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予的态度很明确,她不想帮应晏邦开脱,伍淏作为一个外人不好再问,再个此事比较麻烦,做不好会引火上身。
送人到门外,伍淏拦住走在后面的易濯,问道:“你和小予是怎么回事。”一送一接,他再看不出来,那是眼瞎了。
易濯不正面回答,而是说:“还记得你问我画本里的女孩是谁吗?”
伍淏怔了怔,忽而想起一张素描画像来,他挺吃惊:“是小予?”
易濯点了点头。
当初伍淏无意间瞧到易濯的画本,有两三页是同一个女孩的画像,他好奇地问上一句,易濯只说是想要找的人,他没有深问。应予成年后才回国,伍淏没见过她儿时的模样,看到画本上的肖像没认出来。
这会儿伍淏心领神会,遗憾道:“我还打算让小予和我儿子相处相处,没戏了。”
易濯给了句:“我要早知道你说的是她,你连这个想法都不会有。”
言下之意就是他会给扼死在摇篮里。
“你啊…”伍淏笑着摇了摇头,他趁早给儿子另作打算吧。
回程路上,应予酝酿再酝酿,还是问出口:“你和伍叔挺熟的?”
易濯锁了车,钥匙还给她说:“有次我登山外拍,老伍也在队伍里,他走到半山腰犯了老毛病,我帮忙处理了一下,就这么成了朋友。外出的时候他会叫上我一起去,认识也快两年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应予知道伍淏有心脏病,不是轻易处理一下就完的。伍淏是个重情义的人,对自己有恩的人一定会记一辈子,钟妈妈如此,应晏邦也是如此,不然冲应晏邦强势挤压的态度,他早就走人了。
边上有车经过,易濯护她到里侧说:“应允的生日会是他邀我去的,我没想参与,听他说你和那谁也去,我更不想参与。”
傍晚天冷,应予顺势挽上腰间的胳膊问:“那你怎么去了。”
“他明说让我帮忙打个幌子,待不多长时间就走,我就同意了,在你们之后走的。”易濯尽可能说的详尽,打消她的顾虑。
“我在你都不想参与?”应予扬了扬眼,故意使坏。
易濯沉吟片刻,说:“你们不是在一起很多年么,我不过是一厢情愿。以你的性格,我那时候冒出来一定比炮灰还惨。”他哀叹完又庆幸道:“现在想想幸亏去了。”
不去哪儿能知道她和薄少承之间有问题。
应予不信:“在那之前你就搬我对门去了吧?”
“人都能轻易控制自己的欲。望,还会有这么多纠纷么?”易濯无奈又怅然地笑了笑,“可能是找的太久,对着你我连正常人都算不上。”
“呵,你不一直是这副德性么?”
“仅限你面前,对着别人我还是很正常的。”
“你是说我不正常了?”
“正是因为你太正常了,我要不正常些才能引起你的注意。”易濯轻笑着给出理由,“伍淏说有个特别温和好说话的男人不顾你有男友追你,前前后后体贴了半年,你愣是没记住人家的模样?”
应予一皱眉说:“我不记长的没特点的人。”
她说不记得,其实有点印象,比较模糊。那人也是青年俊杰,别人口里的帅哥,她不喜那类,本来就没什么特点,性格又没亮点,完全记不住。
手松开,应予不太高兴:“伍叔干嘛跟你说这些。”
“无意中说了说,他准备让你当儿媳。”易濯转而牵住她的手,不担心地道:“不过他已经放弃了。”
伍昊的儿子和那位青年俊杰大差不差,根本不会是应予的菜,伍淏想努力一把也没多大机会,他又早知道易濯找人的事,更是不可能了。
应予没听伍淏提过,感觉有点怪,不过没影儿的事说来也没意思,她问起别的:“你去哪儿了?”
