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番邦派来霍乱我朝的奸细,同谋者便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以及大大小小的伙计!”
扭头,宁止看着云七夜,意味深长,“按苍流律法,花小弟和这家客栈的老板伙计…… 啧,可都是要灭九族的啊。”
愕然,云七夜目不转睛地看着宁止,良久都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男人…没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殿下,我跟你有仇?”
“没有。”
“有怨?”
“没有。”
“…… 我偷了你的钱?”
“没有。”
“偷了你老婆?”
一顿,宁止睨了她一眼,说得理直气壮,“我还没有老婆。”
她恼了,“即然往日无仇,今日无怨,我也不曾和殿下你有任何的纠葛,缘何你要如此刁难于我?。
看着她,宁止说的风淡云轻,“因为我讨厌你的红眼睛,它会叫我想起一个人来。”
“…… 谁?”
忽的无赖,宁止道,“我不告诉你。”
险些被噎死,云七夜索性不再说话,但闻宁止蓦地道,“走吧,随本殿吃些宵夜。”
闻言,云七夜直接回绝,“我和殿下并不是很熟,所以……”
“这个世界上有哪个是一见如故的?朋友,无外乎从陌生人开始。说到宵夜,本殿有好些年没吃过了。”
“……为何?”
“因为左手边没有人,右手抓着筷子…… 会觉得,形单影只。”
……
“客官,您的菜,还有您的面!花小弟,你的一碗面!”
“花小弟,你的朋友生得真美啊!”
“客官啊,敢问您尊姓大名啊?”
“宁不忘…
“啊?…呵呵,这名字……这名字起的有新意啊!哈哈……哈哈……
两位先吃,我们不打扰了!”
终于清静了,伸手抽出一双筷子,宁止径自开始吃面,不刻后很是自然的朝一旁的云七夜伸手,“帕子。”
微微一愣,她旋即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宁止,但见男子极是优雅的擦拭,而后随手便将她的帕子揣回了自己的怀里。
瞪眼,她道,“殿下,那是我的帕……”
似乎没听见,宁止只是看着碗里的阳春面蹙眉,“汤咸,面硬。”
委实无话可说,云七夜不期然看见周老板受伤的眼神,当下于心不忍。
“周老板,你别听他胡说,面很好吃的!”说着,她便要掏钱付账。
瞟了她一眼,宁止道,“连我的一起结。”
掏钱的动作僵硬,云七夜扭头,宁止正泰然自若地看着她,一脸的理所当然。罢罢罢,她掏了便是了,掏完她走走人!
“周老板,一共多少钱?”
“不多,一两三钱!”
她的一碗面不过才五钱而已!皱眉,她刚将钱递给周老板,又听见宁止道,“等我吃完。”
面色黑青,她真不知道是该先杀了宁止,还是先跳护城河自尽!
“殿下。”微微躬身,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您到底想要小民作何?只消您说,只消我会,那就包在我花川身上!纵使上刀山,下火海,我亦是万死不辞!”
闻言,宁止抬头看着云七夜,极是认真道,“你全包?”
点头如捣蒜,她应付道,“包!”
“那包生孩子么?”
哈?!
114 赌个妻子
面色僵硬,云七夜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宁止,唯有硬着头皮道,“小的是男人,生孩子什么的……天资不够,劳烦殿下您另请高明的好。”
听得清楚,宁止微微眯眼,“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 ”
一刹,宁止手里的筷子忽的折断,但闻一声嘎响,刺耳得紧。看着断筷,他当下没了吃面的心思,连带着声音亦是冷淡,“本殿要回去了,花小弟不送送我么?”
亦是看着那双断筷,云七夜静默了半响后点头,“……好。”
出了客栈,宁止自顾自走在前面,良久也不曾言语。咫尺,女子的步伐轻松,好似非常享受这份入夜后的宁静,整个世界静谧到只剩下了她和宁止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拐角的旮旯,她不经意看见一处蜘蛛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幼年的时候,师父出神地看着一只掉在蜘珠网上的小虫,许久后问她,“凰儿,你觉得为师该不该救下这只虫子?”
尚还年幼,她仰头看着那只垂死的虫子,立时起了怜悯,“应该救,要是蜘蛛回来的话,它就要被吃掉了。”
“被吃掉不好么?”
“当然不好,那样它就要死了。”
“可死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谁都想活,死肯定就不好了!”
弯下腰来,男人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带着不尽的叹息,“凰儿还小,自是不明白生和死的差异。说不定,蜘蛛网上的那只虫子正在恭喜自己呢。”
恭喜?孩子不明白,“它不是要死了么?那还有什么好恭喜的呢?”
