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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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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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常提起。”

  “说些她的故事让我们开心一下。”

  “我根本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喜欢她而已。”

  “着了迷那样的喜欢吗?”他的声音突然愤懑地提高了。“你为什么耸肩?你这样对我耸肩是什么意思?我正和你讨论你自己组内该死的一个叛徒;我指控你在我背后和他勾结,在毫不知道利害关系的情形下就参加愚蠢的室内游戏。而你却只会坐在那头对我耸肩。古皮特与敌方间谍交往是犯法的,难道你不知道?我真该把你直接送风纪组算了!”

  “可是我根本没有见到他。”皮特也压制不住怒火了。“玩室内游戏的人不是我,是你,你别乱找麻烦!”

  他同时觉得会议桌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好象一个小孩对手上的玩具失去了兴趣,也好象大家都认为普溪已将他贮存的子弹都发射出去了,结果没有一发命中目标,好戏自然没了。郭保罗不安地抚弄一小块他带在身边做为幸运符的象牙,白洛伊再度拿起文件阅读,韩彼尔喝了一口咖啡,发现味道很差,对戴薇梦做了个苦涩的表情便放下杯子。用手支着下巴的艾德比拱起眉毛望着维多利亚式炉架上的红色玻璃纸,只有那两个“俄国人”用眨也不眨的眼睛盯着他,就象一对不愿相信狩猎已经结束的猎犬。

  “那么他以前常对你提及黛妮罗,嗯?说他很爱她?”普溪说着,又回顾放在桌上的文件。“黛妮的母亲是谁?”

  “一个欧亚混血女郎。”

  彼尔在这时首度开口。“一看就知道的欧亚混血儿,还是看起来比较象个英国人?”

  “瑞基似乎认为她看起来就象个纯种欧洲人,他觉得那孩子也一样。”

  普溪大声念道:“十二岁,长长的金发,棕色眼睛,身材苗条。黛妮是不是这样子的?”

  “可能是,听起来很象是对她的描述。”

  接下来是一段为时颇久的静默,甚至连彼尔似乎也无意打破。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普溪再度开口,极为谨慎地斟酌他的用字:“如果我告诉你,黛妮和她母亲原来预定在三天前由新加坡搭机直飞英国,抵达伦敦机场的话,我相信你也会和我们一样感到困惑吧?”

  “是的,我会。”

  “你离开这里以后也会闭上嘴,除了在场这几位你最好的朋友外,不会告诉别人吧?”

  不选处传来卜菲尔咕噜咕噜的喉音:“这项情报的来源极为机密,皮特。也许你会觉得听起来象是很普通的旅行消息,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是极端、极端敏感的。”

  “啊,那么,我会试着将我的嘴极端、极端地闭起来。”皮特对卜菲尔说道。菲尔脸红了,而彼尔却再度露出学童般的笑容。

  普溪又接口说:“那么你对于这项情报的看法如何?说呀,皮特……”又开始嘲弄了,“说呀,你是他的上司。他的指导者、哲学家,也是他的朋友。老天爷,你的心理学学到哪里去了?陶瑞基为什么要回英国来?”

  “你刚才根本没有这样说,你只说瑞基的女友和她女儿黛妮预定在三天前抵达伦敦。也许她是来探亲,也许是她有了新的男友。我怎么会知道?”

  “别那么迟钝。你难道没想到小黛妮在什么地方,陶瑞基就不可能离得太远吗?我相信他已经在这里了,因为一般说来都是男人先到,他们的‘家累’才前来投奔。对不起,薇梦,我说溜了嘴。”

  皮特第二次允许自己小发脾气。“我也是听你这一说才想到,没有。目前瑞基还是榜上有名的叛职人员,七个月前管理部门公布的。对不对,菲尔?瑞基可能已投靠莫斯科,因此他所知道的一切应该销毁。对吧,菲尔?这也是个够好的理由,可以熄掉布列斯顿的灯,将我们一大部分的工作交给伦敦总部,另外的小部分交给德比手下的灯夫。你们以为瑞基现在应该做什么,再投靠到我们这边来吗?”

  “说‘再投靠’实在是过于宽大的说法,我不妨明白地告诉你。”普溪回嘴道,再度看面前的文件。“你听我说。好好听着,而且记起来。因为我和我其它的部属一样,认为你的记忆力就象个筛子——你们这些红牌主角全都一样。黛妮和她母亲持用假英国护照旅行,而且全都改姓为卜。那两份护照是俄国人伪造的。第三份是由陶瑞基自己持用,他就是众所周知的卜先生。瑞基已经到了英国,但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在黛妮及她母亲之前离开,经由不同的路径回来,我们的调查员猜想他大概是偷渡进来的。他叫他太太或是情妇或不管她是什么人……”他的口气仿佛他自己既没太太也没情妇似的。“再请你见谅,薇梦。叫她在一周内随后而行,但显然她们还没有遵照他的指示。这件消息昨天才传到我们手中,所以我们还有许多注释的工作要做。瑞基指示黛妮和她母亲,如果他和她们失去了联系,要她们去找一位古皮特先生求助。我相信那是你的名字。”

  “如果她们预定在三天前就抵达,那她们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耽搁了、错过了预定的飞机,换了班次或把飞机票弄丢了,我怎么会知道?”

