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梧桐- 第32部分

　　

　　☆、第四十四章　　　　伤痛

　　因为雨桐的回归，几个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邀约着要搞一次同学聚会，聚会就安排在周五晚上。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很多同学都把自己的小孩带来了，因为有了小孩的参与，聚会显得异常热闹。大家都在感叹时间的流逝，都在倾诉人到中年的烦恼，然后都会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延伸到孩子的教育问题上。
　　饭桌上突然有人转移话题，问雨桐：“唉，周雨桐，方宇怎么没来？”
　　“他这段时间挺忙的，B县有个隧道工程，他下去检查去了。”雨桐很自然地回答，好像在说着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亲人。
　　“方宇当时在咱们班可是校草级的人物啊，人长得帅，个子又高，篮球打得又好，学习也不错，当时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他啊。一到篮球赛，那场外可都是他的女粉丝啊！”有人起劲儿地附和道。
　　“对啊，对啊，我还记得咱们班和二班那场篮球赛呢，方宇、张亚杰和刘晓军的铁三角，让二班攻不可破，后来他们班上来个靳勇也无济于事啊，咱们这个铁三角可是天下无敌啊！”
　　“是啊是啊，二班那个靳勇球打得不错，可是比起方宇来他差远了……”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激动。
　　听着这些名字，这些场景，都是那么熟悉，仿佛这一切就在昨天发生一样。
　　这时有人把话题的焦点集中在了靳勇身上，“说起靳勇，好像前两天他还从上海回来了呢。听说他是他们学校最年轻的教授，混得很不错，还在他们学校组织部兼管人事。”
　　“记得刘静吗？靳勇当年和刘静好了，因为刘静爸爸的关系，搞了个公费留学的名额，后来两人一块儿去了美国，听说后来他们俩结婚了。读完硕士后，俩人都回国了，好像一直都没有小孩。”
　　“听说现在他们俩离婚了？”
　　“好像是，前两年刘静他爸不是出事了吗，再说了，像刘静那样的大小姐也不好伺候啊！”
　　“原来靳勇在咱们年级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文科班每次考试都是他第一。”
　　“此话差矣，高考除外啊！当年高考的文科状元可是张亚杰啊！前面的那些考试算个啥，还不是得在高考上见分晓。所以，还是张亚杰厉害！”
　　“说到底，那个靳勇也就是个吃软饭的。”
　　“不过人家好歹也在上海扎根了，上海，那可是国际大都市啊，咱们这些小地方没法比。”
　　“我可不同意你的意见，我就觉得小城市挺好的，生活压力不大，消费不高，竞争也没那么激烈，周围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有基础，好办事，容易有幸福感。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什么人脉啊，什么圈子啊，那都是扯淡，什么都得靠自己打拼。大城市房价高，物价高，生活成本高，什么都高，那个电视剧《蜗居》不就反应得挺真实的嘛。所以啊，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
　　“……”
　　“……”
　　雨桐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当她听见这些老同学议论靳勇时，她感觉就像在议论一个她素不相识的人，心里已经很淡然了。
　　雨桐带着楚楚在老家呆了两个星期，这次家乡行收获颇丰，让她看清了很多东西，也让她理清了很多思绪。
　　回到省城，雨桐决定去找方宇。
　　可是方宇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雨桐想也许方宇还在工地上没有回来，可能那个地方没有信号，明天再给他打吧。
　　第二天一早雨桐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方宇的电话，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听了，雨桐激动地说：“方宇，我是雨桐，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
　　可是那边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哦，你好，雨桐，我是方宇的爸爸。”
　　雨桐有些意外，为什么是方宇爸爸接的电话，“哦，您好，叔叔，您跟方宇在一块儿？”
　　“对，我在省城，现在在省第一人民医院，方宇刚做完手术。”方宇爸爸说话的语气让雨桐无法辨识事情的严重程度。
　　“做手术？”雨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对，方宇在工地上出事故了。”
　　“出事故？”雨桐的脑袋“轰——”一下炸开了，这种感觉就像五年前得知楚天的噩耗一样，事故？事故！她不敢再想下去……
　　“叔叔，我马上过去！”雨桐挂断电话，拔腿就跑。
　　出租车载着焦急万分的雨桐，很快就来到了医院。当雨桐找到方宇的病房时，她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方宇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吊着血浆，有一条腿裹着厚重的纱布，不！是半条腿裹着厚重的纱布！
