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找我吗?”奥汀又问。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当真正想要认错,或者真正爱着一个人的时候,道歉和告白都是难以启齿的。
所有演练了无数次的话,都无法开口。我张开口,等待时间一秒秒流逝,说出口的却是:
“我只是路过这里。”
老了的背脊很难挺直,这一直是我重生后最头疼的问题。但此时,我却可以借此蜷缩着,佝偻着,不被察觉失态的情况下,悄悄溜走。
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脑中浮现出他将在寝宫中拥抱那个女人的画面。难堪的绝望、愤怒和嫉妒几乎燃烧了所有的理智。可是,我想他看不出来。
没人能看得出来。
从当夜起,祸不单行。这件事一直萦绕在脑海中,导致我完全无法入睡。次日直接忙了一天,依然没有睡意。次日我花了一整个通宵的时间来做武器,希望能麻痹一些,终于在凌晨天快亮的时候突然感到筋疲力尽,裹着大衣匆匆回去睡觉了。睡起来以后觉得头比平时沉了起码两倍,浑身都像散架一般难受。
勉强支撑着身体去了治疗所,医生说近日在换季,我患上了特格大峡谷那边过来的传染病,然后开了一个药单让我自己去买药。
才突然想起,在阿斯加德看病不要钱,但药却要自己花钱买。看看价目,确定自己买不起而且这个病不会致死以后,我直接回家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感觉好了一些,又坚持忙碌了一整天,结果突然发了高烧,而且全身疼痛。
躺在床上看着床头高高堆砌的书,还有为时不远的上界祭典,我知道错过这一次机会就又要等上四年。四年之内可以发生多少的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以再败。就算我的力量微不足道。就算这个地方未必真的需要我……
我以玛格尼的名义找伏魔官领了一瓶镇痛剂。喝了以后,一整天除了有些头晕竟就再无大碍。
连续喝镇痛剂第三日,我在缝纫厅里工作时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药效已过,我躺在一个熟悉的环境中,一张熟悉的大床上。
奥汀坐在床边,紧锁着眉,明显有些动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2
他的精神不大好,眼下有些青色。焦躁和怒意更将他显得憔悴。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将两个深蓝色的瓶子丢到床上:“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东西吃多了会死人的!”
我盯着那两个瓶子,无法说出没钱买药的话。而且,也没有时间。
“诸神的黄昏中死去的神族有多少你知道么?一亿三千万。这一亿三千万中重生的神族连七千都不到。而你是这六千多神族里稀少的十二主神之一。不管力量是否还在,如此对待你自己,就算累到死,都一无是处。”
不出我所料,他不是不在意当年的事,只是藏得太深。他也是头一次这样教训我。被他这么一说,我更感到无地自容,将头深深埋了下去:“……对不起,我只是考虑到……”
“我不接受道歉。”奥汀打断我的话,“我只要你活下去。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如果再一次轻易丢失自己的性命,不论这世界变成怎样,你都永远无法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
压抑的感觉又一次毫无预警地袭来。
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早就意识到了。但是自责与别人的谴责是不一样的,何况这人是奥汀。
我连连点头,将枯瘦的手藏入被褥:“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原以为这样说他会缓和一些,但他只是一直沉默。闻到他身上淡而熟悉的香味,心中忐忑到了极点,又禁不住往后靠了一些,闭上眼睛:“……我会照顾好自己。”
“既然如此,先把身子养好再忙别的。”
“我会的。”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奥汀的寝宫,差点从床上翻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等有力气了再回去吧。现在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可是在这里……不方便。”
奥汀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吟了片刻:“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很失礼,但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来看,住在我这里,似乎吃亏的人是我。”
“吃亏的人……是你?”我喃喃地重复他的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愣了许久,突然笑出声来。笑了半天又突然觉得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而且估计我的脸也会菊花盛开,估计这才会变成笑点。
