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残败的染了血的枝叶,仍旧安静躺在草地上,但那残败的染了血的枝叶上,已经没有了金丹长老惨白如纸的尸身!尸身不可能再活过来,迈着双腿自己离开!尸身近旁,也没有野兽到来,拖拽啃食的痕迹!
莫非生了翅膀,羽化登仙了?!
怎么可能!得道成仙,那已经是几万年几十万年之前的事情,现如今世间灵气稀薄,元婴尊者已是修真之人的极限。元婴尊者陨落后,也不过化为尘土,更何况只是修为只是金丹期的长老?
但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前还在树下的尸身,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众人心中一跳,蓦地瞪大了眼睛:“尸身?!金丹长老的尸身,被毒物害去性命的尸身,究竟去了何处?!”
☆、第五十八章 恫吓
长老尸身凭空消失,众人心下骇然,皆知情势凶险。
无论长老尸身,是被妖兽吞噬,还是被他人收尸,亦或是长老假死又活过来……
三种假设,种种假设背后,都是他们不愿去想的结果。
若长老尸身是被妖兽吞噬,那表明他们已被妖兽盯上;若是他人收尸,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密林当中,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的尸身感兴趣。
若是第三种猜测,也是最坏的猜测——长老诈死复活,那背后所藏的动机阴谋,又何其让人心忧胆寒。
没有人愿意去承认第三种猜测,但偏偏第三种猜测,又是最为可能的猜测!毕竟,堂堂金丹长老,数百年中进出这林子不下百次,若不是自己主动寻死,又怎会轻易就丢掉性命。
但金丹长老何故主动寻死?
众人都不是愚笨之人,片刻之间,便又多了数种猜测。
寻仇?
他们数年难见一面,话也很少说,私人恩怨大不可能。若不是私人恩怨,那便是比私人恩怨更大的仇恨。
奸细?
或许金丹长老是出自其他门派的奸细,早早就潜在了昆仑山,这次便要借良机,一并除去柏玄初云月壹月贰天赋出众的弟子。尤其是柏玄,天也会妒的柏玄,别派之人,很少有人,不想将这耀眼奇才抹去。
夺宝?
柏玄得柏元尊者疼宠,穿在隐在身上的家当,不输十个金丹长老。即便不是要夺柏玄的宝,只初云那柄让三个元婴修士都动心的初云剑,就足以让人心生杀机。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长老若当真诈死,此般故布迷阵,想来叛逆奸细与杀人夺宝的可能性最大,或许,两者兼而有之,三者兼而有之也不一定。
因门派之争,叛逆杀人,再顺手夺宝,这是再合理不过的推测。但,疑虑依旧存在。
“为何他不直接杀了我们?刚进林子就可以下手,何故走上一天,何故还要假死,如此大费周章?”一个蓝袍弟子一脚踢向一旁巨树,咬牙言道。口中那个“他”,显然认定了是那诈死的金丹长老。“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勿怒。”月壹止住那人的举动,沉声道,“不直接杀死我们,是因为他没把握,将我们这么多人全部杀死!只要一个人逃走,回去禀告元婴尊者,那他这辈子即便活下去,也再无安逸日子。”
“走上一天在开始行动,”有人接过话,恨恨道,“是因为他要断了我们的援兵,不让尊者长老察觉到我们的险境。再有,我们离得山门远些,他才有充裕的时间,一一将收拾我们干净。”
“至于假死,”明久贝齿紧咬,怒声道,“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条,即便我们当中,有人活着回去,禀告林中发生之事,师父尊者们也决计不会怀疑到一个死人身上去。好一个脱壳之计,只可惜一早就被柏玄初云窥见了端倪。”
“诡计已然被识破,为何他现在还不动手?!”月叁双手握拳,眼中露出冰寒冷光。做猎物的滋味,最是难受,他宁愿那长老即刻现身出来,厮杀一场。即便是死,也死得直接干脆。
“因为他也怕!”初云凌厉的目光,四下飞快一扫,道,“怕不能尽数杀了我们,还怕即便尽数杀了我们,打斗时强烈的法力波动,惊扰到林中高阶妖兽。所以,不能照原路回去,他顾虑颇多,既然不当面出手,那么回去的路上,定是布下了陷阱,致命的陷阱。”
