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淡漠疏离的语气,好似两个陌生人对话般。天知道,他们两人已经认识了十一年了!眉宇皱起,阴若熏有些不是滋味,这样的见面,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好歹宁止也应该起身和他相拥而抱,倾诉一下离别之思吧!可是,莫说起身了,宁止脸上都没有激动的表情!
隐隐有些生气,可是面上仍是带着笑。缓步向宁止走去,阴若熏坐到了他近旁的椅上,笑道,“三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真难为你长得这么………,可爱无邪又漂亮啊。哈哈哈哈哈!”
有些想吐,宁止使上了日时对付阴若熏的招数,不搭理。
见怪不怪,阴若熏仍是笑,似乎一瞬回到了以前的时光。和以前一样,他也不管宁止的态度,笑嘻嘻道,“三年不见,你有没有觉得我变得更美了
闻言扭头,看着阴若熏遮了大半张脸的黑面纱,宁止抿唇不语,他没有透视眼。
等了半响也不见宁止的评价,于是阴若熏自圆其说,“嘿嘿,我知道我仍然是风采依旧,俊美无比啊!这个你不用太羡慕,太嫉妒啊!”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他真想挥手拍死阴若熏!以手撑头,宁止索性闭眼,任由阴若熏自娱自乐的声音在空中飘荡,飘荡……
“我最近的皮肤好了很多,又白又嫩的,不信你摸摸。”
“……”
“不摸算了,可还有一排排的姑娘等着摸呢!对了,我听说你成亲了,还一口气娶了两个?”状似调侃,阴若熏死死的盯着宁止,颇为感慨,“其实你不应该这么早娶妻的,更不应该娶这么多嘛。你看看啊,你的身子又不是很好,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也能磨成针!”
这都什么和什么?听着阴若熏没头没脑的话,宁止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一阵沉默后,他扭头看着阴若熏,很是好奇,“你是不是不正常?”
“……”
风水轮流转,转得还比较狠。彻底被宁止的话噎死,阴若熏无奈的耸肩,哎,活跃了这么久的气氛,宁止还是如此冷淡,未免太不解风情了点。和宁止一样,他也靠到了椅背上,沉默了好一阵。
要是今晚再不摊牌的话,他会恨自己!
不由一声轻叹,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扭头看着宁止。罢,快刀斩乱麻吧!这么多年的爱慕,于世人,于宁止,他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患得患失,生怕别人看出他的心思。
而今宁止喜欢上别人了,他也只有破釜沉舟了!这么多的情感,丢弃它们,他会不甘心!
今晚,若是宁止叫他伤心,他就杀了他!
今晚,若是宁止叫他开心,他就带走他!
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男子的面上不若方才的嬉笑轻松,有着严肃和郑重。看着宁止,他径直道出了压在心头数日的不快,“今早在城门上观战的红衣少年,可是你传言中的内人?”
云七夜。
不曾犹豫,宁止旋即应了一声,“是。”
他说是。即便早知结果,阴若熏还是一瞬的怔愣,他不曾想宁止居然会这么爽快的承认。不是滋味极了,他抿唇喃喃,“原来,你也喜欢这种调调。
也?撑头的手微微一颤,宁止扭头看着阴若熏,面上却无任何波澜,”今晚造访我的营帐,不会就想和我讨论这个吧?”
“是。”毫不忸怩的承认,阴若熏一瞬不瞬的看着宁止,两相对视中,他终是张。”将深埋在心底数年的秘密道出,“因为我爱你!”
终于,他还是说出来了。抿唇,宁止有些怒,“闭嘴,不要说了!”
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感一旦喷发,你怎叫他闭嘴?看着宁止,阴若熏终是毫不避讳的将一切和盘托出,“你害怕我说下去吗?呵,厉害如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手掌渐进握成拳状,宁止不语。
“宁止,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你明知道,从我十一岁,从你九岁那年,你就知道我爱你!”面色有些阴郁,阴若熏攥住宁止的眸,声音里带着怨,“躲我逍我,书信不回,居然还带个红衣少年来激我退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和我断绝关系?简直就是掩耳盗铃!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是个感情白痴,只会逃避,只会装驼鸟!”
何曾被人说过是白痴!有些怒,宁止狠狼的瞪了一眼阴若熏,“我是我,你是你,你喜欢谁那是你的事,我喜欢谁你也管不着!”
我喜欢谁你也管不着!
听得仔细,阴若熏蓦地一掌拍上了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盖翻滚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被这样的响动震的心脏一颤,他咬牙看着宁止,果然,他变了。以宁止过往的性格,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承认他在意什么或着喜欢什么。而现在,他居然会说“喜欢”了!
