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栋倒有些意外,“不是从来不过网吗?”
“所以才想挑战挑战。”她挂了电话。
贺书栋在十分钟后,将车开了过来。替傅寒阳打开车门时,无意瞥见正从大门出走出的边城,然而神色自若地上了车,没有提及一句。
两个人玩了一下午,直到精疲力尽方才尽性而归。傅寒阳球技精进,终于在最后击球过网,但仍被贺书栋肆意嘲笑。
“要是桢桢站在网前,也一定能将球打过。”
傅寒阳要为自己挽回些许面子,“那可不一定,她连拍子都挥不动。”
贺书栋带傅寒阳去霈陵有名的小吃一条街吃晚餐,傅寒阳买了一串烤鹌鹑蛋,不停往嘴里塞着。
“小气鬼,带我来这儿。”她说得含糊不清,“不过我挺喜欢这儿的,小时候我经常过来吃。”
“和边城一起?”他莫名其妙提起这个男人,在傅寒阳变了脸色之时,连忙转换话题,“哎,告诉你个秘密怎么样。”
傅寒阳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还记得你小时候遇到过的那场事故吗?你坐的那辆游轮失事,你和所有人都落入了水中。”
傅寒阳当然记得,就是这场事故,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妈妈。游轮倾翻时,妈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甲板裂开的一块打到她的身上,鲜血几乎染红了一片海。她便在那温暖的怀里哭泣,直到意识模糊几近昏厥,明明陆地就在不远的那一头,她却飘摇在海面,即将变作泡沫。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沙滩上等待救援,一个光着上身的小男孩撑着身子望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用清脆的声音说:“嗨,你醒了。”
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我就是救你的那个人。”傅寒阳脚步一顿,几难相信地望向贺书栋。他也停了步子,转而认真地看她,“还差一点因为体力不支,被你拖去了水下。你妈妈去世前央求我一定先救你,我很抱歉不能连她一同救回。”
傅寒阳张了张嘴,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这个消息于她而言,太过突然。
“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你,我也那样努力的救你出险境,是为了看你好好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消沉而且悲观。”贺书栋一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傅寒阳的双手却一并垂了下去。
半晌之后,又是贺书栋先说的话,“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你会实现我的三个愿望,现在我有了第二个愿望。”
“什么?”
“请你离开边城。”
“……”
身边是络绎不绝的人群,橘色灯光之下,贺书栋微微收起下巴,一瞬不瞬地看向眼前的女人。
他密长的睫毛覆盖在脸上,落下无比厚重的一道阴影,深邃的目光却无所阻挡,大雨般落上她苍白的面色。
两人往外再走时,傅寒阳方才又说话,“其实我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
贺书栋却不再穷追不舍,转而换了个欢快点的话题,“哎,记不记得我说,三个愿望换三个弹壳?”
“当然,怎么?”
“集满了,作为奖励,我会还给你一个愿望,保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淡淡而笑,“一个游戏,你还当真了。”
贺书栋反而严肃起来,“你当游戏?我可没这么想过,这还是我爸爸发明的,他给了我三个希望达成的愿望,作为交换,也会送我一个。”
傅寒阳点点头,“没想到有这么个缘故,这还是第一次听你提到爸爸。”
“嗯,他去世很多年了,我猜你不会爱听一个死人的生前琐事。”
“别这么说,对不起。”
“没事。”
气氛略略有些尴尬,傅寒阳迟虑片刻问,“当律师是不是就是其中一个愿望?”
贺书栋笑了笑,“没错,是最后一个,我听到的那一刻,简直以为他在开玩笑,谁知道他是那么严肃,甚至很快将我送出国深造。可当我实现之后回来,想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时,他却无能为力了。死去元知万事空,不知道他闭眼之前,可否有这样的感觉。”
傅寒阳捏了捏他的臂膀,他看上去实在不是很好。没料到贺书栋反将她抓牢,有力的手指包裹进她的纤弱。
她一怔之后,想要用笑化解,不动声色地抽着手,“对了,你欠了爸爸什么,让他一定要问你拿三个愿望?”
贺书栋没让她脱手,反而用力握紧的同时,将她往怀前拉拽,“因为我杀了人。”
傅寒阳呆立在原地,一时之间亦是忘了挣扎。直到他眼中狡黠之光流动,嗤笑声接踵而至,他挑着她的下巴,嘲弄的语气,“喂,傻瓜,你真的相信我?”
