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两个字换来了一场静默,只见翎菲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抱歉呢,好像有点太凶了,但是请不要拿维希的伤来开玩笑。”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眼见翎菲快被迫出眼泪便把她拉进怀里,让她靠上自己的肩膀。
被冷落的零快要被满脑子的疑惑憋死了,赶紧收回落在翎菲身上的视线,“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托雷对这个问题有点犹疑,但总不能隐瞒真相,毕竟两个人外貌如此相似的机率几乎是零,“血缘。”他把箱子放到木桌上并坐下。
“这里是她的故乡?”
将箱子里的东西逐一拿出来,看到零不解地看着自己,他望一眼翎菲二人便放轻了声量,“这里不方便说话。”
“喂—!托雷!”希尔喘着气跑到他们旁边,擦去额上的汗水,“我才去个厕所你就跑了出来…唔…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嗯…”转望树阴下的倒影,“没想到这里真的有湖。”
“哈,荒山野岭有什么好出奇的,你太大惊小怪啦。”希尔放下食物盘,抽出空档的手轻拍一下托雷的肩膀,这似乎是他说话时的习惯。
托雷想起了什么便看向零,“吃过晚饭了?”
“……没。”零想不通托雷怎么可以若无其事,但凡事都能看开轻松起来也是他的特□□。
“你跑来这里那壹缕怎么办?”托雷叼住糕点,顺便递了一盘给零,“试试吧,凌小时候很喜欢这个。”
“比起他,你更令人担心吧。” 冷漠的神情配上慰问句。虽然已经适应了这座冰山,但还是会觉得有点不自然,“我还不是好好的,你过份忧虑了。”
“等下要给我说清楚情况。”他说完才接过盘子,端起糕点看了一下才放进嘴里,清甜甘香却带点苦涩。
“这款是用暮夜村特产的野蔷薇磨成粉做出来的,来,吃多点。” 他说着便不停把糕点夹到零拿着的盘子里,“好了,我又不是你,吃不了这么多。”
托雷目不转睛看着零双眼,“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谢谢你…特地来这里找我。”
“别突然说奇怪的话,一点都不像你。”
沿着托雷的视线看去,维希坐在树下闭上了眼睛。刚才来到的时候便觉得奇怪,他们的对话里提及维希受了伤,而他身上却半点血的气味都没有。
一直站在身边的希尔清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没有很在意,“托雷以前有来过我们村子吗…”
“…算是吧。”
澄明的亮金与自己截然不同,永远不会被世俗玷污的气质,即使遇上任何事都能仰然面对的勇气,希尔第一眼看见托雷的时候便有这样的感觉。
“那天你也在旅馆吧,我有注意到你。”
托雷仰头想了想,他是早就知道真相被识破,“嗯。”
“你的朋友才刚到步吧,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住在我们家。”
托雷见零疑惑地看向自己,“这里不是景点,没有旅馆的,反正也不会待上很久,就先住着吧。”
“这种时节待在偏僻的乡村不是件好事,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翎菲听见维希的声音便过去把他扶起,“还是回去休息吧,维希看起来很累。”
“别随便歪曲别人的意思啊。”他把最后一块糕点递进嘴里,拍了拍裤子便跟在他们身后,“回去吧。”
“维希。”希尔不悦,走近维希压低声线唤着。他知道希尔想说什么,却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好奇心会使人后悔的。”
锥生零沿途紧贴托雷,小路幽暗,紧张感不断漫延,直到看到屋内透出刺眼灯光,瞥了一眼门前的挂牌更使他莫明其妙。
“那,今晚锥生君先跟托雷同房吧,明天我再腾空旁边的房间给你。”希尔从柜子里拉出另一套被褥,整理好便走了出去。
听出希尔远去,躺在床上的托雷面向墙壁打了个呵欠,“算起来这里是萨克家的本家吧。”
“什么意思?”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难受,宁可硬着头皮问清楚也不想再一知半解。
“根据克罗诺斯的纪录,暮夜村在很多年前发生过少女失踪案,事主的父亲没有寻找女儿的下落,反而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这里,在十年后用奥利哈根制造出十二件武器,那个男人跟他的儿子相继自杀,被遗下的长子便是克罗诺斯的始创者。”
“为什么挑这时候来这里?”
托雷沉默,这一问可说是命中红心取得了一百分,这样下去便不能再隐瞒任何事,“武器开始制作的前一晚,被掳走的少女被村民活活烧死。”
“……凌!”
“为什么从一开始便放弃救她?为什么在自杀之前要创造武器?不管怎样看他们都不是为了单纯的正义,而是抱着复仇的心理去创立克罗诺斯,最后却没有毁了这村子?”
