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雨- 第5部分

　　“其实我是知道你的事的，我也在东大医学院上的大学，只是你在学校的时候我正好出国留学了，所以你可能不认识我。昨天我听人说了你的事，我说这话不是让你难堪或者同情你什么，只是想说我们也没那么陌生，我是你学长。“林雨侧过头看莫琛注视前方的侧脸，挺直的鼻梁，棱角的下颚，因为温和的话语，让人觉得不像第一回见时那么冷硬，没有太多虚假的关心，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事，林雨没有讨厌，反而看的有点呆。沉默半天，莫琛看林雨还是不接话，有点拿不准他什么态度，就回头看他，正看见林雨盯着他看，样子还有点呆，那模样挺好笑的，嘴角不自觉弯出了弧度，回过头，问道

　　“怎么？看什么呢？“林雨看到莫琛的淡笑，觉得还挺好看，突然就听到莫琛的话语，顿时红了脸，张嘴结巴上

　　“哦，那个我恩。我听到了，恩我是说，我知道了，谢谢你。“说完觉得不足以掩饰刚刚自己的失态，又断断续续的小声嘀咕

　　“我原来不这样的，我的事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瞒你，我只是害怕了看到别人同情的眼神和安慰的话，其实有时候还很厌烦的，只是别人的好意，我也不能冷着脸应付，所以就尽量少跟人接触了，慢慢的就变得有点孤僻了。“林雨说的轻描淡写，但莫琛好像能听出话里带的点点委屈。林雨接着说，声音越来越空洞，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一时间接受这样的事也不容易，那时候想要帮我的亲戚朋友有很多，但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是他们能帮的，守灵葬礼，家里就剩我一个有手有脚的，这些事也没办法让别人代劳，所以他们的好意我就推拒了，以后但凡是跟我家里人有关系的事，我都不假他人之手，也许也是赎罪吧。“莫琛听到这里真无法再不说话了，这林雨话拐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扯到赎罪了，意外事故而已，因为当时他不在车上，就是罪过么？但心里还是替他难过居多，就放缓声音安慰他

　　“别说了，不是你的错，不要这么说，你父母听到会不安的。“林雨听了莫琛已经算的上温柔的语气，眼里有东西想要流下来，不再说话为了用尽力气不让它流下，心里却在呐喊。

　　“你不知道，这就是我的错，就是怪我，是我害了他们的。“车里陷入安静，莫琛无法听到林雨心里巨大的声音，只以为他听进了自己的话。便继续道

　　“我以前也发生过一些事，当然不比你的那么哀伤，可也让我那段日子很颓废。每个人选择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不一样，有的人是生命，有的人是爱情，有的人是事业，有的人是家人。当你真的失去了最重要的，伤心难过之后也一定要振作，“说到这莫琛嘲笑了一声，不知是对着谁

　　“因为，谁让你还活着，活着不就是一个接受无奈和寻觅快乐的过程么？我们以，自己，这个单位来到世上，就是告诫我们，只能依靠自己，去面对。林雨，某些地方，你在逃避。“莫琛说的很绕口，说完也没去看林雨。林雨看着车窗外往后退的景色，耳朵却一字不漏的听进莫琛的话，话里的意思跟原来听别的人说的一样，就是安慰他罢了，可是莫琛的话没有太多同情，只是告诉了他事实。事实上除了这么做，别无他法。除了好好活着别无他法，因为，他活着。话题太沉重，连带车厢里也压抑。等车终于开到小区的门口，林雨也已经收拾好情绪，跟莫琛说了声谢谢你，他说的很慢，先说谢谢，然后补上了，你。不是敷衍的，而是带着真实的感谢，林雨希望莫琛能感受的到。下了车，等林雨快要走进小区门的时候，听到莫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出了车厢，站在车前面，对林雨说

　　“林雨，你姐姐的事我一定会帮你的，相信我好么？“林雨回头，看见莫琛严肃的表情，带着笃定，让他心里莫名的信任

　　“恩，我等你消息。“不再推拒，不再给别人留下转圜的余地，相信别人能做到，也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原来，他只是信不过自己么？

　　看着林雨走进小区大门，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莫琛这才返回车里，慢慢回想刚刚劝诫林雨的话，其实那是在别处看来的，那话里浓浓的无可奈何让莫琛只看一次就记住了。只是他一直不清楚，什么对自己最重要，是父母？工作？还是坚持自我呢？还是都不是呢？打火，调转车头，莫琛决定不再去想，总有一天会有答案。等有一天最怕失去什么，那便是最重要的。

