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来话长。”清蓉停了一下,勉强笑道。
“唉,所以说当初你就应该好好听妈的。”陆母叹息,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叨开。
清蓉不语,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偶尔会插上一句。
“……你姐上段时间去英国,说是去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本来只是说是去几天,这倒好,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上几天她打来电话,说是在那儿和陈浩已经注册结婚。”
“陈浩和姐?”清蓉擦碗的动作停了一下,表情很惊讶。
“对呀,你说这姻缘的事还真说不准,当初你姐和他们四人玩在一起那么久,也没闹出个什么事,这长大了,各自有了各自的事,一年难得碰一次,反而让他们产生了感情。”
清蓉沉默的听着,心里想到了华婧,上次通电话时,她对她说过,她人在英国,而且还是和姐在一起。
她去英国,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对了,你姐说,他们就这几天回来,到时,四个会一起回来这里。”
清蓉先是应了声,然后想想,好像人数并不对。
“四个人?”
“恩,就是当初那四个人,华婧,陈浩,你姐,还有那个江尚飞……”陆母接过女儿手里的碗,放进碗橱里,一时没发现女儿瞬间呆愣的表情。
“妈,你刚……说什么?”她听错了吗?
“我说什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放好碗筷,陆母奇怪的看向女儿。
“江尚飞……”
“他?过几天和你姐一起回来,怎么,有什么不对?”陆母以为女儿是觉得见到他别扭。
清蓉摇摇头,表情有些空白,“妈,你一定记错了,江尚飞他,在七年前已经死了。”清蓉僵硬的笑笑,心想一定是母亲搞错了。
“你这孩子到底在胡说什么,虽然你和他没在一起,也不能咒人家,大过年,什么死不死的。”陆母将她往外推,“去去去,快上楼去休息,一定是累了才开始胡言乱语。”
清蓉近乎麻木的走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江振正在换睡衣,打算上床休息。
见她进来,他系好睡衣带问,“收拾完了?”
半天没听见回应,他抬头看向她,她的脸色很白,眼神有些空洞,他担心的走上前问,“怎么了?”上楼前,她还好好的。
看着眼前这张担忧自己的面容,清蓉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江振,你告诉我。”她对他对看,眼里有些湿意,身体微微发颤。
江振看着她,等着她问下去。
“江尚飞他,是不是还活着?”她认真的看着他问,上前紧握他的手。
江振表情很平静,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会一般,“是,他还活着。”他淡淡开口。
“为什么?”相对于江振的平静,清蓉的语气略有提高,“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他在病床上睡了六年多,直到上个月才醒来,就算告诉你又如何,让你每天守在一个永远都有可能醒不来或着随时都会死掉的人身边?”他抽离自己被她紧握的手臂。
“就算这样,你也应该让我知道他还活着。”清蓉闭起眼,眼泪瞬间流不停,她忍不住朝他大吼。
她无法承受,近七年来,那几乎每天让她以泪洗面想起的人,在她好不容易可以接受他已逝的消息,投入到其他男人的怀抱时。
老天却像是与她开玩笑一般,现在大家却告诉她,他还活着,江尚飞还活着。
江振盯着她激动的神情,目光无比森冷,“陆清蓉,一直以来,谁曾告诉过你,阿飞已死?”
流泪的脸庞,渐渐苍白,清蓉颤抖着唇看着江振。
是,从头到尾从来没人对她说过,江尚飞已不在的事,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以为而已,但是,但是……
“就算是那样。”她盯着他,“我也无法原谅你。”
生硬的话语,陌生的眼神。
江振看着眼前那扇合起的门,眼神越发的冷。
感觉到心脏那里传来细微的疼痛,他从公文包找到药,就这么干吞下去。
二十六
第二天一早,江振在一阵细碎声中醒来,他半坐起身,看着眼前那个正在翻他行李箱和西装外套的清蓉。
“陆清蓉,你在做什么?”他不悦的皱眉。
清蓉冷着一张脸,什么话也没说,将行李箱和他的翻遍后,确定已经没有任何烟,她才将那些衣物重新折好放回原位。
拿着那几包搜来的烟,她看也没看坐在床上的人,走下楼来到客厅,直接将烟丢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
“爸,这烟你拿着抽,不要给江振。”
陆父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
“你别问了。”清蓉抬眼看了一下客厅,“妈呢?”
