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山酒店结下再也解不开的缘。
船夫穿着一袭蓑衣,斗笠遮住了大半张面孔,看不清面貌。船夫手持竹竿奋力地向前划着,竹竿在船夫的手里,已不像一杆竹竿,蛇舞灵动,到底像什么,胡三宝也说不清。转过一个弯,水流变急了,船夫也越划越快。
胡三宝突然伸手往脖子上一拍,却什么也没拍着。他挠了挠,可以明显感觉到脖子上起了个小疙瘩,他不由得四下张望道:“这个季节,咋会有蚊子?”
船夫接口道:“那不是蚊子,是小咬,专盯那有油水的咬。”
“小咬?”
“这年头,当官的还能没点油水?”
胡三宝不由得嘿嘿一笑,他到这个地方来是做什么的?两个人倒是这么
攀谈起来了,说着说着,船家就提到了梁山好汉。一听到好汉这两个字,胡三宝警觉地轻轻把刀抽出来半截,船家像是无心一般又说梁山好汉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反贼而已,胡三宝这才又把刀送回了刀鞘。
船夫像是没看见一般,只自顾自地说道:“官爷贵姓?”“我姓胡,古月胡!”船夫继续一杆一杆地撑着:“胡都头是途径此地,还是新官上任啊?”胡三宝听言,神色突变:“你觉得呢?”“瞧您这气势、这风采,绝对是新官上任!”胡三宝哈哈大笑起来,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答对啦,加十分,来来
来,冲你这机灵劲儿,官爷赏你俩钱儿??”
船夫还要推辞,胡三宝热情地把钱递了上去。船夫刚伸出来手,胡三宝却顺势把刀拔了出来,架到船夫的颈中。
林冲 02
兵士小五是个普通的士兵,长得普普通通,与别的士兵没有什么二般模样。他快速地奔跑在树林里,身上背着弓箭,如羚羊一般在丛林里穿梭。树林就在江边,小五并没有太多闲暇时间去观赏景色,只是急速地奔跑着。他跑得实在太快,以至于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后,才发现地上有一根绊马索,而一把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小五还没回过神来,脖子上的刀已拿了下去,一只手伸了过去,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小五一看,原来是郭提辖。
小五笑嘻嘻地掏了壶酒出来:“哈哈,郭提辖,来的路上有卖高粱酒的,我特意拐了个弯儿,给您打了二两??”
话音刚落,两个大耳刮就扇到了脸上,小五捂着火辣辣的脸惊恐万分地看着郭提辖。一个普通的士兵,在被上司扇耳光的时候,永远只有捂脸的份。
郭提辖恼怒地压着嗓子说:“拍马屁也得挑时机,今儿可是大战役,耽误了正事,老子把你扔进枕溪湖里喂鳄鱼!”
小五这才发现郭提辖身边还有一大群士兵,凝神屏气地埋伏在树丛中,
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面。江面上有只竹筏。竹筏上站着一个船夫和一个捕快,捕快的刀还在船夫的脖子上。
林冲 03
船夫站在筏上,一动不动,淡淡地说:“胡都头,您可别吓我,把小人
吓瘫了,谁给您撑船啊?”胡三宝厉声喝道:“少来这套,你这梁山反贼!”“凭啥说我是反贼?”“这要问你,凭啥说我是个都头?”船夫用手轻轻一指胡三宝的脚:“您这是官靴,上一任都头穿的也是这
款靴子,胡都头,您不会因为这个就怀疑小人吧?”胡三宝冷冷地说:“这只是其一,其二,寻常船家,撑船使的是臂力,
而你,使的是腰力和腿力。”“这又能说明什么?”“说明你练过武功,而且是长兵器。”“嘿嘿,不瞒胡都头,小的确实当过几年兵,刚退下来的,怎么?当兵也犯法啊?”
“我还没说完呢,其三,我从上船到现在,你始终遮着半张脸??”
“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心里有鬼!”
胡三宝一把将船夫的斗笠摘了下来。只见这船夫身高八尺,豹头环眼,仪表堂堂,不怒自威,左脸上还刺着两个字:沧州。
胡三宝继续把手按在佩刀上:“小子,三爷的刀下不死无名之鬼,报上名来!”
船夫冷冷一笑:“怎么?您打算杀我啊?”
“少废话,报上名来!”
“好吧,小人姓林,双木林!”
“林什么?”
船夫一字一顿地说:“林??冲!”
林冲,天雄星林冲,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梁山司职马军五虎将第二,水泊梁山排名第六!
胡三宝一惊,手中的刀“ ”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他突然知道这竹竿在船夫手里像什么了,像一杆丈八蛇矛!