　　周二，莫琛应该是上晚班的，手术室早已已经排好了他今晚要做的两场手术。但他却四点就到了医院，就是为了趁白班医生没下班去找个人。停好车进了医院，没有去办公室换白大褂，直接去了神经科，昨晚他就想好了，神经科有个在美国留学的同校医生，在德里医学院那一届只有他们俩是中国人，虽然不同学科，但两人多有接触，但那人先他一步回国，等他进了这所医院才发现那人也在。到不是莫琛故意避免跟那人过多接触，可是当莫琛老是被那位漂亮女人问，这个男人怎么样？那个男人帅吗？你喜欢哪一类型之类问题后，莫琛知道这位同学实在奇葩，总愿意幻想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莫琛怕被她犀利的眼睛看出什么。那女人名叫赵燕，人很热心，长得漂亮，医学技术过硬，俨然科室骨干，这点小事找她应该没问题，无非就请她吃吃饭，被问些尴尬问题罢了。等莫琛到神经科，敲了敲赵燕的办公室。听见里面说请进，莫琛才推开门。办公室里属于女人的的小东西并不多，只是在桌子角上放了一盆水养的绿萝，长势很好，已经顺着桌子的一边往下伸长。赵燕坐在办公桌后，抬头看见是莫琛，脸上立马退去对病人的严肃，换上对待好朋友的笑容。

　　“你干嘛来了？想我了？不能啊，我不是你需要的型号啊。“不理会赵燕面对他就变得疯癫的话，莫琛由自做在办公桌对面平时给病人预备的椅子上，直接了当的跟赵燕说

　　“找你帮个忙“赵燕知道莫琛做人一向有原则，不会让朋友做为难的事，所以也没问是什么事，只是说道

　　“行啊，不过怎么你也得请我吃顿海中天吧。“赵燕也没狠敲竹杠，海中天只是一家泰国菜而已，就是饭店装潢很有特色，有人妖在店里当服务员，所以比别的地方稍贵点。莫琛当下就答应了。赵燕心里奇怪，这平时不管什么都要损她两句觉得才解气的人，今天却答应的如此痛快，就问道

　　“这什么重要的事啊？我看你生怕我不答应似的呢？“

　　“没什么的，不会让你为难，就是一个朋友的姐姐车祸成了植物人，一年多了也没有转好的迹象，想换家医院，我就帮他一下。你不是也正做这方面的研究呢么，也算给你一个典型病例了。“赵燕听了，不知道从哪里抓的重点，直接问道

　　“什么朋友？男朋友？“脸上还带着坏笑，看的莫琛心里别提多无奈，对这位的大脑回路很是费解。碍于有求于人，只能解释道

　　“普通朋友而已，看他挺难帮他一把，你见了人可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赵燕似乎不是很满意，只低低的应了一声，莫琛看时间也快到去手术室准备了，就跟赵燕说

　　“你定吃饭时间就行，提前告诉我一声。”莫琛想吃饭的时候可以带林雨去，对他姐姐平日的治疗和一应事项单独跟赵燕说说，也方便赵燕医治。

　　“这个星期我要去北京开个研讨会，我明天嘱咐好，你后天带你那普通朋友来办转院，等我从北京回来再找你吃饭。“赵燕把语气的重点放在普通俩字上，说的这个不满。莫琛只当没听到，道了声谢谢，摆摆手走出了办公室。

对林雨的猜测
　　莫琛进手术室之前想先告诉林雨事情已经办成，可是没有他电话，只能将电话打到沈舒那里，告诉他转告林雨再过两三天就可以转院。打完电话便进手术室做晚上手术的准备工作。当你专注的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第二个手术超出预期三个小时，病人是肠癌，打开腹腔发现已经转移到胃部，但还好并不多，莫琛要求联系家属，询问是否可以一起摘除，其中涉及部分胃部摘除，肠道的改路，延长三个小时并不多，莫琛做事很认真，全程自己动手，直到缝合完毕，已经累的不行。医生，尤其需要做手术的医生真的需要强健的身体，精神长时间的高度集中很费体力，强健的身体才能在手术台上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等莫琛洗完澡换好衣服已经早上七点多，他今天休息，想回家补眠。可当车开上道才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开上去父母家的路，也就是林雨那个小区，莫琛把原因归结到想遇到林雨可以告诉他帮他姐姐转院的事办好了，他忽略为何想这件事。只是早上七点多这个时间对林雨来说是睡眠最香甜的时间，他没能感应到某些人对他的＇想＇。莫琛在小区里绕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只能把车停到父母家楼下，上楼补眠。

