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打电话给陈姨问了段危的情况,得到的消息很不好,说是段危现在病情很危险,如果醒不来可能会一直变成植物人了。
余久久忽然就想到了刚才,就在刚才,段西楼将车子停在她的楼下,他那疲惫的样子,那副彻夜不眠的样子。
原来——一切都不是错觉,段西楼是真的在难过。
当时他用那样疲惫的眼神看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若无其事地说,我顺路来看看你。
他真的以为骗得了她?段危也是她的爷爷!
其实他的难过很明显,他对于他的父亲虽然没有太多的温情表示,但是余久久知道的,段西楼对段危的感情,一言两语都是说不清的。
只是这两个人都太固执了,再加上不愿意互相沟通,导致他们的关系看似十分紧张,但是再紧张那也是亲生父子,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互相依靠的两个人。
他如此显而易见的难过,余久久却没有看到。
他来找她,一定是因为他心里太难受了,才想要和她倾诉一下,可是她却逃走了。
余久久忽然有一阵难以抑制的自责,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冷酷残忍的事,她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她立刻又问了段危医院的地址,急急忙忙就出门了。
她找到了段危的医院,那是在顶楼最豪华的病房内,但是目前不能探望的模式,只能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着那躺在床上的闭着眼睛的老人。
他是真的已经看起来很老了,老到都累得闭起眼睛了,但是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不希望他闭上眼睛的人。
比如余久久,比如段西楼。
身后难得会有护士和医生走过去的脚步声,但是余久久都没有去理睬,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玻璃窗里的老人,目光游离。
她呆呆的神地望着,都没有意识到身后那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渐渐停止了下来。
她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脸庞。
转过身,果然是他,脸色有些泛白夹杂着疲惫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第三更)
“你怎么在这里?”段西楼似乎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娓娓站着。
他似乎洗了把脸,脸色比刚才清爽了一些,但是余久久看得出,他应该守在这里很久了。
她嗫嚅了几下嘴唇,发现说不出什么话,但是心里却又十分难过,她不是一个喜欢示弱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外露的人,她低下头看着脚尖,踩了几下地面道:“听说爷爷生病了,所以我就来了。”
“是么。”他没有说更多的话,而是走上前,和余久久一起望着那厚厚的玻璃。
余久久低垂着眼帘,“你怎么不告诉我,爷爷的事。”
“我是打算告诉你的,不过又不想让你操心。”
“这话什么意思,爷爷也是我的爷爷。”
他低着头看着她,眼神很是沉默,“那就一起守着吧。”
余久久低着头,不说话,她内心有愧疚,觉得自己对段西楼怎么说都有些过分了。
而且此刻的段西楼皱着眉,整个人有些无力,说实话她从来看到的他都是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她是真的很心疼。
两个人盯着玻璃窗内的床榻,还有床边那输液一滴一滴的滴下去。
安静,静默,整个楼层都好像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沉睡中。
不知道站了多久,段西楼忽然转过脸看着余久久,那张脸没有笑意,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
余久久知道他难过,知道他心痛,却什么都不能说。
她站着有些累了,打算去那边的长椅上坐一下。转身的时候,段西楼忽然缓缓闭上眼睛,用一种十分轻微的声音说道:“你回到我身边吧。”
他说的很轻微,仿佛梦呓一般,但是其实此刻他们两人都无比清醒。
说完他仍是闭着眼,继续慢慢说:“我承认,是我需要你。”
他从不曾想过,当年那个九岁的女孩,有朝一日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如此示弱的方式,从来不像他段西楼,但是此刻,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的安慰,他所需要的温暖,只有她能给他。
长久的静默,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轻微作响。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随后他睁开眼,却猛然对上了余久久的目光,她的目光微弱而绵长,似乎还在怔怔的状态。
他以为她会说点什么,但是余久久什么都没说,她转身朝后面走去,说道:“我去喊医生来看看。”
他心里忽然一阵冰凉,默默转过脸继续看着玻璃内的病床,她还是不愿意选择原谅。
余久久去了主治医生那儿,主治医生看到余久久进来,连问道:“怎么了?”