咔嚓——
门被爽快地打开,翎菲拿了盘毛巾进来,“这是给你们的,浴室在走廊尽头,要洗澡就自便吧。”托雷忽然站起走近,她尴尬地退后却碰到了墙壁,随便扯了一句,“我把两件衣服放在盘底了,你要换便拿去吧。”
“要你打点小事,辛苦了。”
没办法自然地答出下一句,跟他的距离不到两厘米,就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怎么了?翎菲。”低沈声线逐一吐出的气息纷纷沾染脸颊,她慌张地推开托雷便冲出了房间。
托雷摸了摸下唇,“果然是这样吗…”
“托雷…你刚才?”问后见对方依旧目不转睛望着落空的门,补上一句,“你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
“嗯,的确很荒唐。”托雷笑开,“睡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
“诶?”
浴室里传出阵阵水声,翎菲不停用冷水拍着脸庞,然后咬牙切齿地看着镜里的自己。
“不要在意,他只是在试探你。”维希摸了摸她的头,“很快便会结束,在那之前忍耐一下。”
翎菲学着小猫的动作靠到他怀里蹭了蹭,“我没事哦,能陪在你的身边已经很足够了。”
维希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才看到希尔正缓缓走近便拨了拨头发站好,希尔发现翎菲眼边有点微红,“你哭了?…果然还是把他们赶走比较好。”
她微笑着摇摇头,“这点小事没关系的。”
“但是,没想到希尔的妹妹跟凌长得一模一样,这真是帮了个大忙。”维希若有所思地望着怀内的人。
“事情办得怎样?”
看见希尔正色起来,维希用指尖划一下翎菲的脖子,轻吻落在她的发端, “真正的翎菲当然已经死了。”唇边隐现的笑意使人不寒而栗。
“……死了更好的意思吗?” 听见希尔沙哑着声线,原本极力藏在眼底下的悲伤一闪而过,“那种痛苦谁都不想多受半秒,最后能够笑着死去是件好事。”
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迅速穿过丛林,停在金发的人跟前,她察觉到却没有转开视线,紧紧盯着远处的大屋,“阿努比斯吗?”
“托雷拒绝了离开村子的命令。”
她想了一下才望向牠,“…还真的很会制造麻烦,就让他待在这里久一点吧。”
“为什么不阻止他?”
“托雷早就脱离了组织,我们没权利去控制他的自由……监视就拜托你了。”
“赛菲莉亚…你不是真的这样想吧?”明知道对方已经走远不会得到回应,它还是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口。
拥有愈强大力量的人便责任愈大,所以她的身影一直都是那么孤单,而牠也只能默默地跟在身后,那两个人可是曾经几度令她对自己的信念有所怀疑的人啊,赛菲莉亚有可能这样轻易放开吗?
雾晨,托雷跟零起床没多久便出发去了餐馆。
“听说了吗?外来人把村长杀死了。”一名少年慌张地问向身旁的人,“嘘…他们来了。”
托雷没有理会店里紧盯自己的人们,事不关己般坐到一旁,锥生零却显得有点不耐烦,抓了抓头皮,“啊…每次碰着你们的事便满脑子都是疑惑。”
他听了更是洋洋得意地笑起来,“又想问什么了?”
“一.大.堆。”他最好便是说清楚,虽然不是对他不信任,也总不能藏起那么多秘密吧。
“是吗…?”托雷没打算解释,拿起菜单便递给零,“先吃东西吧。”
今天那个男人没有坐在吧台,如果说那个人就是村长的话,也就代表他是翎菲的父亲。
“选好了吗?”托雷向服务员挥挥手便开始点菜。零茫然地看了看悬空的手,再望向托雷的脸,等到他点完菜才回过神来,“你今天比平常更奇怪。”
“诶?”托雷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便不耐烦地皱皱眉,“我刚才根本就没接过餐牌。”
“哈,抱歉,我刚才点的菜不对胃口吗?”
