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与情人 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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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与情人 完结版-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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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说。

    她情不自禁地把他搂进怀里。

    “想法忘了这件事吧,亲爱的,”她说,“努力忘掉它。”

    “我会忘掉的。”他回答道。

    她那温暖的胸脯就在跟前等待着他,她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觉得舒服,他不由得伸出胳膊搂住她。但他还是忘不了母亲的事。他只是嘴上跟克莱拉随便聊着什么。情况总是这样。她一感到他的痛苦又涌上他的心头,忍不住大声冲他喊道:“别想了,保罗!别想了,亲爱的!”

    她把他紧紧贴在胸前,当他是孩子似的又哄又摇安慰着他。于是为了她,他暂且把烦恼抛到了一边,但等到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时,烦恼又重新回来了。干活时,他一直在无意识地哭泣,尽管他的头脑和双手都在不停地忙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这是他的血在哭泣。不管是跟克莱拉在一起还是跟白马酒家的那一伙男人在一起,他依然是那么孤独,只有他自己和心头的重负存在着。有时他也看会儿书。他不得不让脑子也忙碌起来。而且克莱拉也多少能占据他的一部分心思。

    星期六那天,沃尔特。莫瑞尔到雪菲尔德来了。他形只影单,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保罗奔上楼梯。

    “爸爸来了。”他说着,吻了吻母亲。

    “他来了?”她有些疲倦地说。

    老矿工怯怯地走进了卧室。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亲爱的?”说着,他走上前去,胆怯地吻了她一下。

    “哦,还可以。”她回答道。

    “我看得出。”他说道。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然后用手帕擦起了眼泪。他就这么看着她,无依无靠的,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你过得挺好吧?”他妻子有气无力地问,好像跟他说话要费很大的劲似的。

    “是的。”他答道,“不过你也知道,安妮做事总是磨磨蹭蹭的。”

    “她能按时地把饭菜给你做好吧?”莫瑞尔太太问。

    “唉,有时候我还得对她大吼几句才行。”他说。

    “是的,要是她没有做好,你是得吆喝几句才行。否则她总是把事情拖到最后关头才去做。”

    她吩咐他几句,他坐在那儿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陌生人。在这个“陌生人”

    的面前,他又尴尬又自卑,而且手足无措,只想逃走。他想逃走,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种令人难堪的局面。可他又不得不留下,为的是给别人一个好点的印象。这种复杂的心情使他目前的境遇更加尴尬。他愁眉苦脸的,拳头紧捏着放在膝头上。他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尴尬了。

    莫瑞尔太太在雪菲尔德住了两个月,她的病情没有多大变化。如果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到最后,病情更加恶化了。她想回家,因为安妮也要照料自己的孩子。她病情太严重——坐不了火车,因此他们从诺丁汉弄来了一辆汽车。在明媚的阳光下,她们坐着车回家。这时,正是八月,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在蔚蓝的天空下,他们都看得出她已经不行了,然而她却显得比过去几个星期都兴奋。一路上大家又说又笑。

    “安妮,”她叫道,“我看到有条国脚蛇从那块岩石上窜了过去。”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敏锐,她还是那么充满活力。

    莫瑞尔知道她要回来,打开了大门正等着。大家都殷切地等待着她,几乎半条街的人都出动了。他们听见了汽车声,莫瑞尔太太面带笑容,回到了故里。

    “看,他们都出来看我了!”她说,“不过,我想换了我也会这样的。你好吗,马修斯太太?你好吗,哈里逊太太?”

    她们谁也没听见她说的话,不过她们看见她在微笑和点头。大家都说他们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死气。这可以算是这条街上的一件大事了。

    莫瑞尔想要把她抱进屋里,可是他太老了,亚瑟象抱孩子一般毫不费力地抱起了她。他们把她放在炉边一张低陷的大椅子里,那里原来放着她的摇椅。她让他们拿掉裹在身上的东西,坐下来喝了一杯白兰地,然后环顾着房间。

    “安妮,别以为我不喜欢你家。”她说:,“不过,还是回到自己的家里好。”

    莫瑞尔沙哑着嗓子附和说:“说得对,亲爱的,是这样的。”

    那个挺有意思的小侍女米妮说:“你回来了我们真高兴。”

    她隔窗望去,只见园子里开满了可爱的金黄色的向日葵。

    “那是我的向日葵啊!”她说。

    第十四章  返朴归真

    一天晚上,保罗去了雪菲尔德。安塞尔医生说:“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们这儿的传染病医院收了一个来自诺丁汉姆的病人——他叫道伍斯。他在这世上好像再没有亲人似的。”

    “巴克斯特。道伍斯!”保罗惊叫了一声。

    “是他——依我看,他体质还不错,不过,最近有点小问题,你认识他吗?”