“她带着两个孩子去邻居家窜门了,这老婆子。”
清楚陆母个性的父女俩,没再说什么。
中午吃饭时。
“来,江振,尝尝我们自家酿的酒。”
陆父替江振和自己各倒一杯酒。
两人刚要碰杯,坐在江振身边的清蓉,手一伸,将他手中的酒夺下来,放在自己的面前。
“他不会喝酒。”
不理会身旁人看过来的视线,清蓉只顾自己吃着饭,偶尔会替孩子夹些菜。
陆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笑,“不会喝没关系,我们吃菜,来,昨天来的匆忙,没好好做几道地道的家乡菜。”陆父夹了些菜到江振的碗里,“‘尝尝这辣肉盯,很辣很香脆。”
“谢谢。”江振道谢,正要动筷子。
“他不能吃辣。”清蓉端过他的碗,将里边的辣全挑出来放到自己的碗里。“他吃这些就好。”她挑了些清淡的菜在他碗里。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总觉得今天的女儿很奇怪。
江振不语的看着身旁的人。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他们动身要离开那天。
“够了,陆清蓉。”江振一把拽过正背对着他收拾衣服的清蓉。
他让她面对他,与她对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这些天奇怪的行为,让他多少能了解,她已知道一些事。
“陆清蓉,我的耐信是有限的。”
清蓉半天不说话,终于让他恼火。
这些天,她一直和孩子们睡在一起,不同他说话,看见他跟没见一样,直接当他是隐行人,却又处处限制他的饮食,他不懂她,可他无法忍受是她的默视。
“我打过电话给爸爸。”她的声音有些沉。
江振抓紧她的手渐渐松开。
一得到自由,清蓉继续自己手边的事。
江振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清蓉——”他唤她。
“啪”清蓉将行李箱合起,放在一边,要从他身边经过时,手被他再次拉住。
“我们谈谈,清蓉。”
“我不谈。”甩开他的手,她开门走了出去。
刚到楼下,门铃便一阵响,以为是买菜回来的陆母,匆忙上前开门。
“姐?”门外站的人,让她微微吃惊。
“清蓉?”陆子瑶没想到会是她,也是吃了一惊。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清蓉退开几步,打算让她进来。
眼光转动间,不经意扫到站在陆子瑶身后的人影时,所有的动作一下子停顿。
她和他的目光隔着五步不到的距离,就这么痴痴的看着。
六年来所有的痛苦和离愁,仿佛只在这一眼中看透,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他们两人同时忘了周遭的一切,眼里心里,都是一个人。
华婧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切,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华姨——”前方跑来的两个小身影,快速的跑进华婧蹲下的怀里。
江尚飞眼神动了几下,看向面前的两张面孔。
清蓉同时也收回目光,站在这里,她会窒息,和华婧和陈浩打完招呼,她又回了楼上。
“你们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几人坐到客厅里,华婧抱着两人各亲了一下。
“告诉华姨,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当然想,可是打你电话都不接。”清晨想到这,生气的退离她的怀抱。
华婧摸摸她的头,“华姨错了,这就向你们赔不是。”华婧站起身,给两人深深鞠躬。
斗乐了两张生气的面孔。
“两个小讨气,眼里只有华姨,也不和姨打招呼,我可要生气了。”
两人连忙又上前和陆子瑶一番亲热。
华婧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尚飞,大概可以猜到他现在的心情。
陈浩是三人中,唯一不知情的人,对于当年陆清蓉和江尚飞的事情,只是略懂一二,不过看今天这情形,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
他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慰藉。
江尚飞坐在沙发,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他们提醒了他,他和她再也回不了从前,她现在是他的嫂子,他纵有万般的不舍,也只能笑着祝福她。
“你们叫什么名字?”在两个孩子看向他时,他开口问。
“江清晨。”
“江清夜。”两人同时回答。
“他是夜里出生,我是早晨出生,所以他叫清夜,我叫清晨。”怕他不懂自己名字的意思,清晨解释了一遍。
江尚飞微微一笑,还真像她会取得名字。
陆子瑶拉回两人,问,“爸爸也来了吗?”