“那……那该如何是好?”众人一闻初云之言,心中更是惊骇。若不是一早察觉出对方诡计,若不是初云出声警醒,那么他们惶恐折身,匆匆忙忙原路返回,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乖乖踏入对方事先埋好的陷阱。
“暗箭难防,若要避开那些暗箭,只得绕路远行。”初云面色沉重。在林子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在这林子里瞎转。
“往东绕,还是往西绕?”近路已不能走,往东,还是西,需要尽快拿主意。
“听天由命吧。”初云望了柏玄,见柏玄也无论断,又道,“两边都是未知的路,未知的凶险,我们不清楚,那人也不清楚,但总比局势掌握在对方手里好。”若是他们原路返回,局势掌控在对方手里,对方以逸待劳,即便那些陷阱不能要他们的命,也会让他们元气大伤,到那时候,那人在手起剑落,利落收网,他们也是一个都逃不了。“不做瓮中之鳖,就只有择路它逃。”
初云话音一落,耳畔忽地响起一道张狂之声。众人神色陡然大变,无疑皆是感应到那人强悍的神识。只听那人用神识传音,道:“哈哈哈,果然精明!老夫白费了这诸多功夫,东绕也好,西绕也罢,老夫总会跟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一个一个,被那些妖兽吃掉,吞掉。”
☆、第五十九章 相激
一行人往东,绕路而行。说是路,其实又何来的路,来也无路,回也无路,放眼望去,皆是深绿青草灌木,高高低低在茂密树林中铺展开来,鞋底踏过不留痕迹,一行二十来人,来回再踏二十来遭,也踏不出一条路。
日头偏西,头顶青天,尽数被枝叶交错的一棵又一棵巨树挡住,只有一点点昏黄惨淡的残阳光影,穿透过重重密难透风的树冠,孤零零洒落下来。
一阵冷风又起,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摧得齐膝荒草接连伏地折腰,古树枝叶也不住晃荡,那撒落在灌木丛上的零星光点,也跟着时隐时埋。
“咦,快看!”一个女弟子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惊奇叫道,“那些走路草,也跟着来了。”
其实用不着她出声提醒,许多人也早已发现。
数百棵婴儿般大小的走路草,周身绿如翡翠,如同蹒跚学路的婴孩儿一般,正一扭一扭地叉开树根,笨拙而又快速的向他们走来。
不知道那些走路草从何而来,也不知又要去到哪处,风就是它们的向导,风往北,它们就往北,风往右,它们就往右,它们随着风四处漂泊,在这茂密苍莽的丛林里,不停歇地穿行游荡。
现在,它们正向初云这行人扑来,像是一团散开来的流浪儿,纷纷嚷嚷,争先恐后,急着要投入这群人的怀抱。
离初云他们愈近,就愈见迫切。
风,突然变换了方向。
但那些走路草,却依然朝初云他们奔涌过来,执着而又热情。
“不好!”
众人脸色一变,陡然间十来柄飞剑跃起,二十来人齐齐立在了剑身上。月壹等还只是凤初境的弟子,还不能以气御剑,只得与琴心境的高阶弟子,同挤在一柄剑上。初云修为显露在琴心境,常理来说,也没具备御剑的本事,但她的初云剑已生灵智,跟她心意相通,危难时,只需她心念一动,那灵剑就会主动载她而起。
众人脚下飞剑,均是锋利轻灵,唯独初云那柄初云剑,漆黑笨重,质朴无华,不见丝毫锋芒,偏偏却又似乎万丈锋芒外露,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望而生畏,望而生敬,继而生爱生慕。
初云也知道,她的初云剑是个极易招祸的好宝贝,若非情况紧急,她是不大愿意将初云剑祭出来显摆。
果然,乍见那柄初云重剑,隐身在暗处之人,一双枯老的眼睛里,射出了精光。
风不住的吹,几百棵走路草竟如生了根一般,逗留原地,无一离去。
众人立在剑上,垂眼下望,面色难看。
“走!当心枝丫间毒物虫蛇。”初云柏玄御剑先行,其他人缓慢跟在身后。
密林当中,处处有高大灌丛树木挡道,御剑穿行,极为不便。他们御剑而行,竟比用脚行路还慢。更糟糕的是,他们御剑行到哪处,那些走路草就乱纷纷跟到哪处,根本是要逼得他们下不了地。
这些不知弄了什么玄虚的走路草,必须尽快除掉!
“扔个活物下去。”
初云在前发话,众人即刻留心四下,试图寻一两只鸟雀或是长蛇,扔到那团走路草里,去一试深浅。
“哈,老夫来帮你!”
剽悍神识陡然响起,一道飞剑,忽地闪电般飞射而来。
金丹长老出手,自是凌厉无比,岂是他们这帮凤初境琴心境弟子能敌。
好在,还有初云剑!
