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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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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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个破酒吧里竟然还有电梯?!

Summer证实了我的猜测,见我中奖一般的兴高采烈,便从吧台里拿了一杯预调好的水果酒出来道:“新学的,试试看。”

我一喝,果味很重、没什么酒味儿,不难喝。“谢谢,还行!”我咂舌。

听到身边有个嗲声嗲气的女声道:“怎么不让我们尝尝啊?”

我扭头瞪着发话的人,哎哟妈呀,那粉涂得、厚得都见不到本来面目了。“我是他的房东,他欠了我两个月的房钱没付了,喝一杯酒算是给他面子的!”说完,我趾高气昂地走了。

又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聊得要命,屁股下像是被人塞了一把大头针一样、怎么坐都不舒服。想走,但靠虑到已经答应Summer送他回家了;再说难得一次聚会,现在大家都玩在兴头上、我一说走未免扫兴。于是我抓耳挠腮了一会 儿,决定上楼去看看桌球房的情况。

                  1…2

走廊里的那架电梯好像停电了,不管我怎么按都不亮,只好找到走廊另一头的消防梯楼梯爬上去。还没推开防火门,就听到里面一声声清晰的台球撞击的声音。进去一看,桌球房跟楼下的酒吧面积应该一样大,不过因为布置的原因,使得比楼下更宽阔和整齐。左边是一个个包厢,大堂的当中一溜是英式桌球,旁边两溜是美式撞球。这儿的生意比楼下的红火,每个桌子都满了。

没看到轮椅兄的身影。我转念一想,凭他的特殊性、肯定是在包厢里与人切磋。于是我慢慢地贴墙走、隔着包厢门上的玻璃窗朝里张望着。

没找到!

不死心!我拉住一个服务员问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包厢,服务员指指头顶、告诉我上面是VIP区,闲人免入。

我的目光停留在楼梯口拉着的隔离绳上,见那里果然竖着一块“VIP”的牌子,死心了!

想想也是,人家是来钱的,当然得找一个僻静场所啦!唉,笨啊!还指望从玻璃窗里看看的,现在连人家的脚跟都看不到了。

我扭头顺着刚才上来的路下去了,途经那个停电的电梯的时候,发现它竟然又可以工作了,门上的指示灯正“3、2、1”地一层层往下降呢。我郁闷!

“诶!”身后有人叫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轮椅兄。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起来蛮顺耳的。

我端正了一下表情才转身。

“上来看我打球!”他的轮椅停在电梯口、挡住门,甩头的动作使得轮椅晃了一下、撞在了电梯门上。

我故作惊讶地两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自己的鼻尖,投过去一个不确定的眼神。

他很镇定地点头。

我二话不说地过去。

“把你的东西带上吧,说不定会打到很晚。”他扶着门、又朝我身后扬了扬下巴。

我迟疑了一下,转身回包厢取外套和包。

同事们分神问了一声我的去向,我朝头顶一指,简短说了句:“打球去了,上来的话就打电话给我!”

大家纷纷摇头。就知道他们不会上来!

我飞快地跑了出来,看到他还堵在电梯门口等我。

“这是……会员专用梯吧!”跨进电梯的时候,我总算琢磨出其中的奥秘来了。

他不置可否地仰着头、关注着上方的楼层显示,好像除了B1、1、2、3之外还能跳出个面板上没有的4来一样。

我后悔了。后悔不该这么掉价、被人一个眼神就给勾走了。还后悔不该把大衣和包拿出来的,这算什么呀?难道我还准备看他打球看到深更半夜?

我怀疑自己今天是带了个猪脑子出门!

电梯门开了,他率先转着轮椅出去了。

我看他的轮椅在地毯上转得费劲,便上前一步、把包和大衣往他腿上一扔,推着他往前走。

他有些吃惊地仰头看了看我,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自说自话地把他当运货车,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前指了指,说了声:“到底那间。”

我推着他往前。他的轮椅一看就知道是高档货,现在上手一推,发现既轻便又灵活,估计是碳纤维的;不过为了求轻求稳,所以坐垫的重心很低。真亏了他坐得这么矮还要跟人打球,肯定累得要死!

走廊两边全是包厢,从门和门的距离上看就知道是非常宽敞的包厢。每个房间门上的玻璃窗都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把里面的情景遮了个密不透风。

“这里是不是什么地下赌场啊?”我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没回头,背轻轻抽动了两下,大概是在笑话我。

我也觉乎出自己的话的确挺可笑的了,讪讪地嘀咕了一声:“赌片看多了嘛!”