扭头看了看那张蜘蛛网,男人旋即伸手遮住了孩子的眼睛,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归来的蜘珠将那只虫子一步步地吞吃,残忍至极。
“凰儿,你很好奇那只虫子为什么要恭喜自己么?”
“嗯。”
“它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对它来说,总算可以安心了,不必再终日惶惶不安。它再也不用担心,再也不用害怕……害怕自己再掉入另一张蜘妹网里。”
——于是,死亡变成了它毕生最大的欢喜。
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云七夜只觉双眼刺痛,她便是那只垂死挣扎的虫子吧?这张网,便是宁止……
那与她而言,能不能,就此……歇歇?
走在前面,他怎也听不到云七夜的脚步。扭头回望,他看见她站在角落里出神,不由戏谑,“花小弟累了?”
“……嗯。”
“那便歇歇吧。”
“谢殿下成全。”
“何必谢我呢?你该明白我的为人,于我而言,断断不会平白无故地予人好处的。”
身子微微一紧,云七夜有些自嘲道,“小民初来乍到,尚还不甚了解殿下的为人,所以……”
“所以,不若就叫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好了。”说着,宁止不由绽出一抹无比狡狯却又得意万分的笑来。
而这笑,分明是针对她的。
有种要倒霉的直觉,云七夜道,“殿下日理万机,花川自问不敢占用您少之又少的时间,所以您的实际行动……那就算了吧。小民可以向旁人打听您的为人。”
不以为然,宁止冷哼,带着不屑,“有时候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真,更何况这些个道听途说?又有几许是真,几许是假?”
“殿下的意思,便是非要现身说法,用实际行动告知小民,您的为人了?”
笑,宁止揶揄,“有何不可?”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将时间浪费在小民的身上,似乎有些…得不偿失吧?”
闻言,宁止笑的阴冷,“如此,我第一件要告诉你的——便是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浪费宝贵的时间,和无用的人事周旋。花川,我们赌一把吧?”
一怔,云七夜不刻后蓦地失笑,……这算是挑战书么?“殿下想要赌什么?”
“赌人。”
“何种人?”
眯眼,宁止看着云七夜肚子,“花小弟你的天资不够,自是无法。如此,本殿只有自己努力了。我要赌一个,赌一个可以为我包生孩子的女人。”
听得仔细,云七夜笑的愈发灿烂,“这赌注倒是新鲜,劳烦殿下说说怎么个赌法吧,牌九还是筛子?”
“哪一样都不是。”
“哦?那是什么?”
“我尚还未想出来,待到我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你不迟。”
只当这是宁止的缓兵之计,云七夜道,“殿下想要赌一个妻子,可小民委实没有什么可赌的,真是为难呢。”
极为好心,宁止替她宽心,“花小弟多虑了,因为……你不会赢的。”
“呵,是么?那要是殿下你输了呢?”
看着女子,宁止一字一顿,“莫说我不会输,就算我不小心输了,那亦是愿赌服输,偿你一样分量的筹码赌注!”
眼珠微转,云七夜仰头看着漫天的星辰,几乎是在轻叹,“殿下如此的高贵之身,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可惜…花川一介贱民,岂能和殿下您的筹码赌注一样?…… 太重的分量,小民偿还不起呢。”
眉眼一动,宁止强忍着胸口的那股郁气,声音也有些低沉,“如此说来,你便是认定自己要输了?”
“也不是……只不过是突然有些不想赌罢了。”仍旧看着天际的星辰,女子的声音有些飘渺,远远地飘来,“殿下,若是我输了,那便是要为您寻一个妻子。可若是我赢了,您又能为我寻一个什么呢?更何况…哎。”
一声叹息,她阖眼,这才得以将眼眶里的酸涩逼了回去。时隔一年,月下,那双早已干涸了眼,居然有了盈盈的泪光。原来,仰头虽能掩去泪水,却不能将它们逼回心里……
逆着光,宁止看不清女子的神情,可是他听得清楚,“…你…… 你叹息什么?”
睁眼,云七夜笑,眉眼弯弯。“殿下听错了,那不是叹息。”
“那是什么?”
“是恭喜。”
恭喜?他不明白,“恭喜什么?”
“恭喜我自己。”不着痕迹地覆上作痛的肩膀,女子轻声低喃,她说的那样慢,那样认真,“恭喜我自己…得以安歇。不若殿下,于我而言,花川的一生,没有什么要寻的。喏…… 我没有和殿下您有一样分量的筹码,所以……”
要放弃?谈何允她!
“花川!”
“嗯?”