　　莫琛是被他母亲叫醒的，看了眼表，下午６点，精神的疲惫让他睡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母亲让他起来洗漱，准备吃饭。但他睡的太久头有点昏昏沉沉的，没什么食欲，就说不吃了，在母亲的唠叨中出了门，父亲也一直没有出声挽留。出家门后莫琛叹了口气，这都快十年了，也不知道这辈子父子还能否回到从前的日子，回想小时候，两人可以因为同样对一件东西感兴趣而彻夜交谈，也会因有不同看法而争吵不休，他们实是父子，却似知己。莫琛因为父亲的影响从小喜欢看书，喜欢了解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喜欢极具个人色彩的东西，养成了自己独特的性情。他们父子很像，个人魅力很浓厚，他们互相了解，也互相欣赏，但是越是深的感情，伤害起来也才越深。莫琛当年出柜，父亲并没有激烈的反应，可这种淡然延续这么多年，他才知道最不能接受的不是哭喊吵闹的母亲，而是这个对他有深深期望的父亲。莫琛用过很多办法试图挽回父子间的情谊，可是都没能改变父亲的态度，渐渐也生出了许多挫败，也不再继续无用的事。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慢慢来吧，总会有好的一天。有些郁闷，莫琛决定去沈舒那里讨杯茶喝。

　　当莫琛走进茶馆的时候，第一眼就望见了林雨，他坐在临窗的位子上面对着进来的莫琛，穿着灰色的拉链卫衣，露出里面白色的Ｔ恤，修长的腿被牛仔裤包裹，翘着腿靠在椅背上，正笑看着沈舒喂林宇西喝茶。抬看见他进来忙站起来，等莫琛走进，开口说

　　＂谢谢你，沈哥跟我说了，真的谢谢了。＂林雨的眼睛直直的看向莫琛，带着浓浓的感激，看的莫琛很受用，他觉得他们之间终于不再那么陌生了，心里因父亲而产生的郁闷好转了很多。他坐到林雨身边的空位上，也拉林雨坐下，低头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才说

　　＂早告诉你了，一定会帮你的。＂莫琛喝了口茶又道

　　＂明后天我给你打电话，我帮你办手续．＂桌对面的俩人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莫琛的到来，林宇西抢在林雨前说道

　　＂谢谢啦，莫琛哥，沈舒早就跟我说你一定会帮忙的，真够意思。改天让沈舒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莫琛到没在意他说的吃饭，只是话语里听出俩人这不是一般熟稔，就看向沈舒，只见沈舒对他眨眨眼，呵，这进展真快。当着林宇西和林雨又不方便问，只能接着林宇西的话说

　　＂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你们也不用太在意。＂这话其实是说给林雨听的，他不希望林雨觉得欠他太多，他也没敷衍的意思，对他来说却是不是难办的事。林雨听完他说的话，仿佛明白他的意思，冲他笑笑，说

　　＂应该是我请你吃饭的，等你有时间的随时找我。＂莫琛也没再推拒，只是说记下了，先欠着。林雨没强求

　　＂那我先回去了，我是给宇西送票来的，玲玲当当快下班了，我得去看着花店。＂说完跟莫琛说句再见，也没管那边沈舒和林宇西又开始继续的小动作，起身出了茶馆。等他的背影被茶馆门隔绝，莫琛才收回视线，这才看到沈舒一边帮林宇西吹着有点热的茶水，一边看着他，眼睛里有着莫名的意味。莫琛觉得有点点的心虚，恰好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解了尴尬，拿起电话一看，是赵燕

　　＂莫琛？＂

　　＂恩，怎么？都交代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办转院？＂莫琛也没啰嗦，直接问了最想知道的。

　　＂都完事了，我这边手续已经出好了，你可以明天就让她转院。你直接让她住我们科室，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我向院里交代的理由是她家属同意她做我的关于概率期后植物人身体指数研究与适应性医治论题的研究对象之一。由我出具的一应药品也有减免费用的部分。＂赵燕说的很认真，并没有邀功的意思，莫琛听到后面心下十分感谢，赵燕除去诡异的性格，真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虽然他知道减免的费用其实很少，但是有这份心莫琛就应该真心感谢，他说道

　　＂谢谢，真的赵燕，我替他和我自己谢谢你。＂赵燕听了立马换上平时对莫琛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的说

　　＂那莫琛帅哥能否告之你跟那病人家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说出来让我兴奋一下啦！＂莫琛无奈，海外留学期间他很严格要求自己，从没在外面乱来，真不知道这赵燕怎么就认定他性向有问题，时不时问他的问题都让他无语的很，人刚帮了自己，又不能像平时那样回嘴，只能说道

　　＂要是以后我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定告诉你好吧。＂赵燕听了好像真的兴奋了，咦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莫琛只好把听筒一开耳朵一段距离，省的被高音毒害，等她说差不多了才接口

　　＂你要有事先忙吧，等你回来请你吃饭，就这样了，拜拜＂也不等赵燕说完，就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实在对付不来这女人了。可刚应付完电话那边的人，这边林宇西就问他。

　　＂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跟谁？＂他瞪着一双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