  “再不然就是情报错误。”皮特建议道。

  “不会有错。”普溪断然说道。

  皮特觉得既愤慨又迷惑。“好吧。就算俄国人要采取新政策,他们把他的家人都送回来——天知道是为了什么,照说他们应该把他的家人送到安全的避难所——结果他们将他也送了回来。就算如此,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们根本不去相信他要说的话,他还能设计什么骗局?”

  这一回,他很快活地注意到他的观众全都望向普溪,在皮特看来,普溪若不立刻提出能使他们满意的答复,就会使自己成为傻瓜。

  “别管是什么骗局!他们是想把池水弄浑,也许在井里下毒,就是那一类见鬼的事。在我们几乎要成功的时候,扯我们的后腿。”他在传阅文件上也常这么写,皮特心想,每一页间都充满暗喻。“但是你给我记住一点:在你看到他,甚至在看到第一眼之前,或听到他或他的女人或他的小女儿的第一声低语时,年轻的古皮特,你就该赶快来找我们这些成年人中的一个,坐在这张桌子旁的任何一人,而不是别的该死的家伙。我的命令你完全听懂了吧?因为这种事情的复杂性,比你所能猜到或有权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会议桌上突然响起各种对话声。白洛伊将双手插在口袋中,无精打采地走过房间,靠在尽端的门上。普溪再度点燃烟斗,伸长手臂把火柴甩熄,同时透过烟雾对皮特怒目而视。“这些日子你在追谁,皮特?谁是那个幸运的小女人?”卜菲尔把一张纸条由桌上滑过来让皮特签名。“给你,皮特,签个名。”郭保罗正对一个“俄国人”咬耳朵,艾德比则站在门口对“妈妈”们下达不受欢迎的命令。只有戴薇梦棕色而谦虚的眼猜仍然凝视着皮特。

  “先看看,好吧?”菲尔恳切地说。

  皮特已经把那张表格看了一半:“我签名证明今天已知道梅林来源(巫术报告三〇八号)的内容,”第一段这么写。“我保证绝不泄漏此报告的任何一部分给其它同事知道,也绝不泄漏梅林来源的存在,我也保证如有任何与这份资料有关的事物当立即报告。”

  门仍然开着,皮特签名时,伦敦总部的第二阶层排队走了进来,在前头领队的是托着三明治托盘的“妈妈”。接着是杜黛娜和看起来紧张得几乎要爆炸了的石乐德,接着是分发组的几位小姐,还有一个叫海迦的老情报员,板了张脸:他是楚敦平的旧上司。皮特慢慢地离开,一边数着人头,因为他明白乔治会想知道谁曾到场。走到门口时,他很惊异地发现彼尔也跟着他一起出来了,他似乎觉得接下来的餐会没有他的事了。

  “好愚蠢的余兴节目。”彼尔说着,对“妈妈”们挥了挥手。“普溪一天比一天叫人受不了啦。”

  “看起来好象是如此。”皮特热心地说。

  “乔治最近怎么样?常和他碰头吗?你以前和他交情不错,不是吗?”

  皮特那到目前为止一直很稳定的世界,此刻剧烈地震动起来。“恐怕不是了。”他说:“他现在已经是局外人了。”

  “我才不信你会去注意那些无聊的规则。”彼尔呼着鼻息鄙视地说。他们走到楼梯口,彼尔继续走向前。

  “你呢?”皮特高声说:“你常和他碰头吗?”

  “安妮已经飞出牢笼了。”彼尔不理会他的问题。“和一个水手还是侍者还是什么的人私奔了。”他办公室的门敞开,办公桌上堆满了机密档案。“对吗?”

  “我不知道。”皮特说:“可怜的老乔治。”

  “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想我该回去了,谢谢。”

  “和陶瑞基喝茶吗?”

  “不错,在福南茶馆。再见!”

