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曼提亚的修斯- 第147部分

　　　　“陛下……”

　　　　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的却是蜷缩在角落中，仿佛惧怕着什么似的呆着的修斯，这样的修斯，从他们认识三年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

　　　　周围的一切都黑漆漆的，茶桌上放着侍女送过来的食物，每天都会送过来，每天又拿原来的东西出去，但却从来没见东西吃过，永远都是原样进去，原样出来。周围更是积满了灰尘，这么多天来，仿佛就从来没有见过打扫一般。原本最应该干净明亮的地方，只是几天时间久变得这么的昏暗，就算身为臣子的南尼亚对房间的要求并不高，但是每天的扫除却也是必须的，像现在这样的……

　　　　“陛下！您这是……”

　　　　虽然心中觉得震撼，有很多事情想要了解，但是他也知道，这是觉得不能继续下去的。

　　　　“陛下！请从这里出来！”南尼亚虽然口中是敬语，但是口气中却充满了命令。

　　　　“请做回您该做的事情！”南尼亚见修斯没有说话，再次开口说道。

　　　　“该做的？”

　　　　修斯仿佛一个扯线木偶一般，原本蜷缩着的脑袋缓缓抬起来，看了一眼此时正处于光芒中间的南尼亚，那个身影，如果不是这个人该有多好。同样是身处光芒之中，为什么来拯救这样的自己的人不是那个人。

　　　　“是的！”南尼亚说：“您的事务已经堆成小山了，作为臣子，臣下无法不处理这些。虽然您心中的苦，臣下可以明白，但是，请把目光放在更加长远和重要的地方，我想，就算是舒尼瓦阁下，他也绝对不想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

　　　　“不想看到？”修斯喃喃的说道：“他能看到吗？”

　　　　“陛下？”

　　　　“南尼亚……尼修那里曾经传进来这样的讯息，在他那里，一个人死了，没有灵魂，也没有转世轮回，只有就这样的，看着那个人死了而已，然后什么都不留下。你觉得我们这里是怎样的？有灵魂，没错，是有灵魂，但是那灵魂却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留下来，仿佛为了不至于消失一般，他们注定了一离开这个身体，就必须马上寻找另一个身体栖息，然后变成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变成婴儿，最后，重新长大。可是到那个时候，张相因为父母的基因改变了，人也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什么记忆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这样的人，你觉得还应该是舒尼瓦吗？”修斯问道。

　　　　“这……”

　　　　“舒尼瓦不在了，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再也不记得我，再也不会说什么，所以才不会因为看到我这样而伤心，而觉得不甘心，不对，他连看都看不到了，这样的他，你竟然还说他会不想看到我这样吗？”

　　　　南尼亚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到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却是舒尼瓦离开的之后的那张脸，无力的，抓过修斯和捷尔的那只手，还有，那最后的一句话。

　　　　“陛下，您可还记得，舒尼瓦阁下最后说了什么吗？”南尼亚问道。

　　　　“我……”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会忘记？就算想要忘记，那样的场景也永远都无法忘记，南尼亚知道，却还是要问他。这样的话，必须从他的口中亲自说出来不可。

　　　　“我……笑不出来……”

　　　　一声语毕，原本早就已经因为连日连夜的哭泣而肿胀的双眼，此时又红了起来。

　　　　南尼亚缓缓步入这个已经满是灰尘的房间，踏在地上，仿佛连地上都是沙子，很滑，好像会随时摔一个大马趴似的。原本以为他肯定会很严格的斥责修斯，结果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他的面前蹲下，然后，一只右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哭泣吧！哭出来就舒服了，但是在这之后，请遵从舒尼瓦阁下所说的，在哭泣之后，请笑着面对生活，还有您的臣民。”

　　　　犹如那个时候类似的话语，简直就仿佛舒尼瓦的话，从南尼亚的口中出来了一样。面前的这个人，是南尼亚没错，但是心中看到的，却是在远远的十几年前，在那株此时已经凋谢了花的三苦南枝树下，那段记忆，仿佛不是自己经历的一般，但是，却是这身体，此时的自己，所亲身经历过的。

　　　　“啊……”

　　　　一瞬间犹如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即使是哭泣，总是忍耐着，忍耐着，直到最后，却还是只是让眼泪从眼眶中出来，仍然憋在心中一般的哭泣，只会让自己的心受到更大的煎熬，到最后，该伤心的仍然伤心，一点改变都没有，只有释放出来的心情，才能真正的让心得到缓解。

　　　　人的心中，仿佛开放着这样的一朵花，他需要偶尔的泪水去浇灌，然后才能渐渐生长，发芽，成长，最后才能开花，他不一定会结果，说不定，在中途就会因为自己一个无聊的想法而被摧折了，但是，如果从最开始就用连绵不断的阴雨去对待，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发芽。只有偶尔的泪雨，偶尔的阳光，有苦有乐的生活，才是他成长的养分……