傅寒阳这才意识到他话中浓浓的诱骗,回神之后即刻往后一退,避开他的轻佻,猛然咬进三个鹌鹑蛋,却在动口咬时犯了愁,嘴中塞得满满,无从下口,咽也不是,吐也不能,小脸涨得青紫,印着路灯,变作奇异的色泽。
贺书栋看了直笑,上去几步揽下她的双肩,“真是傻瓜。”语毕,居然弯□子,将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
傅寒阳已然鼻息凝神,一时间大脑空白一片。
他灵活的舌头自唇中而来,舔弄她薄唇的同时攻城掠地大肆进攻,卷走口中东西的同时,轻轻吮吸起她僵直的舌头。
是解围,更是深吻。
双手紧捧她的腰肢,胸前滚烫贴上她的温热绵软,神经末梢刺啦啦的发痒,沾染上她至深气味的那一刻,更深一步地沉溺下去。
他的吻技了得,齿龈上轻轻一点,舌尖灵动一跃,津液混合时潺潺湿音,盅毒般深渗入脑,电击般传染,流动过心,尽是震颤的余味。
傅寒阳手中的木棍落下时,刺上她□的脚步,同时的,刺醒她麻木的意念。身体有些发烫,他的亦是如此,甚至在两人软下的身躯之间,她明显感到夹在身体之间,一处坚硬的存在。
她于喘息中,将两人分开,用了力气,他一连退了几步。然而他的好脾气又一次以无赖的方式显现,他在不远处清咳几声,手指擦着发红的下唇,痞气地朝着她笑,“……好辣。”
☆、边城起寒阳 第三十九章
傅寒阳很早便回了家,因为觉得尴尬,刚刚的那一记深吻,让她心有余悸。贺书栋却是不同,腆脸而笑,及至看她涨红了脸,微有愠色,仍旧支着下巴,呵呵低笑。
出了电梯,过道里的声控电灯猛然亮起,迎着这道光线,她抬起手来遮住眼帘,却从这似曾相识的一个动作里,猛然想起些零星往事。
蜜月选在寒冷的俄罗斯,在第一场大雪来临的时候,她裹着毛大衣站在红场之上静静待雪落下。常年温暖的霈陵,极少下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雪,一堆又一堆地坠落而下,像是奔赴一场盛大华丽的盛宴。
而从厚重的云层之上,天空裂开的一道口子里,刺目的白色阳光直穿而来,射在脸上,混着冷冽寒风,像是吞下一颗最辣的薄荷糖,吸一口气,便直冰到底,通到胃中,怎么也捂不暖。
她抬手遮在额头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是落下了几点雪,穿过手的间隙去看那太阳,却在一瞬之后,感受到肩上落下的重量。边城解下大衣覆在她的身上,绕到前头为她扣上第一枚纽扣。
手早已放了下来,他给她掸着头发上的雪,似笑非笑地看着鼻眼通红的她,淡淡地问道:“走吧,下雪了。”
她便走,手被他握得紧紧,他背过她的背脊,早已如此宽广,毛衣之下,有他精壮的体格,匀称的肌肉……她居然用手去摸。
他忽然僵了脚步,侧过身子来看她,那一刻,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笑靥如花,是她一生之中至高的一点,光弧划过,留下无法复制的倩丽夺目。
她嗓子很寒,声音很低,然而笑得嘴角发麻,“哎,鸠,你知道我爱你吗?”
他一顿,眉头似是蹙了蹙,下一刻,揽上她略显臃肿的腰,在那冻得青紫的唇下印下烙痕。
属于他们婚后的,第一个吻,在银装素裹的异国他乡,静静上演。
那一刻,她如雷的心跳之中,连胃都在颤抖。
傅寒阳靠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熄灭的灯光又一次亮起,直到过道阴暗的一隅响起脚步,直到等待许久的那道身影将她揽入怀中。
边城不知她在想什么,看了许久,等了许久,直到再也无法忍受。他揽上她的腰,温热的呼吸穿梭在她柔软的长发里,声音异常沙哑,他几日未睡。
“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你相信我。”
只是为了一个解释。
傅寒阳却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怀里深吸几口气,一字一顿,“我知道。”
*
桢桢对边城的到来异常兴奋,双手缠住爸爸的脖子,一小口一小口地亲他。父女俩总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连互相喂着吃水果时,桢桢都依旧在含糊不清地喋喋不休。
傅寒阳在一旁守着咖啡机,嗡嗡作响之时,透过那棕色液体上方的空间小心睨着两人。
只有和桢桢交谈时,方才是边城最为放松的时候,神色柔和目光如水,像是注视一件世间稀有的艺术品,用那样恋慕而满足的眼光上下打量。
雪莉端来几套瓷杯时,也在一边感叹,“先生真是温柔。”
傅寒阳却是长长叹出一口气,她居然会说这个男人温柔。他那样凌厉而残酷的一面,她又何曾见识过?