他的背抽动得更厉害。

我闭嘴了。

到了最后那间包厢门口,他递给我一张电子钥匙卡。

“不就在你面前吗,自己开!”我不接。

“我帮你拿这么重的包了!”他指了指腿上的一大堆东西。我的包很大、很沉,因为里面放着我心爱的小黑——Nikon D200s。

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接过钥匙卡上前两步开门。“再重你感觉得到吗?!”

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一张团成一小团的餐巾纸。

他瞪着我、我也瞪着他。三秒钟之后我败下阵来,被他那双电眼给电的!

推他进门的时候我嘀咕:“你是不是找我来当苦力的啊?”

他没理我,转着轮子穿过了放着一张斯诺克桌子的球室、进了对面的又一扇房门。这儿没有铺地毯,是光滑的实木地板,他的行动方便了很多。

我跟着进去,发现那里竟然是一间办公室。办公桌、电脑、打印机等一应俱全,还连着一间厕所。我二话不说地冲进去了,也不管他在背后举着我的包瞪我。

厕所里面相当干净,是专门为残障人士——就是他那号人——设计的。不锈钢把杆、吊环等一大堆,洗脸台、马桶也特低。

我纳闷。难道这里是他的据点?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这儿的老板?不可能啊,否则Summer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我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直到听到他敲着门在外面喊:“出来,我也要上厕所!”

拉门出去,看到他很不愉快地瞪我。我耸耸肩,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和他错身而过。

他忿忿地甩上门,不一会儿就在里面吼:“把地上弄得这么湿干什么?!”

“擦手纸用完了!谁叫你不加?”我隔着门板吼了回去,听到里面没动静了,我得意地偷笑。

办公室不大,没啥好参观的。桌旁边角落里放着的一张模样怪异的红色轮椅倒把我吸引住了。

这个轮椅该是他打球时专用的吧!很高、很窄;靠背很短,刚够到腰;可调节座椅的高度;两边没有扶手;蓄电池驱动、八个万向小轮,其灵敏度可想而知;椅背、坐垫上有好几根用来固定身体和腿的保险带。

妈呀,这台东西得多少钱啊?就为了打球定制这么一个东西,那他的这一场球该押多少赌注啊?!

过了好大会儿功夫,厕所的门才拉开,就听到他在里面叫:“把桌子旁边挂的毛巾给我。”

我低头一看,办公桌旁边果然拉了根细绳,上面挂着条白毛巾。

拿了给他,我再问:“诶,你是叫我来使唤我的吧!”他投给我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看得我郁闷不已,扭身出来了。

他出来后对我说:“我叫方致远,别诶我!”

我瞪了他好一会儿,冷笑。“自我介绍有这么难吗?”

他回瞪着我,好像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我自顾自地看表,挑着眉问他:“都十点半了,什么时候开始啊?”

他低下头,转着轮椅绕过我到那台电动轮椅前面停下,回头又看我。

我被他看得不明所以。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了。“叫我Jane好了。”

“中文名字!”他恼火地皱眉,“都是中国人,取什么洋名啊?!”

我被他说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嘟囔道:“现在不是流行吗?”

他又用那双电眼瞪我。

“何小笛!”

他笑了。

“笛子的笛,不是弟弟的弟、也不是招娣的娣!”我朝他低吼。

他点点头,开始费劲地脱身上的短大衣。

我故意不去帮他,狠狠地瞪他窄削的后背。果然,透过他的毛衣可以看到他的腰上绑着宽宽的托架。他应该是胸椎或者腰椎受损才导致下肢瘫痪的。

“过来帮我一下!”他没有回头,声音里没了气势。

我这才上前,抱着双臂问:“怎么帮?”

“托我一下!”他一手按住电动轮椅的坐垫、一手撑在坐的这张轮椅的扶手上。

我绕到他背后,双手托住他的腋下,叫了声“一、二、三!”他顺利地换到了那张轮椅上,然后自己撑着座垫调整着位置。

怕他弯腰不方便,我替他把两条软绵、纤细的腿放到脚托上、用固定带绑好,趁着给他裹毯子的功夫不动声色地从上到下大肆吃了他一通豆腐,反正他也没感觉。一抬头,看到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

“干嘛?侵犯你隐私了?”我先发制人地问他。

他摇摇头,费力地从屁股下面抽出另外一根固定带扣好。

我自动地帮他把椅背上的带子抽出来扣上,问:“怎么会的?”

他沉默地理着皱巴巴的羊毛衫,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车祸。”

“多少年了?”我又问。

他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九年。”

这么久了,难怪他的腿和屁股上已经没什么肌肉了。“胸椎还是腰椎?”

