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黑,快放我出去!”
“什么刘黑刘白!我只知道你是一个欺男霸女,杀人放火的强盗,土匪!”
“你们才是土匪,狐狸精,老子要见罗敬斋!”
“见皇上也没用,还是乖乖的呆着吧。”
“狗日的,走着瞧,老子宰了你。”
“嘿嘿,等着吧,看是谁宰了谁。”
狱卒不耐烦,走开了。刘黑感到一阵绝望。他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
小洞窗外,月色朦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官逼民反
第四章 官逼民反
13。搬兵
朦胧月夜,乌黑的群山轮廓。
张家坪子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张天寿引领着一队人马悄然进庄,开进了乡公所。
布浩昌下马,命令部队原地休息。有人抱来几堆柴禾,燃起了大火。
乡公所内顿时灯火通明。鸡叫,羊哞,砧板响,厨房里忙成一片。
张天寿将布浩昌迎进一间内屋里,坐定,侍女端上了茶水。
“怎么样,我这些人马还可以吧?”
“没得说。中队长治军有方,名不虚传。这下子杞映光可有好戏看了。”
“现在乡公所还有多少弟兄?”
“唉,甭提了。大哥一死,树倒猢狲散。什么弟兄,平时吃香的,喝辣的,事到临头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现在就只剩下五六个人了。呃,中队长,等事情平息了,这天台乡的乡长——”
“你想当乡长?好说,好说。弟兄们听不听你的话?”
“听话,很听话。只要给他们吃饱,喝足,玩够,叫他们干什么都行。”
“哈哈,真有意思,那不成了一群狗了吗?”
“那是,那是。”张天寿尴尬地躬腰陪着笑。他转了转眼珠子,向手下人打了一个手势。两个喽罗端着托盘,把见面礼呈献了上来。
一盘里盛的是白花花的一叠叠银元。另一盘盛着一个精致的小木匣。
“这是200元银洋,犒劳保安团弟兄们的辛苦费。”
他又打开那个小木匣——里面躺着一块黑亮的大烟土。
“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恭送布中队长提提精神。请笑纳!至于贵部停驻期间的粮饷,我们会如数供给的,绝不亏欠。”
布浩昌也不客气,打开公文包,将银元和鸦片尽数收入囊中。
“中队长,进剿杞映光的事——”
“不忙,不忙。我得先把对方的情况摸清楚,回报县上,听候指令再说。你不是急着要当乡长吗,那就快去准备准备吧。”
张天寿一听,喜不自胜,点头哈腰的退出了屋。
几天之后。
“噼里啪啦!”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在山野间回荡。
张家坪子的乡公所大门前,站满了乡绅和村民,四周有保安团士兵在警戒。
聚集在场子上的一百多号村民,大多衣单,赤足,冷得缩成一团。妇女小孩眼神惊惧,婴儿啼哭。男人们手抱肚子,瞪着怨恨的目光。
一幅大红布缦被揭了下来,露出了挂在门侧的一块崭新的木牌子——“盐井县天台乡公所”。
布浩昌向张天寿握手致贺。张天寿身着一件新布袍,被几个乡绅和乡丁簇拥着,露出一副满足的笑容。
布浩昌讲话:“老乡们,彝族山民们,为了*的利益,地方的安宁,我们奉命来到天台,整顿治安。现在,我代表盐井县罗县长正式宣布,任命张天寿为天台乡乡长,统管全乡各项事务。今后所辖各村必须绝对服从,不得有误。若有抗捐抗粮,杀人放火者,一律以通匪论处,严惩不贷!”
14。“抢”亲
拉巴寨。杞映光家正在给阿丹办喜事。
杞家偌大的院子里,用树枝搭起了一个大凉棚,地上铺满了松毛,中间留有一条道。两边的松毛地上围坐着一圈圈的男女老少,每圈中央摆放着粗糙而丰盛的酒菜。客人们热热闹闹地吃着,喝着,欢声笑语,沸沸扬扬。
大门里侧两边,分开摆着两桌酒席,两名喇叭匠各占一桌。其中一人吹奏着喜庆的乐曲,一曲终了,停下喝酒,吃菜;另一人放下酒杯,操起唢呐接着吹。
外面一声火枪鸣响,跟着大号鸣响。
村头,阿匹玛身着新装,骑在一匹大红马上。人、马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后面跟着迎亲的队伍和几个牵羊抬酒的小伙子。
来到院前,下马。进门拜见岳父母。
陆续不断地有人来贺喜。普顺才和妻子在大门边迎客。杞映光和老伴在堂屋门边,笑吟吟地把各寨的头面人物迎进堂屋。里面同样摆着几桌地席,大家亲热地闲聊着,狂饮豪嚼着。
一个莽汉扛着一只捕获的麂子,跨进门来,声如洪钟:“杞大哥,麂子干巴好香呢,给阿丹烤几串。”
“诺米大叔,你好枪法。”杞光汉称赞道。
“嘿嘿,我们青皮沟有的是野物,打一只来助助兴。”
毕摩基姆精神矍铄,领着一个后生进门。后生背着的小竹篮里装满了各种药材。
“杞老弟,来喝喜酒啦!”