果然,奥汀微微扬起嘴角,拍拍我的被子:“好好休息,我有事先出去了。”
“好!”我用力点头。
看着他站起来走向门外高高的身影,还有宽阔的肩,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家总是说爱到极点就是恨。可是对于奥汀,我从来都只有单纯的爱慕与崇拜。就算是在他拒绝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以后,我都无法恨他。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值得我投入全部的感情。
只是,和他相敬如宾的一世夫妻已经让我有些疲倦了。其实这样简单地看着他,关注着他是很好的。虽心酸寂寞,却很幸福。
闭上眼睛,一直没有睡着,却做了很长的梦。
奥汀和以前依然没有太大区别,每天晚睡早起,除了批阅公文,基本不见人影。所以我一直没有太多机会和他说话。而我找来了所有的锻造书,几天之内精读了十来本,每天都是缩在被子里看到呵欠连连然后往里面一钻就沉沉入睡。因为奥汀不曾比我睡得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都在哪里过夜。但天天霸占别人的床总是会感到很不好意思,在基本康复以后,我给他留了一封感谢信后,迅速从他的寝宫撤离。
之后,否极泰来的日子来了。将之前练习锻造用的几把武器卖掉,很快赚到一笔钱。距离上界祭典只剩不到两个月时间,我若想要参加评选,必须在祭典前一个月的时候上交竞选作品。今年的题目是“带有火魔法的骑士长剑”,没有其他细节要求,也就意味着更多创造力和技术性的考验。而我还必须要在上交作品之前参加鬼匠考试,不然就算作品拿第一也毫无意义。鬼匠的考试题目我都看过,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倒霉的是,高等职业考试总是需要预约,我的考试时间刚好是作品上交截止期的前一天。所以为防意外事故发生,必须提前交作品并且抽空复习,留出足够多的时间来应付意外事件。
神金匠和鬼匠差别还是不少。所以这一个月,在玛格尼那里的培训更不容错过。可能是最近动力十足的缘故,玛格尼几次说我做事像年轻人,冲动又毛躁,弄得我哭笑不得。
在倒数计时中我感到了十分的压力。因为卖武器赚了一些钱,我毅然辞掉了裁缝部的工作,并且在闹市区请了两个外籍助手,准备着手制作骑士长剑。
带着两个助手回到工匠部,还没坐下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和奥汀是什么关系?”
3
回头一看,说话的人竟是那个美女鬼匠尤尔。
她热爱自己的职业是总所周知的,所以总是穿着鬼匠的裙袍。华纳部落神金匠的衣服多半都是可爱的小短裙,而鬼匠却是高叉长裙不离身,性感成熟,却给人感觉不大好亲近。
此时尤尔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浑身散发出浓浓的侵略性。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就在斟酌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她竟又问出了一个更劲爆的:“你究竟是什么人?弗丽嘉?”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旁边两个助手眼中都露出惊愕之色。见他们对视一眼又忍笑,我笑着说:“其实我是奥汀的外祖母。这么多年来他受你们照顾,真是多谢了。”
其中一个助手噗了一声。
尤尔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一番,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但说不感到震惊是不可能的。我清楚现在的模样和以前有多大差别,恐怕连我母亲都无法认出来的容貌,尤尔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将两个助手安置下来以后,我站起来快步朝宽敞空旷的长廊走去。尤尔黑色高跟鞋的声音咚咚敲击在水晶地面上,她走得很快,同时披上了深红色的华贵披风。
飘了一些小雨。尤尔戴上手套,有些犹疑地看着外面。但她仅仅在那停留了一会儿,就有一群男人提着伞一路小跑过去,殷勤地献上。她理了理领口,斜着眼睛提了一把伞,冷漠地说了一声“谢谢”,傲慢地走出去。
其中一个男人追上去说了几句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似乎是当她默许了,伸手就要去为她撑伞,她皱了皱眉,躲开他。然而男人还不死心,过去搂她的腰。
接下来的耳光声擦过我的耳朵,在长廊尽头回荡了起码有四五秒。
我禁不住抖一下。这女人的生猛程度竟已快超过西芙。
“很可怕是吧。”
听到这个声音,我迅速回过头去:眼前的人是一个穿着黑色蕾丝裙的女巫师。她的五官似乎都比平常人要小一号,身材却是意外的火辣。
“尤尔为了拿到首席鬼匠头衔是不择一切手段的,她可以害所有人,连她的老师玛格尼都不会放过。”女巫师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她这么执着于鬼匠么?”
我摇摇头。
“因为据说陛下曾经迷恋过一个华纳部落的神金匠,而她疯狂迷恋陛下,并且一口认定成为首席鬼匠就能得到陛下的心。唉,真不容易……”
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听到的传闻——难道那个想借奥汀上位的人就是尤尔?