“去了彭朗那儿。录音笔修好了,重要的话一句不少,他发你邮箱了。”
录音笔里存着很多对话,包括易濯的声音,彭朗就是为了这个把他叫走的,他不想提。
应予抬头看了看他,嗯了声。
现已过了下班时间,锦予的大楼前聚集着不少人,应晏邦出事后,公司上下笼罩着一团黑云,见应予来了围上前询问,她稍稍安抚后和易濯进了大楼。
透明的玻璃电梯慢慢上升,楼外的景物尽收眼底,应予偶然看到销售部的张副总正悠闲地站在门外雕塑的内侧,盯着她所在的方向抬头,现出阴险狡诈的笑容。
易濯循着看过去,而后在应予耳边说了句话。应予点点头,从那张奸险的脸上移了眼,默默地记上一笔。
董事长室没有锁门,应予头回不用通报就能进屋。保险箱嵌在办公桌上,外观像个抽屉,两人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应予试了自己的生日、应晏邦的生日,保险箱的门还是关着,她又随便按了几个,仍旧打不开。
“试试伯母的生日。”易濯提议。
“我妈的?”应予眉眼一凉,说:“还不如试徐向珊的。”
“没准就开了,你试试。”
又没有别的方法,应予半信半疑地输入,真的开了,心里难免有些异样。易濯抚了抚她的肩膀,她缓回神拿出里面的东西。
两个牛皮纸文件袋、一个相册集和两个檀木盒是保险柜里仅有的物件,不存在厚摞的现金和其他什么贵重东西,感觉保险柜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相册集里存放着应晏邦和钟妈妈结婚前后的照片,还有应予三岁前的幼儿照,最后一张是应予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檀木盒里是两套首饰,瞧着就知道价格不菲,一个标着应予,一个标着应允,大概是应晏邦准备的嫁妆。
剩下的文件袋一薄一厚,薄的是应晏邦提前立的遗嘱,有四五页纸,应予大致翻了翻,还看到了钟妈妈的名字,很意外,不过这些不该是应晏邦要她来看的重点。她再打开厚的,入眼竟然是薄少承的照片。
“这是什么。”
易濯靠近看了看,整整一摞厚纸是薄少承的档案。前面的很正常,罗列了薄少承的创业史,中间是他学生时代的成就,后面就变了,是他儿时颠沛在国内外的境遇以及家庭背景的描述,完全颠覆了他现有的个人履历。
应予看了一页又一页,抬眼不无惊讶地说:“他姓周?”
易濯接过她手里的档案翻阅,眼里的疑虑渐渐消散。
☆、第55章 陈年旧事
二十六年前,有一起比较轰动的大公司挪用资金贪污案件,涉事的是带领公司改制转危为安并取得一枝独秀成果的青年才俊,经人举报葬送了前程,个人因舆论压力和家庭破裂在狱中自杀了,这个人就是薄少承的父亲,而举报人中的一个是应晏邦。
“合着他是来给父亲报仇的,难怪对我见死不救。”
长期以来的谜题解开了,应予有一丝释然感,但取而代之的是毛骨悚然。薄少承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和她相处了这些年,那些体贴和温柔怎么能自然地表现出来,用深沉来形容他,远远不够。
易濯看完最后一页又往前翻了几页,停留在薄少承出国和回国的时间段上,敛了敛眉。
应予兀自思考自己的,没留心一旁的人。
从一般情况分析,薄少承接触她们姐妹俩的目的不用多说,所谓的“劈腿”是冲着股份去的,应允比她在应晏邦跟前有分量,年龄小更好控制,这样的话完全成立。
“这种秘密,居然没人扒出来。”
“隐瞒这些不难,就算有人调查他的过去,以他此时的能力,很容易解决掉。”易濯记下几个时间,将档案放回了文件袋。
应予敛眸一想,说:“你提醒我了。这些是以我爸的角度查出来的,肯定还有另一面。”她把其余的东西放回去,单拿走档案道:“再送我去个地方。”
两小时后,天色已黑,应予和易濯走在一条单行的马路上,路灯稀疏,四周略显荒凉。
正在风口上,易濯带着相挽的手放口袋里,打破这一路的沉默:“是不也这么调查过我?”
“你在我边上转悠,我不该调查调查你?”
应予贴在他的身侧避风,路牙上投着两个相偎的身影,寒冷的冬夜里平添了一分暖意。
易濯自是明白,再问:“查的透彻么?”
“总体来说,纸面上的描述跟你本人不像。”
“那说明我下午跟你说的是实话。”
“不一定。”应予侧仰起个角度,眯着眼打量:“没准你和他一样隐藏的很深呢,我看你很有潜质。”
在这方面,易濯必须甘拜下风:“我可比不上他。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有点吓人。”
应予又眯了眯双眼,故意说:“害怕是心里有鬼。”
易濯没辩驳,握紧口袋里的手道:“今天的信息量挺大,你打算怎么消化?”
