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语塞。她拉住青姨的手，“我不舒服，青姨您马上陪我出去，我想吹吹山风。”
她看着司机，终究是不忍，却怕司机认为他神经质，“你也下车，去附近抽支烟提提神。”
若薇不容置疑的语调令司机愣了愣就点头答应了。
若薇打开车门，拉着青姨急急往外走，“青姨，快点！”
她一路急行，离开车大概有十来米的时候，青姨忍不住问若薇，“你怎么了？是因为茗茗说的话吗？你当时的表现，青姨真的很欣慰。”
若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盯着在夜色里沉默的轿车，心下也开始犹疑不定。也许她见到的小优的魂魄不过是幻觉。
就在这个时候，轰然一声巨响从轿车里传来，整个车的玻璃纷纷破碎，紧接着在下一秒就被烈火吞噬。
离轿车比较近的司机吓得扑倒在地，魂不附体。
青姨脸色苍白地看着燃烧的轿车，声音颤抖，“怎么……”
若薇的瞳孔里映着那火光，“真可怕。”安装炸弹的人真的是想若薇死……
若薇听到了刺耳的刹车声，山道上，有人匆忙地跑向了这里。
夜色里。跑在最前面的是沉舟！
他神情惊骇，看着熊熊燃烧的车，却没有看到火光不远处站在黑暗里的若薇和青姨。
他想冲过来，却被随后赶到的司机抱住，“少爷，车烧得这么猛烈，没办法救人。”
沉舟看着剧烈燃烧的轿车，心海里是今夜那个眼神淡然清澈的少女。
她就这么死了吗？
惊魂未定的青姨看到了沉舟，终于能完整地说出话来，“沉舟！我们在这里！”
透过红色的火光，沉舟看到了青姨和若薇，司机也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捂着耳朵。
他沉到谷底的心就这样浮了起来，带着近乎眩晕的感觉。
眼前的女孩子仿佛黑夜里的精灵，带着奇妙的违和感，脚步轻盈，不见慌乱。
青姨紧紧地握着若薇的手，她还在颤抖，“要不是你突然不舒服要下车，我……我们现在已经死了。”
若薇的心神却依然沉溺在车子爆炸前，小优的警示中。小优的魂魄还驻留在她的身边，她是不是也不甘就这么被人杀死？
夜风在若薇的身边盘旋，她的长发在风中微颤。
沉舟脱下西装外套，将它自然地披在若薇的肩上。带着暖意的外套令若薇冰冷的身子恢复了一丝温暖。
她抬头，唇边是淡然的笑意，“谢谢你。”
沉舟看着披着自己的外套，越发显得娇小的若薇，眼中是谜一般的神情。
他替若薇扣上西服扣子，手指修长，声音平静清淡，“你和青姨现在回祖屋吧。我会报警处理相关的事宜。”
若薇点头，“谢谢你。”
沉舟的手指掠过若薇的发梢，眼底有亮光一闪而过，他的眼神那样温柔，“别这么客气。”
空气在刹那间有些暧昧。
她将这归于夜色和小优残留在心底的悸动。
在以前，她也曾经以为千帆可以给她无微不至的永不消失的关怀。
千帆，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不说出来？
却让我在焦灼里，慢慢变得卑微，低到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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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楼
第一章 因爱而卑微
1、死而复生
若薇还记得她死的那天发生的事情。
2011年的初春。
空气里荡漾着温暖旖旎的风。枝头绽放的绿意，浓烈美丽。
她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他”和别的女孩子亲吻。
他搂着那女孩，手指修长，侧面的轮廓被透过窗户的日光勾勒得分外优美迷人。
他和那个女孩子吻得那样热烈那样缱绻那样旁若无人。
她卑微地躲在影子里，不敢流泪，不敢出声，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出来，说，千帆，我要和你分手！
午后的阳光明媚。
若薇走在街上，失魂落魄。
甜美的回忆在这一刻变成了毒药，啃噬着她的心。
大一才在一起的时候，千帆穿着白衬衣牛仔裤，担心她因为懒不喝水，提着满满的热水壶等着她来拿。
她从宿舍的阳台望下去，看到的就是他温柔暖人的微笑。
他说，他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说过，照顾好女孩子是男人应该做的。
她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好男友。她最喜欢偷看他画设计图的样子，那样专注，充满灵气的线条自他的笔端流出。
去年的时候，父亲过世，去另一个世界陪伴妈妈。当时的千帆紧紧抱着她，轻声呢喃着安慰她。
她哭着说，千帆，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只是，自从千帆认祖归宗，在家族的珠宝公司上班后，他的世界就离她越来越远。
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吗？若薇茫然四顾。
她仿佛隔着世界听到了汽车的轰鸣声，人群的尖叫声。
