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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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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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谁是他能干的左右手,乔治?谁为他赢得今日的赞誉?各方的评语都说他干得很好。英国海军部的小阅览室,许多怪名字的小型委员会都说他好话,各政府机构的每个角落都铺有红地毯欢迎他,一个次级阁员受到高阶层特别的致贺,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无功而获大勋章,这种种情况我见得多了,你知道。”

  “鲁迪,我帮不上你的忙。”乔治坚持着,想要站起身。“你高估我的能力了,真的。”可是鲁迪却用实际的动作制止了他。用一只潮湿的手按他在桌旁坐好,并且更加快速的往下说。

  “那么谁才是最精明的?反正不是普溪,这是可以确定的。而且也别对我说美国人又开始信任我们了。”那只按着乔治的手握紧来。“活跃的韩彼尔,这个现代的阿拉伯劳伦斯,就是韩彼尔,你的死对头。”鲁迪的舌头又探出了头,左右侦察而后撤退,留下耐人寻味的一抹微笑。“我听人家说很久以前你和彼尔就是‘一切’都共享的,”他说:“不过他仍然很不按牌理出牌,不是吗?天才都是这样的。”

  “你还要点什么东西吗?乔治先生?”侍者问道。

  “再不就是老白:来自二流学校的新秀。”他还是不肯放过他。“如果这两个人还不算,那就只有已退休的人了,对吧?我是说某个假装已退休的人,不是吗?如果老总死了,那还有谁?就剩你一个了。”

  他们穿上外套。因为服务生已经下班,所以他们得自己由棕色的架子上拿下外衣。

  “白洛伊不是二流学校毕业的,”乔治大声地说道:“他是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的毕业生。”

  上天助我,除此而外我还能说什么,乔治想着。

  “别傻了。”鲁迪猝然反驳道。乔治令他厌烦,他看起来阴郁、一副刚受骗的样子,脸颊下半部有几道沮丧无神的皱纹。“圣安东尼学院就算二流学校了,一条街上搀了点砂岩,还是同一条街,即使白洛伊曾受你提携,道理仍然如此,不过现在他该拜韩彼尔为师了——别告诉他,他们是我这一伙,可不是你的。对他们而言,彼尔就象父亲一样,他一向如此,使他们象蜜蜂一样地被吸引过去。呃,他就有这种魔力,不是吗?不象我们某些人。我称这为明星的特质,是万中求一的;我听说女士们看见他真的都会弯下腰来。”

  “晚安,鲁迪。”

  “代我问候安妮。”

  “我不会忘记的。”

  “可别忘了。”

  而现在正下着倾盆大雨,乔治浑身淋成了落汤鸡,而上帝偏偏又象要惩罚他一样,让伦敦市的计程车全都消失不见了。

  第三章

  “这种人根本就是缺乏意志力。”他在门口礼貌地回拒一位女士的建议后告诉自己:“人们称之为礼貌,其实就是太软弱而已。你这个蠢蛋,莫鲁迪,你傲慢、自大、懦弱、不中用……”他跨着大步避开一个原先没看到的障碍。“弱点太多。”他又说道:“离开大团体后就没办法过日子,”一摊污水由坑里转移到他的鞋子里,“又留恋那些早就没有意义的感情,例如我太太,例如‘马戏团’,例如住在伦敦——计程车!”

  乔治踉跄跑向前,但已经太迟了,两个在一把伞下吃吃笑着的女孩,快手快脚地跨上了计程车。乔治拉起黑外套无所助益的衣领,继续孤单的路程。“什么新秀,”他愤愤低语:“一条街上搀了一点砂岩。你这个夸张的、好追根究底的、鲁莽的……”

  而后,当然,他到这时候才记起把那本绝版书忘在俱乐部里,已经太迟了。

  “哦,可恶!”他用女高音般的腔调吼着,并停下脚步以加强声势:“哦,可恶——哦,可恶——哦,可恶!”

  他终于决定要卖掉伦敦的房子。这是他躲藏在屋檐下那架香烟贩卖机旁,等待一阵豪雨过去的时候,所下的重大决定。最近每一个人都在说伦敦的不动产价格不按比率地暴涨,这样最好。房子卖了后,拿一部分余款到科兹窝德(译注:英国中南部的一座山)去买一幢平房。布佛德怎么样?那里交通太拥挤。亚斯顿?那倒是个好地方。他要定居下来。作个虽有点奇怪、散漫而又退缩的人,但仍保留一两项可爱的习惯,如在人行道上漫步时自言自语。这也许有些退化,但当前谁不如此?退化,但忠于自己的时代。毕竟,每个人都会有面临选择的时刻:他该向前走,还是向后退?不去赶每一阵流行的小旋风,并没什么可耻。只要知道自己过得有价值、能坚持,成为自己这一代的中流砥柱,就够好了。而如果安妮想回来——那么他会开门请她走路。

