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儿是个大嘴巴!”
程泓源瞪了她一眼:“合着你还想瞒我呢!”
程爱瑜瘪瘪嘴,举手投降。反正他都已经知道了,多说无益。
程泓源斜了眼小妹,眼尾儿却扫过真贴心的给她换冰贴的男人,眼神微沉,似乎在那一瞬凝定,思考着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收回稍稍流露的心思,转眸看向了小妹,神色渐变严肃。
“我刚刚和苏敏赫见了个面。”
“苏总?”
“嗯,毕竟是他把你送到医院来的,怎么说也得感谢人家。”程泓源斟酌着,并没有将父亲有意要用程爱瑜和苏家联姻的事儿说出来。只在这时,抬头看了眼景煊,见他脸上还是淡淡的,在心里又重新估量了这个男人,为他多加了几分。短短数秒,他就调转回视线,满眼宠爱的看着程爱瑜,朝她扬了扬下巴道:“妞儿,等回头你给你们苏总去个电话,等病好了,请人家吃顿饭。别让人家说,咱们老程家的人,不懂礼貌,知道吗!”
“放心吧,这点儿事,我还是知道的。”对与苏敏赫的反常,程爱瑜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还是心理感激他能看在大家长辈相熟的面而上,没给她直接裹个草席子,从办公室扔出去,再让Eva给她抛“尸”街头。不过以苏敏赫的洁癖程度,估摸着去一次医院,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都会处于一种极度不正常的范围里,嗯……要小心!
“喂喂喂……小妹,你想什么呢,喊你这些神儿都不见你动一下。”
程泓源抬头又看了眼,正在给程爱瑜放慢点滴速度的景煊,在心里又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拿这两人该怎么是好,不过他这个当哥的,能说的,能做的,都已经够份儿了,接下来,就得看这两人自己怎么走了。但不论他们怎么走,他这个名嘴大状,总不能该行干起扯皮条的勾当,给两人剥光了锁房里,闭门造人吧!
“是你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呢吧,笑的——也太贱了!”程爱瑜眯着眼睛,瞅着兄长,见眼前递了杯水,她刚想抬起软弱无力的手,拿杯子就自动递到了她的嘴边,微微倾斜杯身,压根没有让她动手的意象。程爱瑜抬眼看着景煊,像是被惊到的小兔子,立刻垂下眸子,将视线平缓的滑向程泓源,略有些尴尬的就着景煊的手,喝了半杯水,润了润有些干哑的嗓子。但这心里,却伸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瞬间就暖了她的心坎儿,渐渐充盈,与另一半的冷意相互对抗着,纠缠着。
“小兔崽子,越发儿的没大没小了,说谁贱呢!”坐了半天都没人给递杯水的程泓源,唬了眼妹妹,自己拿了个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咬牙切齿的说:“你是皮痒了吧,改明儿回去,哥请你吃皮带炒肉丝儿……”
“噗嗤,你还说我,我要是小兔崽子,你是什么,咱家是什么!兔子窝啊!”程爱瑜这会儿似乎精神头儿挺足的,笑的神气活现,还磨了磨牙,笑眯眯的弯着眼睛揭程泓源的短道:“咱打小长到大,就没尝过皮带肉丝儿是什么味儿,倒是二哥你,吃的是最多的!”
那是,从小到大,不论她有什么错,家人都会笑眯眯的摸摸头的头,在把错推到她那三个哥哥的头上。谁让他们是哥哥没照顾好妹妹呢?就连最能镇得住她的大伯,在这种问题上,也和老爷子他们一样,站在同一观点上。而相比大哥和三哥,程泓源是打小替她挨打挨得最多的一个,不过他俩的关系也是最瓷实,最没大没小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谁!”程泓源伸手就要赏她个巴掌,却见程爱瑜下意识的抓住眼前人,就往人家身后躲。
和小时候的动作如出一辙,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抓着具有保护性的人,往后一缩,在稍稍伸出头来继续挑衅:“怎么被戳了痛楚,不淡定了?你还有好多软肋呢,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景煊,你知不知道……”
话语戛然而止。
程爱瑜抬头看着被自己紧握着手的男人,那微微弯着的眼睛,倏然间睁开,眼神也冷了下来,但眼底的一抹慌张,是如何都遮掩不去的。
她,她怎么会……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就像程爱瑜小时候那样,她习惯了众心捧月,习惯了追着景煊跑,习惯了他的包容,习惯了他的保护,更是习惯了有他带在身边的那份安然。而如今,当她习惯了他的一切都消失在她的生命里时,他又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习惯,甚至强行改变了她的习惯,渐渐融入了她的生活,和她纠缠不清,以至于此时,她居然下意识的抓住了他,和他说……
“咳咳——”程泓源瞧出了端倪,握着拳头,在唇瓣干咳了两声,给程爱瑜唤回魂,又抬腕看了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还得会酒店整理明天上庭的资料。小鱼宝贝儿,明儿哥哥下庭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顿了下,他抬头看着景煊,“不用送我,我自己走。谢谢你照顾她,有你在,我放心……”
男人间的对话,没有小姑娘那么缠绵,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或是微微颔首,就能了然彼此的心意。
而程泓源出了门,她和景煊就等于又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处境里。
不多会儿,特医拿了新的血样报告过来,又给她做了个常规检查,之后让护士给她换了点滴,继续输液。
而她似乎和谁都能扬起微笑,甚至妙语连珠的调侃几句,唯独单独面对他时,是那样的安静,安静的连嘴角的微笑都是那样的刻意。
景煊微微握经拳头,在缓缓松开,看来要打开她的心结,他还有段路要走啊!
