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吓的惊呼了一声,巴乌连忙从怀间取出一粒药丸递到他唇边,喂他服下,眼中满是担忧,“公子,我们先去治伤吧,您拖不得了,否则将来还怎么继续找少夫人啊?”
他仍旧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气息虚弱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先去与祖父和母亲碰头吧,不过人还要继续找,难得有线索,一定要派人好好跟着。”
“公子放心,他们都有数。”
“嗯……”他摆了摆手,“走吧。”
今天真是个古怪的日子,先是乔小扇,又是这公子,全都一下子走了。一清觉得真是诡异。
木屋中的东西都没有带走,那公子由大汉背出去时,手中只紧紧攥着那块玉佩。
一清问了那玉佩是什么,那公子说是他给他娘子的彩礼。
话说的这么明白,她终于明白,乔小扇的相公便是眼前这么一位。
不会是见他重病就不想要了吧?
呃,她的恩人不像是这种人啊……
临近天水镇时 乔小扇十分犹豫 若是回到家中 恐怕更加容易被段衍之找到 可是若不会去 即将临盆 总要找个地方落脚才是啊
不过仔细想来 此时也许家里落脚不容易被发现吧 她沉吟一番 慢慢的朝天水镇走去
这里的一切都好似完全没有变化 仍然是那些街道 也仍然是那些人 虽然是瑟瑟萧冬 街道上的行人却只增不减 可能是快要到年关了的缘故吧
想到上一个除夕她与段衍之一起携手游乐 此时却是天涯相隔 不经有些唏嘘
她将帽檐儿拉的更低 宽大的头蓬几乎罩住了全身 恐怕就是乔小刀此时都也认不出他来了
这个念头尚未想完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抬眼看去 前方不远处有人正在摊前跟小贩讨价还价 正是乔小刀
没这么巧吧?她赶紧侧过身子 佯装在摊前买东西 心中却在思索着要不要上前相认
谁知她还没有做出决定 便见一人骑马而来 径直狂奔直至乔小刀跟前 劈头便问:“二妹 可见着你大姐了?”
“啊?”乔小刀诚实的摇了摇头“姐夫 莫不是你寻人寻傻了?我大姐有意在躲着你 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明白 我前几天就在附近的道观见着她了”
乔小扇立即转身就走 马上的人她很想多看两眼 但是怕越看便越想留下
她应当与他再无交集的 否则只怕会害了他
身后马蹄声嘚嘚狂卷而来 她吓得愣住 半响也不敢动 待一马一人从身边擦过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没有发现她
她留心着身边的熟人 一路走得小心翼翼 到了镇口买马的地方 撑着围栏喘了许久
这幅身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她抬手抚了抚小腹 心中愧疚 自己的身体不好 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了孩子···
“这位夫人 您想要买马吗?”
乔小扇抬头 一个中年人指着围栏里的马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看样子正是这里的老板
好在他不是本地人 否则恐怕已经认出她来了
“我不是要买马 我想雇辆马车 请老板快些 我急着赶路”
“好叻 好叻 你稍后 这就给你准备”
乔小扇点点头 最后看了一眼天水镇的大街 眼中划过一丝怅然
对不住 还是别见了吧····
“哎呀 听说了没?”
乔小扇坐在马车里 这幅身子最近是越发困倦了 车夫刚才停车给她买些东西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 她便抚着高耸的小腹开始打着盹儿
偏偏窗外传来了扰人清梦的声音:“听说了什么?”