“…没有。”零揉揉眉间,往另一边望去,“刚才你听到吧,那件事。”
“嗯,不属于这里的人就会比较容易受到怀疑吧,不用在意。”
服务员胆怯地走过来,站在旁边的时候顿了顿,刚想放下的瓶子被托雷取去并已经喝起来,才自觉工序完成可以走开。
“这种感觉很不好,对不?”他说着便喝干了牛奶,开始观察零的反应。
“有点吧。”
他从来都是这么冷漠,脸上不会有太多的反应,但是仔细看的话仍然可以找到一丝情绪,再多的表情也比不上发自真心流露出来的情感,也许这就是他跟自己的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蝉鸣屋外,壹缕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顺便打了个呵欠,外面传来的吵闹杂声已经习以为常,他洗了把脸就走到客厅,“今天又怎么了。”
“哟!你终于醒了哦,我还以为你会睡到天昏地暗呢。”
他坐到餐桌前,望了一下绯羽便开始吃午餐,自从零出远门之后,她擅自跑了进来还铺了垫子睡在厅里。
明明才认识不久,真的难以想象这家伙的思维。
“壹缕君,你在想什么?看吧,东西都打翻了还浑浑噩噩的。”
“没什么,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绯羽微微抬眼,“大概等到零回来才走吧。”
“为什么?”
“壹缕一个人住会很寂寞吧。”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除了听到自己的呼吸便再无其他,不会有人喜欢那种孤寂的感觉。
头发被她温柔地摸了一下,推开了那只手,脸颊亦随即泛红,不喜欢被当成孩子的感觉。
想起了令他生厌的父母,但是相比之下她却没有别的用心,只是每天起床替自己准备好早午两餐的便当就去上班,回来的时候也是一样,除了偶尔冒出很跳脱的字词便没有多说半句闲话,平淡得令人难以置信。
“嘛…偶尔也出去走走吧,等下一起去图书馆要吗?”
她这样的人会喜欢看书?壹缕傻傻地看着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今天是假日,就放松一下吧,不然零会很伤心的。”
“有什么关系?”
“别否认了,你们两兄弟明明就有特.殊.关.系!”
“………”可以有什么特殊关系…开玩笑也有个限度!
“走吧。”绯羽说着拉起了他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走到柜子前才松开手,穿好鞋子便打开门,“快点吧,不然等下图书馆要关门了。”
习惯了,对于她不可理喻的行为已经吐糟无力,第一天便料到落在她手里会痛不欲生…不,其实没那么糟糕,她也不是完全不顾别人感受,只是有点儿霸道。
不远不近的路程,阳落温和却仍能使他们大汗淋漓,踏入室内的瞬间暑气全消,大概是最近一直窝在屋子里,久违的温差反应有种新鲜感。
绯羽觉得有点奇怪,“刚才开始你就一直不说话,到底怎么了?”
“只是觉得你不会做这种文静的事。”
“看来动机被猜到了啊…没想到壹缕也挺细心的,将来一定是个好丈夫呢。”
“请不要把话题扯得太远。”真搞不懂她在陶醉什么,就在他还在疑惑的时候一本书被递到手里。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壹缕接过后只是呆滞地盯着封套上的书名《异象百科》。半晌,他发觉里面放了书签,望了绯羽一下,见她点点头才揭开书页。
“五百年打开一次的「门」,快要关上了。”翎菲面色冷峻,端坐在窗前抹着刀锋。
“这副身体已经等不下去了。”
冰冷的声线与触感同时落到耳边,使她敏感地略微颤抖,“再忍耐多一下,今晚就可以结束了,所以…”
“从我的面前永远消失吧。”
冷漠却不失温柔的一句,她茫然望向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仿佛未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失温的手从耳边退开,单薄的身影亦已然从视线里消失,紧握刀刃的皮肉早已割破流血,却仍然舍不得放开。
“……我知道啊。”她的唇勾起了淡淡的笑意,不慌不忙地抹去刀锋上的血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连灵魂都快要被抽干似的,却没办法流出半滴眼泪。从梯级往下的轻浮身姿夺去了希尔的视线,伴随令人窒息的气氛一同离开了大屋。
“翎菲…维希真的打算留下吗?”
她瞥了瞥希尔提着的琴盒,“嗯。”
“……没有其他选择吗?”希尔怯弱地再问了一句。
“现在才后悔吗?” 翎菲冷笑了一声。
“不,只是…”他加紧力度将琴盒紧紧抱进怀里,继续紧随着她的步伐前进,走到布满野蔷薇的破墙前,他才将它递给翎菲。
“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酒红色的小提琴和一份乐谱。
循着指板上的跃动,林间穿梭回绕的优美旋律开始为迷失在村落的人们引路,手执琴弓的人眼前亦起了迷雾,在她脚边的野蔷薇依旧在暮色下淡出紫光。
希尔只记得从旅馆回来之后被告知母亲自杀身亡,摔破了父亲最珍爱的花瓶便冲出大门跑来这里,那时候坐在这片花海的维希咳出了血丝。
希尔迷茫地看着走入视线的人,“锥生零吗…?”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零刺探般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