  或许不赶她,这要看,看她回来的诚意而定。

  这些想法使乔治顿觉颇为安慰的在人行道停下脚步,眼前已是国王路,他正巧可做出等着过马路的样子。道路两旁有许多服饰店,前面就是他所住的水湄街,一条死巷,按他的脚步计算正好有一一七步长。他最初到此居住时,这些乔治王式的住宅看起来有种谦逊、朴实的魅力,住户都是些靠着十五镑周薪过活的年轻夫妇,地下室还悄悄出租以逃税捐。而现在那些较低的窗口都围上了铁栅,每幢房子前都塞了三辆车子。长久以来,乔治已养成一个习惯:他经过这里时会用心看看哪些车是他熟悉的,哪些是不熟悉的;那些不熟悉的车子里,又有哪几辆装置了天线及额外的镜子,哪几辆是看来悦目的小货车。他这么做的部分原因是为了测验自己的记忆,以免自己的心智因退休而萎缩,就如他在这些日子里学着记住坐车到大英博物馆沿途的店铺名称和他知道他的住所中每道梯间有几级阶梯、还有十二扇门每一扇是开向那一边一样。

  但是乔治这么做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恐惧,每个职业情报员各自有不为人知的恐惧。或许,他因远离过去那个复杂的环境,而忘了他曾经结下的仇敌,而其中一个却找到他,要算这笔帐。

  街底有个正在溜狗的邻居看见他,抬起头来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她的话题必定又是与安妮有关的,便故意不理,径自穿过马路。他的住处一片漆黑,窗帘就和他离去时一样地合拢着。他爬上前门的六级石阶。安妮走后,打扫的女工也不来了,目前除了他以外,只有安妮一个人有钥匙。大门上有两道锁,班翰式的复锁和恰比式的管状锁,还有他自己装置的两道暗桩:用两截如大拇指甲一般大小的橡木薄片,分别嵌在班翰式复锁上方以及下方的门上。这种暗记是他干情报工作时的旧习惯,最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又开始使用,也许是他不愿意让她吓到自己。他用指尖挑起了那两片木片,开了锁后推开门,同时感觉出日间班的邮件滑落在地毯上。

  有什么杂志到期了?他想着。《德国生活及文学》?《语言学月刊》?是《语言学月刊》吧,他想,一向过期的。他亮了大厅的灯,弯身看邮件。一份他的裁缝寄给他的帐单,开列一套他不曾订做的西装款项,他相信目前大概穿在安妮的新情人身上;一份由韩里市一家修车厂寄来的安妮的汽油账单,(老天,他们到韩里去干吗?十月九日就没钱了?)一封来自密德兰银行英明罕分行的信,说明当地兑款的方便,收件人为安妮·斯迈利夫人。

  他望着这封信想着。他们到英明罕又是干什么去了?老天爷,谁会到英明罕去谈情说爱?英明罕在哪里?

  他正思索着这个问题时,突然看见置物架上有一把陌生的伞,那把伞是丝质的,有皮把手及一个没有刻上姓氏字母的伞扣。由于这把伞是干的,而且置物架上亦无水渍,他心中立刻想到,它必定是在六点十五分雨开始下之前就放上去了的。这是把相当雅致的伞,虽不是新的,但它的金属环几乎没有任何擦痕,因此这把伞必定属于一个相当灵敏——甚至年轻的人所有,例如安妮的新情人。然而这把伞的主人知道门上有木片且知道在进入屋内后如何把木片放回,并且有在弄乱也阅读过信件后又将之夹回门缝里的机智,那么很有可能他也认识乔治·斯迈利,而且不是个什么情人,而是象他一样的行家,曾和他密切共事过。用情报员的行话来说,这人认识他的“笔迹”。

  客厅的门开着,他轻轻将门推开些。

  “皮特?”他叫了声。

  借着街灯透进室内的灯光,他看见沙发的一端伸出一双交叠着的鹿皮皮鞋。

  “如果我是你就不脱外套了,老伙伴,”一个友善的声音说:“我们有一段长路要赶呢。”

  五分钟后,穿着安妮送他的一件棕色风衣,同时也是他仅有的一件干外套,乔治·斯迈利交腿坐在古皮特那辆异常通风的跑车里,这辆跑车原先停在附近的一个广场上。他们的目的地是亚斯科,一个以女人及马匹闻名的地方;较不闻名的是,那里也是欧莱肯先生所住的城市。他身兼许多委员会的资深顾问,也是监督情报局的大员。或者,照古皮特的说法,是几个政府机构的班长。

  同样的时刻,在翟氏预校中,罗比尔正了无睡意地躺在床上,想着最近他每日照顾杰岷时所观察到的几件奇事:昨天杰岷把雷兹吓了一跳,星期四他偷了游小姐的信。游小姐教授小提琴和素描,温柔可人,所以比尔很喜欢她。雷兹是园丁,舍监说他是欧洲难民,难民不会说英语,即使会也非常有限。但昨天杰岷却和雷兹说话,请他帮他找根汽车的撬棍,而且是用难民的语言说出来的,雷兹当场吓了一大跳。

