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不会在那‘柏玄’上,也暗藏了‘初云’两字吧?”初云翻了翻眼皮。
柏玄掌上用力,震断门闩,推门进来,望着榻上初云,笑言道:“玉人成双,自然也要在各方面成对。‘柏玄’心口,却是也暗藏了‘初云’二字。”
初云防备瞪他,忿忿道:“你这家伙,哪里学来这么多的花言巧语?”
“发自肺腑,无师自通。”柏玄将刚刚雕刻好的玉偶“柏玄”,递到初云跟前,道:“我把‘我’给你,你也把‘你’给我,可好?”
初云面生红晕,嗔道:“尽说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你不去做偷心大盗,真是屈才啦!”嘴里说着话,却是一把将自己手中的“初云”交到柏玄手上,又将对方掌心的“柏玄”,抢到自己手上。
“偷你一人心足矣。”柏玄将“初云”珍惜握在掌中,欲倾身过去,吻初云额头,却被初云拿手中“柏玄”挡住。柏玄坐直身,认真道:“交换了定情信物,就算是定下了彼此,今生今世,也不得反悔。”
“定情信物?!”初云眼角一抽,这尊“柏玄”,虽然也够尘世中人吃喝几辈子,但她可不可以把这定情信物还回去。贵重礼物,她可以收,但定情信物,她可不敢随便接。
柏玄读懂初云的心思,眼眸一厉,无声瞪向了她,那意思是,你要是敢还给我,看我不给你好看。
“霸道!”初云缩了缩脖子,勉强收下“柏玄”,但心里却不承认那是定情信物,仅当那是一尊有着柏玄面孔的玉像而已。要真是定情信物,哪有这般强赠的。
柏玄见初云收下信物,终是扬了唇角,牵了初云的手,对她道:“这屋子的门闩已断,很不安妥,还是去隔壁屋休憩吧。”
初云手指柏玄,跪起身来,薄怒道:“你适才震断门闩,是故意的。”
“是你没给我开门,我是迫不得已。”他也是震断门闩后,才立即想到震断门闩的妙处,他不想也不愿初云离开他的视线。
“你太狡猾啦,信你才怪!”初云抱起双臂,坚决不挪窝,却摆了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使唤柏玄去取一根新门闩来换上。
柏玄当然不同意,只给初云两个选择,一是与他去隔壁屋休息,二是他到这间屋子里陪她护她。
初云偏起了和柏玄作对的心思,两个都不选,抬起腿踢他一脚,狡兔般跳下榻去,重新要了一间上房,独自住了进去。
伙计堆笑送初云进到上房,心里更是纳闷,小厮给主子爷摆了脸色不说,竟然还撇了主子爷,独自住了上房。小厮住三楼的上房,主子爷住二楼的普通客房,这做主子的,没这小厮精贵呢。
客栈掌柜听伙计说起此事,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怪事,怪事,实在是怪事!神仙来了,怪人怪事也跟着来了。等……等等……”掌柜浑身激动得发颤,抓紧伙计的手,压低声音抖着嗓子道,“神……神仙呐……会变化的神……神仙呐……快快快,快通知官府,发……发财啦!”
☆、第九十九章 哭求
初云正在屋里歇息,就听楼下马蹄声大作,推窗一看,就见窗下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小镇上不大的客栈团团围住。
柏玄沉了眉,从二楼进到三楼初云房里。
一个糙脸虬髯将军,滚鞍下马,扯着大嗓门嚷嚷:“神仙呐,神仙在哪里?”