“我要先去趟拘留所。”应予想着刚才得来的消息,讥讽道:“没想到她也是主力军,实在是出乎意料。”
整件事太过复杂,她要先找当事人了解下情况,再者应晏邦进去许多天了,她是时候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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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晏邦出事后的第三天,应予去看他,原本意气风发的人削减了锐气,强硬的气场还在。
“你都知道了吧。”应晏邦语气略沉,“他可能知道我在查他,提前动手了,我晚了一步。”
应予语气淡淡地回复:“既然晚了,您就在这儿待着吧。”
“你让我在这儿待着?!”应晏邦声音渐大,他不能相信这话是从应予嘴里说出来的。
应予依旧淡然地回:“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帮您脱罪。”
“方法有很多,你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应晏邦有发火的迹象。
“您说的没错,方法是很多,但是我不想做。”
应晏邦噎了一下,强硬的气势荡然无存,应予是他唯一能指望的人,她都不管不顾,那真没后路了。
“我听伍叔说您是为了我才收购星夜的?”应予挑起了她不想涉及的话题。
应晏邦忽而沉静,默认了她的话。
“不可思议,您能为我做这些事。”应予话语间不无惊奇,更多的是陌生,她又问:“可您为什么又让他进锦予?”
“他毕竟和小允牵扯着,我想放在身边能压制住,也挫挫他的锐气。”应晏邦打算的很好,结果却是他走错了棋。面对应予的质疑,他很无力:“你是不是还恨我和你妈离婚,其实我…”
他长时间不在应予身边,不太会和她沟通,但他没想到父女俩的关系会势如水火。
“恨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对无力改变的事情不倾注过多精力。”应予平和地道,“我没说不帮您,毕竟您还是我父亲。如果您确实被冤枉了,我一定会帮您洗脱罪名,但事实是您确实做过,这就两说了。况且待在这里比在外面安全,出去没准连命都没了。”
应晏邦挑了挑眉尾,应予知道他不信,又说:“我不是在危言耸听。我早跟您说过,他不是善类。”
薄少承能借着应允的手杀她,她有理由相信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我今天来是想问您一件事,您和徐向珊什么时候好上的?”
她问的太过直白,应晏邦的脸色霎时变黑:“你问这个做什么。”
“您告诉我,我也会告诉您一个重要的线索。”
应晏邦酝酿半天,说了句:“在我和你妈离婚前。”
这回答跟没说一样,应予轻牵嘴角道:“这个我知道,请您说的再清楚点。”
应晏邦沉着脸不作声了,和女儿谈自己出轨的细节,能好意思么。
“您不好明说,那就回答是或不是好了。”应予稍作思考,问道:“她是在举报前的两三个月内主动靠近您的么?”
问到这份上,应晏邦不得不回想,给了个是。
应予明了,不掺杂别的意思,她很公事地说:“那我只能告诉您一个不好的消息,她当时流掉的孩子,并不是您的。”
“你说什么?!”应晏邦吃了一惊。当初他是因为徐向珊怀孕了才迟迟不跟她断关系,但她在他离婚不久后流产了,后来才有的应允。
“您可以选择不信,毕竟是陈麻烂谷子的旧事,改变不了现状。”应予语气平平地说完,问出一个问题:“还有个事,那天年会我突然走了,您不奇怪么?”
应晏邦没从重磅消息里反过味儿来,没理解又抛来的问题。
应予瞧着那不知情的模样自嘲地笑出声:“我又自作多情了,您根本就没注意我离开了。不过我还是告诉您一声比较好。”她双手放到桌上,放慢语速道:“我那晚被应允推到了湖里,她口口声声喊着让我去死,得亏有人救我,要不就如她愿了。”当然已经如愿过一次了,她不会说给他听。
“总共就生了两个孩子,一个还要杀另一个,您的人生真是个传奇。”
“小允要杀你?怎么可能。”应晏邦换成震惊。
“没指望着您能信。”应予说着站了起来,拿走了桌上的手包。“纵容小女儿从大女儿手里抢男人,这个男人还害您坐牢,您说自己算不算个高手?”
应晏邦要说什么,应予又道:“我跟律师谈过了,您的情况顶多要求轻判,不可能一点儿事没有,请做好心理准备。您看我们还有血缘的份上,在这件事上请尊重我的决定,给我留点对父亲的念想,我想您应该不愿看到父女三人同坐牢房的结果。”
“三个人?”应晏邦忽然反应过来,“你打算…”
“是的,她有胆量做就要有胆量承担。希望您给她做个榜样。”
应予忽略应晏邦的表情,道了别。
拘留所外天空湛蓝,应予站在车边许久,无心欣赏今日的好天气。薄少承目前没进行大动作,但迟早都会来,她此时处于明面,很不利。又站了一时片刻,她发了个短信,上车走了。
不多会儿,原位上停了辆黑色轿车,后座那下来一位西装革履、鬓发稍白的绅士,望着远走的车影对司机说了几句话,眼眸轻蔑一转,信步进了拘留所。
应晏邦刚回去坐了没多长时间又被告知有人来探视,他跟着去了探视间,隔着栅栏门瞧里面的人,愣在当场。
“好久不见,老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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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承,我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应允急切的声音回响在客厅里。
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