“定安侯府的事啊”
原本已经差不多就要睡着的乔小扇猛地睁开了眼睛 掀开帘看去 原来马车正好停在一个茶摊旁 两个中年男子坐在一桌 嗑着瓜子闲聊
“听闻老侯爷想要辞去爵位告老还乡 又被皇帝挽留啦”
“哦 这个啊 嘿 其实留不留有什么不同啊 反正现在侯府几乎都没有人在的”
“嗯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了吧? 定安侯府的主子们全都外出了 听闻世子是因为世子妃暴毙于宫中一事难过 遂决定云游四海 再不过问世事 老侯爷跟段夫人自然是心疼世子 跟着一起去了”
“啧啧 定安侯这一家子可真算是够特别了 放着高官厚禄不要 云游四海干嘛啊? 却不知那世子妃是何等人物 竟然让那高不可攀的世子迷恋到如此地步”
“不会吧 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听过?世子妃不就是离此地百余里的天水镇一霸吗?那个曾经砍过人蹲过牢的乔小扇啊 当初还是她强抢了世子回去成亲的呢”
“啊 那岂不是一场强嫁姻缘?啧啧啧 真是无奇不有啊···”
乔小扇微微叹息一声
车夫总算又回来了 开始继续赶路
最近段衍之几乎是在对他穷追不舍 已经躲避了许久 如今便要便要临盆 得赶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行
耳边再无喧嚣的声响 大概是出了城 乔小扇打算找个农庄避一避 生下孩子再说 其实之前已经打点好了 多亏当初尹子墨硬是塞给了她一些盘缠 否则真不知道要如何撑到现在
马车颠簸 不一会儿 那熟悉的困倦又犯了上来 乔小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才算稍稍清醒 不料此时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出言询问 一项话多的车夫这次却没有接话
乔小扇立即意识到了不妙 连忙接帘看去 顿时愣住
车夫僵着身子跌倒在旁 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而在马车前 一人宽袍绶带 静静而立 看向她微笑着 恍如隔世
她想过很多与他见面的场景 但从未期待还能实现 每次昏昏欲睡之际 担心再也无法醒来 总不敢睡 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也只是浅眠 一有动静便立即醒来 疲惫 却又心怀庆幸 倘若别人还可以借由梦与朝思暮想之人相见 于她而言却连做梦也是一种奢侈
可此时 她觉得自己正在做梦 那随风轻扬的雪白一角 熟悉的眉梢眼角 一如既往凝望的目光 似乎都蒙上了一层不切实际的光晕···“请问这位姑娘 是否已经名花有主?”
突来的问话让她愣住 那道身影也随之清晰起来 原来是真的 她很惊喜 说雀跃也不为过 但这并非是应该发生的情形 咬了咬唇 让自己更清醒些 她故意冷下脸道:“没有 我孤身一人 公子莫要拦着去路 以免惹来非议”
“哎 先别急着赶人啊 既然姑娘并无良配 在下倒是有个好人选'
“什么?”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能文能武 善良能干 待人真诚 面貌自然也不差 实乃方圆百里一枝独秀 不知姑娘对在下可有意?”
乔小扇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来
看他这架势···莫非是要抢亲?
“咦 姑娘不做声 便是默认啦!”
“不···”
话未说完 他人已经走近 丝毫不关心她的答案 径自揭开车夫的穴道 挥手示意他离开 而后便轻轻巧巧的跃上了马车
“既然如此 便请姑娘随在下一起回去吧”含笑朝她一瞥 他执鞭抽在马臀上
“你···快停下!”马车竟然被他径自赶走 乔小扇赶忙大喊
对方毫无反应 照旧悠哉悠哉的驾着车 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她闭了闭眼:“:相公 你这是何必···”
“呀 原来姑娘你认识在下啊 那更好了 你看我两这般般配 不知姑娘可有意?”乔小扇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难道他就不能为自己想想?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若是在引来太子怎么办?
她一时气愤 便想伸手去扯他手中的缰绳 却被他伸出的胳膊拦住 而后不知道在嘴里塞了什么 唇便堵了上来 脑中一片空白 往事如流水般涌上心头 那些甜蜜与痛楚 如今再见 原来早已刻骨铭心 彼此之间横亘了太多 抛不开 推不倒 乔小扇自认与他都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应当清楚什么选择最适合对方 纵使不舍 也该彻底断绝 可此刻 在他温热的气息里 理智却在沉沦
若是别离 便将这刻的温存珍藏 此后万水千山 亦可慰藉余生孤寂···恍惚之间 似有什么被他舌尖推入喉咙 她下意识地一咽 愕然之际 却见他露出了欣慰之色
“还好 总算让你吃了解药 以后便没事了”
乔小扇很想说些什么 可是盯着他的双眸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只是嘴唇张了张 再也没有其他的言语 眼中却渐渐的湿润
段衍之叹息一声 放任马匹随意慢走 展臂将她拥紧:“娘子 不用担心了 都过去了 太子将登大宝 没有功夫再来理会我们 若是你一味的回避我 才是不该”
“你 ···你都知道了?”
“是 都知道了 只求你别再推开我便好 你该相信我能护你周全”
乔小扇百感交集 亦抬手环住了他 头埋在他肩头蹭了蹭 这便是算答应了 段衍之心中大定 神色终于放松 他不曾告诉她自己在这一场追寻中花了多少精力 只心疼她在这些日子以来独自承受的辛苦 好在如今尘埃落定 从此执子之手 再不分离
正要将她搂紧一道相思 却被乔小扇一阵惊呼打断 段衍之吓了一跳 低头看她 便见她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哀嚎:“不好了相公 我···我似乎···要生了····”
“什么?”段衍之吓了一跳 忙不迭的去扯缰绳加快速度 另一只手却仍旧牢牢地环住她的身子“娘子莫怕 我这就带你去找稳婆”
夕阳西下 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仿佛踏碎了那些过往的沉痛与分离 一切都随轮下的尘土消散在风中 只有彼此紧握的双手十指相扣 白首不离····
番外一
又是一年除夕夜,花团锦簇平安年。
江南小镇风光秀丽,一场冬雪落下,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错落交映,屋顶上的一层雪白映入眼中,如梦似幻。
瑞雪兆丰年,本该是喜庆的日子,住在镇东边的李家闺女最近却很不高兴,因为她看上的人没有看上她。
李家闺女今年芳龄十八,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一张脸白里透红,杏眼桃腮,美艳的很。要说缺点,除了个子小了点,脾气爆了点,也就没什么了。
所以她很不高兴,自己这么完美的一人,怎么就被拒绝了呢?