清晨点头,“来了,可是这几天爸爸妈妈好像在吵架,谁也不理谁。”
听闻的华婧一愣,“不是被我猜中了吧,两人正在闹离婚。”
陆子瑶暗瞪她一眼,“别开玩笑了。”
华婧瞧她一脸凝重的样子,无所谓的耸耸肩,看向楼梯口,刚刚清蓉的样子让她很担心。
清蓉回到楼上时,江振正站在窗口那里抽着烟。
他的背影在午后阳光斜照下,显得很孤傲,在他的手指和中指间,正燃着一根已吸了大半的烟。
清蓉走上前,猛地从他手中夺过烟,扔在地上踩熄。
江振回身看向正拿眼瞪自己的女人。
“还有没有?”她问他。
“什么?”江振半知不解。
“烟。”不等他回答,她双手已在他身上搜寻,从他的上衣口袋搜到下衣口袋,最后是在他西装里袋里翻出了一个样式普通的银制烟盒。
她打开一看,里面一排排的都是烟。
她脸色一沉,顺手打开窗户就要扔出去。
江振半开玩笑道:“我建意你把盒子留下,烟丢掉。”
清蓉伸到一半的手停了下,她看了一眼手中那烟盒,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外。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江振解释:“这是江爷的遗物,听他说,这是奶奶在他们结婚那会儿,送他的礼婚。”
听他这么说,清蓉也不好丢掉,听他的话,将里边的烟拿出来,全丢在垃圾筒内,烟盒,她没收。
“江振,别让我恨你。”
清蓉背对着他,低沉道。
江振为之一愣,即而笑道,“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走上前,他揽过她的身子,“清蓉,就算是我自私。”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告诉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你的心是不是已经开始动摇?”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清蓉紧咬住下唇,闭上眼不敢与他对视,怕眼里会泄露太多的情绪。
“我不知道,江振。”她想骗他,可是话到嘴边,溜出了这么一句。
眼角有些湿意,她是真的不知道,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那么想要看着他,哪怕一生一世,天老地荒,在她眼里,都不及看见他的那一眼。
她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曾经以为,这辈子只能在梦里回忆他的英容,从未奢想着,今生今世还能有幸再见他。
她承认,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动容了。
从十六岁那年初见他时,她和他的第一次对视,第一次讲话,第一次拥吻……
很多画面都在那一瞬间闪过她的脑海,执者了八年,痛苦了七年,这些的这些,并不是随便一个人,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
起初她以为他已经死掉,这样她就死心的将整个信念强加在江振的身上,眼中只注视着他一个人的好,一个人的坏……
可是,当他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她以往坚持的信念,却产生了动摇,只是一面就已如此,那么第二次,第三次见面呢?那时她会怎样。
会不会就那样,又陷入到他的世界里,做回以前那个只爱他的陆清蓉。
江振紧握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到弄痛了她,她紧咬着唇,不敢看向他。
“陆清蓉,你清醒一点,你和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江振的眼里满满都是痛苦。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深爱的女人,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拥有的女人。
他想她爱他,只爱他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江振。”清蓉抱着他,埋在他的胸膛里痛哭。
“江振,我们回家吧,就现在,回家吧。”
她要逃,她想逃,只能这样,她才能看管好自己的心,她天真的想。
江振表情只一瞬间就恢复平静,他的眸光很冷,半响,他淡淡的开口,“清蓉,你忘了。”
“他是我弟弟。”
清蓉在他怀中停止哭泣,睁眼触及的黑暗,都比不上她内心越来越大的慌恐。
“清蓉,我是你丈夫,是孩子们的爸爸,就算你想回到他的身边。”他抱紧她,“等我死了以后,你想怎样,我都不会管。”
在他怀中的身体完全僵硬掉,清蓉缓慢的从他怀中抬头,看向他痛苦的眼眸。
“江振。”清蓉盯着他一字一句开口,“你把我当成什么女人?”
她推开他,拎起一旁收拾好的行李,背对着他开口,“我们回家。”
二十七
“江振,你把我当成什么女人?”
那天她冰冷的视线,连日来在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连同她背对他的冷默背影。
从女郎身上抽离身,江振□着身体走进浴室冲洗,十五分钟后,他在留下一些钱后,走出酒店大门。
从地下停车场取出车,他先是停在路边抽了几根烟,然后才驱车回家。
到家时,已是零晨三点多。
有点微醉的他,先是上楼看了看孩子,见他们睡的很熟,他又摸黑回了自己的房间。
头有些沉,迫使他只走到沙发边就再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