“在……在……”掌柜又喜又惧的上前,伸出一根指头,哆哆嗦嗦的向三楼最西边那屋子指了指,结巴道:“两个……两个都在呢。”
“好哇,好哇!小老儿今个儿你立大功了!”虬髯将军哈哈大笑,厚掌猛地往掌柜肩头一拍,拍得那微驼的老掌柜一个踉跄。伙计见状,畏畏惧惧赶紧小跑上来,将自家掌柜从粗鲁将军手下拯救出来。
那将军铜铃大的两眼,狠狠朝小伙计一瞪,瞪得伙计两腿发软,差点就像那将军爷跪了下来。哪知小伙计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被那虬髯将军抢了先。
只听“噗通”一声,适才威风八面的虬髯将军,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
两手作揖,那虬髯将军像拜八辈祖宗一般,拜着三楼西边那间上房,扯开嗓子悲悲戚戚地磕头嚎道:“神仙呐,神仙呐,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就凭我们这些虾兵蟹将,是拦不住你们啊!可是哇,可是两位仙人不跟俺走,俺和俺手下这帮兄弟,可就没命啦!还请……还请两位神仙怜悯,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虬髯将军一面哀求,一面朝周围持矛的兵将递眼色,那些个士兵见状,纷纷丢下手中兵器,乌压压跪在了地上,口中也跟着嚎道:“神仙呐,神仙呐,发发慈悲,跟着我们走吧。你们两位老人家不跟我们走,我们小命就完啦!神仙大慈大悲,不能见死不救啊,不能见死不救啊……”一阵阵哀嚎声传开,声势不可谓不壮观。
“柏玄,你说这大胡子,会不会先礼后兵?”屋中初云听着一群披盔戴甲的大男人,一片不见泪的干嚎,忍不住好笑,暗赞那大胡子军官,倒有些脑子,不完全是个粗人。不过分不清修士和神仙,那倒是眼拙得很。
柏玄冷眼瞧着窗下跪地之人,道:“他们得了死命令,若做戏请不动你我,自会拼死一搏。”
“那我们还是跟他们走一趟吧。”虽然她和柏玄要走,可以做到不出半点动静,但初云毕竟心善,不忍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因她和柏玄丢掉性命。
“我不喜欢被威胁。”柏玄并不愿搭理这些无关之人,尤其是自作聪明耍花招的愚人。“他们死活,并不关我们的事。如他们有恨,也该恨给他们下达命令那人。”
“理是这样没错,他们背后那官,才是草菅人命之人。”初云抱着柏玄的手臂,软声求道,“但事毕竟因我们而起,我做不到一走了之。”
“初云,你的心太软。”柏玄揽着她,沉眸言道:“这会让你身处险境,我不许你再这般心软下去。”
“哇,你铁石心肠,还要别人学你!”初云低吼,瞥眼见柏玄丝毫没有出房门的迹象,只得折个中,却是不容置喙的道:“既然你不愿意受威胁,那我们不跟他们走就是了。但我们得暗中跟着他们回去,要是他们背后那大官要他们性命,我们就要那大官连官也做不成。”
“大官背后是皇帝,”柏玄并不赞同初云之言,一针见血道,“若是皇帝要他们死,难道我们也要出手管闲事,让那皇帝也做不成?”
初云闷声道:“这里是偏远的渔村啊,皇帝离这里远着呢,你怎么扯到了皇帝身上?”
“渔民说过,八九年前,有个将军带了童男童女出海寻仙。”柏玄捏了捏初云沉下的面颊,道,“将军出海寻仙,是大事,定是受了皇帝指派。由此可见,此国皇帝,也是妄图成仙,奢求长生不老之人。”可笑的是,他们修道之人,也难以成仙,更遑论长生不老,但俗世小小一国皇帝,却有升仙登天的愚昧之志。“作为一国君主,却不务正业,我们除去尸位素餐的皇帝,也是一个好事。”
初云张张嘴,仔细打量柏玄神色,讷讷道:“柏玄,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虽然有帝王是紫薇星下凡之说,但帝王何其多,紫薇星就那么一颗,哪能个个都得了紫薇星庇护。所谓的天子帝王,也不过是投胎投得比常人好了一些。可帝王毕竟是帝王啊,关系一国社稷,怎能凭她和柏玄一时情绪,就将人从龙椅上撵了下去。
“我很少说笑。”柏玄戳了戳初云闷闷不乐的脸蛋,言道,“若我们跟他们走,他们定会带我们去见皇帝,皇帝见了你我,就一定不会放人,但乾天明枝还在昆仑山等着我们;若我们暗中跟着护着他们,最终也会牵扯到皇帝头上,到时候,难道真要积功德,废了那不务正业的皇帝?”
“我不管,事既然因我们而起,怎么也得管上一管。”初云嘟起嘴,有意耍起横来。虽然也知柏玄分析得在理,但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上千人人因她而死,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柏玄只得说出她心中担忧之事:“明枝命悬一线,容不得我们在不打紧的事上浪费时间。”
“我……”初云心中一紧,忿忿瞪柏玄。这家伙,太过可恶,总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客栈里外,那些跪地磕头的兵士,见屋里“神仙”久久不出来,不由真的担忧起自己性命来,适才做戏般的干嚎,也真的掺杂了眼泪,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哭求哀拜。
初云听得那些七尺男儿的哭号之声,好不心酸,眼眶也跟着红了,但想到命在旦夕的明枝,又不得不逼自己硬起心肠来。
柏玄双臂拥着她,唤出穿山小兽,已准备离开。忽然间,初云抬起发红的眼眶,望向柏玄,碰碰他尖尖的下颌,嬉笑道:“我们不走,我们就举头三尺,扮作那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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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归一,又迈出新的一步啦,第一次写了这么多章节~
☆、第一百章 麒麟绿龟
初云提一口气,刚想展展神威,出言恫吓那些兵将,以及兵将背后的官员和帝王,就感知到小金慌忙忙正在附近。
突然之间,整个小镇就沸腾起来,只听无数人恐慌惊惧的大呼:“大……大鸟啊,金子做的大鸟啊,妖……妖怪,妖怪啊!”
“救命,救命,妖怪来了啊!”
