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DAHS抬起头,神色凝重,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穿着小兔子嫩橙色围裙外出有什么问题:“今天早晨,我听到兄长在说‘想吃巧克力蛋糕’的梦话。”
GRORA说:“……所以?”
WODAHS严肃地继续说:“但是可可粉和新鲜的草莓已经没有了,所以我打算在兄长醒来之前去灰色村采买一些。”
假如有谁在多年前对GRORA说,天使长WODAHS大人在未来会为了魔王KCALB的一句梦话穿着嫩橙色围裙外出购买食材,GRORA一定会用弓箭,将那个侮辱天使军之首名誉的人射成筛子。
“果然人生是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啊。”GRORA恍惚地说。
在GRORA的竭力坚持下,天使军之首、赫赫有名的天使长大人至少没有穿着围裙踏进灰色村,然后他在商店里遇到了休假中的LOWRIE。
对于这位在炎之恶魔入侵战中保护了灰色村学生的异族老师,WODAHS还是颇有好感的,于是两人便闲聊了起来,不知不觉间,LOWRIE将话题转移到历史教学上:“像FROZE那样认真的学生就还好,YOSAFIRE对历史课的内容可真是左耳进右耳出呢,无论让她背多少次书,她都不能记住任何一次战役的名字——”
WODAHS点头说:“YOSAFIRE的确只有在记忆甜品种类方面有些天赋,但是对战争没有实感,也不是坏事呢。”
LOWRIE无奈地说:“也不是说想让她们在这个年纪就去领会战争的意义,但YOSAFIRE这种状况真是让人非常担心她的期末成绩啊。假如她有WODAHS先生十分之一的认真,GREIF老师也不用这么发愁了。”
WODAHS认真地说:“请别这样说,我可远远达不到成为孩子们榜样的程度呢,我在念书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问题生。”
LOWRIE吃惊地说:“咦?这可还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WODAHS说:“是呢,我在当年也不曾想象过自己会担任天使长的职务,未来真是不可思议啊。”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恶作剧吧。
【SIDE B】
WODAHS第一次模糊地感受到自己的特别之处,是童年时CHEL带他出游的某天。
那天CHEL解下了蓝白色的发带,在发间别上了一朵素白色的花朵,黑色的裙子衬得她比往日更为恬静和忧伤。
WODAHS一本正经又奶声奶气地问:“CHEL,我也要换黑色的衣服吗?”
CHEL蹲下身,对只到她腰部高度的WODAHS说:“WODAHS也要换衣服哦,因为等一下要见一位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人呢。”
WODAHS懵懂地点头。
WODAHS穿着黑色的小马甲,牵着CHEL的手,在山坡的小路上走着。他有些着迷地看着山坡下连绵不断的石碑,有十字形状的,有方形的,也有半椭圆形的,密密麻麻地伫立着,就像书本上的图案一样。
WODAHS问道:“CHEL,这是灰色的海洋吗?”
CHEL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不是海洋哦,大海里有无数的鱼,而这里是墓园,墓园里只有无数沉睡着的天使呢。”
WODAHS听不太懂,他年纪太小了,而且能接触到的天使又几乎只有CHEL一个,他努力地想象了一下山坡下睡着无数个CHEL的画面,然后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WODAHS说:“那他们什么时候才会从墓园里醒来呢?”
CHEL轻声说:“这和我们平时在床上的睡觉是不同的,在墓园里睡着的话,就再也不会起床了。”
WODAHS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灰色的墓碑群,捏紧了CHEL的手。
CHEL“啊”了一声:“会觉得害怕吗?”
WODAHS软糯糯地说:“很害怕,CHEL你不要在那里睡觉。”
CHEL摸了一下WODAHS的头发。WODAHS的头发是非常柔软的灰色,介乎于黑白之间的、暧昧的颜色。
CHEL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CHEL领着WODAHS走到了一个精致的墓碑前,她低着头捧起了一束白百合,滑落的金发遮挡了她的表情。她顿了顿,将百合花束递给WODAHS:“来,将这束花送给这个人吧,她跟你一样,也是叫WODAHS的呢。”
WODAHS睁大眼:“为什么会有两个WODAHS呢?我也在墓园里睡着了吗?”
CHEL蹲下身,抱着WODAHS小小的肩膀:“接下来的话,要保密哦。”
“我能拥有金色的头发,白色的翅膀,是因为有ETIHW大人,ETIHW大人将生命赐予于我。但是呢,WODAHS可以有灰色的头发和这么漂亮的羽毛,是要感谢睡着的WODAHS——也就是说,睡着的WODAHS是你的母亲,而你继承了她的生命和名字,是她将生命赐予于你。”
WODAHS在CHEL的指引下笨拙地献上了花束。他懵懂地摸了一把墓碑上的文字,又转过头,用肉呼呼的手掌擦去CHEL脸上的泪水:“我听不懂啊,CHEL,母亲是什么?”