景煊又给她换了个冰贴,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接着又拿了体温计给她:“张嘴……含住了!”
程爱瑜依言,真张嘴叼着那个冰凉凉的老式体温计,但脑子里怎么就窜出了顾繁华上次发烧时,她拿体温计往顾大小姐塞嘴里戳时,顾大小姐眉眼一挑,故意冒出来恶心她的话呢——“小鱼,我怎么感觉,含着个体温计,跟Blow—job式的。就是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细了……”
靠,她在想什么!
程爱瑜还真有点脸红,好在景煊正站在落地窗边,背对着她,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窘呢!
哗啦——
厚重的窗帘拉开,窗外,冶艳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洒下一地碎金色的光芒。
程爱瑜微微眯起眼睛,看窗边的景煊,因为滤光玻璃的作用,使得这日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带着种属于昼夜交替间的柔媚,柔柔地洒在床前,泛着金红色的光芒。适应了灯光的程爱瑜,看着这样的阳光,有些眼睛发酸。但她还是不舍的抽回视线,那温柔的光线,在景煊周身晕开,仿佛给他高大挺拔的身上描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威严而又神秘。
——“咱景哥,这身板勾的姐姐我是心神荡漾啊!小鱼儿,你有福气喽!”
顾繁华不正经的话音,又跳入了程爱瑜的脑中,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随口玩笑,并没上心,但今天却又想了起来。甚至……她还真认真的去看了,默默地打量着背对着她的男人。身修腿长,腰板儿笔挺……这身板,搁在人堆里,还真是数一数二的,也难怪控身材的顾繁华会觉得心神荡漾,百看不厌。其实景煊的身材属于标准的高瘦型,然而长期的部队生活与军事锻炼,将他的肩背锻炼得比同龄人要坚实很多,是明显的倒三角身材,黄金比例。而他全身的轮廓很分明,硬朗且挺拔,肌肉线条更是漂亮得没话说,她看过摸过还……咬过,所以她的发言,绝对中肯。这样的身材比例,相当的百里挑一。如果非要用四个字四个字的形容,那她此刻想到的就一举——玉树临风,日月同辉。这男人的皮相,的确没的说,就连骨头架子都透着一股别人没有的别致劲儿,难怪唐枫每次见了繁华说道景煊身材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就一个劲的冒酸泡泡,直嚷嚷着伸手拽她,让她这个摸过景煊的人,也摸摸他的,在凭良心的说一句,到底谁身板儿更好!
……
想着这些嬉闹,程爱瑜不经意的笑出声来。
景煊无声的转头,看漆黑的眸看着她映着碎金般阳光的眸子,闯入眼中,是无与伦比的透亮与温暖。但只是一瞬,那笑容就消失在她镀着层金色的深眸中,消失的无声无息……
罢了,她既然不愿意走出来,那她就把她从她的世界里拽出来吧!拽不出,他就挤进去,只要她的心里还有足够的余地。
景煊走过去,给她调整了下输液速度,伸手拿了她含在口中的温度计,看了看——三十八度。嗯,快回到正常体温了。
稍稍安慰的景煊,松了口气,随手将体温计反倒一旁的消毒杯里,转而拿了电子体温计,放在她耳廓里又测了下,确定温度相差不大,就记录了下来。“还有点发烧,不过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景煊放下手中的笔,扫了眼温度记录,转身在她床边坐下,一直胳膊绕过她的后颈,轻轻地揽住程爱瑜,将她半环在怀里,并将手中拿着的药片塞到她的口中,接着又给她拿了刚倒好的水,低头轻轻地吹了几口,就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下去,“慢点儿喝,小心呛着!”
程爱瑜抿着杯边,小口小口的喝着,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这周到劲儿,他到底是要唱哪出啊?