抽离一般的疼痛令她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看到了躺在绿化带里，被血迅速渗透了裙摆的自己。
天空那样蓝，阳光那样清澈，带着即将被人遗忘的忧伤，像温暖的毯子一般落下，包裹住了她。
“没有呼吸……”
“她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如果死亡是这样幸福而安宁，她愿意永远睡去。
病床上，戴着呼吸器的女孩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的眼球在眼皮底下滚动，仿佛正在做一个深黑的噩梦。
她的眼睫毛在颤抖，心跳越来越快，紧接着，她猛地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
病房里那样安静，走廊里却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医生和护士推门而入，看到了苏醒的她，眼中带着欣喜和惊讶。
“小优，你终于醒了！”房门外，秀丽雍容的少妇奔了进来，喜极而泣。
若薇困惑地看着陌生女人。小优是谁？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掌，异样的感觉更加明显。
哪里不对劲呢。
到底是哪里？
医生检查了若薇的身体，对那哭泣的秀丽少妇微笑着说，“月小姐的身体状况良好。真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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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楼
若薇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她的脚底升了起来。医生说的月小姐是自己？
她心中发慌，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护士小姐按住，“月小姐，你才醒，别乱动。”
若薇越发害怕，她紧咬着唇。周围全部是陌生人。如果千帆在，她也不会那么害怕。
“我的手机呢？我要我的手机！”若薇焦灼地轻喊。
“小优你怎么了？你别吓青姨！”秀丽少妇握住了若薇的手，眼神沉痛而无奈，“你吃了一瓶安眠药，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刚醒来就要找沉舟吗？他根本不关心你的死活！”
若薇不动了。她静静地看着青姨，眼底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的视线越过了青姨，看着雪白的墙壁。
她是被车撞，不是吃了安眠药。
所有的不对劲都找到了答案。陌生的纤细的手，陌生的人，陌生的名字。
她死了，然后仿佛游魂野鬼一般，无意中找到了居处。
千帆会不会觉得解脱？
不用对她提分手，悲伤也许会有，却不多。
然后，光明正大地和新女友在一起。
若薇的眼底渐渐有眼光闪烁。
她怔怔地落泪。
青姨轻轻地抱住若薇，低声安慰，“没事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小优……别哭……”
若薇无声地哭泣着。紧闭的窗外，春风宜人，却吹不进她的心。
月小优最爱的是沉舟。若薇最爱的是千帆。
她们爱着的人，都不爱她们了。
两天后，若薇跟着青姨离开了医院。
轿车一路向西，一直开到了别墅区。这是月家的一处房产，小优独自居住在这里。
低调而奢华的摆设。整整一个房间的美丽的鞋子。比她的卧室还要大的浴室。若薇推开一扇又一扇门，这才发现，小优的世界和她截然不同。
只是，她们同样不快乐。
走进浴室，在巨大的镜子面前，若薇审视着陌生的自己。
这是一张清丽而苍白的脸，十六岁的小优比原来的那个自己要小上几岁。小优应该是夜行动物，已经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若薇看到浴室靠墙的格子里摆着别致的相框。
相框的照片里，小优奇装异服，妆容浓烈，前卫而古怪。什么样的情伤令小优吞了一瓶安眠药？
青姨没有再提沉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收敛心神，若薇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搜索着自己的消息。
在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了关于自己的车祸新闻。醉驾司机撞死女大学生，被刑拘。
若薇苦笑。她的尸体现在应该已经被烧成灰了吧。她的心底再度浮起了千帆的样子，又在下一秒用理智抹去那道身影。
既然千帆已经另有新欢，既然自己已经灰飞烟灭。就把过往的甜蜜与辛酸都通通忘记吧。
若薇望着镜子怔怔地落泪，心中依然无法释怀。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镜中的自己背后还有一个隐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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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楼