岸边的郭提辖手一挥,数十支弓箭齐刷刷地从树丛中伸了出来,箭头瞄准了江心中的竹筏。
林冲 04
胡三宝还不知道林冲这次是私自下山的。而一贯沉稳的朱贵,听到这个消息时,却忍不住发火了,伸手在书桌上重重一拍:“他怎么能如此冲动?简直胡来!”挂在窗边笼里的小鸟吃惊不已,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吱吱叫着。
这还是秋叶刚从梁山上下来探听到的消息。私自下山,对梁山来说,是大忌。国有国法,山有山规。在梁山,杀人放火不是罪,劫富济贫不是罪,但未经许可私自下山是大罪,仅次于奸淫妇女、叛山投朝廷。这次宋江当众宣布,林冲擅自下山,违反军纪,所有后果让他一个人承担,军师吴用几次想说话保举,都被宋江打断。
想到这里,秋叶都心有余悸,宋江为人一贯温和不轻易发火,她还是头一次见宋江发这么大脾气。
事已至此,已无挽回余地,朱贵想了想,问道:“头领对咱们有指示么?”
“等候消息,原地待命,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看来这次是打算动真格了?”朱贵用手指轻轻抠着下巴,沉吟着,走向窗台,逗弄着笼子里的小鸟。
不过,秋叶还有另一条更要命的消息,有人已从定州营调了一队兵马,连夜赶往了李家道口。这队人马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赶来,显然是来对付林冲的。朱贵想了想,说:“从时间上看,他擅自下山的消息,有
人比咱们更早得知,并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定州营。”“山上出了内奸?”秋叶脸色一变。朱贵点了点头,只有这一种解释。非但有内奸,这个内奸,来头还不小,消息传递速度更是快得匪夷所
思。连上官秋叶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而定州营昨晚就已兵马先行。如果这
个奸细不揪出来,源源不绝往外传递消息,整个梁山也只会越来越被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揪出那个奸细。”秋叶焦急地看着朱贵。朱贵走到书架上,拿了本书,翻了几下,说道:“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
了。”说着,他把书扔到了桌上,书跳了一下,封面自动合上了,封皮上写着三个大字,浓墨粗黑,《镜之语》。
。。
林冲 05
“你??你就是八八八十万禁军教头,豹豹豹子头林冲?”竹筏上胡三宝抖作一团。“错啦,我是前教头!自从犯了事,刺配沧州之后,就再也没人这么称呼过我啦。”林冲淡淡地说。听到这里,胡三宝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见林冲低头捡刀,他也想捡
刀,林冲看着他“嗯?”一声,胡三宝讪笑着退开。
林冲抽刀出来,对着阳光查看刀刃,挽了个刀花,一道寒光从刀刃上走过。
“好刀??可惜戾气太重,”林冲将刀尖指向胡三宝,“杀过不少人吧?”
“没有,绝对没有,小人敢对天发誓??”胡三宝噔噔噔倒退三步。
“胡三宝!”听到林冲一声怒吼,胡三宝下意识立正敬礼:“到??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林冲淡淡地看着手上的宝刀:“我不光知道你名字,我还知道,你以前是大名府的刽子手。”
胡三宝的冷汗顺着额头涔涔而下,看来此人有备而来。林冲把刀送回刀鞘,随手一扔,扔给了胡三宝:“放心吧,今天是我娘子的祭日,子时三刻之前,我是不会开杀戒的。”
胡三宝挂好刀,松了口气,坐在了竹椅上。忽然想起不对,又站了起来:“过了子时三刻呢?”
“过了??我就亲手把你心肝肚肺挖出来,就着月光,给我娘子祭酒。”林冲淡淡说道。
胡三宝腿一软,瘫坐回椅子。
林冲 06
杜兴慢慢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放到旁边的石桌上。他又缓缓伸出大手,在空中猛烈挥舞了起来:“谁赢了谁喝,准备好了吗?哥俩好啊,六六六??哈哈,承让。”
杜兴举起酒葫芦仰脖就是一口,他对面的好兄弟驴子眨巴眨巴大眼,不知所谓地看着他。
杜兴正喝得起劲,只听得一声:“林大哥??”他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却被酒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咳半天,左看右看都没有人,只有上官秋叶正瞅着他。杜兴郁闷地说:“好玩么?每次都拿林大哥说事,换点儿新鲜的成么?”
“林大哥出事了!”
杜兴正想鄙视地说什么,秋叶却抖出了一封书信,是林冲下山前留下的书信。他一把抢过去看起来,越看越惊。
“他刚下山,消息就传出去了,现在有一个营的官兵冲着他来了。”秋叶说道。
“一个营!”杜兴倒吸一口凉气。
“是弓箭营,留给我们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五个人,要对付的是整整一个弓箭营!