余久久随便扯了几个话题,“啊……我想问问,36号病房的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之前不是都和家属说的很清楚了吗,现在只能等待。”
又询问了几句,余久久便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
一路上,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样,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说出这样挽留她的话,让她根本无法拒绝他。
那个骄傲的男人,竟然会说出需要她,这样的话,他是真的打算把自己的姿态放下了吗?
她很想要回应他,甚至是抱着他,但是她害怕,害怕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害怕到头来她依旧只是一个替代品。
她如此胆小,如此自私的人,根本不想跨出那一步,因为她害怕受伤。
想到这里,余久久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她竟然害怕去见到段西楼,她害怕看到他脆弱的脸庞,她更害怕自己让他伤心了。
所以余久久就回去了,没错她虽然刚才答应和段西楼一起守着段危,但是她还是回去了。
并且接下去的好几日,她都没敢去医院,但是她每天都会打电话去问陈姨,段危的情况,还会买东西让陈姨带到病房去给段西楼当然不能说是她买的,但是自己就是一次没去过。
总是,她不愿意去,就是神仙逼她都没有用,她知道自己自私又胆小,而且还作天作地,不过对于作的人来说,她们自己是意识不到自己作的。
直到某个周末,她实在忍不住想去医院看一下段危,因为她打听到那个时候段西楼正好不在。
不过当她刚前脚踏进病房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就直直的站在他的面前,并且把她给拦住了。
段西楼就像是故意和余久久过不去似得,死活不让她进去。
他精神好了一些,此刻正带着一种冰冷的笑意,“余久久,我第一次发现你真的很有本事,而且你的心肠还死硬死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余久久瞄了他一眼,“你的气色好了不少。”
“你原来还会关心我?”他挑着眉看着她,这个女孩长大了。
她以前喜欢把脖子所在衣服里,低着头默不作声,现在她面对他不再害怕,而是会皱着眉看着他,甚至会瞪他。
他原本以为她会在他的教育下变成一个顺从的女孩,却发现她早就离听话越来越远了,但是如此不顺从的她吗,反而让他越来越牵挂。
他很清楚,一开始,她这是一个玩具,一个替身,她也想一个玩具一个替身一样,顺从,害怕。
但是后来的她,变得越发不可收拾,独立,倔强,坏脾气,自私,她变成了一个有着许多缺点却鲜活的女孩。
准确的说他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也许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女孩,直到那长达七年的分别,他花了七年的时间才想清楚想明白这件事。
然后,他就回来找她了,可是她却早已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了。
“那天在医院里,能让我说那样的话来的人,你是第一个,而听见我那样说,却还若无其事地转身走掉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似乎无奈地咬牙,他又道:“所以,你真是很有本事,余久久。”
余久久将衣领拉高,遮住了自己的下颌,喃喃道:“我怕你是因为一时脆弱,脑子糊里糊涂才说了那一番话,等你事后清醒了就后悔了。”
段西楼的脸上越发无奈,他是把余久久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我不会说出自己无法负责的话,我说了,就会负责到底的。”
说完,他伸手捋了捋余久久脸颊上的碎发,那手指在她的肌肤上滑动,“我可以最后一次,明确的告诉你,我对你母亲的感情已经彻底成为过去,现在我只爱你,我也承认,确实是我比较需要你。”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十分坦然,仿佛再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但是余久久却听着心里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余久久的表情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她低着头略带着委屈说道:“可是我不知道以后你会不会又变卦……”
“变卦?你真的对我人品似乎很怀疑?”段西楼将余久久揽到自己怀里,“我不会变卦的。”
余久久眼神有些游离不定得恍惚着,但是她安安静静地呆在段西楼的怀里没有动弹,她道:“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重新和你在一起,就这么简单。”段西楼的头顶着她的头顶。
“爷爷不会答应的。”余久久用余光瞥了眼病房。
“我会让他答应的。”他的手臂一直禁锢着余久久,强而有力,仿佛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余久久溜走了。
余久久将脸低的很低,她的声音蒙在衣物中,“那你打算让爷爷答应。”
段西楼用手捧起她的脸,目光平静得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
余久久转身用手抚摸着厚厚的玻璃窗,看着那床榻上的老人,“前提是爷爷要答应才行。”
