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松今日显然也没有多少开玩笑的兴致,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将将坐定,刘青松便迫不及待地道:“晋阳公主三日前发病,你正在备婚,所以我不曾说,听说这回比上回还要严重,圣上忧思难安,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春季容易发气疾,如今已经三月中旬,再过段时间恐怕又得等,即便这次不能成功入了圣上的眼,咱们也该是时候站队了,是投靠李泰还是借助太子,我说冉女士,你好歹给个说法啊,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此事须和萧颂商量,冉颜不想在新婚第二天就与他谈论这个问题,但这些事情还是早早知道他的看法为好,便道:“你先回去吧,我晚间令人给你传消息。”
刘青松拧着眉头盯了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不管饭啊?”
“桑辰不给你饭吃?”冉颜话说着,却是已经起身,抚了抚裙摆,道:“我们家夫君赚钱不容易,我得省着点花,你要蹭饭不如去找阿韵,她不是会挣钱的小萝莉吗?”
“九郎连这个也跟你说!”刘青松怀疑自己干过哪些事情,萧颂都跟冉颜汇报过了,这还得了,受他一个人要挟就已经很悲惨了,再加上个冉颜……刘青松实在不敢对冉颜的“善良”有什么期待。
“哦,对了。”冉颜走到台阶处,回头道:“我陪嫁里面在东市有一处铺面,我打算找阿韵商量一下,合伙开个医馆,她做掌柜,你坐堂,我出铺面,收入阿韵四成,你我各三成,你意下如何?”
刘青松真心想说一句,真是个傻大姐啊!不过转而一想,忽然才明白,冉颜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在赚钱,而是一个“栽培”计划,她如今的身份并不能随心所欲,唯一的办法就是退居幕后,找一个人摆在台面上,两个人的能力都归在一个人身上,闯出个名声来,这样去投奔哪位皇子也有些力度,人家也好能重视。
冉颜向来是一个喜欢用事实说话的人,她觉得说得再多,别人不信你还是不信。
“双管齐下啊,冉女士。”刘青松嘿嘿一笑,原本见她不紧不慢,还担心女人嫁人之后就没有奋斗精神了,现在才吃下一颗定心丸。
“这些只是我初步想法,等我详细规划出一个方案,咱们再研究,你若是有什么好想法,随时可以来商量。”冉颜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咱们家不管饭。”
“我说冉颜,九郎的月俸里有多得吃不完的米粮,你不要这么抠好么!”刘青松哼哼道。
朝廷官员的俸禄不光只有钱,还有俸米、田地、仆人等等,相对而言,俸米和田地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冉颜也不理他,径自去了书房寻萧颂。
萧颂的书房里还是堆积如山的案宗,浓郁的书墨香气扑鼻而来,屋内几案旁几乎都下不去脚。萧颂便在着一堆案宗之中,埋头看书。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见是冉颜,起身从里面出来,笑道:“谈完了?”
冉颜仔细审视他一遍,看不出丝毫异样,也许是这一会儿工夫,他已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冉颜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嗯。”萧颂面上的笑容明显比方才更亮几分,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我曾说过,大婚的时候会带你去关山,等三日回门之后,我们便启程过去吧。”
这一系列的反应虽然很细微,冉颜却并未忽略,这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他之前的确在生气。
“嗯。”冉颜反握住他的手,“我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萧颂在席上坐下,将她揽入怀中,“何事?”
“我想继续验尸。”冉颜用最根本的事情先探一探萧颂的态度,如果他发对这件事情,那么之后那些事情说出来也是枉然。
萧颂轻抚着她的腰,颌首道:“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不打算阻止你,但是家里不会同意此事,只能委屈你私下来做。”
“自当如此。不过我认为验尸在破案之中有时候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希望这份手艺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会而已,但达成我想要的目标,不仅需要很长的时间,也需要接触至高的权利,若有朝廷的支持,推广起来就会很容易。”冉颜先把大致的想法说一遍。
萧颂怔了一下,也不再吃小豆腐,认真地思虑片刻,才道:“所以你想借助某一位皇子的力量?”
