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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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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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后的一个想法是,到了今日,世界面临着另一个世纪末,20世纪的世纪末。西方文化或文明已经繁荣昌盛了几百年了,到了今天,在很多方面已经呈现出强弩之末之势,看来是面临衰微了。代之而起的必然只能是东方文化或文明。我之所谓“代”,并不是完全地取代,更不是把西方文化消灭。那是不可能的,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的意思是,在西方文化已经取得的成就的基础上,矫正其弊病,继承它的一切有用的东西。用综合思维逐渐代替分析思维,向宇宙间一切事物进行更深入的探讨,把人类文化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从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再靠近一步。这一个转折点我认为就将从21世纪开始。
  极其简略地说,我的想法就是如此。
  同时,我还发现,西方一些有识之士也认识到自己的文化的偏颇之处。他们之中有的人提倡模糊学,有的人提倡混沌学。内容我无法在这里详细阐述。他们的想法不可能同我的完全一样,但是其间相似之处则是可以肯定的。这些新兴的西方边缘科学,强调普遍联系,强调整体概念,与东方的综合的思维模式是非常接近的。为什么习惯于分析思维方法的西方有识之士会忽然转变看法呢?我的解释是,存在决定意识。到了21世纪来临之际,到了20世纪的世纪末,按照辩证唯物主义规律发展的事物,其发展规律更接近事物的真相。这种规律反映到西方有识之士的心中,就产生了这样一些新兴学科。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东方文化与东方文学(2)
上面讲的是东方文化,现在谈东方文学。
  文学本来属于文化范畴,东方文学当然属于东方文化的范畴。为了突出文学,所以分开来谈。
  我想先举几个具体的例子。
  温庭筠的名句: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描绘深秋旅人早起登程的寂寞荒寒之感,到了今天,已经有一千多年了,然而并没有失去其感人之处。这两句诗十个字列举了六件东西,全是名词,没有一个动词。用西方的语法来衡量,连个句子都成不了。这六件各不相干的东西平铺直叙地排列在那里。它们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清楚,换句话说就是模模糊糊。然而妙就妙在模糊,美就美在模糊。诗人并没有把这六件东西排好位置,他把安排位置的自由交给了读者。每一个读者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或自己的理解,去任意安排位置。每个人的经验不同,所安排的位置也决不会相同。读者有绝对的完全的自由来放开自己的幻想,美就在其中矣。反之,如果一定把六件东西的位置安排得死死的,这会限制读者的自由,美感享受从而为之减少。我认为,这就是东方综合的思维方式或者模糊的思维方式在文学创作中的表现。其优越性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的例子在中国文学作品中可以说是俯拾即是。元代马致远的那一首著名的曲是大家都熟悉的: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曲中列举了很多东西,其位置都是模糊的。勉强搜求,只有“下”和“在”二字可以算是动词。这一首曲对读者审美活动所起的作用,同上举温庭筠的诗完全一样,用不着再详细阐述。
  中国诗歌中其他例子不再举了。
  我想举一首中国诗,同它的英译文对比,从中窥探出中西语言之不同对文学创作的影响,以及中国文学语言的不可穷尽性和朦胧性(借用陶东风同志的用语)。陶东风同志有一部非常精彩的书:《中国古代心理美学六论》(百花文艺出版社,1990年)。里面就有现成的例子。我且做一个文抄公,从中抄一个例子,这个例子是李白的那一首非常著名的诗《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陶东风的解释是:
  这是一首意境深幽的好诗,诗中的人称和时态都不加限定,思念的主体被隐去,可以是诗人,可以是别的他,也可以是你自己;动词“举头”、“望”、“低头”、“思”等词都没有时态的限制,它的时间性是灵活的,读者可以自己去想,去补充。如果你把诗的主人公理解为诗人,那么,时间当在过去;而如果你设想自己正置身于诗的境界,是你自己在“望”在“思”,那么,时间也可以是当下。但此诗的英译却把这不确定不落实的一切都确定了,落实了:
  SO bright a gleam on the foot of my bed——
  Could there h*e been a frost already
  Lifting myself to look,I found that it was moonlight.
  Sinking back again,I thought suddenly of home.