CHEL将WODAHS搂入怀里,泪水滴落在WODAHS的发间:“是呢,听不懂是很正常的,因为WODAHS是特别的,在天使里只有WODAHS一个人拥有母亲哦。”
WODAHS迷迷糊糊地闻着CHEL身上的香气,只听到CHEL非常认真地在自己耳边说:
“但是WODAHS你有一件事一定要明白。第一,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你有母亲,你要对其他人说,你也是和我们一样,因为ETIHW大人的神恩而诞生。”
“第二,在这里沉睡着的WODAHS,她赋予了你生命,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你是被爱着的……”
WODAHS含糊地问:“为什么……要对其他人说谎呢?”
CHEL沉默了一阵,最后,以WODAHS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因为无论是谁,都不能以平等的态度去接受和自己不同的生物……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
【SIDE 0】
在与LOWRIE前往道具屋的路上,WODAHS又遇到了那对幸福地生下来孩子的夫妻。
他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幸福的傻爸爸傻妈妈的气息,一边推着婴儿车,一边肆无忌惮地对遇到的所有人谈论他们家宝贝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不幸被逮到的WODAHS被逼听完了完整的“小宝宝吃完了WODAHS大人推荐的食物后可爱的样子”系列故事,然后又为这对迫不及待的夫妻介绍了小宝宝三个月、半年、一岁时应准备的菜谱。
在小夫妻整理好笔记后,WODAHS和LOWRIE终于脱险了。
LOWRIE想了想,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恶趣味,他说:“可能我这样问有点冒犯了……但天使长大人你似乎不是很喜欢那个孩子?”
WODAHS用单眼瞥了LOWRIE一眼,平静地说:“怎么会?”
讨厌还说不上。
最多就只是有一点妒忌吧。
妒忌这个可以在所有人的祝福下诞生的孩子——
【SIDE B】
WODAHS的诞生及成长,几乎是不为人所知的。
即使是CHEL的挚友RIGATONA,也只在CHEL再次收到任命书、即将赶赴前线时,才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
RIGATONA动作夸张地举起手比划起来,连褐红色的双马尾辫也因此甩动:“等等,你给我等一下!所以你瞒了我整整三年,屁都没告诉我一声!现在终于发现我还能当一下你的替补,你才告诉我那个杂……”
RIGATONA看到CHEL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连忙改口说:“你居然将那个……养了三年?!”
CHEL平静地说:“我替他取了名字,叫WODAHS,你可以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RIGATONA看起来简直要抓狂了:“一旦他的身份被发现,你的死法可能就会从战死沙场变成被影之王的追随者撕碎了!你这是在玷污她的名誉啊——”
CHEL站起来,拿起篮子里的一条面包,塞进RIGATONA嘴里。
RIGATONA:“……”
CHEL说:“RIGATONA,你会帮忙的吧,我和WODAHS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剩下你一个了。只要你答应帮忙,无论是怎么样的面包,我都会做给你吃。”
RIGATONA含着面包:“……”
CHEL认真地对上RIGATONA的视线:“对不起,现在才拉你下水,但是我实在很担心他受到伤害后无法自己爬起来,”她轻声地补充道,“就算是抚养他的我,有时候也无法公正地看待他,这样卑劣的我,怎么教会他保护自己?”
数日后。
RIGATONA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呀~你好啊小WODAHS!我叫RIGATONA姐姐!是CHEL青梅竹马级别的朋友哦!在CHEL不在的日子里就由我照顾你啦以后请多多指教!”
