹在面颊上的风像是一波一波的波浪一般连绵不绝。一个接着一个的铁制电线杆在这个窗口出现了两秒钟后又出现在另一个窗口。年轻女子骑着的一辆摩托车被抛在后面，等到下一个站牌，女子又追了上来，中午的阳光打在她飘起的长发上。穿过隧道时我从黑暗下来的玻璃上看到我身后的女子歪戴着鸭舌帽，而且她的耳垂部还在闪闪发亮。

　　我到达创新大厦刚刚下车就看见鹏飞正在公路的对面朝着我挥手。但五秒钟后他就被三辆公交车、两辆现代和一辆宝马挡住了身影。等我再次看到他时他还在挥手。我走过斑马线来到他所站立的树影下。他问我为何来的这么慢。“郑州除了人多没别的优势。”我这么说时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在我们走向百脑汇的途中他解释说这兼职打工的有一个人不知为何没有报道，所以他就想起让我来顶替。刘源翔正坐在坐在巨大圆形的电视屏幕的阴影下休息。正如我先前猜测的那样我们一行六人先是在百脑汇、创新大厦、和赛博数码广场三个地方高举着爱国者宣传牌巡回走动。之后就是发放传单。我和刘源翔一组去百脑汇。

　　我们两人顶着大太阳向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发放传单。令我感到愉快的是，我们遇到一个的和我们年龄相仿的男生，刘源翔递给他一张传单，他没有接，而是奇怪的看着我们说：“我也是发传单的。”刘则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令他崩溃的一句话。他说：“我给的就是发传单的。”而后他又从这个感到莫明其妙的男孩手里拿起一张他所发放的传单，折叠了四下后放在口袋里。之后我们每遇到一位陌生的发传单者就和其交换传单。屡试不爽，乐此不疲。

　　因为阳光的经久照射我们不得不跑到百脑汇里面发传单。但十分钟后我们被保安赶了出来。等他们离开后我们又悄悄的溜了进去。因保安的职责所在一整天里我们被赶出去六次。每一次出来后我看着刘坐在阴影下休息就站在门口向过往的人们发传单。有一个人问我在这附近哪里有电话亭。我摇头说不知道。“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给我朋友发个短信，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他说。“那你打个电话吧。”我掏出手机告诉他。他推迟说发个信息就可以。我说太麻烦，打电话简单，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他打完之后再三感谢我。“不用客气，你真要感谢的话，”我递给他一张传单说，“接受一张纸就行。”

　　关于是否接受我们递出去的传单各色人等有着不同的反应。单从这一方面就能够从侧面反应出一个人的品质来。

　　有的人装作看不见你，有的人神情冷漠的向你摆手，有的人摆手的同时嘴巴里还得说着不要，有的人神情冷漠的接着后看也不看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有的人蔑视着看你一眼接受，有的人是面无表情的接受，有的人接过以后冲着你笑笑，最后一种是接受以后向你说一声谢谢。最后这种是最少的，一百人里才有一个或两个。在后来的岁月里我和刘讨论这个问题时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但还有一种情况是我没遇到而刘遇到过的。那就是，有的人不接受但他也向你说谢谢。刘说他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想撞墙。

　　当我把这篇文字拿给我同学看时，他说不行啊；你怎么在有些地方把我虚构了。这不是事实。“但总有部分是事实吧。”我说。“但是，”他说，“反正有虚构。”我总是习惯于虚构，但是亲爱的读者，你能分辨出吗？在写这一段时我是否也在虚构呢？除了当事人和我以外谁还能分辨出来。这时我台灯附近有两只蚊子正在飞向光源。我隔着蚊帐将其中一只拍死在墙壁上，另一只逃跑了。三分钟后它又飞回来，还带着嗡嗡声。我关掉灯，闭上眼睛，开始在室友的呼噜声和梦话声中进行我漫长而又短暂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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