杞映光笑脸相迎:“哟,基姆大叔,这几天你们爷孙俩到哪儿躲摆子去了?”
“嗬,看你说的,深山挖药,广治百病。咱们神草岭有的是宝,不去采才是憨包呢。”
话音刚落,麦婼大嫂挑着两个瓦坛子进来,汗涔涔地。杞映光的老伴忙迎上前:“哟,麦婼,你太费心啦。那么远的山路,累坏了吧?”
“来,尝尝我们摆依寨的糯米甜酒!”放下坛,顺手抄起一把汤勺,一人一勺,片刻坛底朝天。众客齐声称赞:
“好酒,好酒呀,又香又甜!”
一个小伙子戏谑道:“麦婼大嫂,你家有什么祖传的妙法,甜酒的味道这么好。你就别回去了,留在这儿给爷们酿酒喝。”
“等着吧,我家姑娘长大了,你来讨去做媳妇,尽你灌个够!”
“你家姑娘才有小狗大,我怎么等得呢?”
“那就闭上你的馋嘴吧!”麦婼举起手中的勺,向小伙子泼去,甜酒的米渣糊满一脸。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普顺才进屋:“爹,外面有人求见。”
“谁?”
“保安团的中队长布浩昌。他说要来给阿丹贺喜。”
“谁要他来贺?猎狗和豺狗乐不到一块儿,不见!”
“爹,大喜之日不要伤了和气嘛,人要人朝,礼多人不怪——”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杞映光沉吟片刻,“来就来吧。请!”
“布中队长到!”人们闪开一条道,布浩昌和两名抬贺礼的士兵进入。
“大头领,恭喜恭喜!小弟特来祝贺令嫒喜结良缘。”
杞映光把布浩昌让进一间空着的厢房内,有人端来酒肉,边饮边谈。
“大头领,张天福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已经自食其果,罪有应得。刘黑为虎作伥,强抢民女,我们把他打入了死囚牢,想必你也知道了。祸害一除,天下太平,从此这一带将永无血火之灾。县里的意思是——想请大头领出山……”
“出山?干什么?”
“罗县长的意思,是想请大头领出面来维持天台乡的治安事务。”
“叫我搞自卫队?哈哈——”杞映光觉得好笑,“我可没有做官的命。对不起,没那个福分。”
“哎,大头领办事公道,爱民如子,在本地彝民中享有极高的威望,再合适不过了。”
“实话跟你讲,要叫我当什么鸟队长,像狗一样使唤,成天派粮派款抓壮丁,点头哈腰巴结人,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干!那不又成第二个刘黑了吗?”
“也是,也是,人各有志嘛,”布浩昌话锋一转,“这年月,兵荒马乱的,总得有个头。万一赤匪没有走远,又折回来杀人放火——”
“是朋友就来喝一杯,是蝥贼就来斗一回。我杞映光走得端,坐得正,谁也不怕!”
“呕——爽快,爽快!布某明白了。公务在身,恕我失礼了,告辞!”
杞映光也不挽留。
阿匹玛牵着阿丹的手,拜别了父母双亲。在众人的目送下,出了家门。
门外,送亲的队伍早已准备好。唢呐吹起了欢快的送亲曲。在乡亲们的簇拥下,在孩童们的嬉笑声中,一位伴郎背起新娘阿丹,阿匹玛披红挂彩,紧随其后。杞光汉、阿依秀告别了爹娘和杞光彩,牵着两匹驮满嫁妆的骡马,送妹妹出嫁。一长串人马离家上路,渐渐远去。
15.突袭
当夜,月明星稀。
一溜黑影悄悄上山。
山路边上,有一间羊圈。羊圈楼上的牧羊老汉被狗吠声惊醒。他刚翻身下床,就被破门而入的两个黑影按倒,绳索捆住了手脚。
猎狗扑进门来咬住一个黑影不放。另外一个刀劈猎狗,放火点燃了羊圈。
水碓房里,一位大汉倚墙闭眼,懒懒地弹着月琴。听到动静,他拿起了羊角号。刚要吹,被窜进来的几个人刺死。
黑影的队伍继续上山。朦胧的月光下,一个蒙面人挥舞着手枪:“快!”
此时。劳累了一天的杞映光全家刚刚入睡。
突然,窗外映红了火光。狗吠声,砸门声乱成一片。几个声音怪叫着:
“快开门,我们是红军!”
“红军回来了,快来慰问爷们!”
“再不出来老子不客气了!”