段西楼的声音很冷静,却也很确定,“他会答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呆了一会儿,段危的主治医生进来给他做各项检查。
余久久看着那个原本威严不可一世此刻却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的老人,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
再强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一日。
她转身不愿意去看那样触目惊心的画面,正好对上段西楼的目光,他似乎看出了余久久的尴尬,便提议去吃饭。
余久久答应了,然后段西楼又叮嘱了医生几句,大约是有什么事打他电话,然后两个人就走了。
在附近找了一间餐厅,在暖洋洋的包厢中,一切安静至极,只能隐约听见外面簌簌的流水声,假山和喷泉立在院子里,因为灯光的缘帮,仿佛连水都是五彩斑斓的,从青黑色的山顶淙淙滑落。
段西楼随便点了一些菜,大多是余久久比较喜欢吃的。
他看着熙熙融融的来往人群,那些明晃晃的巨幅广告牌站立在高楼大厦的顶端。
他慢慢说着,“今天回家里去睡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数了很久,她终于出声,却:“不要。”
段西楼愣了一下:“不要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要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疲倦而苍白,可是神色极认真,“哪样?”
余久久也不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或者说她还是处在惊魂未定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
她想了想,此刻的表情十分理智和平静,仿佛是真的想将问题都说清楚,“即使我相信你不爱别人,爱的确实是我这个人,但是我也不敢确定你对我的爱会持续多久,或者说是这份爱到底是不是爱,或者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的畸恋,我不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害怕跨出这一步,目前我还不具备这样的勇气,和你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的勇气。”
段西楼一点都不欣赏她的这番话,虽然余久久此刻眼睛带着笑意亮晶晶的,但是段西楼丝毫笑意都没,“我是怎样的男人?余久久我敢说你并不十分了解。”
余久久往后靠去,那松软的沙发仿佛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你是一个捉摸不透的男人。我不了解你。”
段西楼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似乎意料之中,但是他也没有发现任何意见,只是慢慢站起来说:“走吧,回医院去。”
两个人坐在风凉的车里,开着车窗能够感受到冷风一阵一阵吹着清醒的头脑,余久久慢慢把头靠在车窗上颠簸着,一只手却被段西楼牵住。
他的指尖微凉,贴在她手背上,只是淡淡地说:“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而且特别擅长那种看似很有道理实则无理取闹的话,你确实不了解,但是这不妨碍你相信我。”随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觉得你内心对我的人品,还是有一丝信任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也越来越近,最后仿佛就在余久久的耳畔,她歪着头看着外面的夜色,脑子里却反复在思考段西楼的话,她道:“我不觉得我说的是什么无理取闹的话,段西楼你要知道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是被你伤的。”
一阵轻笑从他口中传出,“那也是你自以为是的伤害,我从未想要伤害你,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我非要相信别人的话。”
余久久愣愣的看着段西楼,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只好把自己蜷缩在车子里发呆。
迷迷糊糊的听到段西楼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相信我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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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就在余久久每天都尽量抽出空去医院看望段危的时候,某一日余久久忽然接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段危醒了。
这个消息震的还在拍广告的余久久连广告都不拍了,直接丢下工作就冲到了医院。
当刚睁开眼恢复意识的段危看到面前焦急的余久久和段西楼的面孔,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段西楼也是轻轻喘了口气,“这一趟,老爷子你走得可够久的。”
余久久赶紧握着段危的手,“爷爷你吓死我们了。”
段危意识尚在清醒,他看着眼睛一圈都红了的余久久,忽然开口道:“我这次去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