  译诗加上“I”(我),使原诗不确定的人物关系变得确定,即只能理解为李白自己;“found”和“thought”是否译得准确且不去管他,单是把不确定的时态限定为过去时,就使诗的意境大为逊色;“望”本可以是一个连续的动作,而用“found”(发现)就使之变成一个终止于过去的动作;“思”也是如此。一个连续性的思念变成了“突然想到”(thought suddenly of),不能不使人感到沮丧。
  陶东风的解释,基本上符合我的想法。他未必知道我那一套关于东西方文化的看法,他也没有提到综合思维模式和西方思维模式的问题,但是对于中国诗歌的看法却是如此地接近,难道这就是所谓殊途同归,英雄所见略同吗?我在本文开头讲到,思维模式是一切文明或文化的基础。东方综合的思维模式,当然就是东方文明或文化的基础,表现在诗歌创作上,就是不确定性和朦胧性。西方文学使用的西方语言是分析思维模式的产物,它同东方文学,比如说中国文学所使用的汉语是完全不同的。两者比较起来,正如我在上面分析的那样,中国的汉语有明显的优越之处。
  我在这里还要添上几句。现在西方新兴的模糊学、混沌学等等,其思想基础不像是西方的分析思维模式,而接近东方的综合思维模式。何以产生这个现象,我在上面已略加解释,这里不再谈了。
  我在上面曾提到我的一个想法:东方文化将逐渐取代西方文化而兴。属于东方文化范畴的东方文学怎样呢?过去我对于这个问题没有考虑过。现在的考虑也不成熟。无论如何,东方语言,比如说汉语,是无法被西方所接受的。从几千年的文化交流史上来看,物质文明容易输出,也容易被接受,中国的几大发明可以为证。而精神文明则较为困难。在精神文明的接受中,因事物之异而异。比如绘画、音乐、建筑风格等等容易被接受。而文学,特别是文学语言,则十分困难。美国近代诗人Ezra Pound曾模仿过中国诗歌的创作方法,主要就是我在上面讲到的温庭筠的诗和马致远的曲。但是影响也不十分显著。用分析性的语言模仿综合性语言的诗歌,恐怕是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吧。至于将来的发展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我不是算命先生,就此打住吧。
  1992年4月24日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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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青年与现代文明(1)
当前中国青年正面对着一个新的世纪末,20世纪的世纪末。
  所谓世纪和与之相联系的“世纪末”,完全是人为地造成的,与人类社会的发展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但是,上一个世纪末,19世纪的世纪末,世界上,特别是文化中心的欧洲,却确实出现了一些特异的现象,在意识形态领域里更为显著,比如文学创作之类。
  到了今天,一百年过去了,另一个世纪末又来到了我们眼前。世界形势怎样呢?有目共睹,世界上,特别是在欧洲,又出现了一些特异的,甚至令人震惊的事件。在政治方面,存在了七八十年的苏联突然解体了,东欧国家解体的解体,内讧的内讧,等等,等等。在经济方面,人们也碰到了困难。难道这还不足以引起人们的深思吗?
  在寰球激荡中,我们中国相对说来是平静的。这正是励精图治,建设我们国家的大好时机。但是,有一些现象也不容忽视,我指的是社会风习方面。在这方面,并不是毫无问题的。有识之士早已惄然忧之,剀切认为,应当认真对待,不能掉以轻心。
  在不良风气中,最使我吃惊的是崇洋媚外。这种极端恶劣的风气,几乎到处可见。我们中华泱泱大国过去的声威,现在不知哪里去了。我坚决反对盲目排外那种极端幼稚可笑的行动。从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来看,我们的先民都是肯于,善于,敢于学习外国的好东西的,我们的民族文化之所以能够无远弗届历久不衰,其根源就在这里。到了今天,外国的好东西,特别是在科技方面的好东西,我们必须学习。不但现在学,而且将来也要学,这是毫无可疑的。然而眼前是什么情况呢?学习漫无边际,只要是外国东西,一律奉为至宝。给商品起名字,必须带点洋味,否则无人问津。中国美食甲天下,这一点“老外”都承认的,连孙中山先生都曾提到过。然而今天流行中国市面的却是肯德基、麦当劳、加州牛肉面、比萨饼。门市一开,购者盈万。从事涉外活动的某一些人,自视高人一等。在旧中国,“华人与狗,不许入内”,立这样的牌子的是外国侵略者。今天,在思想上,在行动上树立这样牌子的却是某一些中国人自己。
  哀莫大于心死,我们某一些人竟沦落到这样可笑又可怜的地步了吗?