  来到档案组,艾德温已经吃完中饭回到原位。“袋子已经送走了,先生,”他愉快地说:“现在应该已经到布列斯顿了。”

  “哦,该死,”皮特说,射出最后一枚子弹。“里面有我需要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令他作呕的事:这件事是如此地明显,他不禁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迟才想到。辛教授就是凯蜜的丈夫,她过着一种双重的生活。现在整个欺骗的景象都明显地展现在他眼前。他的朋友,他的爱人,甚至于“马戏团”本身,都联合起来构成了一个无止尽的阴谋。孟德皑说的一句话又回到他心头,那是两夜之前他们在郊区一家阴暗的酒店里喝啤酒时所说的:“开心一点,皮特,老伙伴。耶稣基督只有十二个门徒,其中就出现了一个叛徒。”

  瑞基,他想着,那个混蛋陶瑞基。

  第二十二章

  原是女佣房的这间卧室长而低,通向阁楼。皮特站在门口,瑞基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他的头向后仰着,面对倾斜的天花板,两手各放在一侧,手指张开。他的头上有一扇天窗,由皮特所站之处,可以看见沙福克郡的乡村景色向远方延伸而去,还有一列以蓝天为背景的黑色树木。棕色的壁纸上印有红色大花,悬在黑色橡木梁上的一盏灯,将那两个头照成奇怪的几何图形,但坐在床上的陶瑞基或是坐在木椅上的乔治却都纹丝不动,似乎担心他们若稍微移动,便会使得现况发生变化,很久才会再度稳定下来。

  如果皮特作得了主,他一定狠狠把瑞基揍一顿。他的神经极为紧张,一路开车到这里来时,曾经开到一百四的高速,使乔治不得不厉声叫他稳下来。如果他作得了主,他一定会把瑞基打个天昏地暗,必要的话,甚至叫范恩进来帮他。他一边开车,一边想象他带着凯蜜及她那位前任丈夫——那个杰出的横笛教授——的“爱”,踢开瑞基那不知在何处的住处前门,狠狠打他几个耳光的情景。也许在那段紧张的旅程中,乔治也感应到同样的景象,因为他所说的几句话,很明显地都是在劝他。“瑞基没有说谎,皮特,至少没有说‘实质的’谎话。他只是做了全世界的情报员都会做的事:没有把整个故事完全地告诉我们。由另一方面说来,他是自作聪明了。”他一点也没有皮特的不知所措,反而奇怪地满怀自信——甚至是得意,使他想起欧史蒂有关反间艺术的一句格言:不要追寻完美,一切以利益为先。这句话又使得皮特再一次想起了凯蜜。“卡拉准我们跨进内圈了,他已经派出了一流好手。”乔治宣称道,而皮特则说了个在查令十字路兑换零钱的烂笑话。自此乔治才放心地只作指示方向和望着车侧后视镜的事。

  他们最先是在水晶宫碰头,上了孟德皑驾驶的一辆载人货车。他们把车开到庞柏里,直接驶入一间整修车体的修车厂,它位于一条碎石路的尽端,里面有一大堆小孩。他们在那里受到一位德国老人和他儿子审慎但热烈地欢迎,那个儿子在他们几乎都还未下车以前,便摘下了货车的牌照,并带他们坐上一辆立刻由修车厂另一头开出去的加强了马力的汽车。孟德皑留下来看守皮特用旅行袋装着的由布列斯顿带出来的“证据”档案,乔治说:“找到A十二。”一路上人车稀少,但是快到柯彻斯特时,他们碰上一长串货车,皮特便突然失去了耐性,乔治不得不命令他煞车。还有一次他们碰上一个在快速车道上开三十公里的老头,他们由内侧车道超过他时,他却疯狂地转向朝他们撞来,不知道是喝醉酒还是生病了,或者仅是吓坏了。还有一次,由于没有看到任何警告标志,他们撞入了象一堵墙的浓雾中,那堵墙好象是从天而降的。皮特冲过那堵墙,不敢乱煞车,因为地上结着冰。过了柯彻斯特他们便取道巷弄,路标上所写的是诸如小霍斯里、渥明区、布列格林等的地名;而后路标不再出现,皮特开始觉得不知身在何处。

  “在这里左转,到了村民会馆再左转,开到尽头,然后把车停在大门附近。”

  他们到达一个看似小村,但却没有灯光、没有人、也没有月色的地方。他们下车时,一阵寒冷袭来,皮特闻到一种混合着板球场、烧木头的烟和圣诞节将至的气味。他认为自己从未到过一处如此安静,如此寒冷或如此遥远的地方。他们前面耸立着一座教堂的尖塔,一边有一堵白色的篱笆,斜坡上有一幢矮而舒适的房子,他认为那是牧师宿舍;他也看得到以天空为背景的山脊。范恩已在等待,他们停车时他便走到车旁来,闷声不响地爬进了后座。

  “瑞基今天的心情好多了,先生。”他报告道,显然过去这几天他曾多次对乔治提出报告。他是个沉着、声音温柔、乐于取悦人的人,可是布列斯顿的其它人好象都很怕他,皮特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比较不那么紧张,心情轻松多了,我看得出来。早上他玩撞球——瑞基很喜欢撞球,下午我们帮艾莎小姐挖枞树,让她把树载到市场去卖。今天晚上我们打了一场好牌,他很早就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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