WODAHS揪紧了CHEL的袍子,看了一眼RIGATONA就将脸埋到CHEL的裙摆后面:“我不想要这个姐姐……CHEL,我就跟你在一起不行吗。”
CHEL摸了摸WODAHS的头发:“没事的,RIGATONA就只是笑起来有点可怕而已。”
RIGATONA:“……”
RIGATONA觉得自己真是在浪费表情。
WODAHS轻轻地摇头:“但是我更想和CHEL在一起……”
CHEL说:“但是我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我的工作地方不可以带小朋友去呢。”
WODAHS扯起长裙一角捂着眼睛,呜咽着说:“那就不要工作了,我来替CHEL工作好不好……”
CHEL蹲下身,抱着WODAHS,捧着他的脸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好乖好乖,可是我的工作非常重要,要等WODAHS从学校毕业才可以做呢。所以WODAHS越努力念书,我就回来得越快哦。”
RIGATONA看着这抱着黏糊的一大一小,反着白眼说:“好了CHEL,你是时候去觐见ETIHW大人了。”
WODAHS从CHEL怀里探出头来,露骨地瞪视了RIGATONA一眼。
RIGATONA觉得以后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烦躁地揉搓了一下头发,RIGATONA对CHEL说:你啊,等任期满了就赶紧回来吧,不然这小鬼绝对不给我好日子过。”
CHEL笑着应允。
CHEL作为治愈系魔法大师,本应在前线支援、直至能接替她地位的天使出现,但由于身负重伤以及痛失挚友心伤过度,她获得了三年多的休憩时间。
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年轻的魔王登基后御驾亲征,为前线带来非常可怖的压力,大量兵力抽回,即使是任期刚满的RIGATONA也极有可能会被调回。
于是RIGATONA果断地决定将WODAHS往学校里送。
RIGATONA将WODAHS从床上扒拉起来,将崭新的小校服扔到WODAHS头上。WODAHS迷迷糊糊地脱下睡衣换好衣服,和ROGATONA一人一个面包地啃着飞向学校。
RIGATONA看了一眼WODAHS,觉得自己程序上也应该夸奖一下小孩:“没想到你倒是不会赖床。”
WODAHS咬着面包含糊地说:“……因为CHEL说只要我念完书她就回来了。”
RIGATONA觉得自己快受不了这两个家伙的黏糊劲了。她说:“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么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CHEL的吗?”
WODAHS点头:“是EITHW大人将我交托给CHEL的……但是我不记得了。”
RIGATONA说:“多余的话不用说,就说这个就可以了,知道吗?”
WODAHS拉着RIGATONA问:“为什么要说谎呢?我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吗?”
RIGATONA将视线移向远方,握紧了WODAHS的手,小孩子的手软绵绵的,比起她的贴身武器,脆弱得不可置信。
RIGATONA没有抚养过孩子,但她想,假如自己每天也对着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小孩,估计也会变得跟CHEL一样罗里吧嗦的。
RIGATONA有些烦躁地说:“每个人都会有些自己的秘密的,这不是说谎,是为了大家好……以后你就懂了,现在,记住我们教你说的话就好。”
CHEL因为工作的事情离开了,在WODAHS念完书前都可能见不到。
笑起来很可怕、除了面包什么都不会放在家里的RIGATONA将WODAHS放在学校后,只交代了两三句话,就匆匆飞走了。
WODAHS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RIGATONA离开的方向。
忽然间,他的手被人抓住,WODAHS吓得叫了一声。
WODAHS的导师下意识地松开手,为这个孩子的紧张而感到意外:“……WODAHS同学,我准备带你去认识你未来几年的同学,你们年纪是差不多的,并且将会是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伙伴。”
WODAHS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说:“战场?是说CHEL工作的地方吗?”
“是的。”
导师再次认真地审视起WODAHS。
作为CHEL大师抚养的孩子,以及RIGATONA推荐的学生,WODAHS简直是一无所知得令人难以想象,甚至连一些普通的常识也不具备。
就像是在完全与外界隔绝联系的情况下成长的。
在导师的带领下,WODAHS进入了他所属的教室。正如导师所料,WODAHS完全地呆愣了。
他不曾见过这么多的同龄人。
这些稚气未脱的准战士们,纷纷用不加掩饰的眼神揣测他,明目张胆地交头接耳,对他指指点点。
“导师说这人叫WODAHS?”
“的确长得有点像书上的那个前天使长。”
“喂——GRORA,这家伙是你的竞争对手哦——”
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像是被点燃了似的跳了起来:“给我闭嘴!”
WODAHS屏住呼吸走到他们当中,缓慢地拉开凳子坐下。
他们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
“咦,怎么这个新来的没有自我介绍一下?”
“完全没表情耶,这算是什么态度啊。”
“看着有点不爽。”
WODAHS恍惚地注视着前方,握紧了拳头。
我应该说什么吗?
CHEL,这时候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肩膀被拍了一下,WODAHS整个人跳起,把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孩子们吓得一瞬间静了。
导师环顾教室:“好了,今天的课程要开始了,WODAHS就和GRORA一组吧,GRORA多关照一下新同学。”
坐在WODAHS旁边的女孩子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是——”然后她拉了WODAHS一把,“坐下来啊你,该上课了。”
【SIDE B】
GRORA鼓起腮帮坐在凳子上,用力地在书本上划重点。
她不高兴。
在两个月前,来了一个新的小孩,被安排到跟她一组,导师特别交代她要关照那个小孩——好像是因为这个小孩的抚养者是高阶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