　　　　☆、10。3捷尔，永远的灯火通明……

　　　　心中有所释放了的修斯仿佛在一瞬间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每天认真的工作，正常的吃饭，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还没有改变一样。

　　　　即使心中的伤痕没有那么快就痊愈，一到夜晚，在那个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房间中，谁都没有，当黑暗袭来，心中仍然充满着黑暗，只要夜幕降临，就仿佛连心中的黑暗一起被点亮了似的。

　　　　夜晚，还是会时常哭泣，白天，偶尔想到还是会失魂落魄，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在那之后，只要一伸手，抹掉那一抹泪水，然后，用微笑去迎接的话，就什么事都没了。但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他也不能忽视。

　　　　正如修斯曾经责怪着自己一般，捷尔也同样责怪着自己。直到舒尼瓦死后，他才听说了那三年寿命的事情，他才会明白，舒尼瓦那么急忙的把王位让给自己的原因，才更加能够去理解，但是却正因为这样，捷尔那边才会更加无法纠结，更加无法去理解。

　　　　什么都没做，但正因为什么都没去做，他才更加会责怪自己。想要去理解却无法说服自己的嫉妒心，虽然想着，他们幸福就好，但同时却也因为知道舒尼瓦迟早会离开，所以才能够坦然的去接受，这份犹如诅咒自己的亲人死去一般的心情，捷尔无法原谅自己。

　　　　在修斯振作之后，重新开始生活之后，他也听说了捷尔的状况，偶尔的也会去看捷尔，但是总是被抗拒在门外，用他的话说，就是他已经没有见修斯的脸了。

　　　　竟然会有这么肮脏的心理，竟然对自己的哥哥做出这样的诅咒，虽然修斯明白，那一切都不是捷尔的问题，他一点错都没有，只是为自己的嫉妒找了一个安静下来的方法而已，但是偏偏，这个方法却酝酿了后来更多的悲伤。

　　　　“捷尔的饭吃了吗？”

　　　　每天每天，重复着问同样的问题，但是结果永远都是一样，虽然不至于滴水未进，但他吃下去的东西永远都很少，仿佛只是为了不让人家担心他似的，却又仿佛在折磨自己似的，只是让自己活着，让自己这样躺着，一天吃进去的量，能够在今天都被吸收就足够了。

　　　　捷尔瘦了，憔悴了，修斯知道，因为每天只吃那么多，所以理所让然的这么觉得，但是，在那之后，他却一次都没有见过捷尔，可能是自己太过于柔弱，才没办法像南尼亚一样，这样粗鲁的闯进去，揪着他出来，但是，这种情况已经不能在继续下去了。正是因为修斯也同样经历过，所以他才没办法就这样看着不管。

　　　　这一天，修斯亲自端着食物进去。捷尔不想见修斯，但是唯独送饭过来的侍女可以进去。仿佛是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似的，仿佛是在惩罚自己一般，他的房间跟修斯那个时候的房间简直成了两个鲜明的对比，而在修斯拿着食物进入他房间的那一瞬间，才仿佛刚明白过来似的。

　　　　曾经的捷尔，因为受到那样的对待，在绑架犯那里受了很多苦，每隔一个钟头就会打开的电灯不断的影响着睡眠，那种感觉是怎样的，捷尔明白，所以这个时候，他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即使是白天也是灯火通明的，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只是睁着眼睛，过一会儿眼睛就会发干发涩，闭着眼睛又被耀眼的光芒照的无法入睡，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多久了呢？

　　　　仿佛对于进来的是谁都没有关系似的，捷尔仍然那样躺着。修斯往床上看去，他的身上始终只穿了简单的睡衣，脸蛋却已经深深的陷了进去，早就已经憔悴不堪的模样让修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今天不管你说什么，这里的东西都必须吃完！”

　　　　仿佛有意让他注意到自己一般，修斯的声音从一边响起。

　　　　捷尔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发源地，此时，修斯正一盏盏的关闭那明亮的灯光，并且拉上那太阳正对着自己的窗户，只留下背光的那一扇就足够了。这个时候，捷尔才仿佛终于看清楚来人似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接下来的却是惧怕。

　　　　他一把拽过身边的被子把自己连身体连脑袋都藏了进去。

　　　　“你这是干什么？会憋坏的吧！”

　　　　修斯走到捷尔旁边，却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听不到，看不到一般。

　　　　“喂！出来吃饭！捷尔？”

　　　　修斯一边说一边想要拽开捷尔身上的被子，但是无奈的，他死死的在里面拽住，就算拉开了，下一秒，只要一去拿桌子上的食物，他就又钻了回去。

　　　　“喂！不要让我每次都重复一样的事情好吧！”

