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墨然努努嘴,然后对冷幽兰挤挤眼睛,“他就是这样,不愿意承认他的儿子超级优秀。”
“回去不要干重活,休息两天就好了。”墨城交代完冷幽兰,她就去看她父亲了,墨然继续看他的医书,想起冷幽兰的父亲:“爸,她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也走吧。”墨城换下了工作服领着墨然走出房门,不乐观的摇头:“不太好。”
“那你还总是挺好挺好的安慰人家。”墨然白了他父亲一眼。
“不然要怎么说,等你以后自己当了医生就知道了。”墨城看着冷幽兰的背影无奈的叹气,然后想起儿子的志愿,“你真的打算考东大?”
墨然理所当然的点头:“那是全国最好的医科大,说不定还能去修欧阳迅的课,又在本市离家近,有什么不好的。”
墨城哼笑:“好是好,就怕你考不上。”
“太小看你儿子了。”父子俩的说话声越来越远,那几天冷幽兰去医院都是墨然给她换的药,一来一去两人也渐渐熟络了起来了。学校里关于冷幽兰的流言并没有消失,她和周海的那些事情慢慢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班主任吴丹也找两人谈过,一个总是沉默的让人无语,一个抖着圈子给你扯开话题,更让人无语,可是每次考试下来榜首的冷幽兰,榜眼的周海又让吴丹无话可说,就算人家谈恋爱成绩又怎么样,成绩从来没马虎过。
众人期待的新年文艺汇演在期末考试前来临了,那天下午全校师生停课去到镇上的剧场,高三的学子们更是在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学习中有这样一次放放松的机会而兴奋,虽然除了像黄薇薇这样有表演机会的人,其他人都无缘演出,表演都是由高一高二的学生组织的,但是也不能削弱他们兴奋的心情。
周海在后台找到冷幽兰的时候,看见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小提琴,在有些哄闹的后台坐在椅子上深呼吸,周海插着口袋站在人群外面,一群准备上台的高二学生哄闹着几乎把冷幽兰包围了,可周海就是有本事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她,她身上总有一种孤傲的气质让人看上一眼就无法忘记。冷幽兰有些紧张,这样的紧张还是第一次她不断的调整呼吸让自己放松,就在转头之际也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看着自己的周海,周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很别扭,她低下头想检查一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很怪异时,周海已经来到她身边,冷幽兰叹气,这衣服是谭老师替她买的,选衣服的时候她就觉得太贵了,这么贵的衣服果然不适合自己:“衣服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很漂亮。”
冷幽兰点点头,把周海的夸奖默认为是衣服好看,那么贵不好看才怪,周海看她还在调整呼吸,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冷幽兰有些好奇:“别紧张,你平时练习的不是挺好。”
“恩。”冷幽兰点点头,其实这个时候很感谢周海能过来跟她说两句话。
“谭老师呢?”
“说出去接人。”
谭年年在剧场门口不停的看手表,冷幽兰的表演就快开始了,可是骆姨还没来,就在她又想打电话确认的时候,看到一辆加长林肯开进她的视野,然后停在她面前,她松了口气打算替骆静开门,另一边的车门却先被打开,骆溪文先下了车,一袭黑色的西装更衬得少年稳重拔萃的气质,谭年年一看到他就愣住了,这时骆溪文已经绕过车子跟她打招呼:“年年姐,我来。”
谭年年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心情,愣神的退了一步,让骆溪文抱出里面腿脚不方便的骆静。骆静看了眼失神的谭年年在心里叹了口气,谭年年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觉得他瘦了,可是气质更加出众了,那双淡漠的眼里永远如此波澜不惊,谭年年苦涩的笑了下。
“年年。”
骆静的声音震醒了谭年年,她快速的跟上,骆静瞥了她一眼道:“带路。”
☆、016擦肩
谭年年把骆静他们安排在二楼的雅座,学生们都把目光聚集在舞台上,自然没注意到二楼来了一批人,可是还是有眼见的学生看见了,二楼突然多了一群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还有一个坐轮椅的女人和少年。一些女生看到骆溪文的时候忍不住脸红的偷偷看着,还时不时的告诉身边的女同学二楼多了一个帅哥,那气质简直比杂志上看到的英国王子还要帅上好多分,就是那种一看就会忍不住另人脸红心跳,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想偷偷看的男孩。
在后台准备的冷幽兰当然不知道让她在意的古名音乐学院的校长已经来了。她听见舞台上主持人在讲:“下面有请高二九班同学上场,请冷幽兰同学准备。”