“嗯,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谁更合适……”冉颜语气显得有些心虚,毕竟这不是后世,她想怎么奋斗就怎么奋斗,在这里,她嫁给了萧颂,就注定背负了许多束缚,而萧颂又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他能纵容她到这种地步,实属难得了。
出乎冉颜的意料,萧颂竟然给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答复,“太子。”
他见冉颜有些诧异,微微一笑,继续道:“无论如何,他都是储君,背后有长孙氏的支持,而且近些年来,圣上对他越发不满,他岂能不急?李泰……他野心不小,行事却无君主的气度,虽然也是长孙皇后所出,但我猜长孙国舅并不太看好他。至于李恪,我希望你没有考虑投靠他。”
“我记仇!”冉颜笑道。
第310章 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其实萧颂的决定也正合冉颜的意思,李泰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靠山人选。
萧颂紧接着补充一句道:“你无需去接近太子,我会想办法让东宫知道我家夫人医术高超,倘若他有心用此事来卖好,自是会寻我打听,从我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至少也比你过去自荐有说服力。”
这是自然,冉颜在长安现在也非常有名气,几乎是坊间各种八卦的头条,例如“孤煞女与鬼见愁的完美配对”、“史上最虚荣,为攀附地位而将生命置之度外的美人”、“家族联姻,被牺牲的可怜女人”等等,没有一样是关于医术的。
这种情形下,即便去找太子自荐,东宫为了慎重起见,很大可能不会冒险。
“并非我说话东宫就会信。”萧颂笑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头狐狸,“这就是人心,你越是藏着掖着,他便会觉得你真是绝世名医。”
这也与唐朝的风气有关系,医生这个职业在唐朝并不太光彩,虽然也没有人看不起医生,但终究是“工”,也就是靠手艺吃饭的旁门,不是正统儒道。冉颜作为名门媳妇,医术再高超也得藏掖一下。
“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也由我来打点,你莫要太接触东宫,他们举荐也不一定非要见过你本人,抑或与你商量。你只需记得他一个举荐之恩,找个机会还了。”萧颂嘱咐道。末了,他又小声地加了一句,“圣上正当壮年,选择不急在一时,我不会支持李泰更不会支持李恪,倘若太子真的不成器,我也只好另觅贤君……毕竟嫡出的可不止太子和魏王泰。”
冉颜心底一跳,果然历史的脚步无法阻挡长孙皇后只有三个儿子,除了萧颂说的这两个,还有一个便是未来的唐高宗李治。萧颂的意思也很明白,倘若冉颜若与东宫接触太频繁,萧颂很可能就被动地给划到太子党,他现在还不想选择,所以便用点手段,引东宫主动推荐冉颜。
毕竟只是一个东宫的一次卖好而已,就像是推荐那里有好景好食,就算有人猜疑萧颂的意思,也没有证据。
冉颜经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想到他和宋国公的立场,微微皱眉,“你这样与太子扯上关系,阿翁会不会更加生气?”
“我的性子打小就不讨他喜欢,入仕之后冲突便更加明显,不可避免的。”萧颂云淡风轻地道。
他们之间地冲突并不在支持谁的问题上,而是从根本的为人处世截然相反,用冉颜的话来说,就是人生观、价值观不同。
冉颜知道萧颂虽然说得这样云淡风轻,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不然还能怎样?以萧颂的性格低头一两次还行,他不可能永远向宋国公失去自我的妥协,宋国公也不可能有丝毫退让。
“不能找个平衡点么。”冉颜喃喃道,父子之间弄成这样,两人也都不好受。
萧颂知道她只是无奈的自言,便也不再接话。萧颂是个圆滑的人,在朝堂之上能处理好与同僚之间的关系,该进则进,该退则退,又怎么会不愿意跟自己的父亲和平共处?但关键是宋国公他老人家,若是真的肯退让半步,也不至于在朝堂上就和人掐起来。
“夫人。”晚绿在门外唤道。
“什么事?”冉颜拍开萧颂的手,在席上端正地坐好才道:“进来说罢。”
晚绿听府里的小厮说书房是全府的禁地,因此听见命令之后,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推开门,站在帘幔外面。
“什么事,说啊?”冉颜见晚绿迟迟不肯说话,顿了一下才道:“走进来。”
晚绿挑开帘子,一双肿得核桃一样的眼睛,让冉颜微微一怔,“发生什么事了,说罢,不需要避讳。”
晚绿偷瞧了萧颂一眼,才垂眼道:“阿郎回苏州了,三郎说他与郑将军商量过了,三日后的回门就暂且还去郑家,到时候三郎也会过去,就权当是家里人了,三郎说权宜之计,让夫人和郎君受委屈了,也请郎君见谅。”
冉颜愣了一下,这种做法真是给冉颜难堪,但说实话,冉闻走不走于她来说无关紧要,就怕萧颂有什么意见,旋即转头看向他,却对上萧颂满是爱怜的目光。
他握住她的手道:“无碍,去哪里都无所谓,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听闻他这句话,冉颜一直存在的那种客在他乡之感,竟是出奇地平息了下来。脑海中冒出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记下的一句词,她记不清整首,却还记得最最应此情此景的那句: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岭南那种穷乡僻壤是不是不好?却道是,能令我心安处便是我的家乡。
冉颜不禁握住了他的手,但旋即想到萧家可不止萧颂一个人,微微蹙眉道:“可是……阿翁阿家他们知道此事,是否会有什么想法?”