想了想,没问出来。和女巫师聊了几句,就回到工匠部开始画骑士长剑的草图。
一周后我又一次见到了她。
参加上界祭典的职业竞选都必须报名团队竞选。最少两人,最多六人,团队最后可以以任意方式展现每个人的实战和配合能力。团队评分虽只占个人最终得分的百分之十五,却是必要的。搭档必须和我不同职业,可以以任意方式组队。
公开选择搭档的活动在汉德城,神圣达普桥旁的大堂中。
已入冬,万年温度偏低的汉德城结冰,城门周围被冰晶包围,桥下的河面反射出蓝紫色的光。
这已是选搭档活动的最后一日,我每天都来,虽然多次在很多人面前展示实力,不少人也愿意相信我可以通过鬼匠考试,但依然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没职业凭证和保证的人一起参加竞选。
眼睁睁一个个没人要的人被其他团队挑去,人们越来越同情加怪异的目光让我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但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坚持到最后一刻。
实在不行只有等四年了——正这么想,抬头却看见了一周前遇到的女巫师。
“啊,是你,又见面了。”她吃惊地望着我腰间的小锤子,“没想到你竟然是鬼匠。”
“还不是。”我向她解释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看见她手中的魔杖,我知道她的实力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巫师,于是根本没有想过要和她成为搭档。
“既然如此,我们俩一起好了。我是刚才来的。”她笑盈盈地望着我。
“可是,我还不是鬼匠。”
“以你的能力,鬼匠考试很轻松就能过了吧。我估计现在落单的人也没几个了。”她想了想,又说,“对了,我叫蜜莉。”
蜜莉!
大巫师的排行榜我看过很多次,当然首席永远是芙蕾雅。但蜜莉这名字,如果是同一个人……
距离活动结束没几分钟时间,如果再不报名,确实就来不及了。
这时,竟然又有人突然冲入大堂——急冲冲的索尔,还有他气定神闲的老婆雅恩莎撒。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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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索尔前世死缠烂打西芙那个劲儿,最后得手恐怕光傻笑都得好几百年。所以刚听说他娶老婆的事时我是非常惊讶的。
雅恩莎撒很年轻,是个伏魔官,还是巨人和阿西尔神族的混血。所以她不仅身材高挑,容貌甜美,性格上还秉承了巨人的粗暴和典型阿西尔神族女人的冷傲,外加上嫁了个富可敌国的索尔,性格说有多拽就有多拽。
索尔直接走过去找主持官说了几句话。看着主持官一脸惧怕加为难,我大概猜到是雅恩莎撒因为鸡毛蒜皮小事迟到了,就把能呼风唤雨的老公拖过来为她直接登记。
果然不出我所料,雅恩莎撒抽出两个试管就往地上扔去。随着扶摇而上的魔法弹爆开,视域一片模糊又清晰后,她十分流氓地拿出破碎的试管瓶指着主持官的脖子。
重生后的阿西尔神族真是突变了,女人们性格太疯狂,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极限。
主持官冷汗大颗大颗落下,迫不得已只有大声说:“还有哪个团队没有满人?”
如果雅恩莎撒表现得正常一些,我想大堂也不会如此寂静。诡异的尴尬持续了接近半分钟,她终于受不了了,扑过去搂住索尔的脖子,干打雷不下雨地发嗲:“老公,我不管,我要参加竞选,我要参加竞选!”
“实在不行,我也参加好了,我和你一组总可以?”索尔无奈道。
“我才不跟你一起,那样就算我真有什么成绩,人家也会认为是你的功劳,你给我想办法啦!我不管,我不管!”
“那怎么办。”索尔目光专向主持官。
我几乎可以看到在场所有人头上落汗三滴。主持官推推眼镜擦擦汗,大声说:“还有没有落单或者二人一组的?再收一个搭档也好啊。”
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我和蜜莉身上。蜜莉看看雅恩莎撒,指着我皱眉说:“我和她一组,不多收人了。”
雅恩莎撒却猴子一般吊上索尔的身:“就是那组,我就要那组了!”
蜜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我们不要她。”
半个小时之后,我、非常深刻锁眉的蜜莉,死缠索尔却被留下情绪不佳的雅恩莎撒站在汉德城的黑骑士广场中,面面相觑,就像街道两旁岿然不动的士兵,或是他们身后冰蓝草坪上的众神雕像。
“现在怎么办?”雅恩莎撒终于忍不住说。
蜜莉死死地盯着她,一副很麻烦的样子。
我在内心长长叹气:“既然你们都要参加竞选,那肯定会有大巫师和伏魔官的作品要交,我们不如把团队练习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