“时候不早,我要休息了,阴少将请回吧门“终是不耐烦,宁止径直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内室而去
阴少将,这样冷淡的称呼从男子嘴里而出口闻言,阴若熏怔愣的坐在椅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宁止的背影,他的眼神茫然,无措,最后到决绝。
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一掌打穿宁止的胸膛,将他的心挖出来!
此刻,只要他起身,只要手向前一探,只要五指一狠,就能轻而易举的穿透宁止的胸膛,触到那颗不知‘喜欢”谁的心脏。
然后,他捏碎它!
“宁止,你可以把我当成透明的。反正我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可是你不要忘了,普天之下,只有我是真心待你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爱护你,不会再叫你一个人孤单下去!”
脚步一滞,宁止不曾回头,淡淡四个字,“我不孤单。”
“宁止!”…”
“阴少将,辛乌屠了我苍流十万大军。国仇为先,你我二人,战场上见吧。”
宁止在转移话题。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阴若熏颓然的看着宁止背影,只觉无数疲倦如海浪般来袭,将他直直拍打在了岸上,还不够,它们一波一波的将他击垮,将他数年的执念击打的溃不成军!
他爱宁止,可宁止不爱他!
说出来,被拒绝,这就表示一切都结束了。
雅持着垮肩,他良久没有动静,只是不停的深深呼吸,眼里有些酸涩。无情最是帝王家,不愧是苍流的九殿下啊。
呵,长久的静默,他忽的启唇,发出微弱的笑声,“宁止,你好狠。”
“那红衣少年,你喜欢的人可是他?”
“告诉我,你喜欢的是不是他!”
闻言,宁止抿唇,久久不语。
喜欢云七夜,那样的字眼,何曾想过?如今猛的被阴若熏说出口,他一时竟有些无措。不期然看见腰间的那只小小的平安符,他静默,终是没有回答阴若熏。
看着,阴若熏紧握的拳头发出一阵阵嘎啦声,宁止居然在犹豫。“那人似乎成了你的弱点了,若是我杀了……
与其杀了宁止,不如杀了那人!
055 遇见情敌
从踏进北齐的第一步开始,就意味着她离沧澜越近。算算时日,她已经离开北齐很久了,久到已经对这片地域陌生,陌生到带有隐隐的排斥。
时隔数年,人情变更,可还有人记得沧澜尊主这个叱咤风云的称号?那些师父们,可还活着?圣教之巅有没有下雪?师父此刻在做什么?……
躺在床上,云七夜的脑海里滑过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以至辗转反侧,久久难眠。眼看已近子时,她还是没有半点困意,反正睡不着,她索性穿衣下床,一路出了军营,在城内溜达。
偌大的夜幕,几颗星星缀于其间,将密密麻麻的角楼飞檐,营房操场尽数被湮没在了夜的怀抱里。那些白日里战场上血迹,刻戟军旗也被无边无际的夜色掩去,消失在了浓墨中。此刻的向城安静极了,衔上鲜少有行人,偶尔可以听到几声打更的声音,在夜里回荡碰撞。
晚风迎面吹来,到不显凉意,反而有棹舒服的触感。颇为享受此刻的宁静,女子漫步而行,顺道登上了街边的一处高台。凭栏远眺,她隐隐约约看见天际尽头皑皑的雪山。即便在夜里,那样的白色仍是显眼至极,直直穿越了距离的阻隔。
沧澜圣教,上有千里冰封,下有蛊虫遍地,那样人迹罕见的地带,在其中一座高入云端的雪山之巅上,有着这世上最庞大,最奢华的宫殿,以及这世上最高贵的男人。
师父。”无意识的低喃了一声,她的手不由抚上了左臂,虽说伤口已经渐进愈合,可是刮意的碰触下还是会痛,让人恨不得将之生生挖去,也省得被这样的伤痛折磨。可若真是这样,那会更疼,而且疼得更久!
这样矛盾至极的做法,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沧澜千花。
高贵如斯,他养育她,教导她,她大半的武功皆出于他手。刀枪剑戟,暗器蛊术,八卦五行“她尽得了他的真传,至此莫定了她在整个苍流,乃至中原四国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可他在养她教她的同时,却又带给了她无尽的惶恐和不安。高处不胜寒,已近神祗的男人,那样阴靖不定的脾性,时好时坏,叫人难以琢磨。莫名其妙的理由,不明所以的怒火,他变着花样惩她,罚她,却又在事后将幼时的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冲她做鬼脸,好言好语的说自已错了。
祭天台上,男人一身华贵的千山羽衣,蹲跪在小小的女娃跟前,冲她扮各种各样的鬼脸,笑得眉眼弯弯。这样的神态,甚至有些讨好,俨然是一名诱哄女儿的慈父。
丫头,乖,我错了。笑一笑,好不好?你只要笑一下,我就叫人去山下给你买一串糖葫芦好不好?”