冷幽兰手心里有些汗,她看着学弟学妹们上场,闭上眼把烂熟于心的曲子又在脑海里练习着,随着台前的表演渐渐接近尾声,冷幽兰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经是冷静下来后的从容,她整理了一下身上名贵的衣服,等待台前的表演结束。
“冷幽兰!”就在这时候身着红色连衣裙的黄薇薇匆忙敢过来,娇俏的脸颊因为奔跑有些红润,她脸色焦急跑到冷幽兰跟前微微喘着,一个大喘气之后说道,“妈刚来找我说医院打电话来说冷叔叔病情突然有变,她让我过来找你一起去医院。”
冷幽兰捏着提琴的手一紧,看了眼已经陆续下台的学弟学妹,看着那厚重幕布后明亮的灯光,她知道只要她走出去,她就能离自己的梦想近一点,而错过了,她也再没有机会进入古名,她闭上眼身体微微颤抖,三秒钟后她张开眼,眼里没有任何不甘的挣扎,如果这就是她该走的命运,除了接受,别无选择,舞台上追光灯下万众瞩目的冷幽兰也许注定不是她。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她就把手里的小提琴交给刚到后台的教导主任,然后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冷幽兰你去哪!压轴表演开始了。”
风刮过她的耳畔,当她奔跑出后台时听到主持人好听的声音带着音响混响的沉重感说:“下面有请冷幽兰同学小提琴独奏。”
骆静张望着台上,这么多年她一直有个心愿想跟当年救她一命的唐潘合作一曲,可惜这个心愿未了,唐潘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了她听过的演出数不胜数,看过的国际知名小提琴手也不计其数,可她再没用她的钢琴跟其他小提琴手合奏过,只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像唐潘一样吸引她让她有合作欲望的人,可这次明明只是个学生却让谭年年如此称赞,她倒是想看看是怎样的女孩:“叫冷幽兰吗?最好别让我失望。”
谭年年对冷幽兰有信心:“我的耳朵骆姨还不放心吗?”
铃铃铃!谭年年拿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该死,我爸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骆静挥挥手,谭年年已经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与此同时舞台上走出一个红衣女孩,舞台下骤然发出一些吵嚷声,骆静皱眉没能够分辨出吵闹的声音中,许多人说的是:怎么是黄薇薇,冷幽然呢,去哪了?
此时教导主任也在后台捏了把汗,他怎么会想到关键时候冷幽兰竟然扔了小提琴跑了,无奈他只好把还没走的黄薇薇推上台,听说古名学院的院长也来了,只要不在古名学院院长面前丢脸,其他的都好说。
黄薇薇被推上来的时候也愣住了,追光灯下,她一个人拿着教导主任塞给她的琴有些无措,看到台下同学哄闹的样子,一些议论也落进她耳朵里,冷幽兰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在她大脑里出现,凭什么好事都是冷幽兰占尽,周海喜欢她,古名学院的院长也为了她亲自过来,嫉妒像是地狱的彼岸花向黄薇薇摇曳招手,黄薇薇想到如今站在舞台上的是她而不是冷幽兰,如果她表演的好,周海是不是能看到她,古名学院的院长是不是也会赏识她,慢慢的黄薇薇举起手里的小提琴,一首她最拿手的被称为帕格尼尼恶魔曲的《inthemirror》一泻而出,底下哄闹的声音也渐渐平息。
黄薇薇闭着眼拉的淋漓尽致,inthemirror名为在镜中,重复的小结循环往返就像她和冷幽兰的人生,她不要站在冷幽兰的身后成为她在镜中的影子,要做影子的也应该是一无是处注定平凡人生注定悲剧的冷幽兰,而不是她黄薇薇!
“冷幽兰。”骆静只听了几个小节就失望了,她摇着头,虽然在同龄人之中这女孩技巧还可以,可这种程度尚不值得她亲自到来:“溪文,推我出去。”
骆溪文起身:“好。”骆溪文的耳朵也跟他的人一样挑剔,从小也受到母亲古典音乐的熏陶,十二岁就在国际大赛上得奖,他也不明白为何在音乐上一直高要求的谭年年这次会出错。
骆静被骆溪文推出剧场,骆静的电话还没打完,看到他们出来匆匆挂了电话:“爸,我一会跟你说,骆姨你们怎么出来了,幽兰的表演结束了?”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根本不用看结束!”骆静冷哼,简直浪费她的时间。
谭年年以为冷幽兰光一个开头就打动了骆静,有些兴奋的问:“怎么样,很不错吧。”
“那种程度叫不错?我看你是乡下地方呆久了忘了什么是品味!”骆静冷哼一声,“我受你父亲所托把你带回去,现在就跟我走吧,学校和你的东西我会派人过来取。”
谭年年还是不相信骆静看了冷幽兰的表演会无动于衷:“骆姨会不会哪里出了错,那孩子…”前两天手受了伤会不会影响发挥。
“如果你想说什么身体原因影响发挥我看就省省吧!技巧上没有问题,可是感情过于激进,音乐是有灵魂的,一个人的灵魂是什么样的,都能通过音乐展示给众人,那孩子的音乐过于功利,全然没有美感!”这也是她听不下去的主要原因。
谭年年总觉得骆静嘴里说的并不是冷幽兰,凭她这段时间跟冷幽兰的相处来看,那孩子跟激进功利扯不上关系吧:“骆姨你看的不会是其他人吧。”
“她手上拿着的是你上次在意大利非要买的小提琴,当时我也在场,我还说你一个钢琴家买什么小提琴,你说想拿来收藏,这我也能认错!不用再给她找其她找其他借口,现在立刻跟我回去!”