  游小姐信件被窃这回事更要复杂得多。星期四早上比尔从教堂回来,到教职员办公室去拿班上的作业簿时,办公室的餐具架上有两封信,一封是寄给杰岷的,另一封则是寄给游小姐。杰岷的那封信是打字的,而游小姐的那封却是用手写的,字迹歪扭,与杰岷的字颇为相似。这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拿了作业簿静静地想要离开,却碰见刚跑完晨跑,脸红气喘,由另一扇门走进来的杰岷。

  “该走了,大象,上课钟响过了。”他弯身看着餐具架。

  “是的,老师。”

  “天气不太好,嗯,大象?”

  “是的,老师。”

  “那么,快去吧。”

  走到门口时,比尔回过头来。杰岷已站直了身子,背靠着墙翻阅《每日电讯报》,餐具架上空空如也,两封信都不见了。

  是不是杰岷写信给游小姐却又改变心意将信收回了?求婚,也许?比尔心中又浮起另一个想法。最近,杰岷弄来了一架老旧的瑞明顿牌打字机,还亲自动手将它修理好。他那封信会不会是自己用那架打字机打的?他是不是因为太寂寞,所以写信给自己,而且还偷别人的信件?比尔朦胧睡去。

  第四章

  古皮特虽懒懒地开着车,但车行速度却极快。秋天的气息充塞在车中、一轮满月流泄着皎洁的银光,开阔的四野上笼罩着蒙蒙雾气,还有冻人心骨的寒冷。乔治不知道皮特有多大年纪,他猜大约四十,但在这样的亮度中,他看起来倒象个在河上摇桨的大学生;他以大幅度的动作操纵变速杆时就象是划船过河一样。无论如何,乔治急躁地想,这车子对我来说嫌太年轻了。车子已经飞驰过兰尼米德(译注:位于伦敦之西,泰晤士河南岸的一处田野),往艾格翰山奔去。他们上路已二十分钟,乔治问过一大堆问题,却只得到无关痛痒的回答,此刻他心中有种不可名状却令人厌烦的恐惧。

  “我真奇怪他们竟没有把你和我们其它人一样给撵了出去。”他使劲将风衣裹紧些,不太愉快地说:“你具备被撵走的各种资格:称职、忠实、谨慎。”

  “他们让我主管行动组。”

  “哦,上帝。”乔治说着打了个冷颤,拉高衣领环绕着他肥厚的下巴,为了避免思及其它更扰人之事,他陷入回忆中:布列斯顿,以及被行动组当作总部的那间阴森森的校舍。行动组是冷战的先锋时期在韩彼尔的的建议下,由老总下令组成的。那个时代谋杀、绑架及恐怖勒索都是司空见惯的手段,而其首任队长即是韩彼尔所任命的。他们是个小组,约莫十二人,负责代海外分部做他们认为太卑鄙也太冒险的“打了就跑”的工作。老总常说良好的情报工作,是平缓且温和的,然而行动组却是例外,既不平缓也不温和,故而倒能反映出韩彼尔的脾气。却不具有老总的气质。他们单独工作,因此总是躲在一堵顶上插有碎玻璃及倒钩铁丝的硬墙后,从不暴露身分。

  “我问你‘横向主义’这个名词,对你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当然没有。”

  “那是当今‘马戏团’内的信条,我们以前的联系是上下,现在则是并行。”

  “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那个时代,‘马戏团’的行动是以地区为单位:非洲、东欧附庸国、苏联、中国、东南亚等等区域;每个区域都由其领导人自行指挥,老总高高在上,控制大局。记得吗?”

  “这可是陈年往事了。”

  “但是今天每件工作都直接听命于一个机关,就是伦敦总部。各分处没有权,‘横向主义’登场。韩彼尔负责伦敦总部,白洛伊是他的右手,艾德比则象只狮子狗般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奔跑。他们是情报局中的情报局,共享不和其它低阶层人员混淆的秘密,那样我们也比较安全。”

  “听起来颇为合理。”乔治说、故意不去注意他话中的讽刺之意。

  记忆再度在他脑海中翻腾时,突然涌起一阵不寻常的感觉:他这一天似乎过了两次,先是在惧乐部里和莫鲁迪度过,现在又和古皮特在梦中度过。他们通过栽植松树的林地,月光透过树枝一道道地横洒在他们身上。

  乔治开口说道:“有没有什么消息……”而后他又以试探性的声调问:“易金明有没有什么消息?”

  “他被隔离了。”古皮特简短地说。

  “哦,这是一定的,当然。我无意刺探,只是想知道他能动了吗?他应该康复了,对不对?他能走吗?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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