边城照例给桢桢洗了澡,两个人一同躺上床,嬉笑打闹,傅寒阳便偎依在床头给女儿见缝插针地涂粉,待她累了睡了,肉肉的小手指还紧紧缠着边城的食指。
她走下床给女儿盖好被子,就站在离他仅有十公分的地方,边城一伸手便能揽上她的腰肢,在吻几要落上她雪白的胸脯时,被她躲开了。
“出来说。”她淡淡的语气。【。52dzs。】
傅寒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拉开一道窗子时,初秋的晚风扑面而来,卷着一抹倦怠的城市夜景,掠过略显凌乱的发鬓。
边城的脚步很轻,展开手臂将她揽入怀内时,在她下意识躲避的那一刻,加重了相环的力度,薄唇紧贴在她冰冷的耳廓,浅浅耳语。
“别躲着我。”
多么低声下气的恳求,连他都不免一惊。相似的一幕发生在几月之前,他于高处沉下嗓子,完全地居高临下,甚至在她紧闭上嘴的同时,恶狠狠地命令:“傅寒阳,你说话!”
那个时候,完全不曾想过今天的无奈,更像是一份妥协。
傅寒阳轻轻倚在他的身前,将手中一杯变凉的咖啡递去了他的手中。
“你给初初转院了是吗?”她睨着他,语气平常的询问。
边城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开口的同时话却如水般直流而下,说得很急很快,急于证明些什么一般。
“转去了一家很好的私立医院,佳人也从原本的公寓里搬了出去,她不想再让漆方国找到。”他按着她的肩膀,和她对视而站,“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初初的情况更不容乐观,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
“漆方国呢,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
“佳人不可能冒着失去孩子抚养权的风险找他帮忙的,那一次已经是她的极限,她想和他发生关系再次怀孕——她一时昏头忘了自己不孕。”边城笑了笑,却惨淡如雨后湮灭的火星。
傅寒阳看在眼里,无奈时开起不可笑的玩笑,“也许漆方国会和你一样通情达理,放弃自己的抚养权也不一定,有机会总是要去尝试的。”
边城却忽然拿陌生的眼光打量她,“我以为你会发脾气,冲我大喊大叫。”
“可我的病早好了,”她苦苦地笑,“我也不是孩子了,懂得什么叫做分寸。”
他却叹出口气,目光深沉,“可我宁愿你一辈子那样骄横。”
“……”她移开了眼睛,“怎么可能。”
傅寒阳趿着拖鞋,踏踏踏地往客厅走,打开了自己的包里,从里面拿出一张卡楞纸。
边城走来时,她递去他眼下,“桢桢让我给你的,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一点她很随你,太自信。”
边城接过来,纯白的纸面上画着一个头大身子修长的人,顶着乌黑的一团头发,两个眼睛大得惊人,没有鼻子,红通通的嘴巴,而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小人。整幅画面,远远看去绝对是一支竹竿加一个蘑菇,偏偏旁边还用幼稚的童体写着:我和爸爸。
边城自然喜欢,只是蹙了蹙眉头,头一次觉得心底有些酸,快要无法压抑,聚在鼻尖,熏得他睁不开眼。
傅寒阳在他身后,将头低了下来。
“哎,边城,你知道我爱你吗?”
他的身体一僵,继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她不曾吝啬过这三个字,即便飞蛾扑火后会化作灰烬湮灭,却始终敢爱敢恨,淋漓尽致。
“你能不管佳人和初初,留下来陪桢桢……还有我吗?”
边城只是短暂的顿了顿,很快便吻了吻她的头顶,“我很想这样,但我可能做不到。”
“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如果你丢下她不管,也不会是让我爱的那个人了。”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边城,我做不回原来的那个自己,可以毫无原则毫无顾忌的爱你。现在我有桢桢,我需要一个稳定的生活。希望这件事过后,你能做出最后的抉择。”
抉择——边城在这个词上斟酌片刻,何所谓抉择呢,难道他的努力不足以让她相信他的选择?
她知道他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却始终无法彻底做到释怀,即使淡淡笑着淡淡言语,但他知道,她并不开心,也并不如外表所见的这般大方,一点儿也不。
然而没等他说话,她包中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在她接通的那一瞬,便已听到电话那头让他尤为不悦的男声。
简单几句结束,傅寒阳浅笑着放回了手机,转而走向边城时,钻入他阴鸷的眼中,那抹淡淡的笑容侵蚀尽他的忍耐,下一刻他将她紧紧抱起。
“怎么了?”她惊呼。
“我警告过你离姓贺的远一点!”他语气极差。
“这么粗鲁?”
边城用吻封缄她的嘲讽。
*
贺书栋紧握着手机,从车库里踱步而出。唇上还有些麻麻的,尤其是脸,偷袭一吻后的那一巴掌,简直将他打得眼冒金星。
这女人真够悍的。他嗤笑两下,手指却不禁缠上那片唇,这儿依旧留着她的体温。
他有些可悲的想,只能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体悟她的存在吗?他这是要为她动下真感情吗,真够讽刺的。
家中大门是打开的,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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