他不理我了,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对束袖道:“把那个给我。”

我拿了递给他,看他一个手不太好弄的样子就替他把束袖绑在上臂上。

“你……怎么知道的?”他看着我。

“以前有个高中同学擦窗的时候从四楼掉下去了,”我淡淡地回答,“全瘫,颈椎、第二节。”

他依旧看着我,“后来呢?”

“死了。”我起身、扭头,把冲进眼眶的眼泪咽下去。

“怎么死的?”

“管得着么你?”我没有回头,揉了揉鼻子。

“男的?初恋?”他还在不知好歹地追问。

“滚!”我真想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他策动着轮椅转到了我面前。

我再次转身背对着他,眼泪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上涌、大有溃堤的趋势。

他拉着我的衣服、再次转到我面前、仰头看着我捂着脸的样子。“何小笛,你怎么这么笨啊?还没想起我是谁吗?”

我怔了几秒钟,然后灵光一闪、之后便嚎啕大哭了起来。知道了,我知道他是谁了!

他对我展开双臂。

我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撞得他差点朝后翻下去。“原来是你啊!”我的小潘当年住院的时候的那个倒霉的室友。每次去医院看望小潘的时候,总看到他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一副听天由命的德性。那时就听说他是个少年得志的斯诺克选手,却因为一场车祸、造成了终身瘫痪的下场,那年他才十七岁。难怪呵……

他轻轻拍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地给我顺着气。

前前后后,从嚎啕大哭到抽抽答答,我的溃堤时间持续了十来分钟之久,到后来是实在不好意思再赖在人家怀里了、面红耳赤地站起来冲进了厕所。

凉水淋到脸上的时候,我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吸声,好像是个句号或者感叹号,把这么多年一直萦绕在脑子深处的对小潘的思念给终结了。我的那个面孔圆圆的、讲话喜欢引经据典的小潘啊!那段朦朦胧胧、后知后觉的少年情怀啊!终于彻彻底底地终结了!

再出去的时候,方致远已经出去了,外面的球室里来了人,他在和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说话。

我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出来吧!”他叫我。

我磨磨唧唧地出去了。

来了两个陌生人,一个二十多岁、身高少说有一米八的男人正低着头和方致远说话,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个眼睛大得和赵薇有得一比的女孩儿,涂脂抹粉、打扮妖娆,却难掩她幼齿的形象。

鸡、高级鸡!凭我在酒店工作这么多年的经验,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陌生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和方致远说话。

他妈的,你妈没教过你对女士要有礼貌啊?!我郁愤地腹语。

方致远抬头看到了我不满的眼神,对那个男的说了句什么便驱动着轮椅朝我的方向过来。

我抱着双臂、下巴扬得老高地瞪着他。

“Edward,Jane!”他为我们介绍,不知道为什么用了英文名,对方明显也是个中国……亚洲人嘛!

我冷冷地暼了一眼叫Edward的那个家伙。所有叫这种贵族名儿的人我都没什么好感,什么货色、敢叫自己这种名字!就算你全身穿了Armani、带着百达菲丽的金表又怎样?

我的愁富心理不是一般、而是相当厉害的程度,谁叫我当年栽过跟头呢?

Edward冲我冷淡地点了一下头。我没理他,转身踱到房间的另一头、站在他们两个的对角线上看着他们。

房门一动,又进来了两个人,都是男的。打头的那个也很高,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蛮长、扎了个马尾垂在肩上,一副雅痞的打扮。后面那个大概才一米七出头,瘦瘦小小、皮肤白皙,很斯文。前面的那个叫Tony,姓陈,香港人;后面的那个姓何,不知道哪里人。

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那个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仿佛……不怀好意。

人到齐了,十一点,准时开球。规则很简单,车轮战,败的人下场,未轮到上场的选手担任裁判。具体输赢没人提起,不过看弥漫在空气里的紧张气氛,金额应该很大!

第一局是方致远和Edward对局。尽管Edward占了身体优势,不过根本不是方致远的对手,简直是来陪他练手的。最后以67分的巨大悬殊败下阵来。他不在乎的样子,还露出了整晚第一个笑容。

接下来是Tony陈,以42分的差距败了。

姓何的是今晚唯一一个与方致远旗鼓相当的对手。看他们打球,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看上海公开赛,那些精妙的击球、做球比电视转播来得刺激得多,让我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心跳加速。

不过渐渐的,我开始担心方致远的身体了。

他的额上开始冒汗、轮椅的位置需要反复调整才最终停下、间隙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摸自己的腰和腿,还会撑着狭窄的坐垫、不时地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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