　　不！不！不！不可能！怎么是半条腿？不可能！
　　雨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冲到方宇的床前，扑到方宇的腿上，双手轻轻触摸着方宇那条残缺的右腿，她要亲自证实眼前发生的一切。
　　雨桐从上摸到下，来到膝盖部位，下面的腿没了，真的没了！
　　她的眼睛没有看错，方宇的右腿没了！
　　雨桐的心突然间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个口子，在一个劲滴血。
　　这样心痛的感觉，五年前有过，那次是因为楚天，这次是因为方宇……
　　雨桐回想起上高中开运动会时方宇那次400米决赛的情景，那双修长的大腿在赛场上飞快地奔驰着，象卯足劲的发条，飞速旋转着快得让人无法超越。
　　雨桐回想起4班和2班的那场篮球赛，想起了方宇那个极富动感的跳跃和那个漂亮的扣篮，当时有多少少女为如此潇洒如此迷人的方宇而动心。
　　雨桐回想起方宇第一次到H学院找雨桐，那一天，在阳光下，方宇身着墨兰色的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修长的双腿，玉树临风般伫立在学院门口，那时的他是那样的阳光和充满朝气。
　　可是现在，方宇竟然失去了他的右腿，那样奔跑那样跳跃那样潇洒那样迷人那样阳光和朝气的方宇还会回来吗？那样的方宇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
　　雨桐看着方宇残缺的右腿，悲伤已经化作源源不断的泪水，落个不停。
　　过来好一会儿，雨桐才缓过神来，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方宇的妈妈和爸爸，方宇的妈妈也早已成了泪人，方宇的爸爸还算平静，可是眼神中也流露出哀伤之色。
　　“出事那天，方宇正在隧道里检查施工的进度和质量，可能由于当地正值雨季，连续几天的大雨导致山体滑坡，那个隧道突然塌方了，当时隧道里有几个工人还有方宇，2死5伤……等把方宇救出来再送往这时，医生说已经来不及了，他这条腿已经废了，只能做了截肢。还好，命保住了。”方宇爸爸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雨桐。
　　雨桐想象着当时的场景，眼泪已像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方宇的腿没了，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方宇该如何面对他的这条残腿，该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雨桐无法想象，这对于方宇来说将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不仅是方宇，包括他的父母，还有他身边的所有人。
　　虽然悲痛和伤心包裹着雨桐，但是雨桐清楚地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退缩，因为方宇需要她。
　　雨桐打起精神来，安慰方宇的父母：“叔叔阿姨，你们不要难过，方宇身体素质那么好，他会很快康复的，等以后进行功能恢复训练，再戴个假肢，应该没有问题。这几天，我就在医院照顾方宇，学校还有一个月才开学，我可以好好陪陪他，没关系，你们放心吧。”
　　方宇妈妈很感激地看着雨桐，可是太过伤心，话音来到喉咙又哽咽了下去。
　　方宇爸爸搂着方宇妈妈的肩膀，紧了紧，好似安慰，然后问雨桐：“那你的孩子呢？”
　　“哦，在老家，她说想和外公外婆呆一段时间，没关系，等开学前我再把她接上来。这段时间，我可以专心照顾方宇。”雨桐赶紧解释，想让方宇爸爸妈妈解除后顾之忧。
　　“谢谢你，雨桐，你也忙，你不用天天来，我们会请护工的。”方宇爸爸说。
　　“没关系，叔叔阿姨，我可以的。”雨桐真诚地看着方宇的父母。
　　

　　☆、第四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因为方宇的伤势较重，直到第三天才苏醒过来，醒来时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打着吊瓶，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原来自己是在医院里。方宇想起身坐起来，可是腿部一阵剧痛，让他使不上劲，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腿裹着厚厚的纱布，他再定睛一看，呃？腿呢？他的右小腿呢？可是长短不一的两条腿放在一块儿，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他的腿，残了！
　　方宇顿时疯狂地大叫起来：“腿呢？腿呢？我的腿呢？医生——”，一边大叫，一边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双腿。
　　此时的雨桐正在开水房里接着开水，听见叫声，赶紧拎着暖水瓶冲进病房。
　　方宇看见雨桐，冲着雨桐大喊：“腿呢？我的腿呢？我的腿呢？”
　　雨桐赶紧放下暖水瓶，跑过去抱住方宇：“方宇，方宇，别激动别激动！你听我慢慢说。”雨桐一边搂着方宇，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好像在哄着一个受惊吓的小孩。雨桐放慢语速，缓缓地说：“你在工地上出事了，隧道塌方把你的腿砸坏了，血管和组织都严重受损，把你送到这时，你的腿已经过了最佳修复时间，没办法修复了，来不及了，所以……所以就只能做了截肢。”