。。
林冲 07
“胡都头,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吗?”胡三宝摇摇头。“那你知道我生平最恨的人是谁么?”“高太尉??”“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狗东西!”林冲暴怒道。“是你自己问的??”见林冲瞪自己一眼,胡三宝赶紧改口道,“好好
好,不提就不提。”“你跟那狗东西到底什么关系?”“没关系??”眼见林冲脸色越来越不对,胡三宝越发哆嗦起来。“没关系,那他为什么要帮你?”“他??他怎么帮我啦?林教头,你说话我咋一点都听不明白啊?”林冲大吼一声:“胡一刀!”“到??”胡三宝下意识立正敬礼,“您怎么连我的诨名都知道啊?”“我来问你,你刽子手当得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转行?”“我也正纳闷呢,您知道内幕吗?”“呵呵,内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调令,就是那狗东西亲自签发的。”“那又怎么样呢?太尉给官员签发调令,天经地义!”胡三宝勉强硬着
脖子说道。
“那狗贼还特意给知县写了封推荐信,信里把你夸的跟朵花儿似的,一个不上品的底层军官,让太尉亲笔写推荐信,闻所未闻。”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装傻还有意义么?”
“不是装傻,我是真想知道,高太尉他老人家是怎么??”
话音未落,林冲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三宝的脖领,把他单手举了起来:“我说过,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盛怒的林冲手越掐越紧,胡三宝脸开始憋得紫红,双腿乱蹬起来。半晌,林冲叹了口气,松了手。
胡三宝倒在地上,捂着脖子趴到船边咳嗽边干呕,上气不接下气道:“林教头,您非得要了小人的小命吗?”
“你以为呢?我发过毒誓,要把那狗东西和他的党羽杀得一干二净,挫骨扬灰,连块骨头渣子都不剩。”
胡三宝打了个冷战:“别呀哥哥,我跟老高真的不熟,对天发誓,我俩连面都没见过??”
林冲怒吼一声:“住口!”
住口的回声在山谷间回荡。
山峦之间,受到惊吓的群鸟展翅飞翔,盘旋在天际,转眼恢复平静。
岸边的树林里,还有一营的官兵正注视这竹筏上二人的一举一动。
郭提辖喃喃道:“好强的内力,单打独斗,恐怕我连三招都接不住。”
小五小声嘀咕:“谁跟他打,咱有弓箭伺候,您一声令下,管教反贼万箭穿心??”
见郭提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五赶紧捂住嘴。
郭提辖闷声道:“传令下去,箭头上,都给我抹上剧毒,等我号令,随时准备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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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 08
瓷瓶是个青瓷瓶,长颈细口,口上是用红布包的小木塞。拔开小木塞,瓶里是些黄色的粉末。一只粗大的手把这些药粉倒在刀刃上,再盖上塞子,把青瓷瓶放回灶台。然后,开始磨刀。
独眼的雷子驼着背,坐在凳子上,一边哼歌一边慢吞吞地磨着菜刀。
这是一个卡西莫多式的怪异人物。
他举起菜刀,用手指试了一下,手指有鲜血渗出。他没有皱眉,反而快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把手指放在嘴里舔着,咂巴嘴,像在享受人间的极品美味。然后,继续磨刀。
杜兴与秋叶见他正磨得专心,慢慢从背后悄悄走了过去。杜兴一伸手,正想拍这个怪物的肩,噗噗噗噗??两人的脚前钉了一排暗器。
“我说过,别在我磨刀的时候进来,否则暗器不长眼??”雷子闷声闷气地说,依然头也不抬,继续磨刀。
两个人相视一笑,秋叶走到灶台边拿起青色瓷瓶,闻了闻,一股刺鼻的硫磺粉味熏得她皱了皱眉。用硫磺粉磨刀是雷子的老习惯了,这个习惯还是在十字坡养成的。因为在十字坡他经常杀人,杀了人,就要用硫磺粉去腥气,免得被人发觉招来官府。
杜兴却没有太多闲情,拉着雷子就要走,说林大哥出事了。
雷子头也不抬,林大哥?他不认识什么林大哥。在他眼里,梁山上能让他心甘情愿喊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十字坡的张青张大哥。
“雷子,我只问你一句,林大哥有难,你帮是不帮?”杜兴没有功夫跟他废话。
“嘿嘿??帮他,我能有什么好处?”
“到时候,免不了一战,打完,战俘都归你处置。”秋叶放下青瓷瓶。
“就这么定啦,嘶??”雷子把菜刀在空中用力一劈,晃出一道雪亮的弧线,杀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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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 09
林冲大马金刀坐在竹椅上,胡三宝小心翼翼站在一边,满脸陪笑。胡三
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竹筏还在江心,四周都是湍急的水流。怎么办?怎么办?胡三宝想了想,决定还是讨好这个冤家,这个拿捏着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