    “他原来和我在一起干活。”

    “真的吗?你了解他的情况吗?他就是情绪不好,闷闷不乐,要不然,他的病会比现在好得多。”

    “我不太清楚他的家庭情况,只知道他跟妻子分居了。我想他可能因此而有些消沉。请你跟他谈谈我,好吗?就说我要去看他。”

    第二次保罗见到安塞尔医生时,问:“道伍斯怎么样了?”

    安塞尔医生答道:“我对他说,‘你认识诺丁汉姆的一个叫莫瑞尔的人吗?’而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想扑过来掐我的脖子似的。于是我说:”看来你知道这个姓,他叫保罗。莫瑞尔。‘接着我又告诉他,你说你要去看他。他说,他想干什么,仿佛你是个警察。“

    “那他说他愿意见我吗?”保罗问。

    “他什么也不肯说——是好,是坏,或无所谓,都没有说。”医生回答道。

    “为什么呢?”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一天到晚地郁郁不乐地躺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

    “你觉得我可以去吗?”保罗问。

    “去吧!”

    自从打了那一架之后,这两个对手之间似乎越来越有些纠缠不清了。保罗对他总觉得有些内疚,他认为自己多少应该对他负点责任。处于眼下这种精神状态,他对灰心丧气、痛苦不堪的道伍斯怀有一种很深的亲切感。除此之外,这两个人是在赤裸裸的仇恨中相遇的,这本身就是一种结合力。不管怎么说,他们带着原始的本能已经较量过了。

    他拿着安塞尔医生的名片去了隔离病房,护士是一个健壮的爱尔兰妇女,领着他去了病房。

    “吉姆。克罗,有人来看你啦。”她说。

    道伍斯大吃了一惊,咕哝着一下子翻转身来。

    “呃?”

    “呱呱!”护士嘲弄地说,“他只会说‘呱呱!’我带了一位先生来看你。现在说声‘谢谢你’,讲点礼貌。”

    道伍斯抬起那对惊惶的黑眼睛,看着护士身边的保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怀疑、仇恨和痛苦。保罗在这双不停的转溜的黑眼睛面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人都怕再看到双方当初曾显露出的那副赤裸裸的本性。

    “安塞尔医生告诉我你在这儿。”保罗伸出手说。

    道伍斯呆板地握了握他的手。

    “因此,我想我应该来一趟。”保罗继续说。

    道伍斯没有回答。他躺在那里瞪着两眼望着对面的墙壁。

    “说‘呱呱’呀。”护士嘲弄地说,“说‘呱呱’呀,吉姆。克罗。”

    “他在这儿过得好吗?”保罗问她。

    “哦,是的!他整天躺在那儿以为自己要死了。”护士说,“吓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一定得跟人说说话才行。”保罗笑着说。“

    “就应该这样!”护士也笑起来,“这儿只有两个老头和一个老是哭哭啼啼的小孩,真讨厌!我倒真的很想听听吉姆。克罗的声音,可他却只会说‘呱呱’!”

    “你可真够惨的!”保罗说道。

    “可不是吗?”护士说。

    “我觉得我来得太巧了!”他笑道。

    “哦,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护士笑嘻嘻地说。

    一会儿,她就走开了,好让这两人单独在一起。道伍斯比以前瘦了,又和以前一样英俊了,但却缺少一点生气,就像医生说的那样,他郁郁寡欢地躺在那里,一点也不积极地争取康复。他似乎连心脏都懒得跳动一下。

    “你过得不太好吧?”保罗问。

    道伍斯突然看着他。

    “你在雪菲尔德干什么?”他问。

    “我母亲在物斯顿街我姐姐家里病倒。你来这儿干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

    “你在医院住了多久了?”

    “我也记不清了。”道伍斯勉强答道。

    他躺在那儿,直楞楞地盯着对面的墙壁,似乎竭力想使自己相信这不是保罗。

    保罗感到心里又痛苦又愤怒。

    “安塞尔医生告诉我你在这儿。”他冷冷地说。

    道伍斯还是没有搭腔。

    “我知道伤寒症是很厉害的。”保罗。莫瑞尔坚持说。

    忽然道伍斯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因为安塞尔医生说你在这儿一个人都不认识,是不是?”