　　雨桐实在不忍心说出实情，这样残酷的现实没有人能够轻易接受。
　　方宇趴在雨桐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雨桐静静地搂着方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然后就这样任由方宇哭着，直到方宇哭累了为止。
　　嚎啕大哭之后，方宇竟然出奇地安静和沉默。整整一天，没有和雨桐说过一句话，无论雨桐和他说什么，他都像没听见似的，不答腔。
　　雨桐并没有和方宇生气，她完全理解方宇此时的心情，不管谁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谁的心里又能够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
　　方宇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需要的是鼓励和安慰，需要的是耐心和毅力，需要的是长久的爱支撑他渡过难关，战胜痛苦，勇敢地面对生活。
　　方宇住院的期间，不断有人来探望，单位上的同事，家里的亲戚，还有方宇的朋友。每个人的到来可能对方宇来说都是一种刺激，因为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怜悯的眼神，而就是这种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方宇所处的境地，所以方宇越来越无法接受别人这样的眼光，越来越不愿意跟人接触，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这一切，雨桐都深深地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雨桐想尽一切办法去转移方宇的注意力，一会儿给他读报，一会儿给他讲身边发生的趣事，一会儿给他读小说。
　　这天雨桐突然想到方宇家里看看，打算搜罗一些方宇感兴趣的、平时爱看的书，顺便拿一些方宇换洗的衣服。雨桐弯着腰，温柔地看着方宇：“方宇，我想去你家里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再给你找几本书，可以吗？”
　　“嗯！”方宇简单地回答。
　　“想看什么书？小说？杂志？漫画？人物传记？”雨桐热情地问。
　　“随便！”方宇只是淡淡地回答。
　　“行，那我就看着办喽！”雨桐毫不在意方宇的态度。
　　雨桐来到方宇的家里，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然后来到书房给方宇找书。雨桐顺着书柜一层一层地翻，一层一层地看，突然一本印有“机器猫”头像的笔记本跃入眼帘，这个笔记本如此熟悉，雨桐拿出来好好看了看，这不是上高中时雨桐第一次参加班级演讲比赛获奖后送给方宇的礼物吗？她自己也有一本这样的。雨桐感到好奇，随手翻开笔记本，上面居然是方宇的日记。
　　1993年10月15日晴
　　雨桐参加演讲比赛获得第一名，真为她高兴。
　　这个笔记本是她为了感谢我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因为她喜欢机器猫，所以，我喜欢！
　　演讲比赛？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机器猫，又叫哆啦A梦，看上去憨憨的、胖胖的，非常可爱。最神奇的就是它那个百宝口袋，要啥有啥，每当大熊遇到困难，它都能从百宝口袋里找出不同的工具，帮助大熊解决问题。那是雨桐年少时最爱的卡通人物，现在的孩子已经对哆啦A梦不太熟悉了，他们都喜欢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小马宝丽》……太多的卡通形象，让孩子应接不暇。
　　雨桐接着往后翻。
　　1993年12月5日晴
　　今天参加冬运会的400米决赛，很侥幸拿了第一名，有点愧对雨桐充满期待的眼神。
　　1994年3月28日晴
　　春天的气息笼罩着校园，教学楼前的梧桐树又开始吐着嫩芽，那星星点点的绿会让人畅想美丽的春天。雨桐的脸上为什么会有愁容呢？希望她的笑容永远如湛蓝的天空般明朗。
　　……
　　……
　　1994年10月15日阴
　　今天在篮球场上，看到雨桐受伤的表情，我的心跟着揪了一下。
　　篮球场上受伤？雨桐看到这，快速在大脑里搜索着记忆。是的，那次篮球赛，由于毫无准备的上场，雨桐意外受伤了，肩关节脱臼，很长时间都打着石膏和绷带，每天方宇都骑着自行车接送她，每天都在帮她抄各种各样的笔记。
　　1994年12月1日多云
　　雨桐终于可以不用打绷带，看着她逐渐康复，心中就像看见冬日的暖阳。
　　1994年12月15日阴
　　不知为什么，雨桐竟然不跟我说话，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我的心情犹如今天的天气，看不到暖阳。
　　是啊，为什么不跟他说话，对他不冷不热？就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们俩的过度亲密接触，所以整个学校都是他们俩的流言，雨桐回想起了那段充满流言蜚语的日子，回想起了老陈和她的谈话，回想起了她对文理科的最后选择。
　　1995年1月28日多云
　　马上就要分科了，雨桐说她要读文科，我的心中有些失落。
　　1995年3月2日晴
　　雨桐最终还是选择了文科，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可是我觉得距离好远。
　　是啊，自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