2、擦肩而过
浴室的灯闪了闪，突然熄灭了。
若薇站在黑暗里，感觉到有着在耳边呼吸。不，没有呼吸，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缠绕着她，若有若无。
若薇突然明白，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小优……”
浴室的灯再度亮了，在灯亮的那几秒里，若薇看到自己的背后空无一人，只是，镜子里的她正指着右边的浴柜，在无声地说话。她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若薇站在原地，心中并不害怕。死亡的深睡那样美好，而这本来就是小优的身体。她如果回来，还给她就是。
若薇等了一会儿，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脱掉衣服，躺进了大浴缸里。温热的水包裹着她，令她冰凉的四肢温暖了起来。
若薇闭上了眼，昏昏欲睡。
她听到了水声，周而复始，然后听到了对话声。
“把安眠药全部给她喂下去！”冰冷可怕的男人的声音在响。
“记得布置好现场。不要留下任何遗漏。月小优，永别了。”声音重重叠叠，仿佛瀑布的水声，轰隆着。
若薇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水依然那么温暖，身边的铜制挂钩上是洁白的浴袍。
刚刚的那段是她还是小优最后的记忆呢？
若薇打了个寒颤。眼中是惊骇与不安。
小优不是自杀，是被人杀死的！
她慢慢站起身来，穿上浴袍。谁会杀死小优？
那个凶手还会动手吗？
吹干头发，换上睡衣，孤单地缩在华丽的大床上，若薇心中孤独无依。
她不再是若薇，她也不是小优。
在这深夜，她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拿起床边的电话，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耳边是长长的长长的电流声，然后，电话接通。
若薇听到了千帆的声音，“喂……”
在一年以前，她会兴高采烈地说，“喂，千帆，我想你了。”
在一个月以前，她会温柔而小心地说，“喂，千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拿着话筒，哽咽无语。
千帆也拿着话筒，不说话，过了几秒，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微不可闻，“我怎么会还幻想是若薇……”
他终止了通话。
若薇听着那段忙音，眼泪再度落下。我是若薇，如果在你还深爱我的时候，我一定不顾一切回到你身边。可是，现在的我，现在的你，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以前的心意。
爱无法及时收回，空荡荡的心无法被填满。
第二天，青姨对若薇说，周五的晚上是月家在祖屋聚会的时间。她自杀的事情，并没有外传，她应该回去亮相，吃个晚饭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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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楼
若薇点头答应。
青姨看她乖乖点头，心中欢喜，“小优，你原本就是月家的嫡孙女。回祖屋的时候，不要理会那些旁支的人的话。别人是使着劲儿讨好爷爷，你却是使着劲儿让爷爷看不惯你。以后可不要这么任性。” 小优醒来后，不再玩那些古怪的叛逆装扮，人也沉静了许多。她心里很是欣慰。小优的妈妈死得早，她爸爸却也不管她，这才让她变得越来越叛逆。
若薇知道青姨是真心为小优好，微微一笑，“青姨，你放心。”大家族的勾心斗角，她也有耳闻。
青姨喜滋滋地说，“那我去挑衣服。”
若薇摸了摸自己烫得卷曲有染成红色的长发，“我想下午去把头发染回黑色，拉成直发。”
青姨欢乐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好好。这样，我们先去会所吃饭，然后做头发，再为你选一身搭配新发型的衣服。”
若薇握住了青姨的手，“青姨，你真好。”小优，有这样的人真真切切地关心着你，我真的很羡慕你。
都市依然繁华热闹，不会因为谁的死去而凋零。
若薇跟着青姨走进高级会所。
大理石地面仿佛带着一层薄雾，映出模糊的影子。
若薇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千帆是个穷小子，存了打工好久的钱，一定要在情人节带她去吃大餐。
两个人手牵着手去了高级西餐厅。若薇看到点餐单上的价格，肉痛不已。
她知道自己每一口都会吃掉千帆的新手套新皮鞋的钱。
烛光里，千帆的微笑那样温柔，她觉得她和他会幸福到永远。
若薇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