温热的清水,顺着口腔缓缓划入腹中,似乎又一股热流,从唇齿间滑落,暖了她空落落的胃,却是那样的令人心安。
但这样的安逸,对程爱瑜来说,却是短暂的,就像一瞬即使的梦,让她想要沉醉,却又想要快点儿醒来。
一杯水,喝了大半,程爱瑜怕再喝下去自己要尿崩了,赶紧伸手拽了拽景煊的衬衫衣摆。一僵,却又赶紧收回手,低声问道:“你不要回部队吗?”
“师长给了探亲假,不过明天中午要回去报到,市里有个会。”景煊放下杯子,靠在床头环抱着她,伸手摸了摸她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忽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是要赶我走,还是不舍的我走?”
程爱瑜顿时后背僵直,想起来,但好像这高烧耗干了她的力气,令她连挣扎的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尽量的僵着不去挨他那被顾繁华称为“视觉销魂”的胸膛。当然,顾繁华是隔着衣服看的,而她是剥光了评定过的。
得,她又想歪了。
“哼,我这是怕你拿我们纳税人的钱,不为纳税人办事儿,才提醒你一句。”收回心思,程爱瑜哑着嗓子,用特严肃的口吻说了句。转即又道:“还有,不是探亲假吗,不用陪干爸干妈?”
她也挺奇怪的,这探亲假怎么就那么点儿短,难不成是让他支援航天事业建设?花钱做一天飞机玩,飞十几个钟头到大洋彼岸,和他爸妈来个热情拥抱,在坐飞机回来……这有并吧这!
正想着,程爱瑜刚好抬头,这么一偏脸儿,视线就和景煊的又撞在了一起。却见他霸道的眉眼,此刻含着淡淡的笑意,柔软了他眼角眉梢的线条,与冷硬的气势。接着,没等她来及低头把脑袋藏起来,就听景煊开口,贴在她的耳边,朝她的耳廓里呼着热气道:“探亲假,也可以去探望女朋友。”
“谁是你女朋友!”程爱瑜尴尬的头脑发热,原本快要冒热气的脸上,此刻的温度估摸着都能做个煎鸡蛋了。大概,和四九城夏天里的地表温度一样,赶巧了还能烫个贴饼儿什么的。
“你啊!”景煊轻轻地捏了捏她滚烫的脸蛋,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勾起唇角:“现在不是,早晚也会是。怎么,你想越过女友阶段,直接晋升景太太?”
如果是那样,他现在就麻溜儿的去打报告!
那双眼睛太亮,亮的程爱瑜都不敢看过去,赶紧别开脸,还伸手摸了摸眼角。她甚至有些怀疑,醒来后与景煊的几次对视,她微微有些发痛的眼睛,是否因为和他对视的交战,而受了内伤。否则,她怎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幻觉,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小时候的景煊。
“我是不是病的特厉害,出现了幻觉,还回光返照?”她下意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赶紧闭嘴。
本以为景副师长要怒了,非得撂挑子走人不可。哪曾想,他居然从身后将她环住,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偏向他,然后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很轻很轻,却好似饱含着无尽的缠绵。
接着,那动听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这样呢?你觉得是幻觉,还是回光返照?”
红润而又柔软的舌尖,从唇间伸出一丁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程爱瑜并不知道,这个动作在她做来有多撩人,若非她还病怏怏的躺在自己怀里,景煊估计非得把这撩人的小家伙剥了扔床上,狠狠地收拾一顿。
“呃……我果然病的不轻。”此刻的景煊,太温柔,温柔而又深情,就连眼底似乎都浮现出一抹疼惜之色,略带宠溺。
那是自然而然的流露,不自知的。
那是她看不懂的深邃,无法自拔。
此刻,面面相觑的两人,却是两种形态,却都纠缠在这八年的空白里。
对他,程爱瑜已经说不出是爱是恨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她依旧喜欢他,只是她再用这些年培养出的良好的控制力,勒令自己坚定的站在那道坎前,始终不肯再往里走下去。
她,怕了!
对她,景煊早已抱定了要将她彻底占领的心思,虽说不知道这种心思算不算事哎,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还像以前一样喜欢着她,从开始就不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那种喜欢,而是对待一个女人。只是,他每往前一步,她就往后退缩,看来只能将她逼到墙角,才能抓住这只狡猾的只会躲避他的小狮子。
他,更为坚定!
“那就再试试看,这样是不是梦。”
景煊轻吻她的侧脸时,轻飘飘的声音就像是落在了她的毛孔中,震得她心神俱颤。接着,他的唇慢慢划过她的颊边,又一次落在了她的唇上,用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瓣,唇峰,流连在这两片柔软之间,轻柔而小心的,细细地吻着她。
“唔……”干涩的唇瓣,得到了滋润,但她却是那样的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发疯的怀抱。可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与她的理智抗争,不想拒绝。
“程爱瑜,我听到了……”稍稍离开她的唇,景煊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我听到了,你在昏迷时叫我……你心里,是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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