　　　　修斯无奈的看着面前自己刚拿起来的食物。

　　　　安静不断的持续，修斯一再告知自己一定要冷静，但是这样的情况，修斯却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本来还觉得，如果可以温柔的解决的问题，就温柔的解决吧！但是这一刻，修斯却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不断的冒出来。

　　　　☆、10。3。5舒尼瓦之魂

　　　　修斯把东西放在床头一个安稳的地方，那样的安静，仿佛没有一点异动一般，随后，他一把拽住捷尔身上的被子，用力将它一把拽起就往外面扔去。侍女们没有搞清楚状况，被突然飞出来的被子吓了一跳，忍不住往里面看。

　　　　此时，修斯正上去就抓住捷尔的双手，将他压在床上，强迫似的让他的脸面向自己，随后，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去舀床头的粥就往捷尔嘴巴里灌去。但是很遗憾，那紧闭着的嘴巴却怎么都不愿意张开似的。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

　　　　修斯想都不想的直接端起粥就靠了过去，直接掰开嘴，然后直接往里面灌。不断躲避的那张脸，还有死不张开的那张嘴，却又不断灌入的食物，时不时的好像要从鼻子里进去一般，让捷尔不断的传来呛到了似的咳嗽声。等修斯反应过来自己在做怎样的事情的时候，被子上，对方的脸上全是自己倒出来的粥，眼泪从捷尔的眼眶横着流了出来，仿佛被人欺负了一般，实际上，不就是修斯在欺负他吗？

　　　　仿佛是被自己吓到了一般，修斯端着粥离开捷尔，在那之后的却是一片沉默，这个家伙简直就是软硬不吃啊！

　　　　修斯无奈的坐到了一边，手耷拉在脑袋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原本忧郁的心情此时仿佛更加扩大了似的。捷尔半起身子，往修斯的那边看了过去，那样生气的修斯，他不是没有看过，也不是没有被对待过，修斯经常会这样，仿佛在发火，又仿佛只是单纯的对着某样东西发火，而像现在这样的无可奈何的表情，捷尔同样见过。

　　　　捷尔不想要去擦掉脸上的粥，黏黏的，但是又能怎么样？他不想要看到修斯现在的表情，但是却又不想要去安慰，就算生气了，又能怎么样？

　　　　捷尔一把躺了下来，背过身去不看修斯，而修斯，也始终安静的，既不看捷尔，也不说什么，整个房间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仿佛是因为无法再看这样的场景了似的，侍女们从外面，偷偷的把门关上。只有这一刻，房间里出现了除了呼吸以外的声音，仿佛可以打破沉寂，却又迎来了更加安静的寂静。

　　　　捷尔从衣兜处拿出那随身携带的项链，在舒尼瓦忍辱负重的那段时间，他把这个交给了捷尔，并且说，已经被别人碰过的东西，他不要了。但是在现在的捷尔眼中看来，他的行为无疑跟第一次把项链交给自己的时候一样，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久远了，所以才会把这个交给自己，同时，把修斯也交给了自己。

　　　　但是，现在的捷尔已经不想要背负着一切了，这是哥哥的，如果可以的话，宁愿就这样把这一切都还给哥哥，自己什么都不要，只是在一边看着，或者干脆离开也没有关系，只是……

　　　　心里充满了苦涩，不愿意发出声音让修斯听到，只是沉默的哭泣着，紧紧的握着那条项链，仿佛完全不在乎花瓣受损似的。

　　　　“窗帘……可以全都拉上啦？”

　　　　突然，仿佛虚幻一般的声音传来，捷尔听到了，坐在一边的修斯，也同样听到了。

　　　　“你刚才说什么？”

　　　　修斯回过头来问捷尔，但是捷尔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即使脸上还满是泪水，他却仍然摇头说道：“我没有说话！”

　　　　“窗帘，可以全都拉上吗？我出不来……”

　　　　“这个是……”

　　　　修斯感觉到了自己的双手在颤抖，熟悉的声音，虽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了，但是那个声音绝对不是自己听错了，那绝对是……

　　　　修斯马上从椅子里起来，仿佛连多一秒钟都不愿意等一下，冲似的跑到窗帘旁边，利索的拉上了所有的窗户。

　　　　就在房间变得黑暗的之后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从捷尔的手中，一丝淡蓝色的光芒从里面照射出来，随后，慢慢的在捷尔的旁边变成实体。

　　　　“真是的，捷尔的房间从那之后一直都那么亮，我都出不来了。”

　　　　捷尔和修斯同时望向那个虚幻的存在，眼睛都定住了，那个是……

　　　　“舒尼瓦……”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