    “我在哪儿都没有认识的人。”道伍斯说。

    “可是,”保罗说,“那是因为你不愿意结交。”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打算尽快地把我母亲接回家去。”保罗说。

    “她怎么啦?”道伍斯带着病人对病情特有的关切问道。

    “她得了癌症。”

    又是一阵沉默。

    “不过我们还是想要把她接回家去。”保罗说,“我们得想法弄一辆汽车。”

    道伍斯躺在那儿想着什么。

    “你为什么不向托马斯。乔丹借呢?”道伍斯问。

    “他那辆车不够大。”保罗答道。

    道伍斯躺在那里琢磨着,眼睛眨呀眨的。

    “那你可以问问杰克。皮金顿,他会借给你的。你认识他。”

    “我想去租一辆。”保罗说。

    “傻瓜才去租车呢。”道伍斯说。

    这个病人由于瘦了,又恢复了原有的英俊。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疲惫,保罗心里深为他感到难过。

    “你在这儿找到工作了吗?”他问。

    “我来到这儿刚刚一两天就病了。”道伍斯回答。

    “你应该进疗养院。”保罗说。

    对方的脸色阴沉下来了。

    “我不打算进疗养院。”他说。

    “我父亲在西素浦住过一所疗养院,他很喜欢那个地方。安塞尔医生会给你作介绍的。”道伍斯躺在床上沉思着,很显然他已不敢再面对这个世界了。

    “现在的海滨想必很美了,”莫瑞尔说,“阳光照射在沙丘上,不远处翻滚着海浪。”

    对方没有吭声。

    “天哪!”保罗叹道。他心里很痛苦,不愿意再劳神费舌,“等你知道你又能行走和游泳时,一切就好啦。”

    道伍斯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这双黑眼睛害怕碰到世间上任何人的眼神。但是保罗语调中那种真正的痛苦和绝望给他一阵解脱感。

    “她病得很重吗?”他问。

    “她像一盏油灯快熬干了,”保罗回答,“不过精神很愉快——很有生气!”

    保罗咬住嘴唇。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

    “好啦,我要走了,”他说,“留给你这半个克朗。”

    “我不要。”道伍斯喃喃地说。

    莫瑞尔没有回答,只是把钱放在桌子上。

    “好啦。”他说,“等我再回雪菲尔德时我会抽空来看你。说不定你愿意见见我的姐夫?他在派伊克罗夫斯特斯工作。”

    “我不认识他。”道伍斯说。

    “他人很好。让我叫他来好吗?他也许会带些报纸给你看。”

    对方没有回答。保罗走了。道伍斯在他的心中激起了一股强莫瑞尔太太的病情渐渐恶化。起初他们还常常把她抱到楼下,有时甚至还抱到花园里去。她坐在背后用东西撑着的椅子上。她面带笑容,显得相当漂亮。金质的婚戒在她白皙的手上闪闪发光,头发也梳得十分光亮。她望着技缠叶绕的向日葵逐渐凋谢,迎来了盛放的菊花和大丽花。

    保罗和她彼此都感到害怕。他知道,她也自知,她快要死了。但是他们都竭力装出愉悦轻松的样子。每天早上,一起床他就穿着睡衣走进她的房间。

    “你睡着了吗?亲爱的?”他问。

    “睡着了。”她回答说。

    “睡得不很好吧?”

    “嗯,不太好。”

    于是他知道了她一夜没有合眼。他看见被子下的手按着肋边的痛处。

    “很痛吗?”他问。

    “不,稍微有点痛,没事。”

    她习惯性地用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声。她躺着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姑娘,那双蓝眼睛一直望着他。但是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让他看了心痛。

    “今天天气很好。”他说。

    “不错。”

    “你想要到楼下去吗?”

    “我考虑一下再说。”

    说着,他就下楼给她端早餐去了。整整一天他都在惦记她。这漫长的痛楚使他忧烦欲狂。黄昏时赶回了家里,他先透过厨房的窗户往里看,她不在那儿;她没有下床。他径自跑到楼上,吻了吻她。他怀着恐惧的心情问:“你没有下床吗?亲爱的?”

    “没有,”她说,吃了那吗啡,弄得我困死了。“

    “可能他给你吃得太多了些。”他说。

    “也许是的。”她回答。

    他痛苦地坐在床边,她像小孩那样蜷缩着身子侧着躺着。夹杂着银丝的棕色头发技散在耳边。

    “头发弄成这样,你痒吗?”他说着轻轻地把她的头发撩开。

    “很痒。”她答道。

    他的脸离她很近,她那双蓝眼睛对着他微笑着,就像姑娘的一样,让人感到温暖。笑容里充满了柔性,他看了不由得心悸,充满了恐惧、痛苦和爱怜。

    “你想把头发梳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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