“我允你同样分量的筹码!”
“殿下是在赌气么?既是我不缺东西,殿下你又谈何予我?”
闻言,宁止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于是口不择言,“我说有那便是有!”
看了看天色,云七夜不由一个哈欠,时候不早了,她要回去睡觉了。转身,她甚是潇洒地离去,不期然宁止的声音响彻整条巷道!
“花川,你不是不缺东西,不过是你不寻罢了!若是你寻,指不定眼前便是你毕生想要的东西!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宁止今日起誓,若是花川赢了,我便予她同样的珍稀!”
头也不回,云七夜走得洒脱,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见宁止的话,她只知道自己的手不抖,呼吸不颤,眼泪不流,实在……实在是太厉害了。
眼见她便是要转角不见了,宁止一急,“花川!你给我站住,要不然…
…我,我烧了你住的客栈!”
一顿,云七夜无奈地扭头,“殿下,时候不早了,小的思摸着抓紧时间寻些东西,也好和您做赌注不是?”
一怔,宁止有些失神,“你的意思是,你答应和我赌了?”
无奈的吐了一口气,云七夜道,“谁叫您是九殿下呢,总有办法…不是么?”
知道她在嘲讽他,宁止却也不气,“我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 无赖也好,混账也罢,我自是不在乎。”
“既然殿下想要的结果出现了,那小的告退。”冲宁止颔首,云七夜转身,又听宁止蓦地问,“花小弟回去是要睡觉么?”
“是,天色很晚了不是么?”
“骑我的马回去吧,这里离你的客栈还很远。”
闻言,云七夜也懒得客气,“好。”
“你过来牵它走吧。”
“好。”
“七夜!”
心头一震,云七夜瞪大眼睛看着宁止,却发现他并未看她,而是扭头喊着不远处的马儿,七夜?一刹,但见那匹黑色的骏马闪电般朝他们这边奔来,扬起了一阵尘土。
“骑着它回去吧。”
“…… 好。”随手接过马缰,云七夜不急着上马,当即转身离开。看着她,宁止似乎又不打算如此落幕了,“花小弟,万一你一辈子都寻不到你想要的东西,那本殿岂不是要空等无望了?”
紧了紧手里的缰绳,云七夜径自拉着马儿前行,“……这种事,强求不来。那就,听天由命吧。 ”
闻言,宁止眯眼,“我一生,最讨厌命运二字!”说着,他话释一转,几乎是在诱导,“不若这样吧,我替花小弟你寻一个想要的人事,可好?”
“呵,那就劳烦殿下了。但愿,您能寻得到我满意的。”
看着渐行渐远的女子,宁止挑眉。黑眸中有精光闪过。也许,人心真是这世上最难理解的东西。更何况,他还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阴险男人。
—— 面子?实乃身外之物。
—— 目的?呵,上上之选,不择手段。
夜色里,他唇角的笑有些飘忽,但是邪恶的紧。待到启唇之际,他的声音洪亮,“花川,本殿难寻妻子,便是因为自觉相守一生的女子委实珍贵无二!同样,若是哪个人,哪件事愈发的珍贵难求,那你便越想寻到它们!花川,你理应晓得世人是怎样说我的为人,道是本殿冷酷无情,玩弄沧流权势!可若是反之,本殿唯对你生出情爱,任你玩弄操控,甚至乖乖地陪你睡觉,为你生孩子,你道是,如此的我…… 你想不想要?”
一字一句,尚还在街上的行人皆是呆在了原地,见鬼了般看着天家的九殿下!如此模样的九殿下,莫不是……见鬼了?
不同于众人,云七夜仍是淡淡然地走着,淡然到连她自己都佩服起自己了。然,待到她正欲转弯,竟是迎面撞上了高墙,之前的淡然尽数不复!
“不……不好意思。”
见状闻声,宁止哑然,索性闭眼装死。
—— 害怕,却又无法逃避。
—— 可师父,唯有这一次,有只虫子想要逃避,不想面对。
115 流氓骗子
翌日。
别院门口,候了一早的侍卫们总算在晌午的时候见到了前来赴约的正主,但见那马上的红瞳少年不急不缓地停在了他们的跟前,有着极为好听的声音,“是九殿下叫我来的,劳烦几位小哥代为通报一声。”
马下,几名侍卫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只消看那双红瞳便知对方是谁了。
“哦,您……您是花川小公子吧?殿下说您来了,咱们是不用通报的!老六,赶紧给花公子带路!”“好!”应了一声,一名侍卫旋即走出,冲着云七夜道,“花公子,我家殿下在东面的院子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