  上面这种情况,你可以说是在新旧文明交替时代不可避免的。这话有几分道理,完全避免是不可能的。但是,听之任之,视而不见,也不见得是正确的做法。我们必须敢于面对现实,不屈服于这个现实,不回避这个现实。我认为,在这里,关键是提高我们的认识,提高我们对祖国文化以及西方文化的认识。我们要得到一种完全实事求是的、不偏不倚的,深刻而不是肤浅的认识。
  尽人皆知,祖国文化是光辉灿烂的文化,对人类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要完全实事求是地认识祖国文化,必须从宏观上来看,“风物长宜放眼量”,不能鼠目寸光,不能只看眼前。我国汉唐时期,文化广被寰球。我最近看到了一则报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根据最新考古发掘的成果来看,唐代的长安(今西安)面积比现在大二十倍。这简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长安真是当年世界文化和经济的中心。万国商贾荟萃于此,交流商品,交流文化。八方风雨会长安,其繁荣情况至少可以与今天的纽约、巴黎、柏林、东京相媲美,何其盛哉!

中国青年与现代文明(2)
据我自己的思考,中国在外国人眼中失去光辉是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的。在欧洲,17、18世纪不必说了。那时候流行的是“东化”,而不是今天的“西化”。一直到19世纪20年代,在1827年1月,欧洲最伟大的天才之一,德国最伟大的诗人,可以说是欧洲文化化身的歌德,在同爱克曼谈话时,还盛赞中国文化,盛赞中国伦理道德水平之高,认为远非欧洲所能比。仅仅在十三年之后,到了1840年的鸦片战争,英国侵略者用大炮轰开了中国的国门,把鸦片送了进来,中国这一只貌似庞然大物的纸老虎被戳破了。从此中国的声望在只知崇拜武力的欧洲人眼中一落千丈。
  在这以前,中国的某一些人,特别是那几位皇帝老子,以及一些贵族大臣,愚昧无知,以为自己真是居天下之中,自己真是真龙天子和天上的星宿下凡,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骄纵狂妄,可笑不自量。可是,一旦当头棒加,昏眩了一阵以后,清醒过来,就变成了另外的人。对洋人五体投地,让洋人的坚船利炮吓得浑身发抖。上行下效,老百姓中也颇有一些人变成了贾桂。
  旧社会有这种情况,是完全可以理解的。1949年建国以后,中国人民真正站起来了。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国人自尊自爱,精神状态是正常的,健康的。中间几经变乱,特别是十年浩劫,把中国人的思想又搞乱了。到了今天,就发展成了我上面说的那种情况。岂不大可哀哉!
  我们究竟怎样看待西方文明呢?首先我们对人类历史上文明或文化的发展,有一个正确的看法。人类历史的发展告诉我们,任何时代,任何国家的文明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都有一个诞生,成长,繁荣,衰微,消逝的过程。这是一个客观规律,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中国文明如此,西方文明也是如此。
  在欧洲,自从文艺复兴以后,随着资本主义的萌芽和发展,文化也逐渐发展起来。不管是在科学技术领域里,还是在文学艺术领域里,西方人都获得了极其辉煌的空前的成就,他们把人类文化推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上。一直到今天,西方文化还占有垄断的地位。世界各国,包括我们国家在内,无不蒙受其影响。上而至于政治、经济、文学、艺术、哲学、教育等等,下而至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没有一个地方没有西方文化的烙印。西方资本主义和以后的帝国主义,对全世界弱小民族的剥削和压迫,我们当然也不会忘记。那是另一本账,我认为,可以与西方文化分开来算。
  这样的西方文化是不是就能万岁千秋永远繁荣下去呢?根据我上面谈到的人类文化的发展规律,那是决不可能的。西方文化也会有一个盛极而衰的过程的。而且据我看,这个衰的过程已经露出了端倪。西方有识之士也已承认,自己的文化并非万能。自己的政治和经济问题,它也并不能解决。两次杀人盈野的大战都源于欧洲,就是一个具体的证明。有人主张,资本主义能够自我调节。这是事实,但是调节的作用是有限的,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正如人们服食人参鹿茸,只能暂时生效,不能长生不老。
  就连西方文化表现得最突出的自然科学方面,西方人,甚至一些东方人,认为那就是真理,可是有许多自然现象它仍然解决不了,比如中国的气功和特异功能,还有贵州傩文化的一些特异现象。把这些东西说得神乎其神,我并不相信。但是这些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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