“虽然这么说可能你会不高兴,但事实就是如此,和荥阳郑氏联姻,比娶冉氏女,更能令族里满意,也许母亲会认为岳母是郑家庶女,会有些不高兴,但仔细论起来你是嫡出,也不至于难以接受。”萧颂道。
他说得真真的,其实独孤氏哪里是“有些”不高兴,一旦冉颜结结实实地靠上郑氏,那她母亲的身份势必要被拿出来说,以独孤氏那矜贵的性子,这简直会如鲠在喉。
“只要你不介意,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冉颜轻轻道。毕竟后半辈子要和她一起度过的人是萧颂,而不是那个亲情凉薄的苏州冉氏。不过冉颜还是想问清楚,冉闻究竟为何这样做,难道真是因为不待见她?
“阿耶因何走得匆忙?”冉颜转头问晚绿道。
晚绿听见萧颂的话,心里很替冉颜高兴,再见冉颜神色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愉快,所以回话也不再支支吾吾,“说是十八娘病重,阿郎心里着急,所以才赶着回去。”
第311章 超级奶妈
同样都是女儿,待遇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只有两天的功夫,就算冉闻不在乎冉颜的感受,目光稍微长远一点,打算巴住萧氏这棵大树,自己辛苦一点路上赶赶也就挤出来了。
冉颜心里叹了口气,原主形成那么懦弱的性子也实在情有可原,单看冉闻对冉美玉的态度,便知道他纵然不成大器,至少也是个好夫君好父亲,冉颜不知道冉闻和郑氏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导致他对冉颜如此不屑一顾。
而冉美玉忽然病重,怕是歌蓝将剩下的酸性药物注射到了冉美玉的脊椎里。
可以预见,冉美玉未来几日会持续的高烧,也许烧能退,但下半身残废是一定的了。倘若不尽快截肢,很快就会全身瘫痪,而后死亡……这段时间不定,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几年也是有的。
当初冉美玉为保自己,愚蠢地与裴景一起陷害冉颜,冉颜便对她没有什么同情心可言了,为报仇而注射在她体内的酸性物质只是很少很少,至少是要到三四十岁才可能瘫痪。并非是冉颜有爱心,而是她对冉美玉的恨没有到让她非死不可的地步……前提是,如果冉美玉不敢再使坏的情况下。
如今乍一听闻一个如花似玉大好年华的女孩,要遭受这样的折磨,难免也会唏嘘,“让他们回去见最后一面吧。”
冉颜清浅的声音让晚绿和萧颂都是一愣,晚绿只道是冉颜心里委屈又嫉恨,所以才诅咒冉美玉死,而萧颂却是有些明白,冉颜从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外面天色渐渐黑了,院子里亮起了灯笼,有侍婢过来通传,晚膳已经备好。
萧颂和冉颜相携着下楼去,院子里侍婢步履匆匆,见到萧颂和冉颜连忙蹲身行礼,萧颂也难得不曾摆出一张阎罗脸吓人,倒也平和。
只是舒娘和邢娘这里就不怎么平和了,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从在苏州头回见面就有些拧巴,处理内宅事务上肯定会有摩擦。
邢娘拘礼,不喜欢与人吵吵嚷嚷,因此满院子就听见舒娘大嗓门地嚷嚷,“……这些年九郎府里连一个侍婢也没有,还不是老娘一个人伺候得妥妥帖帖,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该管啥管啥,厨房这巴掌大块的大地方,是老娘的地盘!”
萧颂实在了解舒娘的性子,她打小就是在匪窝里长大,后来投靠瓦岗寨,即便在萧家生活这么多年,也没学会什么规矩,若再吵下去,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出来,于是萧颂立刻拉着冉颜往厨房那边去。
……
经过一个曲廊,渐渐能听清了邢娘的声音,“你做得一团乱还不带让人说了?你也是萧家出来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难道不知道?以前郎君没成家就罢了,成了家还一团乱,你让旁人怎么看我家娘子?我为了我家娘子着想凭什么不能说!”
“什么破规矩,全是一帮人吃饱了饭撑得蛋疼整出来的玩意,我不短了谁吃喝,谁能说我半句不是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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