这事要从十月中的某一天说起,当时正值深秋,江南景致别有风情,她赶着家里的小毛驴去街上买米,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路上行人不多,她一手执着小鞭,一手扶着架在驴背上的一袋米,慢悠悠的闲逛,很是惬意。
谁知这平静不过片刻便被打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拽着一辆马车朝她的方向飞奔而来,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弄的好像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似的。
李家闺女就在路当中,哪里躲避的过,小毛驴被惊得一阵乱蹦,将米掀到了地上不说,还将她给连累的摔了一跤。
她气呼呼的爬起身来,已经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走过来扶她,“姑娘,你没事吧?”
李家闺女原本一肚子的火,一看到眼前的人就半点火气也没了。
眼前的人是个魁梧的汉子,长得十分高大,面相英挺,只一眼就叫李家闺女沉寂了十八年的一颗芳心嘭的动了。
怎么说呢,要说他多英俊吧,也不至于,不过照她爹李老头的话来说,给人感觉很老实,很憨厚,很那什么……可以托付终身什么的。
李家闺女的娘死得早,从小爹爹为了生计忙的脚不沾地,也管不到什么女儿家的教育,所以她很无知无畏的问了一句:“大哥你可已婚配?”
大汉见她刚才一直不说话,早就自发自觉的帮她将米扛着放上了驴背,一听这话,手上一松,米袋差点砸到他的脚。
在大张着嘴毫无形象的凌乱了一瞬后,大汉忽而羞怯的扭头奔向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驾车离开。
李家闺女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他驾着车就要远去,忽而车窗上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英俊不凡的男子探出了头来,脸上带着笑意,对她道:“姑娘,下次换个说法,我这个随从最害怕听到这话了,以为又是什么抢婚之类的……”
话音随着远去的马车渐渐转小,依稀传来那个大汉气急败坏的叫声:“公子你……”而后是那英俊男子的笑声:“巴乌,你的桃花来啦……”
李家闺女是相当聪明的,其他的废话她没记住,她记住了那大汉的名字,巴乌。
李家闺女也是相当有韧性的,几乎是立即就把米扔在了附近熟人的铺子里,然后驾着小毛驴就去追人了。
速度快慢可想而知,不过好歹让她知道了这辆马车安置在了镇南的一处庄院里,于是她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当晚李老头回去的时候就看到自己闺女托着腮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样子,吓的以为她撞了邪。
“爹爹,我相中了一个小伙儿。”李家闺女对她爹将白天的事情和盘托出后,大大方方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儿啊,你不会说的是西街那个成天追着你跑的傻子吧?”李老头捂了捂胸口,表示自己接受能力有限。
李家闺女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朝他神神秘秘的招了招手,“爹爹,你凑过来,我给你仔细说说……”
这么一说就有了之后的上门提亲。
镇南庄院内,巴乌在听了自己面前的媒婆一通天花乱坠的说辞后,终于找到了关键,“你说……你要给我提亲?”
媒婆笑眯眯的点头,“是啊,可不就是公子你嘛。”
“不是,你说那姑娘叫什么?”
“李燕儿啊,咱们镇上响当当的一枝花呢。”媒婆自动过滤掉她火爆脾气震慑八方的往事,那些都是浮云,搞掂眼前的人,拿到银子才是正经啊。
可惜巴乌让她失望了。他也没说不愿意,就是一阵惊骇,然后就掩面狂奔后院。媒婆哪有见过这样的,当即以为他这是拒绝了,只好怏怏的回去了。
李家闺女于是不高兴了。
这么一耗就直接耗到了过年。用李老头的话说,铁树也该开个花了,母猪也能上个树了,女婿什么时候才能上门哇?
李家闺女闻言将手上正在切的一颗白菜剁成了渣……
除夕当晚,炮竹声声,烟花当空。小镇上一片欢声笑语,如今天下大定,众人俱是欢声笑语,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李家闺女提了一罐酒朝镇南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