跪在地上嚎哭的那些兵士纷纷慌了神,胡乱抓起脚边兵刃,就冲头顶望,果然见一只金光闪亮头长大瘤的巨鸟,向客栈这边呼啸而来。
那闪亮的金光,差点没晃花这许多人的眼。贪财的人一面害怕,一面想,要是那坨金色大鸟全是黄金,那可是美妙得比神仙还要快活。
转瞬之间,那团金光便掠过众人头顶,碰地一声撞破大门,涌进客栈里面,化作拳头大小,落在了初云手心之上。
初云望着震撼归来的小金,抽了抽眼角。回来就回来,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吓得这地的人魂不附体。
小金惊魂甫定,抬了抬受了些许小伤的翅膀,呼呼道:“我……我……我被打劫啦!”
“打劫?”初云诧异与柏玄对望一眼,以小金的道行,能拦道劫它的,可不是泛泛之辈,再说了,小金一头妖兽而已,身上有什么好打劫的。
“是啊!要不是我逃得快,一身漂亮羽毛就被那家伙给扒光啦!”小金很是气愤,“好不要脸的王八老龟,要我小金的命我给,要我小金的漂亮羽毛,我跟它拼命!”
柏玄忽然沉了眸,举掌狠狠拍向小金脑袋,也不多话,唤出穿山小兽,就揽着初云,急忙遁地离去。
窜梭地下疾行,初云反应过来,并无责备之言,将愤愤不平的小金收入袖中,由着穿山小兽将她带离此地。
小镇之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迎来一只黄金大鸟,片刻后,又迎来一只磨盘大的老龟。说是老龟模样没错,却是头上生鳞,长了个麒麟脑袋。
初时,人们只见一道绿影,箭矢般射入客栈,那绿影停下之时,虬髯将军和客栈展柜伙计,才看清那道绿影的真身。
老龟双目炯炯,在客栈上下扫视一周。
客栈之内,开始有了尿骚味儿。
“那金毛家伙呢?”老龟嘴一张,吐出的竟是人言。
这一下,连屎臭儿也跟着出来了。
众人吓得浑身发颤,哪里还能答上话来。
“那家伙呢?!”老龟朝那虬髯将军拍前掌一呵,吓得那砍人脑袋不眨眼的将军,肝胆也跟着震了三震。
龟老成精,毕竟骇人。
不若那抖如筛糠的掌柜伙计,虬髯将军还勉强能站直腿,指着三楼最西边那间上房,牙齿打颤道:“进……进了那间屋子,和……和神仙待在……在一起……”
“还有同伙!”
麒麟绿龟哼了一声,闪电一样消失在众人眼前。訇然一声巨响,众人再抬头一望时,三楼最西边那间屋子,门板连带门框都已经不再。
麒麟绿龟阴沉着一双下垂的眼,从那屋子里缓慢爬将出来。
“去了哪里?”麒麟绿龟气得不轻,欲吐水淹了这小小客栈,但终究暂且忍了下来。
“不知道哇,真的不知道啊!”掌柜的从柜台下,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他真是后悔一时财迷心窍,引出这许多祸事来。跪行往前,掌柜磕头作揖,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饶命,饶命,龟爷爷饶命啊!”
麒麟绿龟瞧着这家掌柜太不顺眼,一点怜悯之心也生不出来,飞身出客栈,扭转过麒麟头来,三寸长的嘴一张,就有一股巨大水柱,从天而降,瞬间冲毁了那三层楼的客栈。
水声哀嚎声一片,周遭住房商铺也被殃及,但那麒麟绿龟稳稳浮在水流之上,对此充耳不闻。四下寻不到小金踪迹,那麒麟绿龟只得怒哼几声,又箭矢一般,回到它的来处去。
它来自海中,逍遥上千年,今日早些时候,它正躺在海中小岛上晒太阳时,一只金毛大鸟忽然飞来,晃花了它的眼。
晃花了它的眼不说,一张口就叫它“丑东西”!
丑?
它哪里丑?!
那金毛家伙,排泄物一样的东西,才是丑到了极致!
麒麟绿龟不理渔民们快要瞪出眶的眼晴,缓缓沉入大海之中。怪事又出现啦!有渔民急着跑开,要去报告官府,报告在海边发现了磨盘大的老龟。
初云柏玄窜出地面,一日之后,改为本来面目,来到了海边。阜丰国在南边,要继续往南,是无论如何也要渡过这茫茫大海。
“得避开那老龟的地盘。”初云手搭凉棚,望向大海。海风吹乱她一头青丝,还带来她不喜欢的鱼腥气息。这里到处都是鱼腥气,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在这渔村久待。
“包在我身上啦!”
自知闯了祸的小金,从初云袖中钻出来,化作小山大小,笑呵呵的道。
它也不是很怕那长错了脑袋的丑乌龟,但它一喷火,那丑乌龟就钻到水下,它喷出的火,烧不到那丑家伙,但那丑家伙,却可以躲在水下,对它偷袭。
在这海上,它小金不是那丑家伙的对手,但在岸上,它与那丑家伙谁更厉害,要比过才知道。谁让它和那丑家伙,一个吐火,一个喷水,天生的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