柏玄飞快伸手,一把将初云拉到自己剑上。
初云脚下重剑陡然而出,直迎上去,众人只见耀目白光一闪,那柄飞射而来的森寒长剑,已经应声断成两截。然而与此同时,却又另一道凄厉叫声响起。
那凄厉惨叫,才一出声,就戛然而止。
原来,飞射而来的长剑不止一柄,先前一柄长剑到时,另一柄长剑又从侧面紧随而至,须臾之间,就取了一个蓝袍弟子的性命。
那蓝袍弟子惨叫坠地,坠到那团走路草中间,碰到了几株走路草的叶子,然后就听哧哧几声轻响,那蓝袍弟子浑身无数水泡,几个呼吸间,就连衣带冠化成了一滩黄水。
几个女弟子面如死灰,明久呕吐出来。
初云剑斩断那柄染血长剑,护在初云身边。
“老夫这毒,如何?可看得清楚,是不是省了你们试探的麻烦,帮了你们的忙?”古长老压低声音大笑,大笑之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教人查探不出他藏身之处。
“败类,如何不出来光明正大打一场?!”月叁握拳嘶吼。
“狼崽子小声些,”那压低的大笑声还在继续,“招来高阶妖兽,可就死得更快了。”
“要死……”一起死!月叁暴吼,只吼了两个字,就被一旁的月壹捂住了嘴。月壹压低声音,隐忍道:“那败类话说得不错,高阶妖兽一来,他老早就跑了,还不用亲自动手收拾我们。”
“那要如何,就这么任他一个一个的宰割!”月叁胸膛起伏,忿声言道。
月壹恨恨拂袖:“那又要如何,那败类做缩头乌龟,我们寻不到他的所在,要拼命,也无从下手。”
“是啊,做败类已然可耻至极,还要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做缩头乌龟,啧啧……”初云一面警惕,一面出言讥讽,“怕是要连他的儿子孙子,也要做缩头乌龟了。”
“可不是,”月壹眼珠一转,立刻明白初云之意,接过话,摇头继续讥笑道,“怕不只是他儿子孙子,就连他老子、祖宗,都是做缩头乌龟做惯了的。”
“也不知什么样的老子,才生得出这样的老龟儿子?”明苑掩唇嗤笑,“师妹师姐妹们,幸亏我们生不出这样的龟儿子……”
“混账!”
一声暴喝响起,古长老大怒之下,竟骂出了声,忘了用神识传声。
十来柄飞剑,飞射而来,众人急忙提剑相迎。初云剑看势击出,斩断一剑,又即刻回到初云身边相护。身边柏玄不动声色,挥剑相抗,却是暗中潜了穿山小兽,遁地去袭那隐在暗处的败类长老。
☆、第六十章 相斗
修士之间,修为相差小半阶,实力就是天差地别。
穿山兽乃五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金丹初期,实力也比同阶人类修士强上不少,但那古长老却是金丹中期修为,穿山小兽不是他的敌手,只能勉强纠缠几刻。
一行人心知九死一生,却也只能放手一搏,斩落那十来柄飞剑,匆忙御剑奔向那搏斗之处。
终究要有一场恶斗!与其一点一点,被对方暗算削去实力,还不如一开始,趁着气势未衰,就分出个胜负,定出过结果。
“他要对付的是柏玄初云,不关我们的事!”几个弟子惶恐出声,旋剑急走。
“你们!”
月叁大怒,挥剑要去刺那些人背心,却被明枝拽住。“随他们去!除古长老要紧!”明枝锁眉按下月叁挥剑的手,御剑带他疾赴声响之处。
穿山小兽已变作一人来高,一身皮肉犹如铁桶,寻常刀剑自是难以伤它分毫,但古长老以金丹中期修为御剑,一截老树枯枝,也能在他手中逞出上品灵剑的威能,更何况,此时飞绕在穿山兽周身的,本身就是一柄中品灵剑。
穿山小兽虽是铁骨铜皮,爪利如刀,然而终究不敌中品灵剑的灵活势猛。尽管那穿山小兽已经竭力闪避,却仍旧在初云等人赶来时,多了几个血窟窿。
众人大骇,红着眼欲提剑相助,但穿山小兽与金丹长老斗法时形成的罡风,根本让他们靠近不了分毫。
剑飞兽哮,人影兽影皆是模糊一片,木叶断枝被罡风绞成齑粉,纷纷乱扬,几株巨树又轰然而倒。
“穿穿!”见柏玄的穿山小兽受伤,初云又急又心痛,心念一动,就要唤初云剑前去助阵。
“不可!”柏玄按住初云,凝声道,“初云剑离身,我们这群人更危险。”
“呵,你倒聪明!”
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却能清楚听到那人的冷哼。
“不聪明,”柏玄冷冷道,“反正逃不了,换成我们缠你,惹来高阶妖兽,我们同归于尽。”
“呵,你果真聪明。”金丹长老心中一震,又是一声冷笑,已无恋战之意,当即收剑离去。高阶妖兽可能来,也可能不来,但怕的就是高阶妖兽到来,他没有必要陪着一群小孩子送命。
金丹长老一走,罡风即刻散去,穿山小兽呜咽一声,又化作婴孩般大小,奔回到柏玄掌心。
柏玄垂眸看它,见它身上多处受伤、萎顿不堪,幽寂的眸子当中,也不禁生出几分痛惜恼怒之意。
“穿穿真勇敢。”初云苦涩轻笑,从储物袋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