挣脱了男人的手掌,女娃朝后退了几步,满是泪水的脸上带着恐惧和痛苦。哭着,她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衣袖上卷,两各胳膊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斑斑。雅嫩的肌肤,被男子饲养的毒物齐齐撕咬了一遍。那样的痛,痛到她恨死眼前的男人了!
呜呜””疼,疼。”
不理会孩子的哭喊,男人伸手将她拉回怀里,脸色仍是乞求,“还不笑?那我亲自给你去买,买两串,好不好?”
摇头,女娃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呜鸣,师父是不走很”呜呜,很讨厌我,为什么要把我喂给毒虫。呜呜,疼啊。”
顺着孩子的视线,男人看着她的胳膊,眼里闪迂一道阴鸷。下一瞬,他抬眼看着孩子,轻轻捏了捏她柔柔的小脸,“把你喂毒虫,你才可以百妾不侵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毒害你了。”
哭声渐进低沉了下去,女娃哽咽的看着男人,将自己的手臂缩回了身后,她宁愿背地里偷吃毒药,也不愿意被妾虫咬!
起身,男子俯视着小小的孩子,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走吧,师父也带你下山,这几年,你还没下过山吧?山下可有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哦,师父给你买。来,丫头,笑一笑。
丫头,听话,笑。”
谈何能笑得出来”记不错的话,那一次师父又罚她三天不准吃饭,险此将她饿死。之后种种的遭遇,她怕了,再也不敢忤逆男人的意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在圣教数年,直接养成了她日后隐忍不发,外表呆呆傻傻,唯唯诺诺的性格。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做。因为临近死亡,是那样的恐惧。
目不转睛的看着天际尽头的雪山,女子不由轻呼了一口气,左臂微痛。师父,既然你……声声说喜欢看我笑,为何还要叫我流血流泪?
丫头,作为沧澜尊主,你将来是要接任我的座位的,切记要断情绝义。除了本尊,你不可以对任何人有情,即便是云德庸和你那六位姐姐,也不可以。你总归,不属于他们。
不解,七岁的女孩顾不上多问,只想着明日就要回乾阳,就要见到爹爹和姐姐了。从今往后,就要脱离师父了!
看着男人,她心下何等的欢心,绽开了花儿般的笑容,我知道!”
知道什么?她只知道老爹疼极了她,只知道就算几个姐姐尖酸刻薄,可有时候对她也不错。
云府才是她的家,沧澜是魔窟!
爹,我不想回乾阳了,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为难,男人看着女孩,掩面不语。他何曾不想将女儿留下,可是”对方是谁?他无能为力!
十六岁,嫁给宁止的前一年,女子再次回了北齐。
我请了你十三次,你总算肯回来了。可是我怎么没看见我想看的东西?不是要你带云德庸的人头回来么?头呢?”
冷眼看着男人,女子淡淡道了一声,他走我爹。”
额上的红宝石散着血般的光泽,男人静默了半响,猛的从塌上坐起,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子,怒气难掩,“胡说八道!”
静默以对,女子不语。
滚回去!给我把云德庸,还有宁止的头带回来!否则,你别想接任教主之位!”
一动不动,女子沉默了半响,张。道,“此次我回来,就是要告诉师父您,我不想接任教主之位。还望您,另择能人。
愕然,男人瞪着女子,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听话的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你不想接任教主之位?一步一步朝女子走去,男人不可置信,“就因为云德庸是你爹?对了,还有宁止,他的头呢?云德庸的头没带回来,那还情有可原。可宁止呢?你明年才和他成亲,按理还没见过他吧,那怎么下不了手呢,难不成你也对他有情?丫头,你如此忤逆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曾畏惧,女子抬眼回视男人,淡淡道,我既然敢回沧澜,就没抱着活着回去的念头。师父动手吧,若我赢了,你答应我从今往后不再难为云家和九殿下。若我输了”,您不是不喜欢的左手么,那我自废一臂!”
自掘坟墓!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那你可得小心些,你的眼,你的鼻,你的手,你的脚,本尊一寸一寸撕开!然后再砍掉你的头颅,将你做成傀儡娃娃!”
惶儡。
耳边,男人阴怨的怒吼言犹在耳,云七夜的心一揪,额上竟不由溢满了汗水。有些压抑,她不由重重的深吸了好几口气,晚风吹过,方才的舒适不复。被虚汗浸湿的衣衫有些凉意。不由哆嗦了一下,她将视线别开了那些雪山,不敢再看。
隔了几各巷子,两名巡夜的士兵漫步走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