谭年年还想说什么,骆溪文却先开了口:“年年姐。”
骆溪文的叫喊让谭年年想起骆静执拗的脾气,当下保持沉默上了骆静的车,车子缓缓启动,她望着剧院的方向难道真的是她小地方呆久了所以鉴赏音乐的能力也下降了么。黑色的林肯车在乡间路上缓慢而过,骆溪文望着窗外,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跑过他们的车挤上了前面的公交车。这一眼太普通,那天的天气冷的太普通,就算穿着昂贵连衣裙被冻的瑟瑟发抖冷幽兰也太普通,所以骆溪文很快就移开眼睛合眼小憩,为了能陪他母亲来看演出,他几乎三天三夜没合眼达到了时叔的标准才准许请了半天假。名为命运齿轮却悄无声息的转动着。
☆、017病重
冷幽兰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跟周梅解释病情,冷幽兰焦急的跑过去问:“医生我爸的情况怎么样?”
那名医生也了解一些冷幽兰的情况,耐着性子又把对周梅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病人本身就有肝癌晚期,这一次病情加剧也是这部分原因,我本身不建议动手术,因为手术过后也不能保证病人会醒过来或者好转,而且手术费用也不便宜。”
这些话周梅刚才已经听过一遍了,医生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考虑清楚了:“医生,我们不做手术了。”
冷幽兰骤然看向她,周梅本身也有些愧疚,当初她确实为了嫁给冷明洋装过温柔贤淑,冷明洋娶她的原因虽然也不过是想找个人照顾冷幽兰,可毕竟这么多年来冷明洋虽然没爱过她,却对她也不错,只是医生也说了就算是手术成功的几率也不高,就算成功了能不能醒也不知道,而且已经是肝癌晚期了,手术后也不保证能活多久,又何必浪费那么一笔钱:“医生,药还是继续用,手术我们不做了。”
冷幽兰心里泛凉,也许她能理解周梅不想救她父亲的原因,可是她怎么能够接受,父亲是她生活全部的希望和动力,要她如何不做任何努力就放弃父亲的生命,她做不到,她瘦弱的身体冷的发颤,手指全部收拢在拳头里才不至于发抖:“医生,手术需要多少钱?”
“这个…大约估计一下也要三四万块。”
冷幽兰眼前一黑,三四万不是个小数目:“医生,我爸的主治医生墨医生呢?”
“墨医生出去开会了,要一个星期以后才会回来。”
那一刻冷幽兰觉得绝望,她一个高中生认识的人不多,能够想到的也就墨城而已,可是她父亲等不了那么久,难道真的就要放弃了么。
周梅看着冷幽兰有些心虚,可是她自我安慰连医生都不建议手术了:“幽兰,你留在医院吧,我回家收拾一点东西。”医生说不手术的话冷明洋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冷幽兰没有理会周梅的离开,眼神没有焦距的望向窗外的天空,那一片片雪白落进她的眼里,苍茫一片,就像是她的人生再无希望。
“孩子,天那么冷穿件衣服吧,别冻感冒了。”刚才的医生去了又回,手里已经拿了一件羽绒服,看她已经冻的嘴唇发紫了。
冷幽兰惘然的落泪,眼神朦胧间看向她手里的衣服,突然想到在后台替她拿衣服的周海,她快速的奔出去,温热的眼泪温暖不了已经冻的毫无知觉的冷幽兰,她拼命奔出医院,可站在医院门口她就停下了,三四万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且她凭什么问周海借钱。冷幽兰静静的站在雪中,雪花落在她的发顶上身上很快就融化了,那寒意侵蚀着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冷的让人绝望。
她知道哭无用,可是她阻止不了掉下眼眶的眼泪。
她的鼻头已经被冻的通红,经过的路人纷纷莫名的看着她指手画脚。
冷幽兰却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她的眼里除了雪一样的死寂别无其他。
“幽兰!幽兰!”
什么人在喊她,如此焦急,这世界上除了父亲还有谁会关心她,在意她?
“幽兰!”
那一声焦急担忧的呼唤穿过她的耳膜传进她的大脑,茫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