杞家的院门被猛烈地撞击着。
杞映光急忙翻身下床,用尽全力掀开了家坛桌下面的地道暗口,让家里的妇女儿童钻进去逃命。
伤体未愈的杞光彩颠着腿,顺手抄起一把大刀,拎着一根木棒,来到门后,拼全力顶住院门。
杞家的人惊惶万状,扶老携幼,陆续下到地道里。
敌人撞不开门就向里面开枪。杞光彩胸腹中弹,但他仍将整个身子压在木杠上,死死地顶住门。
洞口前只剩下杞光辉。他不下洞:“爹,你下去吧,我和二哥跟他们拼!”
“啪!”杞映光一巴掌打在他头上,接着一把揪住后衣领,将他推进了地道口,“砰”地关上了盖板石。
身负重伤的杞光彩笑了。他艰难地站起身,猛地拉开了门杠。“咣当”一声,院门大开,几个人象饿狗扑屎般摔进门来。
杞光彩举起了手中的刀,狠狠砍下去。
蒙面人急忙开枪。杞光彩饮弹而亡。
杞映光吼叫着,端着一杆火药枪,边放枪,边从屋里冲出来。终究寡不敌众,被乱枪打死。
只有普顺才,躲在院内的一个大石磨盘下面不敢动弹。
洗劫完毕,这伙暴徒在院子里站着。
蒙面人摘下面罩,验过了杞映光的尸体,发令道:“走!”
普顺才仔细地打量着他——原来此人是布浩昌。
整个村寨乱成一片。这伙穿着“红军”衣服的人到处杀人放火抢劫。寨子里茅屋起火,畜厩起火。火光中,猪羊乱窜,妇女惊叫,小孩啼哭,鸡飞狗叫……
有几个兵丁游荡着,口里哼着小调:“当兵唯愿贼造反,放羊指望火烧山。火不烧山羊难放,贼不造反兵难当。嘻,大姑娘——”
他们发现暗角里躲着两个彝族妇女,于是狞笑着扑了过去。
电闪雷鸣,飘泼大雨。
被杀戮者的鲜血,渗和着雨水到处流淌。
16。铁誓
第二天,杞映光家。
院里院外挤满了手擎长枪大刀的人群。情绪激愤。
正房堂屋的正中,摆放着两口棺材。
杞家老小分列两旁跪着。亲朋好友一一进屋跪拜。
杞大妈与阿依秀相拥而哭,泣不成声。
杞光汉缓缓立身。他握着祖传的宝刀,绷着愤怒、刚毅的脸孔,一步一步走出了屋。
“各位大爹大妈,兄弟姐妹们:官府的心肠比孔雀屎还毒。我们贫民百姓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山头上,脸朝黄土背朝天,吃的粗粮淡饭,穿的麻布羊皮。官家对待我们连牛马都不如,苛捐杂税比牛毛还多。他们想烧就烧,想杀就杀。我爹,我弟,还有许多兄弟姐妹,就这样惨死在他们的手里。……
“现在,官家的刀已经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了。羊死眼不闭,鸡死,还要蹬蹬脚!我杞光汉,活着要为九寨十八沟的民众争气,死了,要对得起彝家的列祖列宗。从现在起,对那些赃官走狗,我只用这柄宝刀跟他说话,决不再当绵羊,再做憨猪。我们要学红军,敢跟官府斗,跟地主恶霸斗,红军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愿意跟着我造反的就留下。不愿跟的,以及老弱病残婆娘娃儿们,赶快离开这儿,到别的地方投亲靠友逃命去吧!能带的东西尽量带走,带不走的牛羊牲畜算我出钱买下。”
杞光汉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声回应道:“我们不走,我们要与官家拼到底!”
“谁敢逼我们离开这块土地,扒他的皮!”
“杞头领,你支派吧,干什么都行。”
“发令吧,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杞光汉目光炯炯,斗志昂扬:“好!这才叫顶天立地的彝家汉子!——各寨的人马到齐了没有?”
“九寨十八个村,所有的精壮汉子都来了。”
“好!现在请基姆大叔布阵。”
基姆跨上台沿站定,郑重下令:
“阿匹玛!”“到!”
“你领拉巴寨,天台坡的汉子为第一路,到照壁山埋伏。那里是回县城的必经之路。多准备一些擂木滚石,守住正面路口。”
“是!”
“诺米!”“到!”
“你领青皮沟、神草岭的汉子为第二路,设置弩扣陷井,拿出打山猎兽的绝招,守住两边山路。”
“是!”
“阿依秀!”“到!”
“你领年青婆娘为第三路,专门引鱼上钩,摆迷魂阵。”
“是!”
“杞头领!”
“到!”
“你领各寨所有的火枪手,在三面山上游动伏击,瞅空打冷枪,敲翻一个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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